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惹郎》作者:烙胤【完结】 文案: 意外身亡,一朝穿越。 嫁了个变-态王爷也就罢了,谁来告诉他,这些个‘非人类’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有着怎样奇怪的体质,怎么净是招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 与群魔共舞,不是你降服我,便是我驯服你们。 【魔幻背景,O(∩_∩)O~】 惹郎的关键字:惹郎,烙胤,古风,穿越,魔幻背景   ☆、楔子 楔子 方程死了,很窝囊的死法,被自己枪里射出的流弹打中,贯穿喉咙。 瑰丽的建筑自眼前快速消失,最后被斑驳的墙体取代,为了完成这次任务,他特意找了个偏僻的位置,一个因手续不全,而长期搁置的废弃工地。 运气还真不好。 就算这枪没打死他,等有人发现他时,恐怕连骨头都碎成渣渣了。 这就是他的结局,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么……   ☆、第一章 怎么回事 第一章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背后那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疼醒了。 脑袋与被褥一再摩擦,额头起火般的疼着,他试着仰起或是摇头,可这一动,脖子像是被人拿刀豁开了。 他的脖子伤了,现在缠着层厚厚的纱布,可是这么空着,伤口肯定会恶化,他甚至能感觉到有血流出…… 他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倒空的脑袋发出痛苦的喘息,那腔调很奇怪,像是濒死的野兽…… 他的视野很模糊,火红的绸缎,那栩栩如生的龙凤占据一切,华美精致的褥子上,黑亮的长发盘距着,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微微晃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头发不是他的,他从没留过长发…… 这手也不是他的,他的手没这么漂亮,手指修长,指甲光滑,就连手背的筋看起来都那么好看…… 还有这身体…… 柔韧,精壮,没有粗俗的肌肉,比例是那么的协调美好…… 充满朝气,象征年轻。 这些都不是他的。 他几次回头都没能看到那人的模样,最后,短暂恢复的意识再度消失……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正在发烧…… 还是高烧。 …… 肩头的感觉让他醒来,方程艰难的睁开眼睛,那两层皮像是被强力胶粘连着,那喉咙也是喝了太多辣椒水的感觉,辛辣无比。 身体的感觉逐渐恢复,潮湿且柔软的唇在他肩膀辗转落下,方程面无表情的眨着眼睛,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连肌肉的硬度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手,正悄悄抬起,对准他肩头那颗黑色的头颅……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过长的黑发从头顶温顺垂下,安静的趴伏在方程赤果的胸膛…… 那手悄无声息的接近目标,椎骨某处,只要准确抓住,用力一拉,那不管是多强壮勇猛的男人,都只会当场毙命,声儿都吭不出。 方程用这方法杀过无数人,只是每一次他都全身而退,从没有这样狼狈。 指甲碰到对方的皮肤,方程还没有真正感觉,那人突然一动,他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儿,骨骼挫裂的声音突兀响起,迟了分秒,那尖锐的疼痛才从腕间传到大脑…… 冷汗骤然冒出。 秦云杉看着掉到床幔外那扭曲的手臂,眼中掠过担忧,而一幔之内的人,此刻正将方程的身体托起,被痛楚模糊的视线中,几乎被血侵透的白绢十分刺目,方程知道那是什么,同时,他也第一次看到,那将这些痛楚施加到他身上的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冷漠且高傲的脸。 床笫之上,那冷漠的眼,让人,只剩彻骨之寒。 “送去惟府,附修书一封,家教有方,君子可钦。” 床幔外,秦云杉低低了声是,方程正讶异那声音的存在,胳膊又是一阵尖锐的疼。 他的胳膊没有被拗断,只是所有关节一并错位,而这一次,错处接好,痛感比刚才更为强烈。 方程疼的,连呼吸都颤了两下。 “禀王爷,热已褪去,小侯爷的身子基本无恙。” “是么……”那人的声音与他的感觉一样清冷,他看着方程那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的睫毛,轻然莞尔,“那么,小侯爷,我们继续吧……” 在房内响起声音前,秦云杉就已退下,他得去给小侯爷弄药,虽然性命无虞,但是…… 王爷这种做法,不知道,那小侯爷下了床榻会是何许模样。 应该是不成人形了吧……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白绢,秦云杉轻叹。   ☆、第二章 好言相劝 拉开衣襟,这些东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可见当初留下它们的人该有多用力。 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唯一完好的左手往下落去,随着他的动作,那上好的绸衫也随之敞开,只剩肩头还勉强挂着,随时都有整件滑下的趋势。 只是坐起就这么辛苦,他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从真正清醒到今天,已经四天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他以为他做了个梦,可惜不是。 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再次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昏迷期间,零碎的片段穿插起来,他倒是大致弄清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称呼他惟九,小侯爷,还有,惟公卿,这个应该是他的名字。 然后他穿上喜袍,被送入轿中,没有鞭炮,没有拜堂,直接洞房了。 如果那个还叫洞房而不是单方面的强-暴的话。 记忆很少,但还有点用。 至少他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合法的,而娶他这人,无论身份和力气都在他之上,在古代,恐怕没有离婚一说,所以他想摆脱这种关系,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身体变换的原因,若说自己不是小侯爷,最后得到的,只能是更加可怕的对待。 他不知道这小侯爷与这王爷之间有什么恩怨,总之他很不幸的成为了这个小侯爷,在把一切弄清楚之前,他要做的,是把自己保护好。 目光倾斜,落在自己被绷带缠的无法动弹的右臂上,虽然接触不多,但他也能感觉到,那王爷的残暴,如果他想,恐怕自己的脖子随时都会变成这胳膊,说断就断。 为不让自己这新得到的身子这么快英年早逝,他决定,暂且好好的扮演这个角色,并千万记得,不要触怒那个王爷。 所以,他是惟公卿了。 他叹息,声音没发出来,脖子倒是一疼,惟公卿一愣,一切都变了,只有喉咙的伤没变,这些变化,和这伤,是否有关系,他们都伤在喉咙…… 惟公卿正想着,就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一抬头,床边多了个人。 他认识这人,秦云杉,这几天一直在帮他治疗,应该是个大夫。 他没有拉拢衣衫,对于一个年过三十的现代男人来说,他不介意展示自己的好身材,虽然这身体没有他之前的结实,但很年轻,无论是骨架还是皮肉,都很有看头。 冲着来者点了下头,伤在喉咙的惟公卿无声的说,‘请坐。’ 见他没有整理衣服,也没有用被子遮掩的意思,秦云杉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将视线错开,他的反应引起惟公卿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古代都这习俗,男人之间也该‘非礼勿视’,不能‘坦诚相见’,还是因为自己是王爷的人,他不该看。 总之,这大夫,从来不敢多看他一眼,如果这个时代有悬丝诊脉,恐怕秦云杉会不假思索的使用。 例行的检查结束,秦云杉就要告辞,这一抬头,就看到惟公卿嘴角那别有深意的笑,秦云杉愣了下,咬咬嘴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秦云杉几经犹豫,才道…… “小侯爷也知道王爷的性格,忤逆王爷没有什么好结果,事已至此,小侯爷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不要激怒王爷的好。” 秦云杉这话,让惟公卿的笑容僵在唇边,但很快,那笑容懒懒放大。 他很意外秦云杉会和他说这些,对这人的印象瞬间又提高很多,只是他说的晚了,在此之前,惟公卿已经做出了决定,与他的建议相差不多的决定。 ‘秦大哥,我明白的,多谢你了。’惟公卿说的很慢,嘴唇慢慢的张阖着,似乎还习惯性的带着那懒洋洋的笑意,‘我不会再冲动了。’ 对上他同样带着深意的眼睛,秦云杉立即将头垂下,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在走之前,他还是看了眼床榻上那几乎半裸,却毫不介意和他聊了这么久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云杉总觉得,这次昏迷之后,小侯爷好像变了一个人。 就像笑容,一样的嘴,一样的弧度,他说不清有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第三章 跟随出行 第三章跟随出行 三天后,在他身体无任何好转的情况下,惟公卿被告知,要跟随王爷出行。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所以第四天一早,他换上厚重的衣物,被人扶下了床榻。 下面几乎裂开,即便休息几日,他也没办法正常走路,他就这么步履蹒跚的走出王府,看到了这陌生世界的模样。 没有林立高楼,没有车水马龙,安静的让人肃然,这种感觉,不是任何一部影视作品可以诠释的。 第一眼的感觉,竟是震撼。 马车停在门前,下人们忙碌着,听到响动,视线集中过来,惟公卿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恭敬与畏惧,他正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看他,一股压迫感从背后袭来,他的身体在不经大脑的情况下骤然僵硬。他还没等反应过来,兽皮短靴从眼角掠过,棕黄色衣摆随之凌厉摆动,惟公卿一怔,肩头便越过一人,再抬头,只能看到他笔挺的背,还有低调却奢华的衣衫。 他竟然知道这人是谁。 会发出这种骇人气势的人,除了那王爷,也不会有他人。 惟公卿站得太久,丫鬟已经催促几次,怔然过后,他迈过门槛,慢慢的向马车走去。 秦云杉看到他,就迎了过来,他没有主动搀扶,倒是替惟公卿把车门打开。 见是秦云杉,惟公卿的心情有所缓和,他正淡笑着表示感谢,马车内的软帘就已掀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在气温过低的室外,那个温度很有诱-惑力,可就在这时,冰冷的声音犀利响起,“谁说他要坐在这里。” 秦云杉神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惟公卿就看到他一脸凝重的垂下了头,手里的软帘也重新放下,正巧露出,里面那人收回视线。 惟公卿眯了下眼睛,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那王爷眼中的冷意,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马车重新关好,秦云杉向车前伸手,“小侯爷,这边请。” 跟着他所指的方向,惟公卿看到了车夫的位置。 …… 尽管秦云杉给他垫了几个厚垫子,也尽量让马车平稳前进,可惟公卿的肩膀还是因为路上的颠簸不时一缩,他的脸色也难看的要死。 惟公卿应该卧床休息,别说坐在这里,他根本不该离开床榻,可这是王爷的决定,无人可以反抗。 惟公卿能感觉到秦云杉不时投来的带着担忧的视线,他没办法给他任何回应,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不过看树木的干枯程度应该是十月或者十一月份,他穿着厚厚的外套,还裹着层被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伤和过低的气温,让他随时都能昏厥过去,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每到要倒下的时候,车子一颠,下-体的伤瞬间把他疼清醒了。 那种疼,是从被进入那地儿一直到喉咙,连贯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秦云杉也不见了,惟公卿缩成了一团,就在他快缩没的时候,面前多了个碗,热气夹杂着粗糙的香气在鼻尖散开,惟公卿现在的状况,只能吃流食,这个,是他的饭。 被子里颤颤巍巍的伸出只手,惟公卿托着那碗,比起王府的精细食物,这,不过就是碗玉米面糊糊,在现代,这东西是农村用来喂狗的。 那王爷让他坐这里也就罢了,竟然还给他吃这种东西。 在他愣神的时候,碗里的热气已经全没了,表面凝固,本来看着就没什么食欲的东西,现在更是凄凉无比,秦云杉见惟公卿端着碗发呆,他也知道,小侯爷娇生惯养,这种罪遭不得,这种东西也吃不下,他正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再劝劝他,那小侯爷突然把碗一放,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下去了。 秦云杉愣神的功夫,惟公卿已经来到了马车后方。 惟公卿看着那车门,眼睛眯缝着,他没忘记刚才打开车门时的温度,还有里面相当不错的环境,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他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王爷不让他好过,那么,他就要靠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 他没有接受虐待的兴趣。 车门一拽,身体不适的惟公卿用一种难看的姿势爬上了马车,然后,那门被他关上了。   ☆、第四章 很是委屈 第四章很是委屈 往桌上扫了一圈,惟公卿眯着的眼睛一冷,虽然上面的伙食比不过王府,但米粥小菜,再配上热腾腾的馒头,比他的玉米糊糊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惟公卿的不满,转瞬即逝,像从未有过。 那王爷正端坐在桌前,冰冷的视线穿透热气,停留在几乎完全趴伏在马车上的人身上。 衣物厚重,又没人搀扶,怕牵连下面的伤,惟公卿像壁虎一样,艰难的上了马车,这就导致他的姿势不甚优雅。头冲下,微乱的头发挡在面前,屁-股微微翘起,高出身体的水平线,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的手,以膜拜的架势贴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惟公卿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有多滑稽。 在那阴冷目光的注视下,惟公卿淡定的调整了个姿势,还顺便将乱了的头发拢到耳后,抬起的脸上,眼波流转,若有似无的透着几分笑意,像是刚才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王爷的脸,寒意依旧,看不出喜怒。 马车内不高,他没办法站直身体,而他现在的情况也站不起来,惟公卿索性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迎着那双眼睛,慢悠悠的爬了过去,他爬的不快不慢,视线也始终相迎,没错开分毫。 最后,他停在他面前,自下向上的看着他。 王爷那张脸,第一次清楚的映在他眼中。 这男人,生了副好皮囊。 剑眉飞扬,双眸狭长,面容刚毅,俊朗,带着王族贵气,惟公卿不吝赞扬他的相貌,同时他发现,这男人皮肤很好,在这么近的距离,竟是没有一点瑕疵,脸侧柔软的绒毛,光滑的表面,如果王爷是那种白皙的类型,那用剥皮的鸡蛋来形容也不足为过,看样子古代王族,生活水平都很不错。 只是,这人太冷,冷的让人心生畏惧。 惟公卿只是停顿一下,衣袖一摆,准备将手抽出,意外恰巧发生了。 衣物过于繁重,他又不太习惯,他甩了几次那手还是被衣服包着,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成功,惟公卿做这些的时候,依旧从容淡定,一点都没见尴尬。 等手拿出来了,忽略这个的插曲,他继续之前的事情,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将那只完好的左手,贴到了男人胸膛。 王爷许是没有想到惟公卿会这么做,那视线微垂,扫向胸前的手掌。 ‘王爷,外面好冷……’ 在王爷的视线重新转向他时,惟公卿无声的说。 说这话时,目光微潋,有敬畏,也有丝委屈。 ‘我的手,好凉……’ 说完,还缠着绷带的手,也放了上去,而他的身体,随之倾斜,看似倚靠,两人之间却还有着距离。 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男人,须臾,他又张嘴…… 惟公卿发不出声音,嘴唇张阖的速度却是很慢,有种压低声音的感觉…… 慢,也轻柔。 ‘那个粥,也很难喝,太糙了,我喝不下,喉咙会疼……’ 眼睑随着这句话,慢慢垂下,待睫毛将眼瞳遮住,那抹委屈的神色,随即消失。 但上方的人看到的,却是可怜无助,还带着怯意。   ☆、第五章 做出判断 “小侯爷不是宁死,都不肯嫁给本王么?” 扶着男人胸膛缓慢仰首,那低垂的眼眸在对上那人的视线时骤然抬起,他整个人都快依附到他的身上,惟公卿淡笑,真诚也敬畏。 ‘王爷,惟九知错了。’ 他的话,引得男人一声哼笑,那垂在身侧的手拨开惟公卿落在脖颈上的发,顺着脖子,往微微敞开的衣领间摸去。 惟公卿没动。 倏然一疼,要不是受伤的身体反应迟缓,这下恐怕就直接跳起了,惟公卿无声的抽气,睫毛在同一时间抖动。 “怎么,小侯爷被人上了一次,就染上瘾了?”头往前探,王爷的唇停在惟公卿耳边,他看着车门的方向,又轻又慢的问。 那地儿好歹是rou,王爷那种捏法,会捏烂的,这身体的痛感异常强烈,他的淡定快维持不住了。 脸疼的几欲扭曲,惟公卿还是咬牙挤出了丝笑容,那王爷眼睛一斜,在他勾起的嘴角扫过,“小侯爷真以为,你是什么国色天香?” 话里的意思还没弄懂,胸腹一疼,惟公卿重重的撞到了马车壁上,马车剧烈的晃动,把外面的秦云杉吓了一跳,不过他等了半天再没其他动静,那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点,他以为,小侯爷会被扔出来。 惟公卿趴在那里,这次是真的动不了了,这一脚踹来,脖子和后面都被牵连,他疼的视野都有些模糊。 王爷似乎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将桌上那碗米粥放到地上,头也不抬的继续用膳,“本王需要,自然会去找你,小侯爷,守好自己的本分,别把自己瞧的太高。” 惟公卿歇了一会儿,才算缓过劲儿来,他没要那没必要的志气,端起粥碗来到车门附近,他一边喝着几乎没什么热度的粥,一边思量着。 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可以确定两件事。 一,那王爷不是因为他的美色才娶的他。 二,王爷对他没什么‘性趣’,但在需要时,他还是会被拿来泄Y。 他开始好奇,既然王爷和小侯爷都不满意,小侯爷甚至以死相逼,为什么还有这段婚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对自己这张新面孔,也有了好奇心。 看这身体,比例协调,肌肉匀称,皮肤的光滑度和柔韧度都不错,他觉得他的相貌应该不差,可那王爷,对此却是相当的鄙夷,特别是在他色诱之后。 难道他长的,是那种送上门都没人张嘴的类型么? 衣物摩擦到被折磨过的地方,疼痛让他呲了下牙,那王爷刚才分明是想和他调情,但是他这手法真是让人无法苟同…… 应该没人投诉过,王爷的技巧有多糟糕吧,特别在这种事情上。 是他过去上过的所有人都因为他是王爷而忍耐,还是这家伙,其实没什么性经验…… 想到这里,惟公卿下意识的往那边瞄了眼,看到那连吃咸菜都细嚼慢咽的男人,他抿着嘴收回视线,没有多少性经验的王爷,想来,突然觉得很好笑…… 回忆起上次的事情,他愈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王爷对他没兴趣,可他们还是会发生关系。 惟公卿不想每次他兴致一来,自己就要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他们不能离婚,自己离家出走的可能性目前来看是微乎其微,反正也要被上,不如让自己好过一点。 那王爷不是对他没兴趣么…… 他就要让他对自己产生兴趣,并,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什么的。 嘴角勾勒出自信的笑容,惟公卿对自己很有信心,只是征服个王爷,还有这层关系在这儿,对他来说,并不难。 胸口还是很疼,惟公卿忍不住揉了两下,他得抓紧时间,不然还没把人征服了,他先死在他这粗糙的技巧上了。 直到惟公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那碗粥上,目睹一切的王爷才将视线收回,睫毛遮蔽一切。   ☆、第六章 来到县城 惟公卿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他没再被赶下马车,他还得到了一条毯子以及不错的食物。 只是那王爷不曾再看他一眼,将他彻底的当成空气。 八天之后,马车停在一座小县城前。 马车上的环境虽然一般,但颠颠簸簸的路途中,惟公卿的伤势也有了好转,脖子上的绷带薄了一些,他走路也不再需要人搀扶。 马车一到,就有人来接,没有想象中夸张的阵势,只有三两个人,很显然对方知道王爷的身份,但是彼此都不想声张。 入城之后,秦云杉负责安顿马车,王爷另有他事,惟公卿刚打算跟着秦云杉去休息,就被喊住了。 “小侯爷要去哪里?” 脚步顿住,这一回头,所有人都在看他,王爷那张脸,尤为突出。 表情没有变化,但是惟公卿感觉的出,王爷似乎相当不悦。 …… 王爷到达县城,第一件事不是接风洗尘,不是歌舞欢腾,而是,直奔太平间。 当然在古代这叫义庄。 长明灯静静燃烧,尸体整齐的排放着,在光线的作用下,依稀能看到白布下僵硬的轮廓,只是这些人的胸膛不再起伏,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 义庄也不过是个房子,许是存放尸体的缘故,临近黄昏,这里显得异常冰冷,就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上很多,惟公卿本来就畏寒,现在索性将手放入袖中。 停尸房不管什么年代都一样阴森可怖,还带着晦意,惟公卿不想来,可是那男人拒绝换衣及带上口布,直接就迈了进去,无奈,他也只能跟上。 “这是第一具发现的尸体,”仵作及官员模样的人在前面引路,他们将其中一张床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尸体,并给王爷讲诉着,“一个月前,在河岸边,尸体没有溺水迹象,也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没有中毒,没有明显外伤,致命处,就在这里……” 王爷的视线跟着下移,看到伤处,他的眼睛微微一敛,那官员悄悄看了王爷一眼,见他没有话说,便继续道,“可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任何血迹,我们验过,可以确定那就是案发现场,可是不管犯人手法多么精妙,也不可能不留下一滴血,这就是这案子的奇怪之处。” 在他讲诉时,王爷仔细的将尸体查看了一遍。 看到王爷贴近尸体,那官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吞咽着口水道,“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我们已经尽量保存了,但是毕竟隔得太久,还是有点……”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味道相当难闻,他真佩服王爷能面不改色翻看尸体。 “继续。” 看罢,王爷起身,那官员一点头,将他带到另外一具尸体前。 “这两具尸体间隔六天。”官员又将第二块白布掀开,“因为死法过于诡异,我们并没有声张,除了发现尸体的人,百姓并不知情,可是这两具尸体的死法相同,无论是伤口还是现场都如出一辙,所以我们怀疑,这是同一人所为……” 王爷点点头,又继续查看。 这一个月,共死了五个人,手法方式完全一样,当地官员的分析没有问题,这和王爷收到的情报也吻合。 惟公卿对这地方一点好感没有,从进门起,他就没有低过头,不管王爷和那官员说什么,他都没好奇的看上一眼,他等着王爷查完离开,可是,在检查最后一具尸体时,那王爷突然一侧头,“小侯爷对此,有何看法?” 被点到名字的惟公卿一顿,他无心参与,但这王爷似乎非把他拉下水不可,否则就不会要求他跟着一起来义庄。 他躲不过,又不可能当着他人的面折了王爷的颜面,他只能不情愿的看向尸体。 这一看,惟公卿当即愣住。 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尸体。 如官员所说,浑身上下无一处外伤,不止没有挣扎的痕迹,就连面部表情都一样安详,没有害怕或是惊恐,只是…… 视线向下,这人的腹部整个被剖开,从肋骨到耻骨,切口整齐,而里面,所有内脏不翼而飞。惟公卿能清楚的看到体腔后壁,除去内脏,体腔却没有一道多余的伤痕,可见对方的手法多么的干净利落,像是生物课上的人体标本一样。 只是这个不是塑料的,是真人。 这种变-态的杀人手法。 联想起刚才官员的话,第一案发现场,尸体周围却没有一滴血,惟公卿也很好奇,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官员小心翼翼的偷瞄着那二人的表情,看到尸体后,就连仵作都吓得惊叫,王爷面不改色也就罢了,这小侯爷也是眼皮不抖,一脸平静,怎么他们的胆子长的和其他人不同么? 惟公卿看了一圈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可那王爷紧盯着他不放,他只能咳了一声,随口道,‘嗯,去内脏的手法很利落,也挺专业,说不定是个屠户什么的……’ 惟公卿对着王爷,这些话其他人没有看到,他一说完,那王爷目光当即一沉,然后这一晚,王爷全程黑脸,整个气氛相当紧张。 他这次,好像真把王爷惹火了。 …… 从义庄离开,王爷又去官府查了些东西,全部结束之后,已经临近亥时,拒绝官府护送,俩人步行到投宿客栈。 惟公卿能感觉到王爷的火气,这和在马车内的感觉完全不同,有其他人在时还好,现在只剩他们俩人,就连靠近都觉得压抑。 惟公卿连走路,都倍加小心。 可既是如此,走到一半,那王爷突然横在他面前,冷冷道…… “小侯爷还打算装蒜到什么时候?”   ☆、第七章 莫名惧意 第七章莫名惧意 他在装什么蒜? 惟公卿的脑子一转,立即想通了。 王爷似乎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者他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不是真正的小侯爷,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 王爷此刻的表情,不止是冷漠,而更多的是压力,这种感觉,与警务人员的问询大同小异,让人在害怕的同时,心生敬畏。 面对这王爷,惟公卿第一次产生怯意,就连那日,刚被他施过暴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注视着那男人的眼睛,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而这时,眼角的余光越过王爷的肩头,他发现在王爷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 惟公卿无意识的扫了一眼,正巧那人也回过头来,他们的目光突然相撞。 脚底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从脚趾到喉咙,身体像是被快速冰冻,他的心跳倏然加快,胸腔内似乎有什么在颤动,他一把抓住面前那人的衣服,瞪着眼睛大口的喘气。 “怎么了?”惟公卿连脸色都变了。 摇头,他发现他在发抖,惟公卿哆哆嗦嗦的抬起脑袋,倒是那手,抓的越来越紧,‘那,那个人……很奇怪……’ 惟公卿没敢再看,他低垂着脑袋躲在王爷身后,后者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急忙消失的背影。 “你在这儿等我。”推开惟公卿的手,王爷作势去追,可这脚还没等抬起,一股力量就把他往后拽去,回头,他看到脸色惨白的人,正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别去。’ …… 庆丰县出了怪事,王爷这次,就是来悄悄侦办此事,所以他没惊动任何人,只有当地官员知晓他的到来,所以他们投宿客栈,并未与官府有任何接触。 天字房内。 惟公卿裹着棉被,捧着一碗热茶,他坐了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王爷靠坐在桌前,因为惟公卿那一拽,他再看时,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没办法,他只能先带他回来。 “怎么回事?” 惟公卿慢慢摇头,他与那人对视,但却没有记得对方的长相,连眼睛的模样都不清楚,他只记得那眼神,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那人很可怕……’ 连害怕的理由他都不清楚,只有一个怕字。 “你没有什么,想对本王说的?” 看看王爷,惟公卿好容易恢复血色的唇蠕动了下,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 别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现在脑子乱成这样,他也说不出什么。 王爷还想说什么,但看床榻边那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儿,那眼睛眯了两下,只能作罢。 “行了,你歇吧。” ‘王爷!’见那人要走,顾不得还在榻上,惟公卿茶碗一扔,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待那男人回头时,他急忙道,‘能不能别走……’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现在,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安静的与他对视片刻,惟公卿那胆怯的模样映在眼底,这与前几日在马车上的淡定不同,在车上,这家伙总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和他之前所认识的小侯爷,完全不同。 同时,现在这个,他也没有见过。 王爷一弯腰,把那人直接提了起来,然后抱着他一起上了床榻,鞋子蹬掉的同时,床幔落下。 王爷是不会走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第八章 理解错误 第八章理解错误 王爷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绷带,那惟公卿总是穿不明白的衣服,一下子就下了一半。 ‘王爷……我的伤还没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好么,那小侯爷一再勾引本王……本王以为,你等不及了……” ‘不是的王爷,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之前太过偏激,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的跟着王爷……’他在马车上,除了那次试探之外,他对王爷的态度谦逊有礼,他只是让那男人知道他不排斥这段婚姻了,那绝对和勾引没关系。 再说王爷你也太好上钩了…… 想到上次糟糕的‘洞房’,还有王爷的‘调情’,继续下去他肯定又下不了床了。 说软话或是哀求都没关系,只要他放过他。 “既然这样,小侯爷就拿出诚意来吧。” ‘王爷别这样,我会死的。’ “放心,有秦云杉在,你死不了。” 王爷打定主意要做了。 惟公卿的脸上只剩惊恐。 ‘王爷,求你,我真的会死的……’ “是你把本王留下的,本来,本王没打算碰你,只是小侯爷一直这般热情,本王再不理会,就太不近人情了……” 莫大的疼痛到来之前,惟公卿绝望的想…… 王爷,你连前X都不做么…… 至少,也该准备一下啊。   ☆、第九章 两种恐怖 第九章两种恐怖 王爷的目光在他抖动的唇上一顿,他突然向他扬起的下颚靠去,就在他要碰到他的时候,周遭感觉突然一变。 两人的鼻尖,不到一寸,那王爷冷着脸向床幔方向看去,惟公卿也觉出异常,气压低迷,仿佛空气都已凝滞,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流动,他们的呼吸成了独树一帜的存在。 床榻之外,好像变成了另外的世界。 那种恐惧感又来了。 惟公卿下意识的靠近身上的男人,可这时,那王爷手臂一挥,一团黑影倏的飞出,紧接着,他麻利的穿好衣服,掀开床幔时,他飞快的嘱咐了句,“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惟公卿来不及阻止,眼前就只剩抖动的床幔。 他拽着领子坐了起来,惊恐的看向周围,还是之前的床榻,可是他现在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法,他宁可继续被王爷强-暴,也不想单独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不大的响动…… 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机械的转头,眼睛立即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有床幔隔着,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眼睛也瞪的忘记眨上一下…… 那声音,像是老旧门窗开启,也像是摇椅轻轻晃动。 吱——嘎,吱——嘎,吱——嘎…… 这屋里有个摇椅,可是,王爷走了,没有其他人,那椅子为什么会动…… 那声音,起初只是错觉一般,渐渐的,越来越清楚,带着频率的摇动…… 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在安静的环境中,回荡着,放大着。 吱——嘎,吱——嘎,吱——嘎…… 他只要拉开床幔,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惟公卿死死的拽着衣服,往相反的方向靠去,他紧贴着墙壁,连脚都尽量缩回,如果可以,他很想穿墙离开…… 王爷,你跑哪去了…… …… 一出客栈,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人,正是惟公卿刚刚看到的那个。 侍魂正跟在他身后,王爷目光一凛,飞快追上,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他再逃。   ☆、第十章 似梦非梦 第十章似梦非梦 他跟不上那人的脚程。 这速度已超出常人,即便个中高手也未必可以如此之快。 王爷心中了然,在距离彻底拉开之前,默念咒术,紧随其后的侍魂瞬间膨胀,那团黑影依稀有了个模样,张着模糊的嘴撕咬过去,可它一靠近,那人身上突然弹出一股力量,侍魂直接撞飞,消散于空气中。 王爷按着胸口吸了口气,那人竟然懂得使用灵力。 现如今,除了皇室及几大专门修炼内灵的门派外,这世间,懂得使用灵力的人屈指可数,更谬论直接将他的侍魂弹开。 没有护法果然不方便。 重新招出侍魂,这次灌注更多力量,那人被他硬生截住,王爷念着咒术迅速靠近,在对方转身的一刹,聚满灵力的手直接压向他的胸膛,那人这时一抬头,俩人的视线,遇上了…… …… 惟公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低温随之入侵,室内仅有的热度也慢慢散去,可是,他没听到脚步声。 过低的温度破开空气,向他靠来,惟公卿突然发现,他动弹不得。 那温度越来越近,他企图睁开眼睛,可费了半天气力毫无进展,这时身侧的床幔突然掀开,惟公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那让他害怕的力量就在他身边。 在床幔拉开的一刹,他几乎窒息。 那人在看他,视线经过的地方,留下彻骨寒意,惟公卿从头到脚都不剩一点温度,他僵硬的犹如尸体,他突然想到义庄那些惨死的人,莫不是现在他身边的,就是那个凶手……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他不希望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挂了。 脸颊突然贴上个东西,惟公卿吓得一个激灵,可惜他的身体动不了,只有心里毛骨悚然。 那是只手,柔软,却冰冷,没有一点热度,他甚至感觉不到太多肉感,似真似假,他分不清楚。 那手轻柔的抚摸着他脸部轮廓,眉毛,眼睛,睫毛,鼻尖,在下颚骨绕了一圈,惟公卿的下巴被抬起,然后他被吻住了。 在心里瞪大双眼,这次他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是一个人。 没有什么热度的舌头顶开牙齿,娴熟的吸住他的,惟公卿只来得及缓了个口气儿,那舌头就整个被人含住了,脑袋下意识的抬起,这个吻深入的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 他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 然后,他听到了笑声。 很低的笑声。 湿润的唇压在他脸侧,一路轻吻到耳鬓,若不是不能动,恐怕现在已经是两脚乱蹬了。 企图向下…… 惟公卿的双眼骤然睁大,他猛地坐直身体。 面前的床幔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也还靠在墙上,只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 外面那怪异的感觉不见了,这屋子似乎恢复平静了。 惟公卿看看自己的左手,他刚才,只是在做梦? 那么逼真,那么真实。 包括身体的快-感。 梦里,那人对他做了很多事情,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惟公卿用力回忆,可一切都停留在那旖旎的感觉之上,他记不起。 那些话好像很重要…… 是什么? 实在想不起了。 他的领子没有打开的痕迹,他的嘴唇也不像是被人啃咬过,脑袋一动,他突然觉得耳朵很凉,刚打算碰,面前的床幔真的被人拽开了…… 光亮随之倾入,在这堪称温暖氛围中,他看到了王爷的脸。 惟公卿眯了下眼睛,天,什么时候亮了。   ☆、第十一章 出去走走 第十一章出去走走 这诡异的一晚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王爷对他的态度依旧,倒是惟公卿的心境有了些许改变,这王爷虽然残暴了点,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给他很大的安全感,早上那床幔一掀开,看到的是王爷的脸,不可否认,惟公卿松了口气。 也许这可以用首次印记来形容,毕竟王爷是他在这个世界接触最多,也算是熟悉的人。 王爷一夜未归,他做了什么没人知道,他自然也不会和惟公卿有任何交代。 昨晚的事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惟公卿含着勺子,心不在焉的把里面煮的稀烂的粥喝下,他现在可以吃一些简单的食物,但还是以流食为主。 王爷喝了一碗粥,吃掉了一个馒头,他似乎没什么食欲,但他还是品相优雅的将这些东西吃掉,这可能和皇家修养有关。 王爷吃好了,轻轻擦拭嘴角,口巾回到桌上时,男人已经起身,并向门口走去。 惟公卿一顿,他想也没想,将碗筷一推,快步跟了上去,他不敢走的太快,可又怕追赶不上,所以俩人的距离才一缩短,惟公卿立即扯住了王爷的袖口…… 来自后方的牵引力让王爷回头。 惟公卿唇上还沾着白色的粥糊,他急忙舔了下下唇,吞咽下去才开口,‘王爷,我想出去走走……’ 王爷看着那湿润的嘴唇,沉吟片刻,冲着秦云杉扬了下下巴,二话不说的离开了。 被留下的秦云杉有些愕然,王爷竟然没有拒绝。 而惟公卿也愣住,他以为,他会再次被踹飞,或者被奚落一顿。 …… 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惟公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他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他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一点都不想行动不便的开始参观这个陌生的世界。 庆丰县很热闹,街头熙攘,人潮鼎沸,看的出这里很富裕,在绿叶褪尽的时候,他们的衣衫依旧色彩纷呈,而非单一的颜色,这是之前经过的地方所没有的。 街上男人为多,即便遇到女人,也是低垂着头,或是遮着纸伞,根本看不清样貌,可见这个时代还是很封建的。 得出这个结论,惟公卿有些纳闷,既然这样,那王爷竟然还敢娶个男人回家,他是有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执念啊。 还有,他想到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 唐宋元明清? 好像都不是,古代有鬼神论,但是除了聊斋之外,没人见过鬼神,那王爷昨晚一抬手就飞出个东西,虽然没看清,可那绝非什么暗器,黑乎乎的一团,很像灵体。 所以,他是来到了武王伐纣的时候?是不是还能遇到个妲己娘娘什么的…… 不过昨晚那个,应该不是狐狸精。 一宿的时间,他竟然浑然不觉,就算睡着,至少也应该有点印象,他只记得身体的感觉,那种舒适是十分的真实。 如果不是做梦,那他的屋子里肯定进了人。 而那个人,绝对不是王爷。 理由很简单,王爷的技巧,没那么高…… 只是摸了几下,就让一个男人欲罢不能,可见对方的手法多么了得。 而他现在这身子,明显是没有任何性经验的,恐怕小侯爷和王爷都差不多,第一次什么的…… 对方是谁他并不清楚,一想到王爷和他粗劣的技巧惟公卿就胆寒,下次再擦枪走火,恐怕就直接上演人间惨剧了…… 关系缓和很重要,但惟公卿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个重点。 他得想办法提高一下王爷的技巧。 他受伤,一方面是王爷有意虐待他,而另外一方面就是…… 王爷实在是太…… 王爷的水平,到了他不忍评价的地步。 太阳还未升到当空,空气里还是夹杂着清冷寒意,惟公卿在一个花红柳绿的建筑前站好,他看着上面鲜红的牌匾,笑着看向被他忽略了一路的人…… ‘秦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秦云杉面色复杂的冲他摇头,惟公卿一站定,他没看牌匾也知道这是何处,“这是小侯爷不该来的地方?” ‘何处,是我不该来的?’ 惟公卿似乎打定主意,不问清楚不会离开,犹豫片刻,秦云杉还是低低应道,他只希望小侯爷赶紧离开,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背景,都不是小侯爷该涉足的地方。 “这是青楼。”秦云杉说完,怕惟公卿不懂再问,就又补充了句,“是男人来,寻欢作乐的地方。” 惟公卿了然点头,秦云杉以为他的好奇心得到满足要离开了,却不想,那小侯爷脚步一变,直奔青楼紧闭的大门而去…… 秦云杉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惟公卿当然知道这是青楼,这正是他想去的地方。   ☆、第十二章 去趟青楼 第十二章去趟青楼 “小侯爷,这里我们不该来。”秦云杉连忙追上去,他想拦住惟公卿,可身份有别,他又不敢碰他,只能在他身边低声劝阻。 一直慢吞吞的惟公卿这会儿速度倒是上来了,他一边阔步往里走,一边笑着问秦云杉,‘为什么我们不该来,这不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么,你我,我们都是男人,来这里有何不妥?’ 秦云杉被问住了,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等他终于想到答案的时候,老鸨已经迎了出来,面对笑靥如花的老鸨,秦云杉首先起了身鸡皮疙瘩,那劣质胭脂的气味让他皱眉,可是小侯爷竟然面不改色,维持着他温润的模样,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改变。 这让秦云杉再次讶异,这真是那个小侯爷么…… 青楼只在晚间营业,不过开门做生意,没人会把上门的客人驱赶出去,那老鸨招呼着没有睡觉的姑娘出来见客,可她刚一吆喝,就被惟公卿打断了。 ‘我不要姑娘。’ 他一说完,那老鸨当即上下打量一番,惟公卿穿的简单,但衣料上乘,非富即贵,所以那老鸨没有任何不悦,谄媚笑着,“那公子是想……” 惟公卿但笑不语,他拉过老鸨的手腕,在她的圆扇上,慢慢的写下了几个字…… ‘这些东西,这里可有?’最后一笔结束,惟公卿同样缓慢的抬头,迎向那脸色微变的老鸨。 “有是有,可是……” ‘那就速去准备,银子不会少了你。’ 老鸨似乎还想说什么,对上惟公卿的眼神后,她当即一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短暂的变化,那老鸨的模样立即变戏法一般的恢复灿烂,她招呼他们坐好,便去张罗惟公卿所要的东西,秦云杉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老鸨走后,那狐疑的视线才落到惟公卿身上。 而,小侯爷捧茶就口之际,那抹别有深意的笑正巧落在眼底,秦云杉的疑惑更甚,小侯爷到底要做什么,还有,他刚才,在老鸨的扇子上写了些什么…… 老鸨没有多久便回来了,她将一个黄纸包递给惟公卿,后者轻笑着打开一角,简单翻试后,将纸包推回,他冲着老鸨摇头,‘和我要的,有些差别。’ “可是,这里的都是最新最……” 惟公卿摇晃着脑袋,打断了老鸨的话,等她安静了,惟公卿那嘴唇才轻轻一动,秦云杉依旧没看到他在说什么,他就知道,惟公卿嘴一闭上,那老鸨的脸色彻底变了。 面部僵硬到褶皱都看不到了。 “公子,这个……” ‘怎么,办不到?’惟公卿捧着茶碗,笑吟吟的问。 “不是办不到,只是这个也……” ‘如何?’挑眉,笑容依旧,可那老鸨却是再度一僵。 “我明白了,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给公子办……” ‘那就有劳了。’收回视线,惟公卿继续喝他的茶。 秦云杉清楚的看到,老鸨在离开时,擦了擦脸。 刚才,他感觉到了压力,来自小侯爷的。 老鸨这次用的时间是之前的三倍还多,她第二次送来的黄纸包薄了不少,不过里面的东西惟公卿很满意,收进怀里后,他跟秦云杉要了一锭银子,看那老鸨震惊到连笑都忘记的模样,惟公卿就知道他给的多了,不过王爷不会差这一锭银子的。 临走时,他拍拍老鸨的手,后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银子,她不是白拿的。 “公子放心,这事儿,到此为止。” 惟公卿满意的点头,带着秦云杉从侧门离开了。 他走之后,老鸨掂量着那沉甸甸的银子,现在这些客人的喜好越来越奇怪了…… 她觉得她有必要去调查一下,这些个达官贵人,公子少爷们的最新兴趣了。 …… 晚上,王爷房间。 秦云杉如实汇报了小侯爷这一天的行踪。 惟公卿一切都很正常,只是…… 听到他去了趟青楼,王爷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 秦云杉咽了口唾沫,不过王爷很快收回视线,那犀利的眼神转为深意,秦云杉松了口气,他猜不透王爷在想些什么,事实上如果王爷不想表示,他永远都猜不到王爷的心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侯爷和王爷越来越像,都是那么的捉摸不透…… 连眼神都是。 -  ☆、第十三章 突然受邀 第十三章突然受邀 秦云杉的药很有效果,唯一的缺憾就是,太苦。 他一直很怀念未来的糖衣药丸。 惟公卿正愁眉苦脸的慢慢吞咽着苦涩的药汁,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犹如特赦般的看了过去,可这碗还没放下,就被人阻止了。 “小侯爷趁热喝了,我去看看。” 生病的时候,医生最大,惟公卿无比无奈的继续喝药,药的味道,通过他的面部表情全表现出来了。 秦云杉堵在门口,惟公卿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没多久他突然一侧身子,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就进来了。 他先是对着惟公卿恭敬的施了礼,然后才道,“这是王爷命小的送来的,今儿晚上,王爷要带小侯爷出去走走,王爷让您准备好,晚些时候,他会来接。” 那人说完,就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了桌上,惟公卿一看,瞳孔当即一缩…… 盒子里整齐的叠放着崭新的衣物,连腰带配饰等都一应俱全,这是王爷给他的?还要带他出去走走? 视线跟着那仆役的离开转向秦云杉,俩人目光相交,虽然没有言语,但心中疑惑不尽相同…… 王爷这是抽什么风? 惟公卿还下意识的往窗口看了眼,太阳的方位也正确啊…… 他惊讶的,连药的苦味都忘记了。 …… 半个时辰前,他就差人通知惟公卿,让他准备妥当,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是见到人。 他不习惯等人,他打算亲自回去瞧瞧,看那小侯爷在磨蹭个什么。 客栈外,轿子早就候着了,里面空空如也,哪有小侯爷的影子。 客栈内,秦云杉守在门口,刚要施礼,就被打断了,“人呢?” 秦云杉颔首,“在里面。” 所以说,惟公卿磨叽了一个多时辰,人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么? 王爷眯了下眼睛。 秦云杉想解释,可是他也不知道小侯爷在里面干什么,接到王爷通知的时候,小侯爷就进去换衣服了,这么久一点动静没有,他喊了几次,小侯爷都说再等等,因为他在换衣服,所以秦云杉也不好进去,就这么一直等到王爷出现了。 看的出,王爷不高兴了。 “你下去吧。” 秦云杉点头的功夫,王爷已经消失在门里了,担忧的往那门上看了眼,秦云杉先下楼候着去了。 “小侯爷好大的架子,要本王亲自来接。” 王爷人未到,声先到。 听到听到他明显不悦的声音,惟公卿想要阻止,可是他发不出声音,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这声音才落地不久,王爷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客栈的房间再大,也就那么几步,要不是屋里没有掌灯,恐怕王爷一进门就全看到了。 只不过差了几秒而已。 那王爷站到床榻边,眉头当即一拧,那声音也是沉下不少。 “你在做什么?” 还是被看到了。   ☆、第十四章 改个称呼 第十四章改个称呼 床榻上,惟公卿衣衫不整的堆坐其中,他周围是王爷今儿下午新送来的衣衫,只是这些衣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腰带配饰更是扔的到处都是,而他们的小侯爷,此刻正穿着内衫,努力的将裤子套到腿上。 可能是之前折腾的太厉害,他内衫的衣襟差不多全打开了,半个肩膀露在外面,而他的头发更是凌乱的披散在那里,见到王爷,闪烁的目光穿过头发,还没等对上,就立即移开了。 王爷突然沉默了。 他开始打量榻上那人此刻的尊荣。 视线来到头顶时,惟公卿的脑袋下意识的低垂,转到胸口附近,他把衣襟拉拢了下,不过衣服扯的太开了,根本没啥效果,大部分的肉还是露在外面,等看到那从裤子里伸出一截的脚掌后,那趾头突然害羞一般的动了动,然后整个都缩回裤子里去了。 王爷更沉默了。 这气氛让惟公卿嗓子发痒。 ‘王爷……’他说了一句,转而发现头发把脸都挡住了,王爷看不到他的嘴,于是惟公卿又把头发拨开,让王爷看到他累的通红的脸,‘这个衣服,太难穿了。’ 他也想快一点,可是这衣服他实在弄不懂,明明看起来那么简单,丫鬟帮他穿的时候也是几下就弄上了。他穿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多了一身汗,一件衣服没穿上去。 他还特意研究了一下内衫的构造,可是他发现,王爷今天送来这衣服,有点礼服的性质,就是很繁琐的那种,和他平时穿的不太一样。要是以前那种简单的款式,他还是没问题的,可是…… 他真不是故意迟到,他更不想让王爷亲自来接他。 王爷还是不说话,惟公卿尴尬的很想把脑袋钻进地缝里去,他维持了这么久的形象…… 今儿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正当他懊悔不已的时候,王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惟公卿一抬头,那男人的脸已经出现在他头顶,并顺势将他的内衫衣襟整理好。 王爷的语气变了。 “本王以为,小侯爷这又是什么新把戏……”将内衫系好前,视线扫过他的胸膛,“弄成这样,还不掌灯,会让本王想歪,小侯爷这是,又在勾引本王……” 感觉到王爷的目光还有那揶揄的语气,惟公卿面色一窘,‘这次真不是……’ 捡起床榻上的衣衫,听到惟公卿这话,王爷的动作慢了一拍,“这次不是,那哪次是?” 这可真是越描越黑…… 惟公卿又感觉到了汗意,这次连鼻尖都湿了。 不过,王爷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 从来到这个世界,从认识王爷,他们还没说过这么多话,能像现在这样相处。 似乎是个好迹象。 在懊恼的同时,惟公卿的冷静回来了。 慌乱不在,他在渐渐恢复他的淡定。 “听秦云杉说,小侯爷最近兴致不错,伤成这样,还能去逛青楼。” ‘只是去见识见识。’惟公卿一点都不意外王爷会知道这件事情,有秦云杉跟着,他的一举一动王爷都会了如指掌,这样更好,秦云杉也能给他证明,自己并没做什么越界的事情。这些也在王爷的容忍范围内,不然他不会安生的过这么久。 “见识什么?”那衣服似乎也会看人脸色,在王爷的威严下,不敢造次,惟公卿折腾许久也没穿上的衣服,这会儿温顺的贴在他的身上,连衣角都是利利索索的,没有一点褶皱。王爷把衣服给他拉好了,示意他起身,同时又道,“学习勾引男人的本事么?” 在繁琐的衣服里慢慢起身,惟公卿跪在床榻上,在王爷替他系腰带的时候,身体自然前倾,他再次将手贴在王爷胸口,自下向上的看着他,‘以后,王爷自然便知。’ 这次,他没被踹飞。 王爷的手停在他后腰,看着惟公卿那含笑的眼神,他也笑了,压低的语气透着暧昧,飘散在空气中,“那本王,是不是应该说,拭目以待?” 惟公卿但笑不语,带着深意的眼神,与王爷交缠着。 “小侯爷这样看本王,很容易让本王改变主意……” ‘可是,外面有很多人在等我们,王爷难得有兴致,惟九不想扫了王爷的兴,再说,今儿,我一直在等着王爷,什么都没吃……’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出门,但他更不想和王爷留在房间里谈心,惟公卿笑着说,同样的笑容,那股暧昧的感觉却没了。 “只是去了趟青楼,小侯爷的变化,就这样大。” ‘惟九一直在说,我已知错,希望能与王爷,冰释前嫌。所以,我在努力。’ “是么?”王爷缓声道,“本王倒是觉得,小侯爷这次清醒后,像变了一个人。小侯爷不是说,死都不会跟着本王。” 惟公卿一顿,一股凉意窜遍全身,像是浑身的毛孔同一时间张开般,可惟公卿很快恢复镇定,心里的变化没有丝毫表现,“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看透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生命的可贵,王爷,原谅我过去不懂事。” 他怕王爷看出什么,也怕王爷在试探什么,所以草草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王爷那般精明,他不确定自己会在什么环节出错。 在王爷的搀扶下,惟公卿下了床榻,他能感觉到身边那人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徘徊,惟公卿很镇定,可他的脚一沾地,他突然被抱住了。 整个人撞进了王爷的怀里,由于后腰被压,俩人的胸腹紧紧贴在一起。 脑袋之间,也没什么距离了。 “你知道本王来这里查案,不方便表露身份,你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 惟公卿的思绪,开了马达一般飞速运转着,他表面淡然,但心里已经在敲锣打鼓了,想了半天,他才故意含羞带怯的低声呢喃了句,‘相公……’ 很富有爆炸力的两个字。 这个称呼,让王爷颇为意外,他成功的怔住了,但没被炸晕,惟公卿以为他逃过去了,可是王爷很快回过神来…… “然后呢?” ‘什么?’惟公卿困惑的看向他。 “本王允许你,称呼本王的名字。” 这次换惟公卿震惊了,他不是意外王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是…… 王爷,谁他M知道你叫啥啊! 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惟公卿在心里直接爆了粗口。   ☆、第十五章 差点穿帮 第十五章差点穿帮 ‘惟九不敢。’惶恐的将头低下,顺势躲开王爷那精明的目光,可是王爷并没就此罢休,他笑着抚摸着惟公卿的腰背,他每动一下,就往前施一分力,这使得惟公卿完全靠在了他的身上。 惟公卿这身衣裳,虽然繁琐,却不夸张,初冬时节,腰带将衣袍束紧,即便在初冬时节,也能将身材勾画,王爷的手就在手掌款的腰带与惟公卿的背上游移着。 “没关系,本王恕你无罪。” 后背被碰,惟公卿的脊背条件反射般的僵硬,王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 可他还没想通,那手就挑开他的头发,王爷那保养极好,不见任何茧子的手指,就捏住了他的耳垂,他的手掌托着他的下颚骨,他轻轻施力,惟公卿的脑袋就跟着他,慢慢抬起。 “你不是说,要与本王冰释前嫌么?可,我们总这样称呼,岂不是太过生分。” 王爷的下巴,嘴唇,鼻尖,自下向上的一点点出现在眼中,就像是某种倒计时,惟公卿无所遁形,他的表情有点难看,就在他们将要四目相交的时候…… “王爷,时候不早了。”秦云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的动作一顿,向四周望去,不知何时,屋内已经漆黑一片,除了面前这人,其他东西都只剩个模糊的轮廓,王爷的目光一冷,他们竟然磨蹭了这么久。 王爷放了手,惟公卿的脑袋重新落下去,他的心也跟着回到原位,去而复返的秦云杉把他救了,不然,今晚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今晚的第三次,他惊出一身冷汗。 “走吧。” 俩人的身体分开,惟公卿向前走了一步,可是他发现王爷并没有跟上的意思,他下意识的回头,黑暗中,那男人的相貌看的不是很清楚,他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张阖了下…… “你先去,本王随后就到。” 王爷今晚很奇怪。 无论是表现还是感觉。 惟公卿没说什么,颔首过后,就先出去了,那门在背后关拢,王爷留在里面。 …… 客栈外。 看到那轿子,惟公卿愣了下。 虽然才到这个世界,但是他也知道,轿子至少有两种,一个是冬轿,一个是凉轿。 冬轿四壁加厚,有的还用皮草增加保暖性,而凉轿多为夏天使用,壁薄而透,有的身子只用薄纱,而他面前这个,就是一个座位外加四根柱子,上面白色的纱幔随风舞动,看起来,就清凉无比…… 王爷不是要他坐这种东西吧…… 可事实上,这正是他这次出门的代步工具,当秦云杉将他扶上轿子之后,惟公卿对那王爷,越来越弄不懂了…… 那家伙的思维能力绝对和正常人不一样。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现下还不是反抗的时候。 大冷的天,坐在凉轿内,惟公卿已经成了街头一景,尽管天已擦黑,但路过的人无一不驻足观望,惟公卿心里腹诽,但面色如常,不过轿子走了一会儿,他再也忍受不住旁人的侧目,于是将注意力放到秦云杉身上。 他招招手,示意秦云杉看过来。 ‘秦大哥,有件事,我得请你帮忙。’ “您但说无妨。”在外面,他们不方便表露身份,所以一切敬语都省略。 ‘秦大哥也说过,为了我自己着想,应该和他打好关系,可惜,我对他并不了解,稍有不慎就会将他触怒,秦大哥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关于他的事情,也好让我,有个大概。’ “您想知道什么?” 见秦云杉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惟公卿不着痕迹的笑了下,‘所有我应该知道的……劳烦秦大哥了。’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王爷为何要娶他。 不过,他得循序渐进的来,至少先套出王爷的名字。 也好免去之前的惊险。   ☆、第十六章 很有才华 第十六章很有才华 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两人的关系非常之好,他替皇上分忧解难,办成无数难事,而他也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他们是皇族之中,难能可见的兄弟。 王爷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他也不在皇上之下。 王爷才思敏捷,头脑灵活,手段也极其狠辣,他的威严,甚至盖过皇上,朝野之上,没人不畏惧于他。 他有的是办法惩治他人,对付惟公卿更是易如反掌,王爷让他生不如死,办法多如牛毛。 所以秦云杉才提醒他,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 秦云杉讲了很多,大多是和王爷性格秉性有关的,为了更加形象,他还举了几个鲜血淋漓的案例,惟公卿这会儿算是真正了解到了,一个人凶残到变-态是什么样的境界,一想到他们之前的相处,他就汗毛直立,感情他一直是在刀口舔血,指不定哪下就来个血肉模糊了。 看样子,以后他得更加小心。 缓了口气,算是压惊,等心悸的感觉缓和一些,惟公卿才又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刚才,他让我喊他名字……’ 惟公卿说这话时,面露难色,他还为难的瞄了秦云杉一眼,后者果然一副震惊的模样,不过他很快应道,“那就叫啊,难得的好机会。” ‘可是……’惟公卿摇头,为难愈发明显,‘我不知道该怎么叫。’ “叫名字啊。” ‘这样好么?’他不是不知道王爷的名字么!惟公卿不确定的问,‘就,直接喊名字?’ “不然呢?”他这么一问,秦云杉也有些茫然,王爷的名讳不好直呼,可他想了想,没有更合适的了,“其他的话,会更奇怪吧……” ‘可是……’惟公卿还是很为难,他咬着嘴唇,过了半晌,他突然抬头,视线倏然对上秦云杉,一向说话慢吞吞的他突然飞快问道,‘叫王爷什么?’ “江沐。”秦云杉脱口而出,完全不经大脑。 惟公卿满意的勾了下嘴角,但表情还是一样的复杂,但这两个字,却在这一刻,牢牢的印在心底。 …… 惟公卿不知道庆丰县多大,他就知道他们从天擦黑一直到了月上当空,他才被请下轿子,王爷没带他去酒楼茶馆,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场景,他被送到某个田地前,这个季节,田间作物干枯腐败,看起来分外萧条。 惟公卿很想问秦云杉,确定他们没来错地方,就看到旁边摆着个桌子,上面放着不错的茶点,桌子那头,那个比他后出发的人,正坐在那里品茶,惟公卿挑了下眉毛,不是轿夫走错了路,就是这家伙是飞奔而来的。 江沐比他先到。 看到他,江沐转性一般的主动迎了上来,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这让惟公卿更难消化,谁来告诉他,江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明明之前还对他厌恶不已,百般嫌弃的…… 带着狐疑落座,江沐给他倒了杯茶,茶壶抬起时,他笑,“庆丰县的油菜花田很有名,可惜,我们来晚了。” 听到这话,惟公卿下意识的往田地看去,他们这哪是来晚了,这分明就是不该来,别说花,他连根草都没看到,王爷,眼瞅着快下雪了,您是不是从来不看天气预报…… 惟公卿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如常,他淡笑着捧起茶碗,‘那还真是遗憾。’ “会不会怪我,没问清楚就把你拉来?” ‘怎么会?’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天空圆月,与杯中波光映衬眼底,显得笑容分外温柔,‘难得能和……你这样坐坐。’ 王爷瞄了眼他的动作,将一块糖酥送到他嘴边。 惟公卿张嘴含住,收回手指时,王爷的拇指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唇瓣…… “还是没想好要怎么称呼我么?” 惟公卿刚要低头,就看到王爷挑起眉毛,他一僵,小心的握住王爷还没收回的手,然后将掌心摊开,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 江沐。 他看过这个世界的字,就是繁体字,好在他对这些东西有所研究,如果不握笔的话,旁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王爷看着在自己手心轻轻划弄的手指,在惟公卿写完最后一笔后,他笑了下,然后如法炮制的抓着他的手,写道…… 乖。 惟公卿抬头,正好对上江沐含笑的眼睛,两人没有说话,相视而笑。 这一刻,融洽的有些不甚真实。 江沐看着他的眼睛,笑容一点点敛去,惟公卿从中看到了认真…… 他的笑容也淡了,但眼神没有闪躲,就这么坦然的回视着,两人的脑袋靠的很近,这个距离,这个氛围…… 惟公卿轻轻咽了口唾沫,糖酥的甜味儿经过喉咙,江沐的目光愈发认真,他们的脸也快碰到了…… 那带着甜味的唇,摩擦到了江沐的唇…… 这时,江沐突然按住了他的后脑,不过却不是为了给他一个热辣的吻,惟公卿的脑袋啪嗒一声撞到桌上,眼角的余光扫到一道冷光…… 那是一把,寒意逼人,锋利无比的刀,如果刚才江沐慢了一步,那么他的脑袋恐怕已经滚到油菜花田去了…… 江沐轻轻一踏,踩着桌角跳到惟公卿身后,趴在桌上的他听到了打斗声,但同时,惟公卿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第十七章 案件结束 第十七章案件结束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后面已经打起来了。 对方挥舞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江沐虽手无寸铁,但应付的也是游刃有余,惟公卿发现,那刀并没办法真正的伤到他,江沐身上似乎有层光亮,那光搪下所有攻击,即便砍到身上,也无法伤及身体。 而那把刀也非普通,雾气状的黑色从刀刃经过那热的胳膊,直到胸膛,与其说是那两人在战斗,不如说这一青一黑两种光亮在拼杀。 惟公卿皱了下眉,对方他不认识,但给他的感觉相当不好,和那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惟公卿发现,他不再惧怕,比起那天一看到就浑身哆嗦,他现在只是很反感而已。 对方的目的一直是惟公卿,可惜有江沐阻拦,他无法靠近,但是那双失去心智的眼睛始终是盯着这边的。 两指并拢,不时在空中勾画,一道道青色光亮转瞬即逝,江沐表情十分漠然,像是对这场战斗漠不关心,他们的距离在缩短,从大动作变成近身战,江沐的手掌一次次击向对方胸膛,那黑雾几次被打散又重新聚集,不过颜色越来越淡。 那人最后,全无招架之力,刀锋一寒,冲着自己的脖子就抹了上去,江沐眼疾手快,一脚踹在对方胸口,惟公卿听到一个怪异的声响,紧接着那人就飞出很远,手里的刀掉落一旁,人直接昏死过去。 江沐走近,用鞋尖挑开他的衣襟,在那人昏死过去后,所有的不适感顿时不见,惟公卿也好奇的跟了过去,这时江沐蹲了下去,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那人的胸口。 惟公卿看到,他的左胸上,嵌着颗珠子。 弹珠大小,无色透明的,里面隐隐的透着一丝黑气,可在江沐靠近的一刹,那仅存的颜色也不见了,珠子通透无比,却又十分普通。 江沐轻轻一拨,那珠子直接从对方胸口落下,那上面竟是毫无痕迹。 两人下意识的对望一眼,看样子,白忙一场。 这人显然是被控制的。 而控制那人,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们抓到了凶手,但又不是真正的凶手。 案件结束了,可问题一个没解决,反而更加的扑朔迷离。 江沐敛眉,他早就发现不对劲。 这次赢的,也太简单了。 这人的身手和那晚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灵力还是凶狠程度,看着平整的地面,他只用了几招就将其制服,就像是送上门来等他收拾一样。 幕后之人,恐怕能力在他之上,能够轻而易举的操控活灵,更重要的是…… 想起那晚,江沐的眉毛拧的更深。 对方回头的一刹,他竟是看到了惟公卿的脸,很显然这个人不是小侯爷,他被人带着绕着庆丰县走了一晚,对方摆明了是在戏耍他。 其目的他并不知晓,江沐慢慢起身,视线扫过惟公卿,他很清楚,这事情,和小侯爷必然有一定的关联。 很多巧合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这时候,一群官衙打扮的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惟公卿一抬头,发现四周绝对是戒严的状态。 听着江沐对着官员吩咐,惟公卿眯了眯眼睛。 这,是早有预谋的。 他们早都埋伏好了。 怪不得王爷今儿突然转了性,大冷天的让他坐着凉轿到处走,还来看什么油菜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变成了诱饵,今晚真正的目的,就是瓮中捉鳖。 想到之前王爷的反常举动,还有刚才…… 他以为他要吻他。 那个气氛,那个感觉,他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这些都是自作多情,他被江沐,彻底耍了。 惟公卿越想,那眼睛眯的越厉害,最后几乎看不到眼珠,他扬着下巴看他,最后,他走了过去。 江沐正在和官员交代其他细节,就感觉到惟公卿的靠近,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   ☆、第十八章 离开庆丰 第十八章离开庆丰 他的脚,被狠狠的踩了下。 江沐低头的时候,惟公卿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 毫无歉疚之意。 看着那慢吞吞挪动脚步的人,江沐沉了许久的脸,终于有所改变,嘴唇动了动,他转向一旁的官员,“继续。” 那官员才说了几句话,江沐又往那边扫了一眼,笑意浮现。 这是,在和他耍性子,闹脾气了。 那小侯爷,还会这个? …… 那天夜里,江沐与对方对峙许久。 那人顶着惟公卿的脸,江沐根本无从看出他的真容以及身份,不过他身上奇怪的味道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股很陈旧的油脂味儿,还透着一股腥气。 联想起惟公卿在义庄说的话,江沐命当地官员密切注意庆丰县内屠户及肉贩的情况,并将他们的详细资料看了一遍,经过几日的暗访,他们果然找到了一个行为反常的屠户。 这人已经许久没有上工,每天足不出户,闷在家中。这人本来性子就木讷,邻里邻居鲜少交流,所以他的反常举动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过有邻居说,偶尔能听到他磨刀的声音,对方当时还在纳闷,好像挺长时间没见他出现,怕是在家休息,即使如此,那磨刀又为何用。 几番推敲斟酌,目标锁定,就有了今日的局。 惟公卿是这屠户的目的,所以江沐拿他来做诱-饵,让他在那屠户家附近绕了几圈,确定那屠户知晓他的行踪,便将他带到官衙们事先埋伏好的地方。 屠户落网后,江沐跟着官衙直接去了他的家,开门后的场景,就连江沐看了都眉头直皱,有的衙役更是扶着门框直接吐了。 房间内,失踪的内脏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和构造,整齐的吊在半空中,唯一缺少的,就是装着它们的躯壳。 这些内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存,竟然还能维持刚割下来的新鲜,那心脏,仿佛在前一刻还在跳动。 他们在屠户的家中搜出凶器,人赃并获。 案子本该到此了结,可是那屠户对他的所为浑然不知,得知真相的他比江沐等人还要震惊,案发现场为何没有一滴血迹,他为何要杀人,还有他对惟公卿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这些没人能给他们答案。 案子破了,也是悬案。 而那屠户,正直壮年身体却十分虚弱,江沐大致看了眼,那屠户没死,因为长时间被控制,恐怕也命不久矣。 有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这一切,似乎只是开始而已。 …… 江沐天亮才归,沐浴更衣后,直接离开了庆丰县。 江沐来的隐蔽,走的同样安静。 马车等候在外,惟公卿已经先被扶了上去,江沐上去的时候,惟公卿先是一愣,然后脑袋立即转向另外一边,他的脸上还有惺忪困意,但那不满仍在,这让江沐的心情相当不错,他顿了下,就笑着跳上马车,外袍脱-下的时候,马车已经慢慢前行了。 男人在他身边忙活着什么,惟公卿头也没抬,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闹脾气是不明智的,可想到江沐一次次对他的剥削和压榨,惟公卿觉得那一脚踩的轻了,他真的应该揍他一顿。 他真是欺人太甚,就算他真颗软柿子,也没有他这种捏法的。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方式,可是…… 腿上突然一沉,惟公卿愕然看去时,发现自己的伸开的腿上,多了只脚…… 顺着那脚往前看,王爷那张傲慢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冲他扬了下下巴,然后那脚一晃,江王爷道,“本王脚疼。” 惟公卿眉毛一挑,还没反应,那脚又是一晃。 “揉。” 王爷的力道不小,连带着他的腿都跟着动了动,惟公卿一副惊讶的模样,但心里却是飞快的拨弄着小算盘。 江沐行事是狠辣了点,不过也没那么夸张,他似乎能接受这种小脾气小别扭什么的,这对他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好消息。 于是惟公卿改变了主意。 他嫌弃的看了那脚一眼,可他没推开,一边摆出不满的模样,一边握住了那脚掌。 他不想看江沐,索性在他脚面上写了几个字: 王爷的脚怎么了? 江沐就觉得脚一热,忙活了一整夜的他立即靠在那里闭上眼睛,这时候,脚面微痒,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但在心里已经将惟公卿勾画的笔画记下了。 他写完了,江沐轻哼,“被不懂事的野狗踩了脚。” 狗能给王爷踩成这样,是那狗厉害,还是王爷…… 惟公卿写完这句,江沐突然睁开眼睛,前者头都没抬,不再废话的给他按摩。 可是江沐的眼睛,却没再闭上。 惟公卿内衫的领口不高,他低着头,头发顺着脖颈落下,隐隐能看到其中的绷带,随着他的动作,那脑袋轻轻晃动着,他揉的很不错,比任何一个人揉的都好,力道适中,拿捏的也准确,热度从脚心传来,所有的不适都在他的手掌中消失不见。 很舒服。 江沐看着看着,脚就跟着他的力度施力,没有几下王爷的脚跟正好压着某处。 王爷的脚停下后,惟公卿的也停住了。 他刚想说什么,那脚突然往前一蹬,惟公卿连忙继续刚才的事情,只是,已经没办法专心了。 ………… 脚踩之后。 ………… 可当他用那湿润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看过去时,江沐并没有被震撼或是惊艳,他很自然的把脚抽了回去,打了声呵欠,就躺下了。 “本王一夜未眠,倦了,你继续,做的好,有赏。” 那个赏,不知怎的,在惟公卿耳朵里变了个味道。 似乎带着深意,让人浮想联翩,可是…… 王爷睡着了,他真的去睡了。 惟公卿看着自己,苦笑连连。 可是他又不能打飞机,不止是因为他只有左手是好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江沐面前表演这个,不然他的形象真就没办法挽回了…… 不过…… 王爷这是在报复么…… 报复上次被打断的事情,可是那次和他也没关系啊…… 再看一眼那像是已经沉睡的人,惟公卿慢吞吞的把那脚拿了下去,然后蹭到另外一边,将事先藏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他那日在青楼买的东西。 为了日后的人身安全和幸福,看样子他得抓紧时间行动了。 然后,他将那黄纸包,打开了。   ☆、第十九章 学习学习 第十九章学习学习 小侯爷给王爷准备了一堆古代教程,在他检查内容的时候,被王爷当场发现,然后按图实践。   ☆、第二十章 都得练习 第二十章都得练习 马车停下许久,里面也没人下来,马车细微的晃动着,偶尔能听到小侯爷惊呼般的声音,秦云杉默默的向前走去,他觉得,他去打只野味儿回来,再准备晚饭也来得及…… 里面那俩人,午饭还没用。 …… 翌日。 惟公卿揉着自己发疼的下巴还有腮部。 他的伤没好,他喉咙的伤同样也没好,可是…… 王爷是不是知道自己嫌弃他的技巧,所以他在展示他傲人的持久…… 他脸很疼,很酸,肌肉都僵掉了,天知道他昨天帮王爷弄了多久。 还有这身体并不熟悉这种事情,这舌头也相当的笨拙,看样子在训练王爷的时候,他自己也得练练…… 他过去的技巧,对付江沐应该来说并不困难,可是现在这个,他得重新找回自己原来的本事。 所以就在当天下午,他们路过某个地方时,惟公卿惊讶的发现这有类似樱桃的水果。 这个季节不会有樱桃,他对樱桃也没兴趣,他只是对那长长的樱桃梗很感兴趣。 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他扯了扯不远出那男人的衣服,‘王爷,我想吃那个……’ 江沐和秦云杉,一起看到了那篮子里放着的水果,这二人的视线,将那小贩吓了一跳,差点把果篮扔下,掉头就跑。 惟公卿得到了他想要的水果。 只是,他一颗也没吃。 他将梗部都揪了下来,试了下柔韧度很不错,于是他将那梗放到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江沐回到马车上时,就看惟公卿在那嚼樱桃梗,本来他没在意,可是眼见他一次又一次把那东西放进嘴里,不吃也不咽,就在嘴里来回摆弄,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你在干什么?” 正专心致志的练习的惟公卿听到江沐这样询问,不假思索的在地上写道:练习打结。 这个回答,让江沐的疑惑更甚,可是他没再问什么,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将要到达另外下一个目的地。   ☆、第二十一章下一目的 惟公卿是被食物的香气弄醒的。 被子堆里伸出给脑袋,散乱的头发挡在面前,颇有贞子现世之风,他迷迷糊糊的看向桌子,那男人正捧着一碗粥,优雅的吞咽着。 再看上面的食物,馒头,青菜,还有碟腊肉。 很明显,江沐手里的,是他的粥。 那粥已经下去指节长的刻度,再喝几口,恐怕就要少了一半,秦云杉当然不可能只准备一碗粥,食物有很多…… 惟公卿拢了下头发,慢慢的爬到桌前,那手直接放在男人腿上。 然后他扶着江沐,贴着他直起身子,待两人的脑袋到达同一高度后,惟公卿往前一靠,含住了男人的嘴,江沐垂眼,对上惟公卿带着笑的眼睛,他跟着勾起嘴角,怀里的人顺势将舌头伸了进来。 那舌尖灵活一卷,他嘴里那口粥就都被抢了去。 惟公卿满意的吞掉嘴里的食物,‘王爷,你吃错东西了,那个,是我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本王的。”江沐说着,将人再次拉回怀中,他捏着惟公卿的下巴,轻轻晃动了下,“包括小侯爷你。” 说完,他将刚才那的吻加深。 惟公卿抱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享受其中。 这个吻真正的结束后,桌上的食物已不再冒热气。 惟公卿气息微乱的靠在江沐怀里,男人的手在他身上,碰到痒处,他还笑着推他一下,说一句别闹。 “你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庆丰县一行,再次踏上旅途,江沐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惟公卿聪明的没去想原由,他只要让这个关系继续,并稳固就够了。 惟公卿笑着摇头,没有回答江沐的问题。 见他笑了,江沐将人狠狠的抱了下,并掐了他一把,“我们好实践实践,你买来的那些书上的内容。” ‘王爷近日,实践的还少么?’ 他一问完,江沐当即挑起眉头,惟公卿咯咯的笑出声音,不过还没笑够,就又被粗暴的吻住了。 王爷最近,似乎开始热衷此道。 惟公卿昏昏然之际想着,不知是突然开了荤腥,还是他那几本‘教材’太刺激了…… 是不是得缓缓,不然到时候,他怕是得受不住…… …… 第二天中午,他们到达下一个目的地,裕河县。 这是个小县城,与他们之前去的地方完全是两种概念。 裕河县地处偏僻,周围深山居多,故此商贸并不发达,当地居民大多自给自足,不过也是一派和乐,欣欣向荣之景。 甫一下车,惟公卿的第一感觉就是空气新鲜,再看到那朴素民房,突然有种来到乡村的感觉,他很奇怪,江沐来这里是做什么,继续查案,还是另有原因。 江沐从不对他交代行踪,所以,他只要乖乖的跟着他就够了。 江沐没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的茶摊坐了会儿,这茶摊人还不少,晌午刚过,大家正闲聊着,江沐叫了壶茶,带着惟公卿找了给偏僻的角落,惟公卿刚要坐下,就听到那边有人说…… “听说北山正在闹妖怪,好多人都被拖进去了,官府派人去查,可衙役一个都没回来,官府想了很多办法,到最后都没有啥用,妖怪除不掉,最后只能把山封了,现在北城门那边不让走,都戒严了。” 惟公卿看了江沐一眼,两人慢慢坐下,江沐自然的倒了两杯茶,可这耳朵,早已竖起…… “我也听说了,隔两条街的李二牛,那身板子多壮实,他曾单手掐死过狼,啥猛兽都不怕,这不快进冬了么,他合计去弄点柴火过冬,可这一进山,就再也没回来……” 这人说完,那桌上几人,同时一叹。 北山是附近唯一一个野兽出没较少的地方,裕河县的居民都到北山砍柴,如今北山一出事,他们只能到别处冒险,有很多人被野兽袭击,伤者无数,不过好在没有殃及性命的,这北山的事情再不解决,恐怕来年官府就要想办法开山了。 可是他们这小地方,根本折腾不起,开山是劳民伤财的大事,无论财力人力,裕河都不够。 他们这说着,茶摊老板一甩毛巾也坐下了。 “你们没听说么?最近裕河来了个高人,据说他有本事镇住北山的妖怪,那高人好生厉害的,他毫发无损的去了躺北山,并保证说,一月内,必然将北山的隐患除去……” 茶摊老板一说完,江沐喝茶的动作一顿。   ☆、第二十二章 裕河奇事 第二十二章裕河奇事 裕河同样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很多人离奇失踪。 没有任何线索,也找不到任何相同迹象,仿佛这些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裕河地方不大,往来商客较少,百姓大多相识,所以一有人不见,大家立即就会发现。 官府竭尽全力,可毫无踪迹可言,最后也只能变成悬案,可是这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在江沐等人到达裕河的前两天,还有人失踪。 这原本和乐融融的小县城,突然就人心惶惶了。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家家闭户,门窗紧锁,大街上,别说人影,就连牲畜都看不到。 后来裕河来了个高人。 高人说,裕河在闹妖怪。 高人又说,妖怪就潜伏在北山之中,于是当地官府封了北门,禁止百姓靠近北山。 高人还说,他在北山做了法,只等那妖怪神形俱灭,只要没人靠近,一月内必定除去隐患。 高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成了裕河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高人的存在,也缓解了百姓的惶恐。 可是…… 江沐觉得,他有必要去拜会一下,这所谓的‘高人’。 裕河这‘妖怪’,闹的也太离奇了。 还有,人口失踪,并没有因为这高人的出现而杜绝,人,还是在消失。 …… 裕河只有一间客栈,江沐没有其他选择,同样,那高人也是如此。 他不需要大费周章,那高人就在与他几墙之隔的地方。 裕河本来人就不多,再加上闹妖怪,客栈门可罗雀,萧条的很。 小二一见有客上门,立即热络的迎了上来。 “后面不是还有个楼么?” 秦云杉正与小二订房,一旁的江沐突然开口,进入客栈之前,他发现这客栈是子母连栋,也就是说,前面有一栋楼,后面还连着一栋小的,一般来说,后面那栋楼都是精心装饰,较为高级的,可是小二介绍的时候,并没提及后面那栋。 那小二一听江沐这么问,他不好意思的点了两下头,抱歉笑道,“后面那楼,被包了。” 江沐往大堂内侧望去,随口道,“店家生意不错啊,不过,整栋楼都被包了,这夜间,怕是要闹。” 看出江沐的顾虑,那小二连忙摇头,“客官莫要担心,实不相瞒,后楼就一位爷包着,那位爷说要清静,所以……” 说到这里,他四下看了眼,他是帮人做活的,有些话不好多说,确定掌柜不在,他才压低声音道,“爷您来的路上也应该听说裕河的怪事了,本来来裕河的人就少,现在一出事,大家都避开了裕河的路,所以咱这店,已经好些时候没迎到客人了。那后楼里住着的爷,身份可了不得,官爷特意吩咐过,让小的们伺候好了,所以,开罪不起,爷您别担心,前楼一样肃静,保证不会扰到爷,再说眼瞅着晚上了,裕河又只有我们一间……” 那小二生怕来客跑了,巧舌如簧,拼命招揽,江沐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这客栈上,他又试探着问了几个关于后楼那人的问题,可小二这次就一直摇头了,他表示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至于那人姓甚名谁,和官府是什么关系,他这给人跑腿的上哪知道去。 问罢,江沐也不再浪费时间,秦云杉与那小二继续订房,他就坐到一边去了。 惟公卿跟了过去,这是大堂,人多口杂,所以他干脆在男人放在桌上的手背写道:这个,会不会是王爷要找的人? “自然。”江沐点头。 惟公卿又写:王爷打算怎么办? 手没抽走,就被江沐反手一握,惟公卿被他拽进怀里,屁-股才落到男人大-腿,就听他在耳畔低语:“会会他。” 惟公卿会意点头,江沐的手臂一收,把人勒紧了,他用同样的音量又道,“秦云杉说,你的伤好了。” 惟公卿一怔,他的伤是好了,这多亏秦云杉给他加大了药量,连内敷的都用上了,能不好么…… 王爷这消息,未免太灵通了,还是说,他一直在关注着…… 他轻轻一咳,在男人手背写道:王爷来这儿,不是办案的么? “是办案,顺带把你也办了。” 伤口没有痊愈的喉咙一紧,接下来的夜晚,让他又担心,又紧张。 …… 房间依旧是三个。 江沐似乎没有与他同床共枕的打算。 惟公卿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改善了,但本质上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改变让他无法安心,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还在,看样子,他只是成功的挑起了江沐的‘欲-望’,他的危险,还没解除。 江沐连房间都没回,就直接去了官府,这次他没再要求惟公卿陪着,他去的时间也不长,下午走的,傍晚就回了。 他回来的时候,惟公卿正在吃晚饭,洗了手,他也坐下了。 秦云杉为他添了碗饭。 见他接过,惟公卿的眉头皱起来了,‘王爷不去换身衣服?’ 江沐夹了块饭,还没送到口中,他知道惟公卿在问什么,“这次没去义庄,只是去翻了翻卷宗,问了点事情,明儿直接去案发的地儿看看。” 惟公卿这才放心的点头,江沐不是和尸体打过交道之后直接吃饭,就算他不为江沐着想,也该考虑下自己的胃口。 他刚低头,秦云杉就走到了江沐背后。 “爷,那边没动静。” 江沐将饭送到口中,头也不抬的吩咐,“继续盯着。” “是。” 惟公卿知道,他们说的是住在后楼那人,那个高人。 江沐要会会那人,可惜这一晚上,对方也没出现,直到第二天晌午,江沐让秦云杉继续盯着,他带着惟公卿去了案发地点。 这些人都是突然消失的,没有任何线索留下,唯一的共同处就是,这些人都在家中消失。 都是一人独眠。 虽是冬日,但晌午还是带着暖意,这些人的家中并无特殊,可是一进到他们消失的房间,惟公卿就有些不适。 那种感觉,就像关上冰箱门之后残余的冷气,不冷,却也能让人感觉到寒意。 他本能的不喜欢这个房间。 在江沐四处查看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 房间内没有什么特殊,冬天的窗子都是栓上的,家人没听到有人进入,窗子也没被破坏。 封闭的空间。 连个狗洞都找不到。 裕河一共失踪了八个人,案发时间和庆丰相差不多,第一个案子发生的间隔不到五天。 大洹近来,发生了许多离奇的案子,这些案子,已经惊动当今圣上。 在闹的人尽皆知之前,皇上命睿武亲王江沐亲自来查,除了查案,让他看看,这些案子这种,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 在来之前,江沐心中早有了答案。 他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惟公卿身上,而后者,正看着某处出神。 “怎么了?” 江沐的声音,让惟公卿回过神来,他看看身边的男人,视线又转向他之前看着的地方,‘那有盆花。’ 江沐顺着他的视线,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盆花,那花翠绿的梗,耷拉着个鲜红色的大花苞,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霜美人?怎么了?”这种花名为霜美人,在大洹随处可见,这花喜寒,在冬日绽开,故得名霜美人。 这花若说特殊,就是花苞很大,拳头大小,比一般花苞大出一圈。 惟公卿摇头,‘不知道,只是不喜欢这花而已,而且王爷有没有发现,之前去的几个地方,都有这花。’ 他这么一说,江沐也想起来,之前去的几户人家,在失踪那人的房间里,都放着一盆将要开放的霜美人。 看样子,他得重新来过。 他刚准备走,一抬头,就发现惟公卿的脸色不是很好,这和那日在庆丰的模样差不多了,沉吟片刻,他让人先把惟公卿送回客栈。 惟公卿没有拒绝,他总觉得,每次和王爷来查案,就像在损耗精力,他的力气一点点在流失,现在已是极限,他受不住了,再待下去,恐怕就会昏倒。 进了轿子,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轿夫唤他,他才回过神来,坐了一会儿,缓和不少,惟公卿向客栈走去,可一进大堂,他没看到秦云杉,也没见着小二,反倒是看到了个陌生人…… 那人一袭白衣,头发简单束起,没有任何配饰,那人发质很好,乌黑明亮,绸缎一般。 他背对着他似乎在喝茶。 在冬日穿着这种颜色的衣衫本就十分扎眼,他还坐在大堂正中,惟公卿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第二十三章 一个警告 第二十三章一个警告 惟公卿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往里走去,他虽目不斜视,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 对方并没回头,也没受到任何影响,在越过那张桌子的时候,惟公卿特意斜了一眼,可惜对方的头压的太低,他并没看清那人的容貌。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就在惟公卿走过那张桌子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那人的声音异常冷漠,惟公卿听不出任何感情。 “北山的猎物是我的,你们的猎物在别处,不要打扰到我。” 惟公卿转身的时候,那人同时起身,杯子里的茶水正泛着圈圈涟漪,惟公卿看到的,仍旧是个背影。 “还有,莫说我没有提醒过,北山的猎物,即便皇族的能力也毫无用处,要想活命,离那里远些。” 这人,应该就是百姓口中的高人,那个江沐一直想要会会的人。 惟公卿有话要问,他连忙追了上去,可那人衣袖一摆,带着茶杯的桌子打横一滑,正巧横在惟公卿面前。 他的路被挡住了,惟公卿就闻到一股很淡的气味,夏天植物的气息。 那人消失在客栈前。 …… 秦云杉被弄晕了,仍在客栈的走廊里。 江沐回来不知喂他吃了颗什么药,他才醒来。 秦云杉一脸愧疚的复述了白天的事情,他按照江沐的指示,留意后楼的情况,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后面一点动静没有,他正盯着,脑袋突然一沉,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 “爷,要怎么办?”秦云杉并不是那人的对手,继续监视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暂且看看,你去歇吧。”江沐摆摆手,示意秦云杉可以回去休息了,很显然,对方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如果继续打扰,下次就不是昏倒这么简单了。 秦云杉领命离开,他走之后,惟公卿才问,‘王爷不打算再查这人?’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这个高人的身份另当别论,但他肯定不会和他要查的案子有关,对方知晓他的能力,却不知他的身份,而他始终避而不见,恐怕是不想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既然对方给了个提示,那他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裕丰县内失踪的人和北山没有关系,他的范围又缩小了些。 江沐重新回到那几户人家,果然看到了惟公卿所说的花,都是霜美人,花苞大小各异。 他查过发现,第一个失踪的人家里的花苞最大,以此类推,前几日失踪那人,还只是冒出个花尖儿。 不知道这花与案件是否有联系,江沐让人将花搬到官府,明日他打算仔细查查。 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身子好些了么?” 江沐话锋一转,惟公卿有些跟不上,他慢了半拍才点头,‘下午躺了会儿,好多了。’ 离开那些地方,他的不适感就在消失,下午睡了一觉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江沐满意颔首,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那今晚,本王去你房里过夜。” …… 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木桶里的人好半晌都没有动。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天迟早要来,再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了那些书,江沐应该有所启发,他也在旁敲侧击的,暗示江沐应该怎样做,他不害怕和江沐做,他只希望今晚他能平安度过。 惟公卿叹了一声,开始沐浴。 他洗了很久,期间添了几次热水,等他洗完,惟公卿的房间里热气缭绕,颇有仙境之感。 他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走出木桶,刚将内衫套上,房门就被推开。 江沐换了身衣裳,淄色长袍,金丝马甲,脚蹬一双兽皮软靴,无论何时,这男人都是英气逼人又威严十足。 即便这种时候。 惟公卿洗的久了,脚有些软,他懒懒的冲着来人点头,反正衣衫待会儿也要脱,索性便不穿。 怕伤口沾到水,所以木桶里的水只到胸口附近,他的头发是绾起的,只有发尾不小心粘连到几滴水珠。 ‘王爷请坐。’正中的圆桌上,摆了几道小菜,还有一壶正烫着的酒。 江沐看了他一眼,落座时笑道,“小侯爷这是怕本王待会儿没力气?” 惟公卿一怔,也跟着笑了下,他到江沐身边替他倒了杯酒,通红的脸蛋及嘴唇,衬的他牙齿很白,他勾唇的模样,也十分撩人。 江沐看着头顶那张笑脸,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面前的酒杯又满了,江沐没有迟疑,继续举杯。 他倒一杯,江沐喝一杯,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三杯过后,惟公卿压住了男人的手,‘王爷,这么喝,会醉的。’ “我以为,你要灌醉我。” 王爷的自称没了。 他的手被反握住,他轻松的被江沐拽到怀里,他几乎是躺在他身上,腰背被他的胳膊环着,面向江沐,江沐一低头,两人的嘴唇便碰到一起。 牙齿被轻松顶开,不过进来的不是江沐的舌头,而是一流温热的液体。 惟公卿就觉得喉间一热,整个人都燥起来了。 果然是好酒,只是太烈,他的嗓子有些不适。 辛辣的味道在味蕾散开,又被男人同样滚烫的舌碾压,口腔的热度越来越高,每一处都热的发疼,在烧到一定程度,那味道变成香醇,惟公卿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江沐的技巧好了很多,全是在他身上练就的。 他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基本上一点就通,现在,他只是用手指弄他上面,就能让他求饶。 ………… 在开始前,小侯爷让王爷先帮忙。 …………   ☆、第二十四章 变故初生 第二十四章变故初生 “胆子不小,连我都敢命令了。” 手肘撑着桌沿,喘着粗气的惟公卿仰头一笑,‘难道王爷不喜欢……’ “喜欢。” …… 他们在桌子边做了一次,又回到床榻上,惟公卿准备的酒全被喝掉了,酒的热带动着身体,让他头昏脑涨,忘乎一切。 烛光的昏黄,精美的雕刻,还有那古朴的摆设,这让惟公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朦胧也美好。 等江沐结束后,他水一般瘫软在榻上,那时候才算是能够好好的喘气,可惜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沐还是很粗暴,只是这次准备的足,所以他的苦头少了吃不少。 江沐没有在他房间过夜,折腾了大半夜,他神清气爽的下了榻,穿戴妥当就离开了。 在走之前,他还替惟公卿掖好了被子,没力动弹的人心想,他的努力也没白费,至少江沐稍微能关心他一下了。 他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惟公卿就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他是被人摇醒的。 那人很执着,保持着相同的频率推着他的胳膊,惟公卿本不想理会,可是那人很有毅力,一直将他的瞌睡虫摇跑。 惟公卿醒了,他以为天亮了,江沐找他有事,可是这一睁眼才发现,那蜡烛没少多少,最多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而他床边的,是个陌生人。 懒意全然不见,惟公卿警惕的看着对方,可后者的模样比他还谨慎,他不停的往门那边看,确定惟公卿彻底清醒了,才压低声音说,“小的来迟了,小侯爷吃苦了,我这就带小侯爷离开。” 惟公卿满脑子问号,就最后一句听懂了。 他要带他走,可是,他是谁? 对方了解惟公卿的疑惑,他从怀中掏出个丝绢,惟公卿扫了眼,那丝绢刺绣滚边,颜色鲜亮,一角还隐隐能看到绿叶模样的刺绣,一看便是女人家用的东西。 他狐疑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娟秀小字:等你,语蓉。 无论字迹还是名字,一看都出自女儿家,可是,这个语蓉是谁…… “我们一路尾随到裕河,一直没有机会来见小侯爷,今天难得的机会……”江沐刚刚回房,秦云杉又去休息了,难能可贵的空子,“小小姐就在临县等着小侯爷,从南门出发,穿过两座山就到了,小小姐全都准备好了,她让我转告小侯爷,这辈子,她跟你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四个字让惟公卿震惊不已,简单的几句话,让他明白了个大概。 那个语蓉,应该是他这身体的相好,或者说是红颜知己。 两人应该早已决定终身,而江沐横插一杠,他强行将小侯爷据为己有,小侯爷宁死不屈,拔剑自刎。 小侯爷那一下割的很深,不是他命不该绝,而是他稀里糊涂的进入了这个身体,可在外人眼里,就是小侯爷没死,所以那语蓉在这件事情的鼓励下,鼓足勇气,决定与王爷抗衡,把小侯爷从他手中救出,然后…… 私奔。 这两个字光想起来惟公卿就毛骨悚然,想到江沐的反应,还有…… 他对那语蓉毫无头绪,比起一个陌生的女人,他宁可待在江沐身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他们现在逃了,也未必能躲过皇室的追杀。 他还是方程的时候,职业使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认命’俩字的含义。 他过着畜生般的生活,接受命令,服从命令,为完成任务,哪怕是陪男人睡觉,他练就一身本事,包括床-上技巧,他可以轻松让人拜倒在他身下,无论男女,这已经不该用肮脏来形容。 他不是没想过摆脱现状,可是不行,反抗的下场比死还惨,他亲眼看过同伴的结局,所以他麻木的接受一切,这也是为何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轻松的就接受现实的原因。 其实抛开一切,供他选择的只有两点,生,死,这个很好选,为了活着,一切他都不在意。 其实他很想说,比起陪一群陌生到连脸都记不得的人,他宁可跟江沐一个。 他就像个浮木,在水中沉浮许久,如今,终于找到个岸,让他不再漂着。 江沐对他的意义,不止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而是第一个,和他理所应当绑在一起的人。 虽然江沐难对付点,但惟公卿相信,就算那家伙是块冰疙瘩,他也能给他捂化了。 好容易安定,他不想再继续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惟公卿捏着丝绢,刚想对那人说,他怕是要辜负小小姐的心意,就听那人身后,响起调侃的声音…… “本王很奇怪,小侯爷改变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 床榻边的两人脸色同时一变,那人面若死灰,而惟公卿却是惊恐不已…… 这下糟了,这个小小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弄巧成拙了。 “为了逃离本王,小侯爷还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小侯爷的气魄,真令人佩服……”   ☆、第二十五章 功败垂成 第二十五章功败垂成 “小侯爷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图,色诱……还有小侯爷刚才卖力的表现,本王很满意,本王甚至觉得,小侯爷是真挚的,可惜……”视线扫过惟公卿赤果的肩头,床榻上震惊不已的人,前一刻还柔情似水的躺在他怀里,而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便染上了其他人的味道。江沐能嗅到,他手中那丝绢所散发的淡淡香气,在空气中,刺激着所有人的嗅觉,“小侯爷以为,本王被你吊了那么久的胃口,一经满足就会掉以轻心么?这么的迫不及待……” 这小小姐的突然出现,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他所做的一切全成了有预谋的。 包括刚才的床事。 惟公卿哑然,一团乱麻,他想解释都找不到源头。 江沐那张脸又恢复到他们初识时,阴森冷漠,惟公卿惶恐摇头,事情和江沐想的不一样…… “这就是你死过一次领悟的东西?果然变聪明了,懂得迂回……” 江沐否定一切,惟公卿急忙辩解,可是那嗓子就是发不出声音,他捂着喉咙强迫自己挤出字来,可那地儿像粘到一起,他一使劲,就有种皮都被扯下来的感觉,顾不上疼,他几次努力,那嗓子终于有了反应,而惟公卿这时,疼的已经是浑身哆嗦,他看着江沐,他的声音异常嘶哑,也模糊,但大致分辨的出…… “王……王爷……不是……” 惟公卿满头是汗,可话没说完,就见面前那人手摸到后腰,瞳孔猛缩,他刚想去抓那人的手,对方就已经扑向江沐,那锋利的匕首,冲着他的脖子就扎了进去…… 惟公卿就觉得喉咙腥舔,像是吞了一堆带着钉子的辣椒,又疼又辣,剧烈的疼痛加上情绪突然紧绷,惟公卿直接跌到了床榻上,嗓子里涌出一股热-流,他咽不下去,那热,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抹了一把,发现是血,而这时,床榻一抖,刚才准备袭击江沐那人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了。 他吐了口气,也是,对方是江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杀掉。 脑海中那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惟公卿的脑袋被托起了。 江沐漠然的脸在眼中放大。 “本王不是没给你机会,你当本王不知道,那些一直跟着的尾巴,惟九,你让本王,很失望。” 脑袋摔回到榻上,江沐将地上的人拽走了,惟公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王爷对他态度的变化,不是被他勾出了兴趣,而是王爷也在试探他…… 庆丰县是转折之地,可惜他没有发现。 …… 惟公卿不知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疲惫与过大的刺激,让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直到第二天天亮。 嗓子干哑疼痛,和多日缺水的症状差不多,只是痛苦更甚,他捂着脖子坐了起来,他发现他喘气都疼。 这种疼痛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小侯爷这觉,睡的可香?” 江沐正坐在屋子正中,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他看着茶碗,神情淡然,可他的存在却让床榻上那人犹如堕入万丈深渊…… ‘王爷……’惟公卿试着说话,这次却没有一点声音,他连蠕动嘴唇都疼,他没有放弃解释,错过现在,还有没有下次就不一定了,‘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也不知道……那个语蓉的安排,我没有欺瞒王爷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说了一堆,可惜江沐没有抬头,直到那碗茶水见了底,江沐才突然起身。 惟公卿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全停留在那男人身上。 江沐站起时,还顺手将手边的盒子拿起,惟公卿看了一眼,那是个正方形的木头盒子,两拳大小,盒子四面雕刻着不同花朵图案,精巧之处在于,这四朵花花茎从不同角度向上延伸,在盒顶会合,花茎缠绕,成为拉手。 雕刻精致细腻,浑然一体,不见任何瑕疵,一看便是上乘之品。 这盒子像是用来装珠宝首饰的,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江沐不可能送他礼物。 “小侯爷起的正是时候,待会儿本王要带你去接个人。”干净的衣衫已经摆在榻边,见惟公卿没动,江沐将最上面的内衫拿起,“怎么,小侯爷还想让本王亲自伺候?”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调侃的语气,轻松的气氛,可是惟公卿却放松不下来,他连忙接过内衫,飞快的套在身上,昨夜他直接昏睡过去,现在还是赤果的状态。 内衫穿好,他刚要去拿裤子,他的手,被江沐按住了。 “本王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把它用上,小侯爷再穿也不迟。” 惟公卿下意识的往那盒子看去。 “小侯爷果然聪明。”江沐笑着赞许,然后将那盒子打开,红绒布内,包着几块鸽子蛋大小的玉石,那玉石呈暗红色,颜色由浅至深,相当漂亮,“如何?” ‘很不错。’惟公卿看着那三颗石头,他在想这东西要怎么使用,王爷这异常轻快的表现,只让他愈发不安,那石头,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除非,昨晚的一切是在做梦。 不过他们都知道,那是真的。 “本王觉得,这颜色,这大小,很适合小侯爷。”江沐捏起一颗玉石,举到两人面前,细细端倪着,而惟公卿注意的,却是他拿着石头的姿势,江沐只用两指捏着,似乎刻意减少与石头接触范围,“小侯爷觉得呢?” 惟公卿哪有心情和他讨论这个,他勉强应道,‘王爷喜欢便好。’ 江沐满意一笑,“趴下,接赏。” ………… 王爷给小侯爷塞了三颗火山石。 ………… 幸亏有褥子在,可是这一下也撞的他头昏脑涨,那喉咙紧跟着一疼,嘴角下干涸的血迹再次被湿润,他咳了声,血滴喷到褥子上,有些触目惊心。 江沐却不予理睬,他按着他的脑袋……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客栈内回响。 传至后楼。 那闭合的眼睛慢慢睁开,通透的眼珠转向某处,但很快,又重新闭上,继续休息。   ☆、第二十六章 是非对错 第二十六章是非对错 石头很热,和烙铁差不多。 “这是火山石,常年被烈焰烤灼,石心如火,长久不灭,遇冰不冻,遇水则沸。” “小侯爷不是对青楼很熟悉么?小侯爷应该知道,青楼也帮官宦人家教育人,主子有需要,这身子也能改变。不过这火山石太难弄,很多人都只能望尘莫及,本王不才,正巧弄到了这些玉石,本打算小侯爷伤好之后,找个有资历的慢慢教你,可小侯爷最近太过乖巧,本王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本王是多虑了……” “这玉石三日一换,温度由浅至深。” 江沐这才将人放开,没有他的支撑,惟公卿立即往一旁倒去,江沐看到,惟公卿脑袋下面的褥子上,喷的到处都是血沫子,他的脸,有无数道红色的分支…… 江沐顿了下,然后将弄脏的丝巾随手一扔,那丝巾慢慢的落下,盖在了惟公卿的腰侧。 “本王为小侯爷准备了很多新鲜玩意儿,小侯爷跟着本王,一起期待吧。” …… 门开了,秦云杉一个激灵就转了过去,他看到面色不善的江沐,立即就将脑袋低下了。 江沐对他视若无睹,从他身边直接走过,秦云杉始终没敢抬头,直到江沐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慢慢的将视线转向屋内。 就隔着一道门,惟公卿那一声惨叫他听的清清楚楚,后来小侯爷再没发出声音,秦云杉知道,那不是不疼,而是疼的发不出声音了。 他叹了口气,才敢推门而入。 床榻上的惨状他没敢看,而是先拽过被子将小侯爷的身体挡住。 “小侯爷这是何苦,我早说过,不要惹怒王爷,这对你,没有好处……” 惟公卿想要苦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无辜的…… 他也该庆幸,江沐的那些‘新鲜玩意儿’早都准备好了,要不是他识时务,早就用在他身上了。 秦云杉知道,所以才那样劝他,他知道惟公卿反抗王爷的下场…… 可是,还是没有躲过。 …… 江沐走后,秦云杉给惟公卿处理了烫伤。 火山石虽热,但灼不出火泡,他只给惟公卿准备了些药膏,让他缓过气后自己涂上。 惟公卿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药膏涂好,然后就瘫在那里动弹不得,惟公卿说不出话,他昏昏沉沉的任秦云杉摆弄,那玉石的热量快将他的骨头化了,直到秦云杉将他扶起,他才狐疑的睁开眼睛…… 他的衣服已经穿好,秦云杉正扶着他往出走。 ‘秦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秦云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才道,“王爷要带小侯爷去接个人。” 看秦云杉的表情,他就知道,接下来他只会更不好过,江沐说了,他准备了一堆‘惊喜’等着他…… ‘我到底做过什么,会让王爷如此怨恨……’ 在走出客栈之际,惟公卿突然问了一句。 “小侯爷做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耐的事情,更何况,那人是王爷。” ‘就因为语蓉?我从没说过,要和她私奔……’ 秦云杉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他想提醒惟公卿什么,可眼看着要出门了,他只慢慢的说了两个字…… “不止。” ‘这是什么意思……’ 惟公卿的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因为客栈门前,那男人正在等他。 没有轿子,也没马车,只有一匹马。 江沐看到他,二话不说,翻上马背,待秦云杉将人送到马前时,他一伸手便将惟公卿提了上去。 惟公卿跨坐到马上,一沾到马鞍,惟公卿一个哆嗦,差点缩成一团,江沐勒紧缰绳,那马嘶鸣一声,撒蹄狂奔。 秦云杉随后上马,跟了上去。 他们很快出了城门,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惟公卿缩着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了,他满身是汗,差点虚脱。 “感觉如何?”江沐问靠在他胸前的人。 ‘还不错……’惟公卿无力的笑笑,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本王就知道,小侯爷会喜欢。” 惟公卿实在没心情和他斗嘴,那几颗石头把他的命都快折磨没了。 不动还好,这一动,就像是添了碗油,火越烧越烈。 ………… 在马背上受火山石的折磨。 ………… 就在惟公卿死去活来的时候,马停下了。 “小侯爷,我们要接的人,到了。” 惟公卿费力的睁开那黏在一起的眼睛,他看到,面前多了几个人,他们同样骑着马,然后其中一人扔了一袋东西下来。 那袋子口是松的,才一落下,就有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个人头。 是个女人的脑袋。 女人还活着,她的口眼被遮着,但是惟公卿仍旧能感觉到她的惊恐。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十七章 如何惩戒 第二十七章如何惩戒 他们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北山在闹妖怪,所以靠近北城门的人家大多选择出门避灾,要么去走亲访友,要么干脆到同城其他人家借宿,即便有留在家中的,也是尽量远离北门,所以北城这边,最近很安静。 他们现在去的院子,正是在北城,还是靠近北门附近。 这是个小宅子,有独立的院落,还有个似模似样的正堂,在裕河来说,这算是户条件相当不错的人家。 两匹马直接停在院子里,看样子江沐早就准备好,这是有备而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愈发寒冷,草木枯死,河面结冰,在那玉石的作用下,惟公卿的裤子湿了很大一块,回来的路上,江沐的气息明显改变,背后的压抑竟是盖过身体的不适,让惟公卿愣是找回几分清醒和担忧。 所以他并没发现,自己长时间没动,裤子已经和马鞍冻到了一起。 江沐抱他下来时,那两个地方是连着的,惟公卿的身体明显一顿,江沐看了眼,顿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人扯了下来。 而这时候,惟公卿的注意力全在后方,秦云杉那匹马上,还在麻袋中的女人,他并没有留意到江沐。 江沐没有拖拽,而是很温柔的把惟公卿扶到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另外一边,惟公卿这会儿提心吊胆,身体里那三颗玉石被他彻底忽略了。 他一双眼睛,始终定在那女人身上,直到她被放到正堂,扒了麻袋。 江沐随意却不失威严的坐在那里,他单手放在桌上,侧身看着堂下女人,待秦云杉将遮挡她眼口的布条卸下,江沐才慢慢开口…… “许久不见,小小姐近来可好。” 那女人一见江沐,顿时面如死灰,比起被山野强盗掠去,面前这个男人才更可怕。 背后的绳索并未解开,女人蜷缩在地,她仰头看着江沐,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惟公卿这会儿才真正看清那女人的容貌,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秀丽容颜,惟公卿能想象的到,这女人平日的模样,温柔委婉,贤惠可人,她与小侯爷站在一起,绝对是天造地设,想到这里,惟公卿再一次将视线转向江沐…… 感觉到惟公卿的视线,江沐将头转了过来,“难得一见,小侯爷没什么想说的么?” 小侯爷三字,让那女人当场回神,看到一旁的惟公卿,呆滞的目光瞬间痴迷,在下一瞬,豆大的泪水潸然落下。 “惟九哥……” 惟公卿张了张嘴,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反倒是那喉咙当即火烧火燎刺痛,他连忙捂住脖子,表情痛苦不已。 脖子上的绷带还有溅落的血迹,再看他这模样,那女人声音颤抖,小心问道,“惟九哥,你……你说不出话了么?” 她知道,这原因是因为惟公卿当日自刎。 惟公卿能听出她的心疼,他缓缓抬头,怔然看着那梨花带雨的女人,半晌后摇了下头,那女人呜咽一声,哭号出来。 江沐冷冷的看着这幕,好一副阔别重逢,肝肠寸断的场面,在那女人凄惨的哭泣中,他问惟公卿,“你的语蓉妹妹哭的那么伤心,小侯爷不去安抚下?” ‘王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别说他和那女人不熟悉,就算真的是红颜知己,惟公卿这会儿也不能过去,否则,他不只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那女人。 比起安抚语蓉,他更想安抚江沐的愤怒。 他们的生死,都在这男人的一念之间。 “这可是我给小侯爷的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过去,恐怕这辈子,你都看不到你的语蓉妹妹了。” 惟公卿还是摇头,他还想说什么,那女人却是被这句话刺激到,她愤恨的看着江沐,声音转为凄厉,“江沐,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因为你是王爷,就可以恣意妄为,就可以强行拆撒我们,就可以把小侯爷逼入死境?!你是大洹的王爷,你不是恃强凌弱的匪徒!更不是不顾人死活的暴君!” “苏语蓉,别以为你是将军之女,本王就不敢办你!”江沐一掌落在桌上,将那悲怆的氛围打得烟消云散,而惟公卿却是愕然的看向那女人,她竟是将军的女儿。 她还没骂完,就被江沐硬生打断,苏语蓉吓的一个哆嗦,她是将军之女,在府中被人呵护备至,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对江沐的愤怒瞬间转为惧怕,那双无助的大眼睛转向一脸愁容的惟公卿。 “苏将军是否从未教过你尊卑礼仪,道德廉耻?竟敢直呼本王名讳,斥责本王,这在大洹,要处何等刑罚,小小姐是否也不知情?” 苏语蓉面色由惨白转为铁青,在大洹,对皇室不敬要处割舌之刑,削去爵位,终身不得入皇城半步。 她这几句话,不仅害了自己,还将家人连累。 “你贵为将军之女,却不守妇道,跑到这边远之境,妄图与男人私会且私奔,苏语蓉,你可知,这又是何罪?”这次不等苏语蓉反应过来,江沐又道,“在大洹,女子犯下淫-欲之罪,轻者刺配,重者施以极刑,小小姐这几条罪名,够本王砍你几次脑袋了!” 惟公卿不懂大洹律法,但从古至今,淫-欲之罪这顶帽子都是最大的,特别是这个封建的年代。 堂下女人已抖若筛糠,他也是心惊胆战,不知下场如何,而只和他隔着一张桌子的男人则是绷着张脸,威严如初。 “念在苏将军的情面上,本王对你一再忍让,只怪你太不知好歹,骄纵妄为,无法无天,本王再不给你些教训,本王颜面何存?大洹律法何在?!” 听到这句话,惟公卿竟是下意识的想起‘王爷饶命’这四个字,可求饶只会更加激怒那男人,不安的视线从那男人身上转向已经傻眼的女人,苏语蓉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被吓的停住了。 这几声呵斥结束,江沐缓缓吐了口气,那表情也跟着有所缓和,大堂内鸦雀无声,只等那男人重新开口,半晌之后,江沐才又道,这次,那语气温和许多,“苏将军对大洹有功,本王留你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刑罚免去,只留刺配。” 刺配二字一经脱口,那女人瞬间瘫软。 谁都知道,在大洹,睿武王爷就代表皇上,他的指令,等同于圣旨,他的决定,皇上从不反对。 所以,她的结局已定,就算她爹进宫面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摇头,哆哆嗦嗦的重复着,“王爷,你还是杀了我吧……” 刺配,便是在脸上刺下罪行,苏语蓉犯下淫-欲之罪,故此颧骨之上,要分别刻下淫与欲,这对正值美貌之年的苏语蓉来说,比任何刑罚都要可怕。 刺配之刑,惟公卿早就听说过,当初宋江急于遮挡的,正是刺配之字,男人尚是如此,更何况是苏语蓉…… “惟九哥,语蓉命薄,注定无法与你厮守终身,当我负你,别再挂着我,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夫妻。” 惟公卿心惊不已,这苏语蓉怕是一心寻死了,江沐不杀她,是看在将军的颜面上,如果苏语蓉死了…… 他焦急的看向江沐,可后者却是不为所动。 “惟九哥,很遗憾没和你游遍大洹江河,没与你见识奇珍异兽,没伴你白发齐眉,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人不在,心也在,人不再,魂也在。” 铁石心肠听了这几句话也会动容,更何况这女人曾是这身体最爱,惟公卿能感觉到心脏的痛感,那眼睛也不受他控制的湿润,他不停的摇头,这一切都是误会,苏语蓉也好,江沐也罢,至少得让他们知道真相再做决定,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 苏语蓉眼中只剩决绝,还有对惟公卿的痴迷,看着她那充满灵性的眼睛,惟公卿直有冲上前去,挡在她面前的冲动,而这时候,江沐看够了这场闹剧…… “小侯爷,想不想救你的语蓉妹妹?” 惟公卿一怔,慢慢看向那男人。 “我可以给你们个机会。” 那二人都不再开口,视线集中在江沐身上,后者气定神闲,淡淡笑道…… “你是本王的人,这已是不争事实,本王不会放你走,但可以饶过苏语蓉,只要小侯爷让她断了念想,你老老实实的跟在本王身边。” ‘王爷,我不会走的。’惟公卿连忙说,可江沐却是摆手。 “本王要看小侯爷的诚意?” ‘王爷认为,我怎么做,才有诚意?’ “口伺。” 惟公卿的眼瞳瞬间放大,江沐这时懒懒的看了过来,他在笑,眼中嘴角却都无笑意。 “这不是,小侯爷最喜欢的么?当着你语蓉妹妹的面儿,为本王口伺,你做的好了,本王就会放过她,想必她看过之后,也不会再对小侯爷有所想法。”   ☆、第二十八章 恩断义绝 第二十八章恩断义绝 这对苏语蓉来说,与刺配有何区别? 同样是心死到绝望,甚至比那还要严重。 仅存的希望都没了,那才是万念俱灰。 惟公卿犹如雷劈,一动不动,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沐,这种事情,他怎么做的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那女人,他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演,如果他做了,那江沐和他过去遇到的人,有什么区别…… “小侯爷为何不动?”江沐笑问。 ‘我不会做。’ “小侯爷当真不做?” 惟公卿摇头,‘不做。’ “那你的语蓉妹妹呢?” ‘……’ “很好,”收回视线,江沐突然站起,匕首从袖中滑出,惟公卿就看到一抹寒光,下一瞬那金属物件便贴到了苏语蓉脸上,江沐压着匕首,敛起笑容,“是小侯爷你见死不救,别怪本王不客气。这对本王来说,已是最大的仁慈,没有下次,否则,那结果不是你们负担的起的。” ‘王……’ 惟公卿没喊出来,苏语蓉就是一声惨叫,喉咙撕裂般的疼,他痛苦的捂住脖子,这时候那女人已经叫变了音…… 他闻到了血的气味,惟公卿没再睁眼,直到那声音渐渐弱去,空气中满是腥气。 江沐刻完,将朱砂一扬,苏语蓉那脸蛋只剩猩红,分不清血与朱砂,但是他们都知道,扬过特制的朱砂,除非将肉剜去,否则这刺青,会跟随一生。 一般的刺配,会有专门的行刑师,字也不会太大,拇指指腹大小,待时过境迁,很多人选择刺妆来遮掩刺青,可江沐是用匕首划的,苏语蓉整张脸都花了,根本没有挽救的余地。 她不死,容貌也毁了。 惟公卿这时候,很想大哭,肚子里的石头让他生不如死,精神上又来了这么大的刺激,可,这还不是最后。 面前的光线被遮住了,他睁眼,发现那男人站在他面前。 江沐看到,惟公卿又咳血了,嘴唇红彤彤的,像涂了口脂,可其他部分,却是毫无血色。 惟公卿看起来,随时都能昏过去。 江沐手一扬,将他的下颚擒住,下一刻,他咬住了惟公卿的嘴唇,连同上面的血,一起吞到腹中。 玉石在他身上点了火,却始终不灭,如今被江沐一刺激,惟公卿发出一个难耐的声音,那类似欢愉也类似的痛苦的声音,代表着舒服…… 他看了苏语蓉一眼。 血泊中的女人,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惟公卿此刻的反应,是最真实的,身体真正的感觉,是假装不来的。 江沐的碰触,他有感觉,他舒服。 苏语蓉感觉到了。 惟公卿没再看,颤颤巍巍的闭上了眼睛。 江沐感叹了句,“小侯爷你S透了……” 惟公卿昏死过去。 江沐停住,将人抱起,他将外袍盖在惟公卿身上,待离去前,他看了看地上的女人。 “他不属于你了,即便你们成功逃脱了,他也不再是你的惟九,好自为之。” 江沐走了,那女人猩红的脸上,被泪水分割出了一道透明的线…… 这一次,她是真的绝望,她和惟公卿,再无可能。 不止是因为她的脸,也不全是江沐的存在…… 那男人,她彻底失去。 …… 秦云杉一直在后堂,见到江沐,立即迎了上来。 “为什么他一直咳血?” “回禀王爷,小侯爷不是咳血,而是……喉咙的伤裂开了,从里面……”秦云杉犹豫了下,如实相告。 “那就治,本王不想再看到他这副模样。” “王爷……”秦云杉小心瞄了眼那面色冰冷的男人,“小侯爷这伤,治的好,可是,怕是以后,再难说话……” 江沐一凛,目光倾斜,秦云杉被他看的,脑袋又低了几分。 “哑了?” 秦云杉点头。 江沐默然的看向怀里的人,怔然片刻,将人直接抱走了。 他的视线一经移开,惟公卿无声苦笑,然后,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 苏语蓉的下场他不知道,不过秦云杉说,江沐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将军府,对她的责罚,苏将军只会感恩戴德,毕竟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惟公卿没有受伤,就是刺激过大,他当晚就醒了,在秦云杉喂他喝药的时候,江沐来了。 江沐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坐在一旁喝茶,“那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惟公卿清楚的看到秦云杉的手一哆嗦,发黑的药汁荡起圈圈涟漪,“随时都可以……可是王爷,那个很伤身,这人以后就废了,王爷三思啊……” “本王做事,还要你来教?” “属下不敢。”秦云杉的头再次低下,而惟公卿的心也沉下,果然江沐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这火山石对他来说,就已经够可怕了。 这还不是极限么? ‘王爷又给惟九准备了什么惊喜?’视线越过秦云杉,他问那旁的男人。 江沐优雅一笑,他双手交握,轻声道,“入龙珠。” 秦云杉再度一抖,惟公卿将视线转向了他。 “秦云杉,你来说。”江沐风轻云淡的将问题抛给秦云杉,那语气轻快的,就如闲话家常。 秦云杉反倒是一怔,感觉到惟公卿询问的视线,他躲闪的移开了视线。 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想让惟公卿知道,更谬论他亲自解释。 可是,江沐的命令,他不得不为。 “将玉珠植入小侯爷那里……” 一句话,让惟公卿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猛的低头,差点将药碗打翻。 这入珠,在现代也有,只是现代科技发达,对人体不会产生太大的副作用,可这毕竟是违背自然,有着一定的危险性,更何况,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 江沐竟然要给他植珠子。 ‘后果呢?会废掉,是吧?’结合刚才的话,惟公卿强忍着心头的颤动,问秦云杉。 “不是废掉,小侯爷,这入珠,就等于变相阉割。” 惟公卿彻底傻眼了,看样子,他所知道的入珠,和他们这个,并不相同。 他们这个,更残忍。 “那珠子会压迫经脉,小侯爷那话儿,再无用处……” 惟公卿看向江沐,后者不为所动,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那一口茶咽下,他才慢条斯理的抬头,对着惟公卿笑道,“本王一定会选些个漂亮的珠子及饰物,把你装点的漂漂亮亮。” 入龙珠,外面也会有装饰。 江沐不是残暴,他是疯子。 他是要彻底断了他和苏语蓉的情,让他们恩断义绝,再无可能。 就算他不嫌弃苏语蓉,他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让他变成废人,死了一切不该有的心思,只留在他身边。 永远的,以绝后患。 惟公卿一直知道激怒他没有好下场,他也不想这样,可是…… 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再待下去,他会死的。 就算不死,也是残废。 这和被男人上是不同的。 做不成男人,变成废人,还不如死了……   ☆、第二十九章 他的决定 第二十九章他的决定 打开的木匣内,放着各种玉珠及玉环,木匣旁边是一碗药汁,另外一侧,则是各种刀具。 那些刀具十分小巧,造型怪异,却锋利无比,这些东西摆放在一起,他不需要问,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在替换石头之际,便是他入龙珠之时。 变相阉割,让他变成废人。 火山石是在他的惨叫中放入,同样,是在他的惨叫中拿出。 …… 秦云杉将器具做最后的处理,惟公卿没看他用什么东西消毒的,火山石取出后,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再动,连什么时候解开绑袋他都不清楚。 直到,那男人的到来。 江沐从不拖拉,做事也不含糊,他既然来了,就是要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站在桌前,秦云杉将这些东西的使用方式教给他。 这桌子就摆在惟公卿榻前,他一伸手,就能掀了,可他哪还有掀桌的力气。 “小侯爷喝了这个,就会浑身无力,没有痛觉,也不会流太多血,但是人是清醒的,王爷做什么,他都知道。” 江沐点点头,对这药汁很满意,接下来,秦云杉就细细的将入龙珠的方式重新讲解一遍。 这入龙珠也是很有讲究的,入的深了,失去玩的乐趣,入的浅了,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且这珠子何时入,何时封,选择何等材质都是有讲究的,否则入珠者会在兴奋时疼痛不已,有的干脆会病变进而死亡。 这事情本该有专人来做,秦云杉对此也不熟悉,可这偏远小城哪有入龙珠的师父,他们甚至闻所未闻,江沐等不到回皇城,他决定亲自来做。 一切准备就绪后,秦云杉退到屏风之后,以备不时之需,江沐站在桌前,看着榻上之人,“小侯爷是自己喝,还是要本王喂?” 惟公卿缓缓回头,他看着头顶的男人,须臾,他摇了摇头。 他扶着桌边,慢慢的坐了起来。 他口唇干渴,身体被掏空一般,虚弱无比,他现在,真是人鬼不知。 惟公卿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跪到桌前,他坐不下,只能选择这个姿势,他双手扶着桌案,双眼迎向江沐。 “小侯爷,我们开始吧。” ‘王爷,在此之前,我有句话想问你。’ “问。” 惟公卿吸了口气,又往前靠了几分,他的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桌上,这次他没开口,而是伸出指头,在江沐胸口写道:王爷,之前我所说,所做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想和王爷重新开始,王爷可信? 惟公卿写下这段话的时候,两人四目相交,他写的很慢,他写了多久,他们就看了多久,等落下这最后一笔,惟公卿的手握成拳,依旧放在男人胸前。 江沐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没有暴虐和王爷的威严,他道,“信。” ‘既是这样,王爷仍要做?’ “是。” 惟公卿一凛,然后苦笑,他收回拳头,再不说什么,重新躺回床榻上。 ‘那,王爷悉听尊便,不过,不要妄想我会配合你,我也收回过去所说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我会乖乖的做王爷想要的玩具。’ 江沐的决定,就代表他们之间画上了一个句号,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江沐看了眼四肢敞开的人,将药碗执起,惟公卿用力闭了下眼睛,藏在枕头下的手一再握紧。 头顶光线逐渐变暗,那男人将头顶上方占据,他单手托着药碗,作势要捏开惟公卿的嘴巴,而后者果真一动不动,就是盯着江沐的手…… 就在他将要碰到他的时候,二人同时一动,与此同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将屏风外正提心吊胆的秦云杉吓了一跳,他直接窜了起来,差点扑倒屏风,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压着乱七八糟的心跳,他走到门口…… 江沐的动作停住了,他向门的方向看去,那表情阴暗不明…… 惟公卿抽了一半的手又插回枕头下,他松了口气,却没有因此放松。 秦云杉和那人说了几句,很快对方就跪到屏风前,急急说道,“王爷,衙门那边有变化,您带回来的霜美人出问题了,王大人请您尽快过去,他不敢轻易做主。” 衙门现在大乱了,不然他们也不敢贸然来打扰江沐,江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犹豫了下,看看那一脸决然的惟公卿,他还是决定先去处理正事。 他把药碗重新放了回去,江沐走到屏风之外,“看好他,本王回来再继续。” 秦云杉应了声是,紧接着便是迅速消失的脚步声。 秦云杉松了口气,小侯爷躲过一劫,可是,王爷回来呢……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王爷改变心意了。 他担忧的走到屏风后,本打算让惟公卿休息一下,可这一绕过去,脖颈突然一紧,他下意识的还击,他是医者,却也是江沐的左膀右臂,身手自然了得,他这一下,怕是会直接撞断袭击者的骨头,可这胳膊拐到一半突然停住,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侯爷。 秦云杉的愣神给了惟公卿机会,掌中的丝绢直接捂到了秦云杉口鼻,那上面,是秦云杉给他准备的药,可以麻痹身体的药。 惟公卿刚才,不全是为自己争取机会,在他在江沐身上写字的时候,已经可以动的右手,将丝绢放到药碗中,吸了不少药液。 这药水既有让人失去知觉的功能,虽比不上哥罗芳,但也应该有点用处,反正江沐要弄废他,这种残废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他不如给自己争取一下,总之,他宁死也不会接受那所谓的入龙珠。 这关键时刻,衙门的异变救了他,江沐走了,只剩秦云杉就好对付多了。 之前怕江沐察觉,他只吸了一部分药,趁着江沐离去,他连忙将剩下的药都倒在了丝绢上,秦云杉才一转过屏风,立即着了道。 秦云杉与江沐的区别在于,他对惟公卿,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他是小侯爷,是王爷的人,他不像江沐那样毫无忌讳。 所以,他得手的机会很大。 惟公卿又把胳膊收紧了些,他想到秦云杉不敢和他动手,但肯定会反抗,并想办法擒下他,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秦云杉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再动…… 药效很快上来了,惟公卿感觉到怀里的人肌肉正在变软,他一松手,秦云杉直接倒在地上了。 一动不动。 惟公卿看了他眼,点了下头,‘多谢了。’ 发不出声音的秦云杉,躺在地上,看着小侯爷将门打开,然后离去。 …… 惟公卿的右手差不多已经痊愈,只是他一直没表现出来,出了大门,他将绷带扯了下去,顺带将衣服脱-下,他穿这样没办法逃亡。 这院子他不熟悉,不过由于北山事发突然,院子的主人走时并没将所有东西都带走,惟公卿很容易找到了衣服,换好之后,他直接从后窗翻出,这院子靠近北城门,只要他成功出城,就直接能进山了。 比这更惊险的事情惟公卿都经历过,他的心态很好,并不慌张,而是有条不紊的在暗中穿行,衙门那边出了乱子,裕河很小,这一闹腾,衙役们差不多都跑回去了,所以这北城门几乎成了摆设,惟公卿没看到一个守卫。 想必他们觉得,北山闹妖怪,肯定不会有人靠近,所以他们先去处理衙门的事情了,这刚好成全了他,只是…… 看了眼锁着的北城门,北山在闹妖怪,很危险,可是,他没有其他选择。 别的城门应该有人看守,而且,他也没功夫再换地方,江沐随时都会发现。 将套索勾在城门上方,惟公卿轻松的爬上了城门,小侯爷这身体虽然笨拙,但技巧他都记得,翻一道城门,对他来说并不难。 在越过城门的时候,惟公卿下意识的往城里看了眼,他不知道衙门出了多大的乱子,大到要江沐亲自处理,想到那男人,惟公卿皱了下眉,然后干脆的滑下绳索,自此以后,他和江沐再无关系。 再见面,就是自己的死期,所以他得努力的活着,努力的躲避江沐的追缉。 他能活多久,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三十章 深山之中 第三十章深山之中 惟公卿不熟悉裕河附近的路,他也不知这北山之外会有什么,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他没有回头路可走。 惟公卿只有一把防身武器,还是从那张桌子上顺下来的。 当时他对江沐是起了杀心的。 他已经选好了目标,桌上其中一把最锋利也最顺手的刀,他打算这边带着药的丝绢一压到江沐的脸上,那边刀就插进江沐的脖子里,他和江沐迟早都要死一个,任何一个对他生命有威胁的人,都是敌人。 惟公卿不懂仁慈,也不会犹豫。 眼下,是最好的结局。 他顺利的逃出。 惟公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知道裕河周围都是深山,常有野兽出没,可是他走了小半天,别说猛兽,就连一只兔子都没看到。 树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极力放轻的脚步是唯一的声响,细微的声音都会回荡许久,那种感觉让人心里直发怵。 这林子一看就不对劲,北山这妖怪一说,看样子也非空穴来风。 他一刻也不能耽搁,惟公卿硬着头皮往里走,这第一晚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情况下熬过去了,他找了个稍微高一些的树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发现自己既没少胳膊,也没丢腿。 白天的林子也没有太大变化,那种让人不敢大声喘气的感觉还在,那把刀被他捏了又捏,这刀,刃锋利,薄如蝉翼,割人喉咙是不二人选,只是遇到野兽,惟公卿真不知道能不能插进对方的皮毛…… 冬天没有果子,也没有动物,惟公卿饿了一天一夜,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他又发觉这附近的温度似乎略高一些,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硫磺的气味,惟公卿一喜,步伐难免加快。 他仔细分辨着方向,那水流声越来越大,寒意被他抛到身后,惟公卿欣喜若狂,他没猜错,他发现了温泉。 拨开面前的树枝,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眉开眼笑的惟公卿却在下一刻呆若木鸡,那温泉十分壮观,山石围绕,雾气袅袅,颇有仙境之感,可让惟公卿吃惊的不是这温泉的规模,而是那温泉边上,坐着个人…… 他贸然出现,对方也发现了他。 两人是在同一时间看到对方。 寒冬之中,那人只穿着一件长衫,那衣衫盖过膝盖,露出两条很长的腿。 他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单腿撑着地保持平衡,那脑袋正极力向后探去,惟公卿看到了他伸出的舌头…… 那人,好像打算舔他的背。 惟公卿皱了下眉,对方的长衫斜斜的挂在身上,过长的头发被他全拨到了身前,只有几绺黑色的发丝还垂在背后,惟公卿在上面看到了个粉色的长疤,那疤相当狰狞,看这颜色,应该才好没多久,还没完全痊愈…… 这深山之中,竟然有个几乎全-裸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惟公卿下意识的转身离开,可是他脚才一动,身体突然飘起,他吓了一跳,下一瞬,那腰就像被鱼线勾着,身体直接向后飞去,然后他摔在了那人脚边…… 惟公卿抬头,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转而,又变成探究。 惟公卿觉得,这家伙的眼神,像动物看到新鲜玩意一样。 惟公卿没敢轻举妄动,趴在那里让对方看了个够,那刀被他藏在了袖子里,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才是明智的选择。 看了片刻,那人眉头一拧,嫌弃的用脚趾踢了踢惟公卿的肩头,“凡人。” 他那挑选牲口的模样映在惟公卿眼底,此刻他的想法不是不满,而是那句…… 北山正在闹妖怪。 他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惟公卿咽了口唾沫,他才从江沐那里逃出来…… 鞋底还没走热乎…… 他这运气还真是…… 没等惟公卿自怨自怜结束,那人不满的收回脚,在此之前,他还拨了他一下,然后他继续拢着那头长的过分的头发,命令道,“去舔。” 惟公卿对自己的头发一筹莫展,这人似乎比他还笨拙,惟公卿看到,他的头发已经乱作一团,有的地方已经打结,他还在上面看到了一片枯叶,看样子这头发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惟公卿迟迟未动,这让那人不满更甚,在他研究他头发的时候,那乌黑的发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瞬间缠在了惟公卿的脖子上,他就觉得喉咙一紧,整个人就被压到了对方的背上…… 惟公卿挣扎了下,那头发骤然收紧,嵌进肉中。 惟公卿喉咙本来就有伤,这一下像是把伤口勒开了,他无意义的冲着脖子张开手指,疼的连碰都不敢碰。 那人回头看了他眼,惟公卿感觉到了警告,与杀意。 他若再反抗,这头发会毫不迟疑的勒断他的脖子。 下一瞬,那头发松开了,惟公卿痛苦的吸了几口气,这时候他被那头发一拽,脸死死的贴在了对方背上…… 惟公卿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他舔他的背,那个伤口…… 不然,就是死。 那妖怪的威慑力,比江沐还要可怕,那一眼,足够他心惊胆战。 他别无选择,不想死,就屈服。 他伸出舌头,对着那粉色的伤疤舔去,他不情愿,可是,比起被妖怪捏断脖子,这个还能好过一些…… 不过,这妖怪为什么一见面就让人舔,这算是什么怪癖…… 舌尖一碰到伤处,那人突然一哆嗦,不过他还是乖乖的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让惟公卿伺候,可是才了几下,他就忍不住了,他的肩膀开始左摇右晃,气息也有明显的改变,到最后他干脆一耸肩膀,愤恨的转了过来…… “让你舔就好好舔!做什么弄的那么奇怪!” 惟公卿被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去挡,可是对方什么都没做…… 愕然的视线转向对方脸上那抹诡异的红,那妖怪,怎么了…… 想到他之前的话,惟公卿的疑问更甚…… 舔,还有区别么? 不就是用舌头么……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 “哑巴?”见惟公卿只蠕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那人问道。 惟公卿苦笑,‘也许。’ 对方没再说什么,嘟嘟囔囔转了过去,在把背重新露出的时候,那股子凶狠倒是不见了,粗暴依旧,“好好做!” 惟公卿带着问号,继续工作。 不过这个变故,让那骇人的气势缓解不少,惟公卿开始留意这具身体。 这人身材很不错,应该是最近一直在泡温泉,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而长长期在这种环境中,他的皮肤很显得格外的软,看起来相当不错。 他评估着他的身材。 而被他伺候那人…… 眉头渐渐皱起,脑袋也逐渐抬高,那喉结上下涌动着,不消片刻,连眼皮都跟着抖动起来…… 他的脸好像越来越红,他在极力忍耐着,可是忍着忍着,他连身子都在抖了…… “行、行了,别舔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惟公卿没反应过来,那舌头还压在那里,对方一动,那舌尖顺着伤口滑了下,那人又是一哆嗦,声音更为洪亮…… “告诉你不要舔了!你这凡人怎么这般不知羞耻,还舔出瘾了。” 惟公卿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对方。 妖怪的脑子和人类的回路不一样么? 不过转而他发现对方臊红的脸,那眼睛从后背转向对方胯间,不过那地儿被长袍挡着,他什么都看不到…… 难不成这妖怪被舔出感觉,然后,还不好意思了? 这个认知,让惟公卿的惧意与警惕又少了几分。 这妖怪,真有意思。 “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什……’对方似乎没什么耐性,说完之后也不等惟公卿配合,那头发再度一扬,绳索一般勒住了惟公卿下颚,他的下巴竟是被他直接拉了下去,那妖怪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的舌头。 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半晌,也没发现惟公卿的舌头有什么不同,他嘀咕着凡人的身体真奇怪,就把惟公卿放开了。 惟公卿看着那漆黑的发顶,心说奇怪的人是你才对。 他也不怕了,直接坐到妖怪对面的石头上,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惟公卿看的很小心,尽量不让他发现,可是对方还是察觉到了,他吼,“老子知道你没见过这么英俊的脸,你用不着这么没完没了的看,我对凡人没兴趣!” 惟公卿挑眉,首先,这人的语言造诣很不怎么样,其次,这家伙自恋是不是该有个限度…… 他捡起枯枝,在地上写道:很抱歉,无心冒犯,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写完,就去看对方,那妖怪同时一抬头,惟公卿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继续写道:你认字么? 这话说完,对方当即火了,他咆哮的声音甚至传遍了整座山。 “你当老子和你们这些凡人一样没用?!” 惟公卿耸了下肩,好吧,这妖怪还有点文化,于是他就在之前写的字后面加了个问号。 既然他这么讨厌人类,那他能走了么?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那妖怪一抬头,冲着他直截了当的说…… “不行。”   ☆、第三十一章 恩恩怨怨 第三十一章恩恩怨怨 那么,你是打算吃了我? 妖怪留着他,肯定不是为了谈天解闷。 那妖怪一看这话,直接又火了,他很有气势,那洪亮的声音让惟公卿有种堵住耳朵的冲动…… “谁会想吃凡人又酸又硬的肉!” 这嘹亮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却是没吓出一只走兽,惟公卿平静的将视线转向对方,所以这林子之所以一只动物也没有,是因为都被他吃了么? 感觉到惟公卿的视线,那妖怪又是一阵怒吼,“老子什么都没吃!是它们自己跑的!” 他一来,整山的动物都迁徙了,就连冬眠的熊都爬出洞穴,连滚带爬的走了。 惟公卿了然的点了下头,不知怎的,他突然开始同情这只妖怪。 “等一下,”那妖怪眼睛一眯,冷意闪现,“你,知道我的身份?” 音调骤降,前一刻还轻松无比,下一瞬压力便如山洪般侵袭而来,那种随时都会被杀掉的感觉,又来了。 惟公卿就像是吃了颗汤圆,明明是香甜濡软,可却突然噎在了嗓子里。 他在地上飞快写道:我听说这边在闹妖怪。 再说,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他就差在脸上写他是妖怪了。 谁有本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把人拖过去,谁又有那么大能耐,能将头发当武器使,而且他一直在强调,凡人凡人什么的…… 对妖怪二字,那人隐隐的皱了下眉头,不过没有评价,他再问,“听谁说的?” 裕河官府。 惟公卿如是写道,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对,闹妖怪的事情并不是官府说的…… 他想起了客栈的白衣人。 那个裕河百姓口中的高人。 是他对官府说,北山在闹妖怪,他还说了,他做了法,一月之内,那妖怪神形俱灭…… 你,是被人关在这里的? 惟公卿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脖颈又是一紧,他被那头发整个提了起来,那黑亮的发丝,铁链一般,惟公卿攥着那一小绺头发,脸憋的通红。 那妖怪坐在石块上,表情阴冷的看着头顶的他,他再用一分力,惟公卿的脖子就会断了。 可在最后关头,他突然放开了惟公卿,那表情隐晦不明。 “你见过他了?” 惟公卿趴在石头上,窒息让他的感官能力暂时消失,他模糊的听到对方这么问了句,他知道那妖怪指的是谁…… 他无力的点了两下头。 “他说过什么?” 现在的氛围和刚才完全不同,这一刻那妖怪才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妖怪,随时都会取人性命,不管相处的多么融洽…… 惟公卿不敢怠慢,捡起那折成几段的枯枝,将知道的简单扼要的写了一遍,那高人让官府封了北门,不让人靠近,以及,他对直接及江沐的警告…… 那妖怪的眼瞳不停的缩紧放大,待惟公卿写完,那长袍衣袖一拂,他愤然离去,尘土卷起,雾霾一般,等视野恢复,那妖怪已经不见踪影,惟公卿这才靠在石头上,安心的喘气…… 那白衣人口中的猎物,应该就是这只妖怪。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惟公卿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似乎又被卷进麻烦里了。   ☆、第三十二章 不是妖怪 第三十二章不是妖怪 那妖怪不知所踪,惟公卿缓过气来,就打算赶紧逃开,可才走两步,脚底突然一麻,他像是踩在了电源上,瞬间就被击倒,惟公卿不可置信的看着鼻子下面的土地,这和前方也没什么区别…… 思量片刻,惟公卿试探着伸出手去,他伸的很慢,指尖一寸寸向前,这手臂还没完全展开,惟公卿突然触电般将手缩回,他低头一看,被握着的那只手,整个都在抖…… 中指的指甲,更是像被掀开一般。 明明面前空无一物,他却像是摸到了高压电网,要是速度快点,恐怕就会被电死。 他不敢再贸然尝试,换了几个地方,可结果无一例外,他被电的半个身子都麻痹了,他被关在一个范围很大的圆内,在这之间他随便活动,一旦越界,就是致命的电流。 看样子,那妖怪是不打算让他走了。 可是,他留着他,不打算当成食物,那是要做什么? 想到那妖怪阴晴不定的性格,惟公卿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那妖怪不需要吃饭,可他不一样,昨儿他滴水未进,今天又被这么一折腾,小侯爷娇贵的身子根本受不了,累到筋疲力尽,惟公卿就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他梦到江沐找到了他。 江沐手里拿着玉珠刀具,冷着脸让他脱下裤子,惟公卿吓得扭头就跑。 他跑江沐便追,江沐的速度很快,他只能玩命的跑,企图把那男人甩开,惟公卿跑的踉踉跄跄,可谓是手脚并用,就在跑到河边的时候,他没留意脚下,一颗突起的石头把他绊了一跤,惟公卿眼看着自己的脸在河面放大,然后噗通一声栽了进去…… 水淹没口鼻,盖过头顶。 他手脚乱蹬,慌乱不已,这时脚底不知踏到什么,他一用力,直接站了起来…… 惟公卿还挂着张惊恐的表情,他愕然的看着淹过自己胸口的水,再看那还保持着挣扎姿势的手,他,什么时候掉到水里了…… 怪不得这个梦这么逼真…… 他被江沐吓的梦游了么? 惟公卿正想着,就觉得背后一冷,他没回头,却也能感觉到,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那眼神,那感觉,和江沐差不多。 联想起之前的梦,惟公卿猛的转了过去,那瞳孔在下一瞬迅速收缩,他身后站着的不是江沐,而是一头和江沐的感觉差不多的猛兽…… 惟公卿不认得那是什么。 像狼,可体型却大过雄狮。 而且那野兽的毛很长,特别是脖颈与四肢,既不蓬松也不柔顺,威风凛凛的垂在那里,每根毛发,似乎都带着不小的威力。 惟公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看这体型,那野兽能一口叼下他的脑袋。 野兽安静的站在岸边,看着水里的惟公卿,他动也不敢动,水滴滑落,在他身边激起无数涟漪。 “那家伙说的对,你不该靠近这里……” 惟公卿的表情凝滞,眼瞳在下一瞬飞快放大,那野兽,竟是开口说话了…… “天不绝我,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来……” 野兽的前爪抬起,惟公卿见他要往这边靠来,他连忙后退,在水的阻力下,他的速度很慢,衣摆跟着水流轻轻舞动,向着同一方向漂浮而去…… 这野兽的声音,有些熟悉。 “凡人……”头颅高抬,那眼瞳垂下,似乎在审视着水中的人,这句话,那野兽是自言自语,而非对惟公卿所言,“我不能死在这里……凡人就凡人……” 头顶的月光在下一瞬被黑影遮去,惟公卿的身体骤然一沉,偌大的水花在身后炸开,好容易站起的他被重新按到水里,而岸边的那头野兽,此刻就在他面前…… 在温暖的水中,惟公卿却是浑身冰凉。 那野兽冲着他张开嘴巴,尖锐的獠牙狰狞无比。 这种死法,他还真没想到。 可是那妖怪并没咬断他的脖子,而是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往中央拖去。 温泉深处,是个小池子,里面有个倾斜的大石,那石头常年被水流冲刷,表面光滑温暖,再加上坡度不是很大,有种躺椅的感觉。 惟公卿被扔到了上面。 然后那野兽爪子一挥,惟公卿的衣襟就敞开了。 那野兽的眼睛眯了下,里面包含的情绪明显是嫌弃。 那一瞬,让惟公卿有种他想吃他,又觉得太瘦的感觉。 这眼神,和记忆重叠,让惟公卿想起了之前的妖怪…… ‘你是之前那妖怪?’ 惟公卿不知这妖怪能不能看懂他说话,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比划着,企图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野兽看了半晌,实在没弄懂惟公卿在忙活些什么,爪子一拍,他将他的手重新压回石头上。 “我不是妖怪,我是灵兽。”前面的话他没看清,但他看出了那妖怪二字,惟公卿一直在这么称呼他,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是种羞辱,他怎么会是那么低贱的物种,是那混蛋在造谣污蔑他,待他重新获得自由,他定是要咬断那家伙的骨头,“我叫逝修。” 在惟公卿眼里,妖怪和灵兽没什么区别,都一样是怪物。 那颗巨大的头颅就在他面前,逝修说话时,他还能看到他尖尖的獠牙,惟公卿吓的不轻,他想逃,可那石块太滑,他一次次在上面打着滑,自己却是没移动一寸。 再说,那野兽又在他身上。 逝修的爪子很软,他的指甲都收了回去,只用肉垫压着他的胳膊,胳膊那异样的感觉,还有咫尺间那可怕的兽首,让惟公卿在温暖的水里直打哆嗦,他想问他要做什么,现在却连比划的力气都没了…… 连话也说不出了。 “我被人下了咒,一月内,不与人交合,神形俱灭。” 逝修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他要做什么。 惟公卿傻了。 逝修不让他走,是为了解咒? 还是用这种形式?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发狂一般像那野兽推去,可惜对方身体过于庞大,这一下逝修纹丝未动,反倒是他受伤的右手一阵钝痛,那骨头像是重新裂开。 凡人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逝修看了眼惟公卿痛苦捂住的右手,那爪子按住惟公卿的肩膀,不让他再贸然动手。 “在咒解之前,不能伤,不能死。” ………… 逝修是要继续,可是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分不清雌雄的某兽,╮(╯_╰)╭ ………… -----------------------------------------------------------------------------   ☆、第三十三章 凶狠的咒 第三十三章凶狠的咒 这妖怪好像让人下了药…… ‘怎么回事……’ “咒发了……白天变成人……夜间恢复本体……天黑,咒发,只有与人交合,才能解咒……不然,我走不出这林子……我的时间,只有一个月……”逝修的身体晃动了下,“不一定非要是人,野兽也行……” 这咒竟是这般恶毒。 逝修被关在深山中,鸟兽不见,北门又封着,裕河百姓严禁靠近,他想解咒,根本是无稽之谈。 而且这咒晚上才发,他又变成野兽模样,人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他,对方是逼着他去找野兽交合,连自己用手解决都不行。 除了羞辱,摆明了是要整死他。 让他在这种痛苦的方式中死去。 惟公卿没看到那白衣人的模样,他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歹毒。 “帮我……” ‘我不是女子,我帮不了你……’ ‘我是公的,就算你发情也该去找个雌兽……’ “是这里了。” 这一刻,惟公卿有咬舌自尽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藏在袖子里的刀杀不了逝修,割开人类的喉咙却是轻而易举,可他这手还没抬起,身体突然一僵…… 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他像是被点了X道,动弹不得。 刀在僵硬的指尖掉落,沉入水中。 最后的希望没了。 “我结束之前,不能死。” 山里的野兽都跑干净了,就算他连尊严都不要了,也找不到一只能帮他的,好容易跑进来个惟公卿,他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逝修怎么会让他死。 ………… 一番挣扎之后。 …………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跑出来…… 就在逝修要开始的时候…… 惟公卿就觉得身体一轻,再看过去时,身上的巨兽不见了,逝修那张愕然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家伙变成了人,很显然他自己也没想到。 ………… 逝修变成人了,继续。 ………… 他听到逝修愤恨的骂了声,惟公卿算是懂了那白衣人的意思,就算逝修豁出去了,找个野兽上了,可是开始的瞬间,他会变成人,这对逝修来说,又是一种侮辱,而兽上人可以,以人的体型去找野兽,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混沌之际,惟公卿在想,他这算是救了逝修一命,让他捡了个便宜,只是,他还真是不幸……   ☆、第三十四章 对你负责 第三十四章对你负责 惟公卿是被吓醒的,噩梦原因,就是那头黑色的巨兽。 他白着一张脸猛然坐起,身体还没绷直就变成了一只弯曲的虾子,浑身上下的骨头同时一响,他疼的一点困意都没了。 他饿的头脑发昏,身体早就超过极限,没有一个零件不疼的。 他痛苦的随时都能昏厥,但惟公卿的神色却十分平淡,像那些痛感与他无关一般。 他的脑子从醒了之后就开始运作。 他没死,也没在水中浮尸,惟公卿发现,他正在山洞里。 他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山洞内又很暖和,身下的石头还透着热气,看样子这山洞离温泉水不远。 天亮了,阳光在洞内留下扇形的光,他正往那边看去,一道黑影就跃了上来,四目相交,逝修直接僵在原地。 他还穿着那件夸张的长袍,手里还捧着一堆枯草,惟公卿往他手上瞄了眼,那家伙突然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嗷的一声就炸了。 “你别以为和我交pei了你就特殊了!我不是特意给你找吃的!我只是留着你还有用不能让你死了!” 凡人的身体很虚弱,昨天和他昨晚之后,几乎是气若游丝了,逝修觉得,惟公卿比一般的凡人还要弱,只是他不知道惟公卿之前经历了什么,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交配二字让惟公卿皱了下眉头,逝修这时胳膊一扬,手里的枯草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甩到了惟公卿腿边,那团草落下时还保持着原样,就是传出一股热感,惟公卿看了眼,枯草里包着的,是一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蛋,这应该是那些动物仓皇离去时落下的子孙后代。 视线转回那一脸不自然的家伙,惟公卿无法想象,那头巨兽去掏鸟窝,去翻土洞的模样。 惟公卿那平静到带着审视的目光,让逝修更是不自在,他一看过来,他立即又吼回去。 “要不是被下了咒,谁会想碰凡人那又没用的身子!” 惟公卿的脸沉了几分。 他有没有告诉面前那头委屈不甘像是被占了多大便宜的妖怪,他现在很不高兴。 当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并结束之后,惟公卿的心态变得很平静,他也不再惧怕面前的妖怪,他已经半条腿踏进鬼门关了,最惨的下场不过是整个人都迈过去,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如死透了轻松。 他很想提醒逝修,他完全不必摆出这副不情愿的模样,他也想提醒他,也不知是谁,咒已经解了,还没完没了的做着,一边做还一边说着…… 他的身体手感很好,就不想放开。 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的味道也很好闻。 他的下面…… 也…… 他还问他,是不是凡人都这样…… 昨天惟公卿的意识不清,但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回忆到此为止,这让他不爽的感觉更甚。 他冷冷的看着那妖怪,不过这些话他没说出来,不是害怕,他实在不想再和这妖怪有什么纠缠,他也不想和他争辩,他们谁才是受害者。 那种荒谬又荒诞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想再想了。 看着那qiang爆自己并差点让他丢了小命的凶手,挑出一个较硬的枯草,在旁边的石头上写道:我已经帮过你了,我要离开。 石头不比土地,留不下痕迹,逝修仔细的看着惟公卿每一个笔画,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并看过来的时候,逝修想都没想的直接回答,“不行!” 惟公卿挑眉,他用他解咒,自己命大没死,现在该做的已经做了,这妖怪为什么还不放他离开。 理由。 惟公卿写完,又看了过去。 凡人那一脸冷漠的模样让逝修相当恼火,昨天他才屈尊降贵,委屈至极的抱了他,一大早又去给他找东西怕他饿死,这凡人现在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娇羞的对他惟命是从么? 再说他们昨天做了那种事情,按照凡人的习俗,他就是他男人了,凡人不是有那么句话,叫既嫁从夫么? 视线又移到惟公卿的嘴唇上,昨天他的唇都干的裂开了,是他一点点给他tian成这样的,也是他帮他补充的水分…… 想到昨天他帮他滋润嘴唇的时候,逝修的脸颜色又有了变化。 惟公卿就这么看着那妖怪不同层次的红,到最后变成扭捏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好像挺紧张的,那手都在来回搓着。 逝修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玩的很嗨。 妖怪的脑子果然和人类的回路不一样。 看他都快不可自拔了,惟公卿咳了一声,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见那妖怪看他了,他才又写道:难道你是打算对我负责? 这话讽刺意味很浓,可那妖怪看到‘负责’二字时,那眼睛先是一亮,表情变得更不自然,惟公卿捏着枯草有些愕然,他无法想象,在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第二天会是这么个情形。 难道不该是那家伙冷血无情的恩将仇报,将他杀人灭口,或者踪迹不见的任他自生自灭? 我不用你负责。 这话写完,他明显的感觉到逝修的气势一变,那种不知好歹的眼神相当凶悍,让惟公卿突然想起了昨天要用头发勒死他时的模样。 “这次我不追究,再提要走,我杀了你。” 见识过逝修的喜怒无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惟公卿也没觉得再怕,只是气氛突然紧张,让人很不舒服。 无法沟通,惟公卿捡了颗蛋,慢慢的剥开了。 他很虚弱,剥蛋而已,都能让他连胳膊都跟着抖。 他很久没吃东西了,他需要食物,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思考着那妖怪不肯放他走的原因,还有他到底要如何脱身。 现在这样,他连爬都爬不动了,逝修不让他走,他真走不了。 另外一头,某只妖怪动了动耳朵,看到惟公卿吃了他找来的蛋,那表情才缓和了些。 他蹲在一旁的石头上,往洞外看着,他还是不习惯凡人的身体,又细又软,弱的不行,而且这爪子一点都不锋利。 他在石头上磨了两下。 几餐没吃,惟公卿没敢多吃,看到兽性十足的逝修,他又咳了声。 谈谈你的事吧。 等他写完,逝修不解的看了过去。 惟公卿补充:你为什么被关起来?还施了那么毒辣的咒。 提到那咒,逝修的表情就凶狠起来,爪子在石头上抠了几下,惟公卿看着都疼,他下意识的揉了揉指尖。 “那该死的仙藤!老子迟早有天掘了你的根!毁了你的仙灵!仙籍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又不是真正的仙!” 逝修恶狠狠的骂了一堆,通过他匮乏的词汇,惟公卿再次确定,这家伙果然和人类的接触不多,语言造诣相当不咋地,连骂人都不会,至少他没听到标准的国骂,一般来说,那三个字骂出来才更解恨。 还有,那白衣人,竟然是仙。 从逝修的话中来看,那人不是真正的神仙,应该是仙草一类的存在。 看到面前这妖怪,惟公卿就一点都不惊讶了,谁规定只许动物变人,草就不能变,再说人家又是天上的草。 提到那人,逝修就变得暴躁,他突然转了过来,那带着杀意的眼神让惟公卿有有些心悸,因为愤怒,逝修的声音更为嘹亮。 “老子不过是不小心吃了善广尊者许给他的梨树精,他犯得着满三界追杀我么!” 这句话,惟公卿认真的消化了一遍,确定自己想的没错,他才又看向那妖怪。 难道你‘吃’了人家的老婆人家还不能找你报仇么? 难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不管是人是妖是神仙都无法接受被人带绿帽子么? 怪不得那白衣人给他施了这么毒辣的咒,如果是他,惟公卿觉得,他一定会比对方还狠。 他写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不共戴天的仇,你霸占了人家妻子,他这么对你,不足为过。 “我怎么知道那梨树精是他的!再说他的东西他不看好了到处跑什么啊!那梨树精跑到灵界去了!我不吃还有其他灵兽抢着要吃呢!那可是仙灵,一个仙灵好过十个邪灵,那么补的东西谁会放过!”吼完这句,逝修更为激动,“老子是邪灵兽,她一个弱的不行的仙籍可哪跑什么啊!再说我不吃她她就吃我啊!” 逝修是灵兽一种,邪灵兽。 他属魔族,与仙族处对立位置。 自古神魔不两立,他吃了梨树精的仙灵是无可厚非的。 怪只怪那梨树精太弱,否则被吃的不一定是谁。 惟公卿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他发现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一件事。 他比划着让逝修收声,等他安静了惟公卿才写:你……是怎么‘吃’的梨树精,是像昨天对我那样么…… 他写完,那妖怪的一怔,然后那表情飞快的变化,最后涨的通红通红的…… “你把老子当成不分对象不分季节对什么东西都能发情的凡人了么!”   ☆、第三十五章 逃脱困境 第三十五章逃脱困境 逝修吼的惊天动地,惟公卿下意识的往洞口看,他生怕来个天塌地陷,不过山洞很坚强,就是飞下几粒尘土…… 耳朵里隆隆作响,惟公卿揉揉额头,好吧,算他错了。 他就是随便问问。 看逝修那一副被人侮辱又一脸通红的模样,这件事情在那妖怪的眼里好像挺神圣的,惟公卿很想问他,难道昨天是这家伙的第一次…… 惟公卿平静的看着那炸毛的妖怪,夺走了你的第一次还真不好意思。 还有,他最近的运气是有多诡异的,一个没有经验的王爷,一个‘涉世未深’的妖怪…… 想到这里,惟公卿在心里为自己呵呵两声。 他聪明的不去和逝修讨论他的经验问题,于是他装做没事发生,继续写:所以你是怎么吃的? 这不怪他,问题出在这家伙用‘吃’那个暧昧的形容词,这个妖怪的表达能力需要训练一下。 写到‘吃’字的时候,惟公卿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吃了她的仙灵。”逝修不满的解释,那表情完全是一副连这都不懂的模样。 惟公卿是真的不懂,但他决定不在这个他连个概念都没有的事情上纠缠:那梨树精呢? “变成梨树了。” ‘……’惟公卿抬起头去,无语的看着那妖怪,原来被吃了仙灵就会变成原形,怪不得那白衣人要追杀他,这家伙真该死啊,人家娇羞可爱的媳妇下一刻就变成一棵树了,这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啊。 这家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惟公卿在心里默默的站到了白衣人一边。 他的身体早就到达极限了,这念头才冒出来,惟公卿两眼一黑,就向后栽去,在他的脑袋撞到石头之前,逝修托住了他的后脑,替他免除了二次伤害的危机。 凡人的身体就是这样柔弱。 逝修一脸不耐烦,但动作却很温柔,他以为那凡人已经没事了,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还能和他交谈,可是靠近他才发现,惟公卿仍旧很虚弱。 刚才就是硬撑着的。 昨天结束之后,他若是不把他弄到山洞里来,怕是这凡人就一命呜呼了。 他找来的蛋只少了两颗,逝修不满的扬眉,都这么没用了还不多吃一些,看样子他得好好的喂养一下,不然这凡人随时都会死。 他得让他强壮起来。 看着这面无血色的脸,逝修一边抱怨着凡人的身体很没用,一边把他抱了起来,他打算给他调整个舒服点的位置,可是手一碰到惟公卿身下,就摸到了一股湿意,他愣了下,愕然的抽出手掌…… 他不记得他弄伤这凡人了,他也没见他流血啊。 果然那手上没有红色的痕迹,那熟悉的气味让逝修再次一愣,他知道那是什么…… 昨天的一幕重现眼前…… 想到那些东西现在还在,逝修的脸就忍不住发红。 他再看看怀里脆弱又没用的凡人…… 是不是凡人里面都像他这样…… 想到这里,逝修的脸着火一般。 …… 他一睁开眼睛,在洞口张望的逝修就走了过来。 “我们得赶紧离开。”半天没见惟公卿爬起来,逝修的眉毛又挑高了,“站的起来么?” 惟公卿遗憾的摇摇头,小侯爷这身子被他弄垮了,意志力再坚强身体也受不住了。 逝修嘟囔了声没用,就把他拽了起来。 不过他该怎么弄这凡人? 用扛的?惟公卿这身体明显受不了。 用抱的?人的形态他不习惯,这胳膊腿他都不太会用。 逝修比划了会儿,最后决定用背的。 ‘要去哪?’在逝修思考摆什么姿势的时候,惟公卿找准空当,连忙问了句。 逝修没那耐性看他的唇形,不过大概猜出了惟公卿在问什么,“去西边,宽阳,那边城大人多,方便隐藏,在我的力量恢复之前,不能让那家伙找到我。”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逝修的目的是一样的。 逝修在躲那白衣人,而他在躲江沐。 靠他一个人能力,根本走不了多远,惟公卿看了逝修一眼,这妖怪也不是全无用处,他正巧需要他,有逝修在,躲避江沐也容易一些。 所以他接受了逝修的安排。 逝修刚要把人拖到背上,就想起了一旁的蛋,“所以说凡人就是麻烦,不吃东西就会死,赶紧,都吃了。” 看到那些蛋,惟公卿的嗓子就跟着一紧,他之前一直在火山石的烤灼下,现在又处在高温的环境中,还吃这么干的煮鸡蛋,他现在很渴。 可是逝修说的对,他必须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于是惟公卿废了很大的劲,勉强吃了三颗蛋。 他吃东西的时候,逝修就恶狠狠的盯着他,他说吃饱了,那妖怪又是一阵大呼小叫,他在抱怨他吃的少,在他没允许的情况下惟公卿不能死云云,不过最后逝修也没逼着他都吃了,而是把剩下的蛋塞进了惟公卿装饰用的钱袋里,让他收好了。 然后就驮着人,跳出山洞。 阳光刺目,惟公卿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俩人已经在林子里了,温泉的热度被抛到身后,他又想起了这是冬天。 惟公卿看着地面上地砖一样的阳光,又左右望了望,半晌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拍拍逝修的肩膀…… “什么事?” 他不回头,也看不到自己的嘴,惟公卿只能把手尽量伸开,指着某个方向一个劲儿的拍他,逝修被他弄的恼了,急刹车一般的停住,他一脸不悦的回头看他,“到底什么事?” 见惟公卿还是往那边指,他干脆把他放了下来,“你要拉屎么?” 这粗俗的妖怪。 惟公卿嫌弃的皱眉。 他弯腰去捡木棍,不过这一低头差点来个倒栽葱,逝修眼疾手快,连忙把人拽住了,然后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上,“写这里,我看的懂。” 惟公卿点点头,写下:那边才是西。 他写完之后,逝修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耳根一红,咆哮道,“老子知道那边才是西,这边好走一点我才绕远的!” 他不喊还好,这么一喊惟公卿反倒是确定了,这妖怪,不知道那边是西。 他们一直在往东走。 原来逝修不会辨别方向。 不过很奇怪,野兽什么的不是对方位的定位很灵敏么…… 惟公卿那怀疑的眼神让逝修更加恼火,他粗鲁的要把人往身上拽,惟公卿连忙又推了他一把,他在他手心继续写:我很渴。 他想坚持,可是实在是渴的厉害,他嗓子本来就不好,这一渴都开始发疼了。 “你可真麻烦。” 他不出意外的看到逝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还有他的抱怨,可下一刻,那妖怪突然把他拽到了怀里,他的脑袋被逝修捧住了…… 惟公卿的眼瞳缩了下。 逝修在tian他。 tian他的嘴。 逝修的动作像狗一样,打横舔着,那舌头一次又一次的扫过唇瓣,逝修很有耐性,就是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惟公卿有些受不了了,嘴巴微微张开了些,那舌头就顺着嘴角舔到里面,连他干渴的舌头一起tian了…… 惟公卿看着那紧闭的眼睛,有些茫然。 许是因为这家伙是野兽,所以毛发异常黑亮,乌黑浓密的头发,连睫毛都是一样又长又密,每每眨眼,似乎都能卷起一阵微弱的风…… 逝修俊朗,高挑剑眉,双眸狭长,刀刻斧凿的脸,棱角分明,身份使然,他身上总透着一股邪气,发脾气的时候会被忽略,一旦沉下脸,那压抑的感觉直接能挑起人的惧怕。 逝修的眼睛,有种特殊的力量,前一刻会让你轻松无比,转瞬就让人不寒而栗,双膝发软。 那眼睛微微一转,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牵引而动。 江沐是贵气,这家伙就是霸气,即便在深山之中,满头枯草一件简单的长袍,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见他第一眼,就会被震慑。 惟公卿发了很久的呆,逝修放开他时,就看到一张呆愣的脸,这凡人被他tian的失了神,这个念头让逝修又有种脸颊发烫的感觉,他嘟囔着不要再给他找麻烦,然后把惟公卿重新驮到了背上。 这次,向西而行。 而趴在他背上的惟公卿,这时候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第三十六章 夜入何处 第三十六章夜入何处 逝修的脚程很快,天还没黑他们就出了山,这次没有任何咒法的阻挡,逝修成功的离开了囚禁他许久的地方。 出山之前,惟公卿再一次叫住了他。 他示意逝修,他这样进城是不行的。 现在是寒冬,他的身体不同于凡人,他觉不出冷,他穿成这样进去,想不被万众瞩目都不行,他们俩现在这是逃难,不能这么高调。 逝修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他压根就没打算用人的形态进去。 他鄙夷凡间,他也不屑与那些卑贱的凡人一起生活,现在形势所逼,他需要凡人杂乱的气息作为掩护,他得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恢复力量,他不能一直被那家伙追杀。 逝修不想和凡人有太多接触,所以他把惟公卿留下了。 说话的功夫,惟公卿再一抬头,旁边就多出一头巨兽,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逝修的原型,震撼效果是一样的,他看了几秒才缓过神来,然后他看着巨兽的眼睛,心说,难道你觉得这样进去不会被人关注么? 满城的人都会跑干净好吧?! 恐怕道士法师什么的会一应俱全,跑来斩妖除魔什么的。 逝修那家伙果然没有这个自觉,他真的认为自己这样很低调了,竟然直接往城里走。 惟公卿吓了一跳,不想自己被他连累,连忙挡在了逝修前面。 惟公卿摇头,他尽量让嘴型清楚,他说,‘你太大了。’ 那兽首一扬,惟公卿在野兽的脸上看到了得意的神情。 拜托,大哥,自恋也该有个限度,我不是在夸你。 ‘你很威风,但是会吓到城里的百姓,’惟公卿近一步解释,他不是让逝修体谅百姓们的感觉,而是在提醒他,‘他们都很胆小,会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惟公卿换了个方式,那妖怪果然很吃这套,抱怨的同时乖乖的缩小了一号,也就是惟公卿还能平静的面对这幕,换做其他人,这会儿早就嘴角抽搐不忍直视了。 “怎么样?” ‘再小一点。’惟公卿比划了个大小。 “怎么这么麻烦。”如是说着,逝修还是照做了。 这次差不多了,和一般的大型犬差不多,只是…… 惟公卿揪了揪他脖颈周围的毛,没有谁家的狗长这么长的毛,他示意逝修,这个毛能不能变短一点。 比起缩小身体,这些毛对逝修来说似乎很重要,惟公卿从他眼里看到了明显的不愿,在这家伙的耐性消失前,他连忙表示,‘你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模样,要知道你变成什么样都很威风,人的形态英俊非凡,灵兽的姿态英姿飒爽。’ 惟公卿脸不红耳不赤的说着无论是谁听了都满地鸡皮疙瘩的话。 他的称赞让那妖怪一愣,惟公卿看到他的脑袋甩了两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头野兽,不好意思了。 如果他的毛不是黑的,现在恐怕能看到红色了吧。 逝修的潜台词应该是,我知道我很帅,你不用说出来了…… 在惟公卿的奉迎下,逝修终于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犬种,但和家犬也差不多了,只是个头大了些,相信古代对犬没有太多研究,说是窜种应该能蒙混过关。 于是,惟公卿带着这头家犬模样的邪灵兽,进了宽阳城。 …… 宽阳比裕河要热闹的多,流动性很大,他们进城的这段时间,就看到有两三个商队往来,逝修的选择很正确,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很适合正在逃难的他们。 看到宽阳城的时候,天就已经擦黑了,走了没多远,仅存的阳光也消失在山的那头,这个时代还没受到大气污染等影响,所以温度很正常,没有所谓的暖冬,天一黑就冷的要命。 他们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地方过夜。 同时,第一个问题也找上门来。 他们没有银子。 惟公卿抱着侥幸心理,到客栈去尝试了下,那些小二一见他衣着寒酸,一脸病容,又带着条大狗,别说好心的收容他们,就连门都不让他们沾。 开门时满脸堆笑,一照面那脸就沉了下来,不容分说立即赶他离开,客气的几句冷嘲热讽,有的干脆直接泼出一盆水来,说是清清晦气。 天很冷,溅到水的地方很快就凝结成冰,他的鞋尖被弄湿了,很不舒服。 惟公卿动了动脚趾,平静的对逝修表示,他们得换个地方。 客栈不行,他改投民家。 这宽阳人来人往,客流如此之大,经常有客栈人满,商队到百姓家投诉的事情,在金钱的趋势下,这些百姓也同样势利,他们不在意惟公卿穿的有多落魄,只要他有银子,他们就会盛情款待。 结局是相同的,一听说要免费住宿,所有的笑脸立马不见,眼看着天已全黑,民居的街道里已经见不得多少人,惟公卿的力气也快用尽了,面前这扇门是这胡同内最后一家,这次再不行,恐怕他们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没精力再去和人商量,而天太冷,来人开门的速度越来越慢,怕是再过一会儿,就算他拿出银子人家也不会愿意。 更何况他这种情况。 调整好状态,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得把握住,不管用什么办法。 揉揉僵硬的脸,惟公卿扯出个笑容,然后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里面有人应门,惟公卿表明身份后,里面传来拖拉的脚步声。 门才打开个缝,惟公卿就听到了不满的抱怨,“都这个时辰还来敲门,早想什么了,真麻烦。”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男人伸出头,他根本没注意惟公卿的笑脸,上下看了看,他不耐烦的说,“这个时辰了,一钱银子,管顿饭,有肉。” ‘这位大哥,小弟初来此处,银子不慎遗落,能否借住一夜?我会在宽阳待上一段时间,筹到银子我会立即还来,这么晚了实在麻烦,我不用吃的,找个地方能让我躲个寒就行了。’ 惟公卿连比划再说,那男人费了半天劲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惟公卿那一大堆话他没注意,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没银子?” 惟公卿摇头。 那男人骂了声娘,转头就去关门,惟公卿一见不好,连忙撑住门板,不让他关上,‘这位大哥,银子我会很快还来的,这天寒地冻的,大哥收留我一夜,大哥的恩情我……’ “少他娘的废话!”男人关了几次门都没关上,这大冷的天,没银子还赖着不走,那男人直接火了,一把推了过来,那手不知是握着拳还是怎样,惟公卿被他弄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换做平时还行,他现在这身体实在不行,他站不稳,只能认命的往后摔去,背后就是墙,他已经做好了撞个满头包的准备。 后背这时一热,一股力量将他顶了起来,惟公卿刚一站稳,就见面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他听到咣当一声,定睛一看,身旁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跳进了门里,那爪子正好压在那蓝衣男人身上,对方吓的魂不附体,躺在冰冷的地上不敢动弹。 惟公卿吓了一跳,连忙去拽逝修,他们要是想在这里安然无事的生活,就不能惹出一点事端。 逝修现在显然已经火了。 他不知惟公卿在忙活什么,可一次又一次看他被人驱赶,嘲讽,他的耐性已经到达了极限,这个凡人,还不知死活的动了手…… 生怕逝修这一爪子拍下去,惟公卿连拖带拽的死活不让他再动,感觉到惟公卿的焦急,那野兽落下了爪子,回过头去…… 那男人瞅准机会,从他身下翻了出来,也不关门了,连滚带爬的就往屋跑,留下那一人一兽对视着。 ‘你别这样,我们没银子,人家不愿收留,是很正常的,不要胡闹,你要是不想惹来麻烦,就赶紧走。’ 逝修看不懂唇语,惟公卿说的慢一些,他大致还能猜出,怕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惟公卿说完,就蹲在地上,把他的话又写了一遍。 逝修看完,抬头瞅他。 ‘很抱歉,我没银子,只能让你露宿街头了,我明天去想办法。’ 惟公卿遗憾的冲他笑笑。   ☆、第三十七章 解决问题 第三十七章解决问题 逝修现在的体型,就是条大型犬,惟公卿蹲着,俩人的脑袋就平行了。 见逝修在看他,惟公卿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摸这家伙的脑袋,不过他不是狗,是随时都会发狂的妖怪,不管逝修有时候看起来多简单,多无害,惟公卿对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他是妖怪,表面上惟公卿和他相处的很融洽,但实质上,他从没忘记逝修的身份,以及他无常的性格,及,在山中对他所做的一切。 现在,他很累,已经没精力再去应付这家伙的脾气了。 逝修看了他半晌,突然一错身出了大门,他的配合让惟公卿相当意外,看着那已经走出门口的黑色身体,他以为这家伙会咆哮着说整个世界都要听他支配,哪个不要命的敢赶他们走,类似于这样的话。 这才符合逝修的性格,也完全是他会说出的话。 跟上逝修的脚步,惟公卿前脚才出门,后面那门咣当一声就栓死了,他还听到里面传来恶狠狠的咒骂,惟公卿对此很平静,谁叫他没钱。 关门的声音同样引来逝修的注意,惟公卿见他回头看了眼,那冷冰冰的眼神代表什么惟公卿不清楚,但逝修没杀个回马枪,看了会儿就继续往前走,转身的时候,他说,“跟我来。”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能找个地方应付一夜就不错了,惟公卿只能将希望给予在这家伙身上,前提是这家伙别再找错方向,来时的路上,他不知提醒了他多少次。 逝修的方向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惟公卿以为逝修会带他在附近找个破房子,可最后他们停在了一间店铺前,惟公卿还没弄明白,就被这家伙的脑袋一顶,撞进了屋。 在进门前,他下意识的扫了眼店铺匾额,上面写着:宅行。 屋里很暖,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温度让惟公卿有种再也不想回头的感觉,这店铺不大,四四方方的格局,很典型的古代摆设,柜台后面是一个与墙同样高矮的柜子,旁边有一个挡着帘子的门,看样子那是掌柜的内室。 正堂内,中央放着个长桌,两侧放着椅子,另外两边也是同样摆设,转角处有两盆一人高的植物,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依旧绿意盎然。 掌柜的正在吃火锅,热气升腾的,许是没想到这个时辰还会有人来,那掌柜的夹着块肉愣了下,然后才问,“这位爷要看房还是买地?” 一听这话,惟公卿先看了眼手边的妖怪,听这话,这宅行和现代的房屋中介性质差不多,这家伙竟然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他不明白逝修的意思,这会儿也不好问他,就硬着头皮冲掌柜笑了下,‘先看看。’ 掌柜见惟公卿是个哑巴,也就没再多问,转身进了柜台,指着上面的标签问,“爷想看什么样的,我帮你找找。” 惟公卿扫了一眼,标签标注的很清楚,一边是房,一边是地,还有商铺田地等其他产业,但都是和土地有关的。 每一大类标的都很清楚,其中小类也有优良劣等标明。 掌柜的在等惟公卿回答,逝修这会儿却是进了柜台,他往起一站,伸展的身体与掌柜差不多高,只见他前爪一拍,停在了‘优’那一类。 掌柜的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往惟公卿那看去,惟公卿和他一样迷茫,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冲着掌柜淡淡一笑,示意他逝修的选择就是自己的意思。 掌柜一见这情况,也顾不得这条大黑狗有多神奇了,知道自己来了大买卖,当即又热情许多,翻找的时候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一顿介绍,惟公卿根本没注意他说的是什么,他一个劲儿往逝修那看,他无声的表示他们没钱,待会儿掌柜的发火,他们会被送到官府去的。 可逝修根本就没看他,那双眼睛就在掌柜的身上,等掌柜将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拿出来后,他走到了惟公卿座边蹲下了。 见掌柜过来了,惟公卿只能摆出架子,冲着掌柜象征性的点了下头。 掌柜把本子递给了惟公卿,自己转身沏了壶茶,惟公卿随便翻了眼,他发现这是房屋资料,上面有每栋房子的详细记录,方位,布局,连风水都有记载,不过这些房子都很大,上面虽没标注价码,惟公卿也知道肯定便宜不到哪去。 他正看着,逝修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把本子放到腿上,惟公卿狐疑的看了他眼,照他的意思做了。 掌柜的很快回来,他扫了眼惟公卿翻的页码,就开始给他介绍,他一边说还一边给惟公卿倒茶。 惟公卿听他说的天花乱坠,从掌柜嘴里出来的房子,一个个都成了帝王大厦,华贵的不得了,他对古代建筑没什么研究,不过他还是看的出,有很多房子很普通,也就能拿来骗骗逝修这种非人类了。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望向旁边的家伙。 他发现,逝修听的比他还认真,掌柜说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本子看。 掌柜挨个介绍了一遍,也没见惟公卿有所反应,由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那态度分明就是不太喜欢。 掌柜的连忙征询他的意见,问他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惟公卿只做沉思状,反正也是看房,大不了用不喜欢作为托词,他们脱身也容易,可这时,腿上一动,逝修的爪子压在其中一页,眼里满是兴趣。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房子。 掌柜一看这个,反倒有些犹豫,不过那点顾虑稍纵即逝,只顿了下,就又开始巧舌如簧的介绍开来。 惟公卿留意到,这房子掌柜的之前并没提及,看这布局与规模,这房子都是上乘之品,掌柜的没道理将这赚头这么大的房子忽略,看样子其中必有什么猫腻儿。 逝修这次听的格外仔细。 掌柜的说,这房子在民居后方,远离商铺街,但靠近城门,环境安静,出行又方便,更重要的是,这家主人急着脱手,价钱也好商量。 逝修听他说完,眼睛就没离开那页,惟公卿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在腿上写下:你喜欢这里? 逝修没有表示,一转身出去了。 惟公卿见状,连忙跟着起身,他对掌柜的表示,他再考虑一下,暂时没看到喜欢的房子,掌柜的不想放他走,就又拉着他说了一堆,掮客的嘴巴果然厉害,惟公卿正想办法摆脱,离开的逝修折返了。 他和掌柜的同时回头,然后俩人又同时一愣,那逝修嘴里,叼了一沓银票。 厚厚的一沓,千八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逝修将银票放在桌上,惟公卿连忙看过去,他确定这些银票不是画出来的,至于真伪他就不懂分辨了。 希望这不是逝修用法术变出来的。 掌柜的瞠目结舌,逝修这时扫了眼他之前相中的宅子,惟公卿迟疑的看了他半晌,最后才对掌柜说,他要买最后看的那栋。 没出半个时辰,他们就来到那座府宅前。 这宅子比本子上写的还要气派,这是惟公卿一路以来看到的最好的房子,这么便宜,这么痛快的卖给他,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这应该是那掌柜有史以来第一次交易的这么顺利的生意,他把他们带到地方,连钥匙都没给,拍拍屁-股就走了,惟公卿的狐疑更甚,可逝修却像是没感觉般,看看大门,他满意的迈开步子…… 逝修来到门口,刚要推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惟公卿看到了一个差不多四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穿着打扮相当得体,身材不胖不瘦,腰杆笔直,给人一种干练精明的感觉。 他站在门里,冲惟公卿微笑,“欢迎,亲爱的新主子。”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拗口…… 再看那人,惟公卿总觉得,那家伙的笑容很诡异……   ☆、第三十八章 容身之所 第三十八章容身之所 惟公卿暂时没那么精力去思考许多。 宅行的掌柜说过,这宅子一直空着,有一个老管家在看守,惟公卿没提出要看房,所以这步省略,其他的事情掌柜的表示管家会告诉他。 包括整栋宅子的钥匙什么的。 所以看到这人他也不意外。 惟公卿今儿算是精疲力竭了,余下的事情过后说,一见那管家,他就示意他带自己去卧房。 他要休息。 惟公卿来之前,宅行掌柜已经差人通知了管家,也知晓惟公卿不会说话的事情,所以那管家并不意外,弄懂了他的意思,就在前面引路。 惟公卿大致扫了眼,这房子的情况和在他宅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相对破旧一些,他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会卖的这么便宜?还有逝修看到这房子那页时,掌柜的脸上的犹豫惟公卿看的清清楚楚。 将视线转向前方的掌柜,迟疑了下,惟公卿轻轻拍了拍他。 管家很快转了过来,带着笑容,他停下了脚步,谦卑有礼的道,“主子有何吩咐?” 惟公卿指了指房子,又指了指自己装满煮蛋的钱袋。 管家等他比划完了,才开口说话,看管家这模样,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给人的感觉十分的专业,“主子是问,这宅子为何这般便宜?” 惟公卿点头,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管家,怕错过他任何表情的变化,他相信这宅子不是那么简单,但管家是否和宅行的掌柜一样隐瞒就不确定了。 不过惟公卿的担心多余了,管家并没有知情不报的意思。 他相当痛快。 “这宅子已经换了不少主子,每一个,差不多都问过我这个问题。”管家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俩人一边走一边说,“这宅子位置好,风水好,在这宽阳城内,也算是数一数二,这宅子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 惟公卿看了过去,管家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灯笼的红光照亮他的脸,那淡淡的笑容分外明显,管家说…… “这宅子的主人,不出一个月,肯定会死于非命,和他有关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连厨娘花匠都逃不开,所以这宅子,也是宽阳城内有名的鬼宅。” 惟公卿突然站住了。 那管家冲着他笑了下。 俩人谁都不说话了,看着惟公卿那略显惊愕的表情,管家的笑容依旧。 能风轻云淡轻描淡写的将这么惊悚的消息说出来,这管家的心理素质得有多好,惟公卿咳了声,指了指管家。 “主子是问我,为什么大家都出事,只有我没事么?” 惟公卿点头。 管家又笑,“这宅子的第一任主人就是我伺候的,他死了,我没事,接下来,第二任,第三任,换了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主子都在出事,只有我没受到任何影响,大家都说,可能是我命比较硬,还有人说,说不定主子们都是被我克死的。” 管家说完,又露出那无害的笑容。 惟公卿沉默了。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一见到他那管家笑的那么诡异,那笑容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 点点头,他算是知道了其中玄机,惟公卿示意管家继续带路。 惟公卿没有被吓跑,管家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宅子条件这么好,很多人都是抱着侥幸心理,心想万一自己是特例…… 结果是一样的。 惟公卿听到这里竟然没露出一点害怕的表情,依旧那么淡定,管家对此只能说一声佩服,他记得,上上上个主人也是这样,不信邪,到最后…… 死的那叫一个惨。 管家在心里摇摇头。 送到门口时,他冲着惟公卿微微颔首,“主子,棉被褥子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也收拾妥当,您还有其他吩咐么?” 惟公卿摇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关键再次颔首,脑袋抬起时,他笑道,“我叫梅新飞,您叫我梅管家或者和大家一样,叫我梅伯都行。” 在管家温和的笑容里,惟公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没心肺,这名字起的还真挺贴切的。 …… 梅管家走了之后,惟公卿才去问逝修的意思。 ‘这宅子里不干净。’ 逝修连眼皮都没抬,前爪一拍,就进了房间。 屋里很暖,奔波一天,惟公卿早就累了,他跟着进了屋,不过看到那床榻他有些迟疑。 他和逝修,要怎么睡。 那床榻很大,即便逝修这个形态上去也很宽敞,可是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惟公卿就没办法再挪一步。 逝修在屋里巡视一圈,一回头发现惟公卿正盯着他看,沉默了一晚上的他终于扯开嗓子,开始了他的第一声咆哮。 “你看我做什么?!别指望我会抱着你睡觉!我的咒已经解了!谁会想抱凡人那又没用又软弱的身体!你看我也没用!我不会和你一起睡!” 他第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咆哮这么动人。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 ‘床榻给你,我睡那边。’不给逝修改变主意的机会,惟公卿指指床榻,立即做了安排,他示意逝修到上面去睡,里间还有个内室,是专门给丫鬟准备的,小是小了点,不过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他去里面。 逝修看了眼那整洁的床褥,嫌弃的一扬头,“谁会想睡那么小的地方,翻身都翻不了,凡人就是小气,睡个觉弄的那么麻烦。” ‘那你要睡哪里?’睡大床是他求之不得的,但他没露出一点欣喜的笑容,反倒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逝修。 他表示他还是在替他考虑。 逝修点点前爪,他脚下是一块兽皮地毯,在惟公卿来之前梅管家已经打扫过了,所以只有一点尘土味儿,这在逝修眼里,比那个床好不知多少倍。 ‘既然这样……那,晚安吧。’ 累了一晚上,惟公卿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要知道他连比划再用嘴,要比常人更加辛苦。 没有洗漱,他草草的吃了颗蛋就栽进了柔软的床褥中。 睡到床的感觉真好。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惟公卿闭上了眼睛。 兽皮地毯就在床边,床幔没拉,逝修一抬头就能看到凡人那张疲惫的脸,他砸吧两下嘴,也趴下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惟公卿很累,却睡不着,他躺在枕头上,看着前方凸起的那块黑色毛皮,半晌之后,他无声的说,‘逝修,谢谢你。’ 因为逝修,他才不至于沦落街头,也因为逝修,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辛苦。 对这个世界他并不了解,但逝修应该比他知道的还少,毕竟那家伙不是人类,所以来到人类世界生活,惟公卿下意识的担起了责任。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要安稳的生活。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逝修什么都不懂。 他担心的问题有很多,衣食住行,他们要怎么弄到银子,他们要如何生存,这些都是他得考虑的。他的责任和负担很重,惟公卿很清楚,稍有不慎,就不是他们饥寒交迫的问题了,而是江沐找上门来,性命受到威胁。 接下来的一切,是好是坏,都和他有直接关系。 所以被拒之门外后,惟公卿才抱歉的看着逝修。 可是,被照顾的人,反倒是自己。 逝修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银子,房子,这让他很意外。 这妖怪固然可怕,但这一刻,惟公卿是真想和他说声谢谢。 他还从没被人照顾过。 今晚,他过的很踏实。 连最后的精力都耗没了,惟公卿才昏迷一般的睡了过去,地上那头野兽慢慢的抬起脑袋,看向那再也支撑不住的凡人…… …… 睡到半夜,逝修的耳朵一动,突然直起了脖子,那警惕的视线,唰的转向床榻……   ☆、第三十九章 相同的夜 第三十九章相同的夜 床榻上的人此刻正蜷成一团,一脸痛苦的抱着脖子打滚,惟公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对逝修来说,他气息的变化他都能感应的到。 逝修跳上床榻,用爪子拨了拨惟公卿的手,可那手纹丝未动,可见惟公卿有多用力。 怕伤了他,逝修没再碰他,而是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惟公卿这会儿意识混沌不清,他根本没有察觉身边的逝修,逝修问了几次也没等到回答,不过他也看出了端倪。 惟公卿的脖子疼。 他记得,这凡人的脖子上有道很长的伤疤。 那伤才痊愈不久,疤痕还很新,上面还有很浓的药味,在进山前,惟公卿应该还裹着绷带。 这个长度及深度,是致命的。 逝修的眼神变了变,又开始用脑袋拱他,这次他加重力道,惟公卿的手最后还是被他拱开了。 逝修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这凡人的额头与眼底还透着青,皮肉毕竟被分开过,就算痊愈偶尔也会疼,这无可厚非,可是惟公卿这种疼法…… 犀利的视线向门边扫去,停顿片刻,逝修才注意力放回惟公卿身上。 凡人的痛苦依旧,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辛苦了,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一直扼着喉咙的手也放开了。 逝修舔了舔他的下巴,还有那道细细的伤疤,他的动作引来凡人的战栗,不知是怕还是不舒服,惟公卿开始推他,可他的力气实在敌不过逝修,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干脆抓着逝修的毛,不再动了。 身体的不适感消失后,在逝修的舔舐下,惟公卿又渐渐睡去了。 见他睡了,逝修才放开他,凡人就是这么没用,一点风吹草动就受不了,他太弱了,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根本活不了太久。 想到这里,逝修不好意思的动了动他的脑袋,他刚想跳下-床去,就发现自己的毛被拽住了。 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从惟公卿的手里挣脱,逝修这时候,突然纠结了。 就在那被他嫌弃不是一次两次的小小的空间内,他犹豫,挣扎,反复思考…… 逝修的折腾引来惟公卿的不满,沉睡中的人胳膊一伸,就把那脖子环住了,然后惟公卿做了一个他清醒时死都不会做的事情,他拍了拍逝修的头…… 那头灵兽突然一僵,片刻之后,脑袋一沉,趴下了。 当天晚上,梅管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了他的门,探进半截脑袋和一只手,手里似乎还握着个白色的丝绢,那东西流着泪和他告别,说什么很遗憾以后不能陪着他了…… …… 夜,静谧,安详。 烛光柔和,满室温暖,座上之人却是一脸冷意。 他单手撑腮,慵懒的侧着身体,他已许久未动,火光似雪一般,在他身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黄。 男人精致的五官,在光芒之中,轮廓更为清晰,可谓毫无瑕疵,唯有那双眼睛,凛冽威严,破话所有美好融洽。 此刻,他正挑着眼睛,看着面前桌上,那一字排开的花盆。 这些花盆,正是他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霜美人。 惟公卿逃走的第三天夜里,按照计划,今儿是他换火山石的日子,最后的阶段,最热的石头。 如今他石头安静的躺在桌案上的盒子里,那个人,已经毫无踪迹可循。 他没想到,惟公卿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这种方式逃走。 小侯爷的性格秉性,江沐很了解,死过一次,惟公卿整个人都不同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卖弄他的聪明,那双看似简单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心机,这个惟公卿更机灵,也更懂得为人处世,以及让人惊叹的应变能力。 就连江沐有时都难以分辨真假。 那张活灵活现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江沐一怔,然后冷哼…… 不管他变的多聪明,他都没办法逃出他的掌心。 面前的花突然一动,江沐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看向第四盆,那硕大的花骨朵…… 花瓣在他面前慢慢绽放,像是在伸懒腰一般,一瓣一瓣的伸展,这个过程很慢,江沐却是很有耐性,静静等待着…… 很久之后,那花开了一半,突然,一绺头发从花心垂出,那头发也和花瓣一样,慢慢伸展,最后变得笔直柔顺…… 江沐的表情微变,他隐隐的坐直了身体,那股子懒意再也不见,这画面他见过几次,每次都让他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江沐尚是如此,更缪他人。 仅存的花瓣同时绽开,花心之中,赫然多出一颗人头。 那人面色红润,嘴唇殷红,睫毛与头发黑亮无比,单是看这张脸,会给人一种生活优渥,十分富态的感觉。 事实上,这花,也是营养充足。 花朵完全绽放之后,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与座上江沐对个正着。 江沐站起,手握成拳压在桌子两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朵新开的花,惟公卿逃走的那天晚上,官府所谓的乱子,就是这些花…… 第一个失踪人家带回来的霜美人,突然开花了。 看守的人随便扫了眼,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尿了裤子。 一颗人头垂在花朵之中,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还露出了诡异的笑脸。 然后,整个官府炸开了锅。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事情。 多凶残的案子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什么,可这事情太过怪异,这已经超出常人的接受范围,与鬼怪挂钩,除了害怕,他们什么都想不到了。 官府上下都没了主意,这时有人想起了暗查到此的江王爷。 他们火烧火燎的跑到江沐购置的院子,那一刻,江沐成了整个裕河的救命稻草。 江沐看到那花也是吓了一跳,惟公卿无心的一句话又成了破案的关键,接下来,他只要调查这些花的出处就可以了。 可是这霜美人大洹随处可见,所有的花草铺子都有出售,但从这方面入手根本找不到线索,江沐只得理清头绪,重新再来。 他将这些始终的人与霜美人重新联系,他发觉消失的人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子,这些人并没有始终,而是被花拖进去做了养料,所以才有这诡异的人头花。 能与花直接接触,并了解如何打理的,只有花匠,江沐的范围缩小很多。 他开始查裕河的花匠。 仗着裕河不大,半个时辰不到就全弄清楚了,裕河一共有三个花匠,其中两个在城中,另外一个为了培植花草,直接住在山中,这人脾气秉性十分怪异,和人鲜少接触。 又是这样的性格,又是单独一户。 江沐立即确定了目标,只可惜,官府的人找上门时,那花匠的房子已经空空如也,只剩满屋霜美人。 铺满整个地面,场面颇为壮观。 这些霜美人有的正常,有的花苞奇大,江沐让人把这些花都带回去,恐怕裕河其他失踪的人,也有了下落。 后来他还去找了那高人,可惜,客栈小二说,那位客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后楼还包着,但是,现在已经空了。 不止是那个高人消失了…… 案子处理完了,那个帮他破案的人,也同样不见了。 江沐回去之后,只看到浑身瘫软的秦云杉。 多难的案子,他都能破,别说一个小侯爷。 没什么能难倒他。 你跑不了的。 江沐看着那些诡异的花,他的冷笑与那些人头花的笑容,交相辉映。   ☆、第四十章 府中生活 第四十章府中生活 惟公卿在筋疲力尽中睡去,又在筋疲力尽中醒来,睡了一觉身体并没有恢复多少,反倒是因为放松而变得更加不舒服,他真该庆幸,这小侯爷一定过着相当讲究的生活,无论是食材还是调理,都做的相当不错,不然换做一般人,这身体早就垮了。 养尊处优的小侯爷,熬到现在还能动,这只能说他的底子很好,不是锻炼出来的,而是物资堆砌。 惟公卿正庆幸着,掌心及脸侧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抱玩具熊睡觉的习惯,更何况,这个熊的毛还这么硬…… 还热乎乎的。 惟公卿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两辈子加一起最惊悚的一个早晨。 逝修的兽脸就在他面前,或者说他们是脸贴着脸的。 惟公卿完全傻眼了,连推他都忘记了。 这家伙不是睡在地上么?他什么时候跑到床榻上来了?不止如此,为什么他还抱着他…… 若是人的身体还好,可他怀里的是头野兽,妖怪,什么灵兽…… 他现在,双手环着逝修的脖子,膝盖顶在他相对柔软的肚皮上,另外一条腿伸展着,在逝修的腿……或者说是后爪间,而逝修的前爪就搭在他的腰上,多么亲昵,多么自然…… 多么少女的姿势。 他和一个抱着一人高的泰迪熊睡觉的青春美少女有什么不同?! 惟公卿第一次凌乱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醒,旁边的逝修也醒了。 人有起床气,惟公卿不知道,灵兽也有。 逝修直接窜了起来,声音嘹亮如初。 “你不舒服,老子好心来看看,你这爱找麻烦爱撒娇的凡人竟然抱着老子睡了一整夜!挣都挣不开!老子的毛都被你揪掉了!这么小又这么软的地方难受死了,要不是看在你太虚弱的分子上,老子早一爪子拍醒你了,这次老子就不和你计较了,下不为例!还有,你这个没用的凡人今天给老子多吃点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老子胖起来,老子不想再看到你病怏怏的样儿,睡个觉都不安稳!” 一大清早就这么精神,逝修的精力真让人佩服。 惟公卿被他吼的脑仁都疼,他满脑子回荡最多的就是老子二字,他看了逝修眼,立即又把脑袋低下,揉他的太阳-穴。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逝修说,是他主动抱着逝修的。 惟公卿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而是死都不敢相信。 可是…… 他的指缝间有几根黑色的毛发,发质和长短都与他的不符,这明显是逝修的。 再想起醒来时俩人的造型,惟公卿不认为逝修在说谎。 头更疼了。 “你那张脸真是难看的要命!老子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明知道自己又弱又没用喜欢找麻烦离了老子就不行,还不把自己弄的顺眼一点!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要怎么讨好人么!你这个凡人怎么这么没用!你还有没有一点优点能让我觉得你还不错的?!” 对逝修的斥责,还有他扣到他头上的那几顶帽子,惟公卿只有无语及默默的听着。 这自恋到无可自拔的灵兽。 逝修吵的他头疼,现在连嗓子头疼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出现了,每次一这样,他就要咳血,秦云杉说了,他的伤外面好了,但是里面反倒严重了,这一切,都归功于江王爷。 想到江沐,惟公卿的眼睛有些发直。 即便到了现在,火山石早已拿出,他还和逝修足足做了一晚上,可是身体里还是有火山石残余的感觉,那个热度,还有饱胀感,他的肚子,还像是满满登登的,装满了东西。 脖子更疼了,惟公卿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逝修看到他这举动,更是不屑的冷哼。 “身体有病就早点说,弄成这样你是故意招人心疼呢吧?!没想到你这个凡人心机这么重!不过可惜老子慧眼识珠!你瞒不过老子的!你那点小心思老子全知道了!少给老子整那些没用的!该吃药吃药,该包上就给老子包上,老子说过很多次了,病病歪歪的老子只会更厌烦,你要是真想引起我的注意,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把身子弄好了!” 逝修啰哩啰嗦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惟公卿却是从中听到了关怀,轻触脖子上的疤痕,身体突然联想起了某个奇怪的触感,惟公卿下意识的看向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灵兽……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有一点印象。 果然,不是逝修自己跑上来的,而是他把他留下的。 昨夜,他的喉咙突然开始疼,火烧火燎的,像是那几颗火山石卡在里面一样。 在他死去活来的时候,有人推了他一把,紧接着所有的不适就都消失了,他出于本能的抱住了那个给他安全感的人…… 这一宿,他睡的很安稳。 这个人,就是逝修。 看着他,惟公卿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声谢谢,说完,不等逝修反应,他自己先愣住了。 他是有多久没有和人发自内心的道谢…… 而那灵兽也是一愣。 看不懂唇语,可那口型逝修认识,这两个字让他的气焰霎时间全部消失。 那灵兽晃晃脑袋,视线转向他睡的很不舒服的凡人的床榻用很小的声音说,“好吧,我特别允许你,在你不舒服的时候可以找我来撒娇,我也可以让你抱着睡,没办法,谁让我是你男人呢……” 逝修说完,就跳下了床,然后那灵兽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惟公卿愕然的看着那家伙离去的方向…… 什么男人…… 逝修的语言能力果然有待加强。 还有他的理解能力,灵兽的脑回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刚才真不该多说话…… 另外,逝修刚才跳下床的时候,他是不是看到了他不好意思了…… 如果那张兽脸有娇羞一说的话。 在他后悔的时候,惟公卿没有留意,逝修在他心里的评价,终于从妖怪,野兽,变成了灵兽。 …… 惟公卿很想赖在床-上,舒舒服服的让人伺候一天,可眼下不是他享受的时候,这宅子这么古怪,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尽管疲惫不已,他还是咬着牙爬下了床,只是这脚踩地的时候有点高低不平的感觉,像醉酒一般。 人太累果然不行,可他天生劳碌命,他苦笑着走了出去。 阳光让人晕眩,惟公卿正眯着眼睛让自己习惯的时候,梅管家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纸笔。 梅管家和昨晚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白天看来,他更精神,身上还透着一股骄傲,见惟公卿在看他手上的东西,他不问自答,“主子,这是给您准备的,方便您吩咐事情。” 惟公卿倒是没想到,这没心肺,不,梅管家竟然这样细心。 只是…… 看了看那小狼毫,惟公卿选择拒绝。 他那两笔字,在地上胡乱写写还能蒙混过关,一旦跃于纸上,必然穿帮无误,别说毛笔字,他连怎么握笔都不太清楚。 惟公卿没去接那笔,倒是摸了摸肚子,他示意自己饿了,让梅管家去准备些吃的。 “早上,菜贩来过,我让他将新鲜的食材放到了灶房。” 投过赞许的目光,这梅管家办事竟然这么有效率,不愧是老管家,十分称职,惟公卿觉得,他对他另眼相看了。 可梅管家说完这话就没再动,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惟公卿只得继续示意他,自己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让他尽快去弄早饭。 他比划完,梅管家还是没动。 反倒是本就笔直的腰杆又是一挺,他昂着头,双眼注视着惟公卿,恭敬道,“主子,府里的伙计厨娘都跑的跑,吓的吓,死的死,都不在了。” 惟公卿的呼吸一滞,然后将视线转向梅管家。 聪慧的梅管家一点就透,他再次摇头,“主子,我不会做饭。” 所以…… 你不会做饭又没人会做饭你让菜贩留了一堆食材干什么?! 惟公卿突然有种收回之前的想法的冲动,然后,如果将来有机会,他肯定第一个让这梅管家卷铺盖走人。   ☆、第四十一章 早餐征战 逝修把房子买下来了,他们就得好好打理,至少得弄的像住人的地方,至于梅管家所说的,新主人一月内死于非命的事情,惟公卿完全不在意。有逝修在,他相信不管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这家伙都能摆平,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担心这府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是填饱肚子。 他让梅管家带他去了灶房。 正如梅管家所言,灶房内放着各种新鲜的蔬果,还有鱼肉,可谓一应俱全,看到这里,惟公卿的视线忍不住转向一旁的梅管家,待在他脸上看到洋洋得意之色时,惟公卿默默的又将视线转了过来。 我真不是在夸你。 留下菜没有问题,问题是,没人能把这些东西做熟了。 惟公卿不知道逝修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他不敢铺张浪费,梅管家说菜贩会在月底一起结账,这些菜不吃也是扔,没办法,他只能亲自下厨,好在他对烹饪并不陌生,以前他都是一个人生活,除了出任务,大部分时候吃饭问题都是自己解决。 他会做不少种菜,手艺也很不错,前提是,他得会使用这些炊具。 这宅子之前主的是大户人家,灶房也十分讲究,这里用的不是那种大柴灶,而是一个个小灶台,不仅炖炒有区分,就连冷热及面食都有明确的划分,惟公卿大致看了下,这样的灶台他会使用。 无非就是烧个火,灶房旁边堆着一堆柴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是肯定能用。 他卷起袖子,准备去忙其他的事情,他示意梅管家把火生了,可这米袋还没拆开,梅管家那边就说了,“主子,我不会生火。” 惟公卿看了过去,梅管家相当无辜。 “我是管家,我不是杂役,更不是伙夫,我不懂生火劈柴,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那梅管家你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惟公卿很想问他,不过低头一看,自己这身行头还没梅管家大方得体,而这老东西压根也没把他真正的当成主子来敬重,他只是尽职尽责的走了过场,反正一个月之后,自己也肯定死于非命。 所以梅管家只做本职工作。 惟公卿没再要求,而是指指米袋,让他洗米。 “很抱歉,主子,我不会洗米,老朽长这么大,还从未踏入灶房一步。” 惟公卿看向那站在灶房门槛之外的人,面色出奇的平静,梅管家这是打定主意不会帮忙了,看样子,他得挑个时间树立一下他主子的威严。 懒得再和他废话,他本来就晕乎乎的,再说下去恐怕得倒下,惟公卿摆摆手,示意梅管家可以走了。 后者在离开前,还恭敬的冲着惟公卿点了下头,“那主子你有吩咐再来叫我。” 惟公卿平静的打开米袋,就算喊他了,也无济于事,那老东西不会帮忙。 他将需要的锅和盆刷洗了一遍,只是这些事情就累的他晕头转向,惟公卿咬牙撑着,就在米快下锅的时候,灶房里又来了个客人。 逝修站在门外,一脸不可置信外加鄙夷的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惟公卿已经没力气和他们纠缠,他指指手里的米,又指指肚子,他表示他饿了,要做饭。 逝修当即挑高了眉头附近的毛,“所以说凡人什么的就是麻烦!” 这么多天,惟公卿也没见逝修吃东西,他不管灵兽要不要吃饭,人都来了,就顺嘴问了句,‘你要不要吃?’ 见那凡人向他指来,逝修差点跳起来,“谁会想吃凡人那恶心的要死的东西!” 逝修站的位置,刚好是梅管家之前站着的,俩人的位置和角度都是一样的,距离门槛有那么一寸不到的距离,但都是嫌弃的不肯入内。 见状,惟公卿不再理会,转身去做自己的早饭了。 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填饱自己的肚子。 食材很多,但都是用不上的,他哪还有力气去炒菜,惟公卿生了火,本打算做米饭,不过水没控制好,加的多了,就变成了一锅半干不稀的粥,这刚好也成全了他,他现在的消化系统还不适合吃太硬的东西。 他又拌了点爽口的小菜,配着粥喝,等身体再好一好,他再开始增加营养。 惟公卿手脚很麻利,没多久饭菜就弄好了,他也没‘劳烦’梅管家,自己端去卧房,不过走了一半俩人就不期而遇了…… 梅管家垂了下眼睛,待看到惟公卿食盘上的东西后,那表情飞快一变,不过抬起头后又变成原来的模样…… 他主动把食盘接了过去。 卧房昨天他收拾过了,外厅的桌椅也能使用,他们去的时候,逝修正在屋子中央转圈圈,看到他们,不屑的哼了声,然后跳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惟公卿装作没有看到,倒是那梅管家多看了几眼,那眼神绝对是挑剔也嫌弃的,惟公卿竟然把这么大的狗养在卧房里,还有他刚才是不是看到那狗不屑的表情了? 奇怪的人,奇怪的狗。 梅管家在看他们,逝修也盯着他不放,动物都不喜欢自己的领地被入侵,那梅管家他怎么看怎么碍眼…… 惟公卿饿极了,又忙活了一早上,他根本没留意隔壁的暗潮汹涌,他一坐下就把粥端了起来,慢悠悠的吹开上面的热气,舀了一小口送到嘴里,然后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古代的食物就是好吃,没有任何添加,这米香而甜,虽然比不上王府的食物,但有股天然的味道,想必这是和宽阳附近的山水有关,单吃这粥不配任何小菜都一样好吃。 他吃的很满意,那表情堪称幸福,那边较劲的二位,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注意力渐渐的都被吸引到这边了…… 梅管家静静的站在惟公卿身后,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将食物送进嘴里,这米就是宽阳本地的米,也没什么特殊,他是吃这东西长大的,他就不知道,这人怎么会吃的这么香…… 口水的分泌迅速了,肚子也开始跟着叫唤起来,惟公卿就听身后有什么奇怪的响动,一回头,看到的仍旧是梅管家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 “主子,我还没用早膳。” 惟公卿顿了下。 梅管家,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耻? 惟公卿在心里这样问着,不过嘴上却说,‘灶房里还有,你自己去盛。’ 梅管家这会儿也不知是来了什么灵光,突然就看懂了这句话,表明了感谢之情,那老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惟公卿不是大度,他是实在受不了梅管家那视线,虽然他回头的时候他很正常,可他吃饭的时候,那热情的眼神快把他穿出两个洞来了。 为了让自己吃的安心,他决定不和他计较。 碗重新端了起来,可这口还没吃,那种被穿透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背后…… 抬头,他对上了那头灵兽。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逝修应该嗤之以鼻的,他甚至应该破口大骂,可是没有,那灵兽期期艾艾,十分不愿的跳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然后那爪子一拨,整个食盘都滑到他面前了。 惟公卿拿着勺子,看着里面仅有的一点米饭,今天他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把东西端回来吃,他应该在灶房直接解决的…… 只是他实在是站不住了。 “要不是看你看我那眼神那么可怜,急着让我品尝你的手艺,我才不会吃凡人这么恶心的东西,没办法,你实在是太能磨人了,我只能委屈一下,作为丈夫,适当的赞许妻子是应当做的,我真是一个体贴的好丈夫……” 是是是,你委屈,你照顾我,但其实你是可以不吃的。 一边霸占着他的食物,一边给自己找借口,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这逝修和梅管家有一拼,都是无耻到一定的境界了。 还有,怎么就一早上没见,男人就升级成丈夫了,这灵兽的脑回路是不是得治了?他怎么有种无药可救的感觉了呢?   ☆、第四十二章 检查房子 第四十二章检查房子 米下了肚,算是有了点底儿,惟公卿也终于缓过来了。 稍微坐了一会儿,趁着自己精神还好,惟公卿去外面转了一圈,在他休息之前,他得把几件重要的事情办了。 惟公卿一出院子就遇到了梅管家,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不管什么时候,他只要推开门梅管家肯定在一分钟之内出现在他面前。 也不知这家伙是装了定位系统还是过去训练的太好。 不过梅管家来了,也方便他很多事情。 惟公卿让他带着自己在府里转一圈,他得看看这房子破损到什么程度了,他之前大致的扫了眼,这宅子虽然气派,但也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修整一下,住人是小,伤到人就得不偿失了。 梅管家吃饱了,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虽然那张脸还是一板一眼的,不过眉眼间带上了愉悦。 对惟公卿的要求,他也是欣然答应。 梅管家在前面领路,他将沿途经过的房间一一介绍,惟公卿看了看,有的地方只需要再漆一遍,而有的地方则要重新修葺,路面虽然平整,但荒草遍地,也得好好打理一下,特别是花园,现下是冬天,要是夏天,恐怕就是一副荒无人烟的感觉了。 花园内有个小池子,不知是用来种植什么的,如今里面一潭黑水,散发着一股不太清香的气味,惟公卿就扫了一眼,压根没注意里面是否结冰,就向后面的亭子走去。 到任何地方,惟公卿都是稍作停留,听他介绍完过就可以走了,这个荒废已久的花园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可偏偏惟公卿有了兴趣,梅管家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进了这他鲜少踏入的地方。 看了这些,差不多已经够了,惟公卿不打算再走了。 掸掸石凳上的灰尘,惟公卿坐下了。 两天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实成的坐下,屁-股一沾到石凳,第一感觉不是凉,而是疼…… 惟公卿垂下眼睛,眼神有些游离。 被那灵兽上了,他竟然没受伤。 惟公卿那日都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他不知是逝修做足了准备,还是说那火山石真的改变了体质,到现在为止,他只是疼而已。 但和江沐给他的疼完全不同。 他这个,算是严重的‘纵yu过度’。 逝修那家伙的持久力及粗暴程度都堪称变态。 人在经历过更大的危机之后,之前的危险就都算不得什么了,现在回想起来,他不再觉得被一头灵兽上了是件天塌地陷的事情,他想的是,幸亏那家伙在紧要关头变成人了。 逝修连男女都分不清,对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就别说事后清理了,好在他们是在水里做的,水流冲走一部分,残余的,借着如厕的机会,惟公卿悄悄处理掉了。 那天逝修急着赶路,他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想到自己处理的时候…… 那种感觉,已经不止是羞愤了…… 这种乌七八糟的环境下他也有心情发呆,梅管家站了半晌,见惟公卿还是没有回神,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很用力的咳了一下…… 惟公卿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回忆起那些事情,听到梅管家的声音,他顺势看了过去,神色如常,他道,‘府里得好好修葺一番,路要重新铺,屋顶也要翻新,还有我们得雇些人,不需要太多,至少得有……’ 惟公卿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腿上写着,梅管家没等他写完,就错开了视线,“主子,没人会来这里上工,也不会有人来修宅子,不管您出多少银子……大家,都很惜命。” 死了一茬又一茬,不管给多少银子,也没人敢来冒这个险。 梅管家这话说的是合情合理,惟公卿听了却是一扬眉毛,轻轻哼了声。 ‘既然雇不到下人,那我要你这管家又有何用?反正,有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惟公卿不想和梅管家计较,无奈这老家伙一再招惹他,惟公卿端直身子,沉脸看他。 他怎么说也是个小侯爷,举止投足间有着寻常百姓所没有的气场,惟公卿沉下脸时,也有几分威严。 梅管家怔了下,却没有被吓到,他镇定自若,不卑不亢道,“主人您有所不知,老主人曾交代过,我与这宅子共存,想买宅子,就得带着我,否则,此宅不卖。” 这就是这老家伙理直气壮的原因么? 惟公卿听了也只是笑,‘梅管家想必没看到我与那掮客签的契吧?’ 梅管家没说话,表情也无任何变化,他打定主意惟公卿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 ‘那契上并未提及这条,想必时间过的太久,那宅行已经把梅管家当初的老主人的话忘的一干二净,我没签那契,就没必要履行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要求……梅管家是打算看看这契,还是去问问那掮客?’ 梅管家的脸色才一变,惟公卿当即照着桌子拍了下,他现在没力气,这一下也只是卷起些许尘土,但不减威风,‘梅管家守了这宅子这么久,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做到我的要求,天黑之前,他们不来,梅管家,我会想办法再去雇一个更有本事的管家,或者干脆不用,反正也是摆设,所以梅管家,我们,再会吧。’ 这句话,惟公卿是写在桌上的,尘土之下,留下这一堆扭曲的字。 他故意看着梅管家写下,这样,这字乱也不会遭到怀疑。 惟公卿写完,也不看那老东西的脸色,起身便走,在俩人擦身的时候,惟公卿冷冷的斜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你好自为之。 这一次,梅管家再也没办法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这宅子的老管家无法无天了,他苦着一张脸看着惟公卿那慢吞吞前进的背影,从没有人敢这么要挟他…… 不过,梅管家并没生气,他只是噎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反正这家伙也活不了太久了,他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耸耸肩,梅管家跟了上去。 惟公卿的记忆力很好,这宅子的分布他大概有印象,他记得他房间的位置,所以他没走来时的路,而是选择另外一边。 俩人出了花园,过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院子前。 这让惟公卿有些意外,一般来说,这样的宅子是不会再有单独的院子的,这又不是别院。 惟公卿往里走去,他发现,这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砖瓦整齐,地面平整,不见一棵枯草,就连那窗纸都是洁白如初,门板窗棂不见一处落漆现象。 他看向梅管家。 “这是我的院子。”梅管家答道。 这个回答让惟公卿又多看了他一眼,这宅子荒废的可以,这老东西过的到是有声有色的…… 也不管梅管家是否高兴,惟公卿直接推门进去了,屋子里很暖和,比他那主卧房还要暖和,可谓四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那窗台附近还放了几盆花草,有大洹有明的霜美人,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不过有一盆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了下去。 梅管家见他对那花有兴趣,当即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这叫赤月,是我上上上上个主人送给我的,据说是从樊枝弄来的,大洹都没人见过这花,很名贵的。”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盆所谓的赤月,这东西不就是常见的红辣椒么…… 那种看椒,狠辣狠辣的看椒。 梅管家把这些辣椒伺候的很好,如今,一个个辣椒通红似火,娇艳欲滴的,让人一看,就直咽唾沫…… 梅管家以为这没见识的新主人被这盆赤月惊艳到了,那得意之色更甚,可等到晚上,梅管家在盘子里看到了这些赤月,他当即气得摔了筷子,饭都没吃。 …… 从梅管家那里回来,已经临近晌午了,他打算把午餐省了,反正早饭吃的很饱,惟公卿刚一推门,那门就从里面开了。 那头黑色的灵兽冲着他呲牙咧嘴。 “你干什么去了?!谁让你到处乱跑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去哪里都要提前向我汇报么?老子不是在担心你,老子是怕让你干活的时候找不到人……” 他说一句,惟公卿就在那边点一下头,逝修的咆哮此刻成了催眠曲,他还没骂完,惟公卿脑袋一沉,直接倒下了。 尽管逝修的现在的体型没他大,但一个凡人的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惟公卿砸到他身上的时候逝修愣了下,然后火气一串,他差点把他摔下去,可是逝修没这么做,看着脖子边上那张气色很差的脸,这凡人总给他一种他很健康,什么事情都没有的错觉,他还能做饭,还能到处走,但实质上,惟公卿的情况一直很糟糕,他不是灵兽,他根本没有他那种变-态的体力。 逝修一边嘟囔着麻烦,一边把人驮到床榻上,惟公卿在趴到枕头上时,迷迷糊糊的说了句…… ‘我得抓紧时间把字练了,这么下去可不行……’ 说完,人就昏睡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 有点规模 他的威胁不是没有用的,晚上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几张陌生脸孔。 梅管家将他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他的意思是说,这宽阳城内的百姓都知道这宅子的情况,就算把他骨头拆了,他也找不到人,眼下他只能雇到这几个。 这些人都是外地的,宽阳商贸繁华,他们都是奔着这边饷银多才来的。 介绍他们来的东家,都把这宅子的事情瞒下了,他们才来宽阳不久,还没听过那些传闻。 听到这里,惟公卿看了梅管家一眼,很好,这些人都是被骗来的。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无奸不商这四个字都通用,没有不黑的商人。 梅管家还说,暂时找不到厨娘丫鬟,只雇了几个男丁,够做些力气活,修理房子也没问题,他已经和那边的东家打好照顾了,一有适合他们的下人,立即送到府里来。 这些话,惟公卿还听到了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他有命活过一个月再说雇人的事情吧。 惟公卿没有再逼迫梅管家,他也知道这算是他最大的能力了,这些人暂时也够用。 惟公卿一开始也没打算雇太多人,人多口杂,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晚饭还是他亲自动手,他炒了两个菜,色香味俱全,不过那个无耻的梅管家这次却没占便宜,一看到桌上的食物,黑着脸就走了。 惟公卿一脸无辜的给自己添了碗饭,他看着白菜里面那几道娇艳欲滴红色,虽然他现在的肠胃不适合吃太辣的,但稍微放点辣椒提味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才吃了一口,门就被逝修拱开了,尾巴一甩,那门严丝合缝的又关上了,紧接着,他理所当然的跳上椅子,看到面前盛着米饭的碗后,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如果灵兽有表情的话。 他低头吃了口饭。 惟公卿顿住了。 早上见识过一次,现在也不觉得怎样,只是他从没想过,他会和一只动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那动物还一副骄傲的神色,吃的有模有样…… 来到这个世界,就算看到猪长着翅膀在飞,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那个,你在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变成人?’ 逝修虽然是灵兽,但吃相还算优雅,他嘴边的毛发没沾到一粒米饭,他也很安静,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只是没有手吃起东西很不方便,不管他吃的多好看…… 桌上的水渍很快干涸,只留下浅浅的印子,逝修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怒吼,“谁要变成那种既弱又没用还不灵活的身体!” 他吼完,惟公卿默默的继续吃饭,这句话在他心里自动换成…… 其实逝修是不会用筷子。 “给老子夹菜!你这凡人怎么这么不会伺候人!不知道妻子要伺候好丈夫么!连夹菜都不知道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 惟公卿又默默的看了过来,不容易,您还知道‘夹菜’这个词。 他举着筷子对准桌子,用眼神询问逝修要吃那一道,那灵兽当即瞪圆了眼睛,在他再一次怒吼出来前,惟公卿连忙两道菜都塞进他的碗里。 逝修这时才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那样子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惟公卿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逝修将上面的菜叼了去,他的嘴巴很好使,舌头一卷就能吃到他想吃的任何东西,绝对不会多带走一粒米,可是这一口下去,那头灵兽突然僵硬了…… 惟公卿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见他的菜没了,又给他添了一筷子,可这菜还没等放到逝修的碗里,那灵兽嗷的一声跳下了椅子,他很有风度的没把那菜吐出来,可这咽下去之后,他整头兽都不好了…… “你这个该死的凡人给我吃了什么东西!”逝修咆哮,但声音明显沙哑了几分,他还没骂完,就再也受不了了,夺门狂奔。 惟公卿看着那还在晃动的门,将筷子里的食物放到了嘴里。 只是一点辣椒而已,原来这灵兽这么不禁辣,他就知道狗不能吃辣的,原来灵兽的舌头也这么没用…… 惟公卿一脸平静的吃着东西,这年头,想白吃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两个今晚应该会领悟到这个道理。 …… 惟公卿一回房间,就感应到两道异常强烈的视线,他很淡定的看了一眼,就往桌案走去,可这视线才一错开,逝修那边就吼开了……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应该早就吃完了,这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这麻烦的凡人才回来,他不是在等他,只是都这么久了他不回房睡觉他是要干什么。 逝修这质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这家伙角色扮演玩的很好,完全一副质问妻子晚归的丈夫的模样,思考了几次,惟公卿决定不再去猜测灵兽异常的思维,他指指身上,又指指自己还没干透的头发,‘沐浴去了。’ 从和逝修做完,他也没认真的洗过一次澡,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刚才好好泡了泡,他现在真是神清气爽,连身体的疲惫都缓解不少,所以他现在才不至于累的走不动路。 惟公卿说完,逝修先是一愣,然后那鼻头动了动,他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气味,再看那凡人有了点血色的脸,逝修这才满意,梗着的脖子放软了,他趴到床榻边,眼睛不自然的瞥向别处…… “明天沐浴的时候,记得来请我。” 惟公卿坐到桌前,听到这话微微顿了下,然后就开始磨墨,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点头应了逝修的话。 且不说那个‘请’字,他洗澡干嘛要喊他?他没有给狗洗过澡,到时候弄的到处都是毛他该怎么洗,再说人和动物一起洗澡也不卫生…… 不过好在府里的浴室够大,他今天看了下,那浴室只要简单的收拾一下就能用了,不过他嫌麻烦,要把那小型游泳池大小的池子注满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他就用了浴桶,大不了明天他还继续用他的浴桶,让逝修用池子。 逝修趴了一会儿,也不见惟公卿有站起的意思,他又开始不耐烦起来,他都已经不嫌弃的上了这软趴趴一点都不舒服的床榻,作为妻子惟公卿不是应该感激涕零立即上来伺候他睡觉么? 晚上他给他吃那么奇怪的东西他都没计较,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讨好他并承认错误么? 逝修越想越不满,他绝不是因为被冷落了而不高兴,而是这凡人一直没什么眼力价,他怎么就弄了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麻烦回来…… 逝修跳下床榻。 “你在干什么!?” 惟公卿正皱着眉头在写字,他的右手受过伤,现在好了,也不太能用劲儿,单是握笔,整条胳膊就跟着抖,墨水被他甩的到处都是,好容易写下一笔,还是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已经累出了汗,手也开始疼了。 ‘练字。’惟公卿说着,就在纸上写下。 逝修伸头看眼,然后皱起眉头所在的位置,“你是我见过的凡人里写字最难看的。” 惟公卿的注意力都在纸上,他根本没看旁边的灵兽,他随口道,‘那你写一个我看看。’ 他说完,手里的笔突然被人抢去了,一条赤-裸的手臂横在他面前,霸道的在那摞雪白雪白的宣纸上写下:逝修。 原来逝修这两个字是这么写的。 惟公卿记下了,然后看着那比他还扭曲的字摇头,‘你写的还没我的好看。’ 对于一个没拿过毛笔,右手还不好使的人来说,逝修的字根本是惨不忍睹了,他能看出这是逝修两个字就不容易了…… 毛笔啪的一声摔到桌上,墨迹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轨迹,逝修的吼声在耳畔炸响…… “老子又不是凡人老子字写的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距离听他吼简直是魔音灌耳,惟公卿侧着身体连连点头,他说错了,逝修刚才是说,自己是凡人里写字最难看的,他是灵兽,他不是凡人…… 他刚要道歉并示意逝修不要吼了,这一回头先看到了一抹肉-色,惟公卿当时就愣住了,眼珠上下动了动,到达那几块腹肌之后迅速上移,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 “主子,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怎么了?” 惟公卿还没等表示,卧房的门突然开了,惟公卿和逝修一起看了过去,梅管家这话音一落,人也进来了,然后整个卧房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逝修变成人了,只是,他没穿衣服,一丝不挂的。   ☆、第四十四章 同床共枕 第四十四章同床共枕 梅管家当场石化了,那张老脸堪比锅底,他怔了一下,扭头就走,那门被他拽的咣当一声,激出了回音。 紧接着,他迅速离开的脚步声从门口消失。 惟公卿这一刻突然开始同情起梅管家,毕竟他年纪大了,看到这么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出心脏病或者犯个高血压什么的…… 毕竟…… 他斜了身边的人一眼,立即又将视线移开,他真没留意逝修是什么时候变成人的,还有这家伙为什么没穿衣服,灵兽都有裸-露癖么? 惟公卿这字是练不下去了,被撞到这画面,梅管家指不定怎么想,这是个封建的时代,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他竟然堂而皇之的和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一起…… 还是夜深人静的。 梅管家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逝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抓起桌上的铜镜,回到了床榻上。 惟公卿看他将那镜子举到背后,一再的调整姿势,逝修果真不习惯人类的肢体,他的动作十分别扭,惟公卿看不下去,就去帮了帮他…… 他将镜子接了过去,拿到合适的位置。 逝修看了他一眼,就向镜面看去。 铜镜很模糊,但也照出了他要看的东西,屋内被一股低迷的气压笼罩着,逝修那阴冷的视线让人不寒而栗。 甚至将他赤-裸的身体忘记。 逝修背上的伤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浅浅的粉色,狰狞扭曲的疤痕,从过长的黑发之间延伸出来。 ‘很疼?’逝修被关在深山,又被施了那样恶毒的咒术,惟公卿相信这些和他身上的疤痕有一定的关系,不然逝修不会每次看到这疤都露出那凶狠的表情,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逝修没因为惟公卿的问题发火,他摇摇头,终于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了,他这一转头,惟公卿有种轻松的感觉,他不太喜欢逝修看那伤时的表情。 “我得在那家伙找上门之前恢复力量,这疤,就代表屈辱和无能。”逝修指了指后背,他一直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惟公卿难得听到他这种变相承认自己弱的话,这让他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 感觉到惟公卿的视线,逝修歪着脑袋看了过来,那张带着邪气的脸突然闯进眼中,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逝修嘲讽的哼笑,“不过输了一次而已,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他是强者,输过一次不代表他变弱了。 逝修这句话,让惟公卿十分欣赏,他赞同他的想法,也喜欢他这不服输的性格,被打倒了再爬起来,没人会给你讨回公道,同情与怜悯只是一种嘲笑罢了,谁也不需要,输掉的东西自己再赢回来。 惟公卿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这家伙在他眼里,有所改观。 逝修没有再谈这事情的意思,惟公卿将铜镜放了回去,等回来的时候,那家伙已经进了被窝。 见他没有变成灵兽的形态,惟公卿反倒有些不习惯,他愣在床边。 他不动,逝修一伸头就开始吼,之前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荡然无存,他又变回了那个大嗓门的家伙。 “我说你杵在那里是干什么?!老子要不是看你晚上麻烦老子才懒得睡这种恶心的要死又不舒服的地方!老子已经忍受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老实的给我上来睡觉。” 这句话转换之后的意思是,我已经等了你这么久,你赶紧睡觉。 不过打死逝修都不会承认的。 惟公卿突然发现自己很了解他。 脱-了衣服,惟公卿爬上了床,洗过澡浑身舒适,再一碰到那软-绵-绵的被褥,困意直接就上来了,他伸了伸腿,摆出个放松的姿势,向下的脚突然碰到了柔软以外的东西,已经躺进被窝里的惟公卿僵住了。 逝修还是没穿衣服。 这家伙在裸-睡。 惟公卿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惟公卿上-床之前吹熄了蜡烛,这种黑暗对逝修来说毫无影响,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变化,逝修看着上方,说道,“我过几天要出趟门,不一定多久回来,也许当日,也许要过上一段时间。” 他说,惟公卿就听着,逝修要去哪里他不敢兴趣,只是这家伙没必要和他交代吧? 从惟公卿的投来的眼神里猜到了他的想法,逝修突然大幅度转了个身,改用后背对着他,他一边转,还一边飞快的说了句,“丈夫出门的时候不是都要和妻子交代么,我不是在向你交代,我只是提醒你我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要老实的待着,要是你做了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惟公卿默默的看着那光滑的后背,他很想知道那家伙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还有,那个丈夫和妻子的理论到底是谁传授给他的…… 至于惹他不高兴的事情…… 惟公卿觉得,在逝修眼里,他就没做过什么让他高兴的事儿。 另外就是,和一头灵兽同床共枕惟公卿很没有安全感,这家伙好容易变成人了,可这副尊荣让他更没有安全感,他能不能去内室睡,或者地上的兽皮地毯也不错,他是真的不想和逝修用这种诡异的形态共同入眠…… 可想归想,没有多久,惟公卿就睡着了。 …… 时间追溯到梅管家刚刚闯入的时候。 梅管家用力关上门,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他一边跑还一边抚摸着通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原来他的新主人竟然有这种奇怪的癖好,梅管家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怪不得他急着要招人进来,原来不止是为了收拾房子…… 刚才过于刺激,他没看清那人的脸,他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丁被弄去了,看样子明天他得旁敲侧击下,问问到底是谁遭了毒手。 不过看那人的模样不像是在反抗,好像是自愿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新主人眉清目秀一身贵气的,竟然会对男人感兴趣…… 想到这里,梅管家突然站住了,片刻之后那脚步可谓如飞一般。 他也是男人,新主人会不会惦记他…… 看样子他以后得小心一点,这新主人果然惹不起。 一个月赶紧过去吧,梅管家从来没这么混乱过。 …… 第二天一早,惟公卿是被逝修的晨-勃撞醒的。 那根虽然变成人也相当有规模的东西就顶在他大-腿上,那个热度和硬度让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真不知道,灵兽也有晨-勃,昨天早上他没发现,毕竟逝修是灵兽的形态,谁会留意那个地方…… 可是他现在是人,那地儿清晰明了。 惟公卿一睁眼逝修就知道,他刚想说话,那凡人突然下了床榻,拿过床头的衣服,匆匆忙忙的走了。 旁边还有惟公卿的温度,可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逝修看了几眼,也跟着跳了下来,没有惟公卿的床,很遭他嫌弃。 逝修跳下床的时候,又变成了灵兽的形态,爪子一拨,他跟了出去,那凡人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这么匆忙,难道他不知道他应该先和他打招呼么? 不过转念,逝修想起了昨天的早饭。 可能是他想在自己醒来前,就先准备食物吧…… 逝修的耳朵动了动,眼神愈发的不自然。 惟公卿这会儿已经冲出府宅大门,可一想又不对,直接杀进了梅管家的院子。 梅管家昨晚做了一宿噩梦,净是梦到惟公卿一脸龌蹉的模样对他笑着,好容易天亮了梦魇消失,这一睁眼,梦里的人就在面前,梅管家差点失声尖叫…… 第四十五章 初入宽阳 梅管家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已经是退到墙根的人,惟公卿突然有花姑娘看到日本鬼子冲进民宅时的反应…… 梅管家是觉得,他会把他怎么样么? 惟公卿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看他,摘下床边的衣服扔了过去,惟公卿示意他跟他出趟门,然后他懒得再看,直接到院子里去等他了。 床榻上的梅管家暗暗的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刚才被新主子看去了多少,他摸摸胸口,还好他的内衫很严实,一点肉没露出来。 …… 如果不是他对宽阳并不熟悉,惟公卿死都不会带着那个离他一米开外的人出来。 梅管家这一路都和他保持着相同的距离,那双眼睛滴溜乱转,对他很是防备,看样子昨晚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不过这老东西觉得自己会把他怎样么? 自我感觉良好也不至于到这种他步。 “主子,首面右转,就到布庄了。” 梅管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一抬头,果然看到了布庄气派的匾额,惟公卿停在原地,示意梅管家过来。 尽管百般不愿,梅管家还是挪动脚步凑了上去,不过俩人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惟公卿突然享受起他的恐惧,这样这老东西至少不会再和他倚老卖老,没大没小。 ‘待会儿从布庄出来,你去打块匾额,等府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好挂上。’惟公卿写在自己的手心里。 才买下那府宅的时候,惟公卿就发现门上没有挂着匾额,在这个年代,大户人家门口都有匾额,他们这么阔气的宅子,没有匾额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梅管家当即露出一副完全没有必要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忤逆惟公卿的意思,而是口不对心的问,“题什么字?” 惟公卿想了想,古代姓氏,以皇族为首,都有不同的意义,还有专门的皇室姓氏,他不清楚这小侯爷在大洹的地位如何,惟公卿不敢贸然用这个惟字,于是他在掌心写上:逝。 宅子是逝修买的,他充其量算是个代理,他帮那个不谙人事的灵兽打理而已,所以这府宅的题字用他的姓氏毫无异议。 梅管家腹诽着这是什么奇怪的姓氏,就跟着惟公卿进了布庄。 他们来的早,布庄才刚开,小厮打着呵欠拆板子,掌柜先是看到梅管家,他当即一愣,他这个反应的原因惟公卿很清楚,假装没有看到,他表示想来选些面料,做几身衣裳。 一切正如梅管家所言,府里的事情宽阳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掌柜也是一副其实那你完全没必要买新衣服的表情,他还不时往角落瞥上一眼,惟公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堆莫名熟悉的刺绣图案,好像装老衣服都是这种花色…… 就是给死人穿的。 惟公卿面色平静的走到丝绸前,随手翻了翻,这城里所有人都在劝他认命,什么一个月必然死于非命…… 掌柜的看了梅管家一眼,连忙跟上去介绍,他是生意人,不管想法如何,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客人。 惟公卿询问了价格,选了几款价码折中的面料,量完尺寸,又直接在铺子里选了几件成衣,先应应急。 他不会穿过于繁琐的衣服,所以选的都是简单又不失身份的款式,他住那么大的宅子,穿的过于寒酸会被人鄙视,这点他已经从梅管家这里深切体会到了。 他的衣服很快选完了,但是惟公卿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屋子里转悠。 最后他将视线停留在一件黑色长袍上。 那衣袍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式,墨黑色厚缎,窄袖曲裾,同色腰带,暗花配饰,这衣衫衣摆不长,刚好可以露出短靴,或者配上一条阔腿长裤也很不错。 看起来十分普通,可这简单几笔就能勾画出威风凛凛的感觉,惟公卿可以想象,那家伙穿上这衣服时的气派模样。 他示意掌柜将衣服取下,掌柜一边夸赞惟公卿的眼光好一边婉转的表示这衣服他不太适合。 惟公卿笑了笑,接过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下,袖子稍微长一些,比他的尺码略宽松一些,这个大小逝修穿应该没问题。 不过让那家伙穿上衣服,比给他选衣服还困难吧…… 想到这里,惟公卿摇了摇头,并顺手将衣服递给掌柜,表示他要了。 他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给逝修买衣服,他不想再让昨天的事件重演,他也不想再被那种可怕的方式唤醒…… 惟公卿随后又挑了几件,他的不全是尺寸大小,更重要的是得附和那家伙的气质,惟公卿无法想象逝修穿着嫩绿色的短袍会是什么感觉…… 至少他会觉得惊悚。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他也得认真对待。 逝修适合暗色面料,惟公卿相信,无论多俗气的颜色,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他在面料堆里翻找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愕然的发现桌子上已经多了一堆布匹,这比他给自己买的要多出很多倍。 掌柜的在那边都已经眉开眼笑直搓手了,再也没有之前暗示他先将装老衣服准备好的时候了。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看到衣服就想买,结婚之前打扮自己,结婚之后忙着打扮孩子,所以一买起来就收不住,这才有购物狂一说,惟公卿一向简单,衣服不在多,穿出品位就好,没想到他也有这种不经大脑的时候。 不过选都选了,没道理放回去,他让掌柜按着他后选的那几套衣服的大小,做几套现下流行的款式。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太夸张。 惟公卿不知道大洹的潮流,他全交给掌柜打理。 掌柜连连点头,而他后面的梅管家则是一脸嫌弃。 新主子出手真大方,这尺寸一看就不是他能穿的,梅管家还隐约记得昨天那光屁股的男人的身材,不用想也知道是给他的。 不知怎的,梅管家开始冒酸水。 要知道,新主子后来选的这些布料,比他之前给自己买的要昂贵的多。 他之前还在问价格并在思考,可是后面这些他完全都不考虑了,什么好拿什么。 梅管家的嘴一撇再撇,像喝了硫酸一样,肚子里直冒酸泡泡,直到…… ‘梅管家,挑些你喜欢的,做几件新衣裳,府里,也是时候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了。’惟公卿写完,又补充了句,‘等过阵子人雇的差不多了,你再来选几个好看的样式,给下人们衣服统一了,现下人不全,暂且先这样。’ 惟公卿这些话说的梅管家先是一愣,那股酸意不知变成了什么,他看了惟公卿一眼,难得没有露出那骄傲的,沉吟片刻,道了声谢就心情愉悦的去挑衣服了。 不管在这地方住多久,惟公卿都不习惯被人看扁,既然活,就要活出个样儿来。 …… 中午俩人去的酒楼,惟公卿一看这门脸,就知道价格便宜不到哪去,梅管家直接把他领到这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也没有驳他面子,跟着进去了。 这顿饭梅管家吃的十分香甜,俩人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没了,惟公卿很想提醒他,怎么梅管家你不怕我对你下‘毒手’了。 不过一想这老管家也挺可怜的,独自一人守着这房子,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红白交替,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他说他不会煮饭,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喝茶的时候,惟公卿看了眼吃相优雅动作却很快的梅管家。 …… 回到府里,惟公卿又睡了一下午,晚上吃的是从酒楼打包的食物,逝修今晚表现的兴趣缺缺,只扫了一眼就跑到外面去了,一直到惟公卿准备沐浴的时候,那家伙才又出现…… 他的外衫已经脱了,内衫也解了一半,那灵兽突然闯了进来,惟公卿猝不及防发,抓着衣襟顿住了…… 逝修一抬头,就看到一片比起他来,十分雪白的胸膛…… 第四十六章 被迫沐浴 惟公卿没有遮挡的意思,退一步说他们都是男人,身体的零部件差不多,退十步说他们做都做了,还弄那多此一举的事儿有啥意思。 屏风后面是浴桶,里面填满了水,里间就是池子,不管逝修昨晚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提到了,惟公卿今儿就让下人把池水收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他指着里面,示意逝修到里面去洗,那地方大,方便一些。 逝修闻到了热水的气味,他没直接进去,而是问惟公卿,“那你呢?” 惟公卿指指屏风,表示他在这里洗。 逝修眉头的位置当即就挑了起来,“所以你是不打算伺候我沐浴了?” 惟公卿沉默了。 他不会给狗洗澡,还是这种大型犬。 而且人和狗一些洗澡真的很不卫生。 …… 片刻之后,池子内。 变成人逝修懒洋洋的飘在水面上,他真不懂凡人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够伸展的,且不说江海,就连个湖泊都比不了,他们还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样。 惟公卿坐在一角,雕琢精致的兽首缓缓的吐着水,这水是循环的,脚底有水流涌动,一旦温度低了外面也可以注入热水,古人的智慧一直让人惊叹,到了他那个年代,还有很多东西至今没有研究明白,古人的技艺,古人的能力。 逝修浮了会儿尸,又想起了后背的伤,这次和昨晚不同,他没再露出那凶狠的表情,倒是一直在努力回头,这让惟公卿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逝修好像很想舔他的后背。 惟公卿不懂这个举动的意义如何,他就知道,他想用自己的舌头舔到自己的背,灵兽是肯定没戏了,他得变成孙悟空。 感应到惟公卿的视线,逝修立即瞪了过来,“看什么?!本来这事情是应该你来做的!谁让你是个没用的凡人,一想起来就让人火大!” 浴池内空旷安静,稍微有一点声音应付被扩充很多倍,有了梅管家听到响声突然冲进来的前车之鉴,逝修收敛很多,声音也知道放认低了。 惟公卿被他一骂,立即移开了视线,可他这一躲逝修更不乐意了。 “老子准你转过去了么!你给我过来!离那么远你打算怎么伺候我!” 不让看是他,让看也是他,这多事的灵兽。 惟公卿懒得和他争辩,不过对于逝修的提议他倒是没有拒绝,蹭到他旁边,惟公卿在一旁的石台上写下:上午给你选了几件衣裳,待会儿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适合,我赶紧去和布庄的掌柜说,他让改改尺码。 逝修耐着性子把这行字看完,然后那眉头直接挑起,“谁会想穿凡人的衣服!” 我挑了很久。 惟公卿写完,露出担忧的神情,他轻轻的拧着眉头,犹豫片刻,他才又写:你会穿吧? 不等逝修回答,他连忙又在下面补充一行:那些衣裳很适合你,我觉得你穿一定是风流倜傥的,没有一个凡人敌得过你,你是那么的英俊不凡……还有,我不太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你知道,凡人的忌讳很多的。 每每写到那些形容词的时候惟公卿都会停顿片刻,他就记得曾经逝修这么形容过自己,于是他就写下了,管他是否词不达意。 不过最后一句倒是真的,这是在府里,要是在大街上逝修突然变身了,那影响绝对是轰动的。 果然他一写完,那灵兽的表情就有了变化,虽然还是一副欠他银子的样子,不过惟公卿总觉得他那嘴角随时都能翘起来。 连耳朵都跟着有点发红。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强穿穿,善妒的凡人最麻烦了,老子只是不想看到你每天都来找老子抱怨,老子天生丽质,就算是凡人的衣服也不会对我有影响,反正也没穿过,就试试看吧,你这个爱找麻烦的凡人……” 天生丽质…… 这灵兽咋想的。 惟公卿默默的往身上掬水。 他喜欢泡澡,但不喜欢和逝修一起泡,他点着名让他伺候,惟公卿只得先把差事应付了,所以他抓起布巾,很自然的说了句,‘我帮你擦背。’ 说完他就撩开了逝修的头发,这家伙的头发太长了,有必要修剪一下,不过这家伙的发质真好,黑亮黑亮的,变成灵兽的时候也从不掉毛,床榻上是干干净净的,最多有几根他的头发。 果然灵兽没有脱毛的担忧么。 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可这布巾才贴到逝修的背上,那灵兽突然在水里炸开了。 “你要干什么?!” 惟公卿被他吼的一愣,‘帮你擦背。’ 他不是让他来伺候么?怎么不擦背难道要来一套马杀鸡?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凡人,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你给老子记得,在没经过老子的允许的情况下,不许私自碰我!想都不行!” 看着逝修那略显尴尬的,惟公卿突然想起这家伙好像很敏感…… 他很想问他,难道你是害羞了么? 问完之后也不知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自此和脖子告别了。 ‘可是我不碰你我要怎么伺候你?’惟公卿扬扬手里的布巾,他示意这是他刚才要求的所谓的伺候。 惟公卿不退反进,其实这样他只是想让逝修知难而退,不要没事就惦记着让他伺候,特别是洗澡。 他说着就往前靠,逝修见他离的近了,一着急胳膊胡乱的一甩,他的力道凯是惟公卿能承受的住的,他被他推出很远…… 眼看着凡人的身体破开水流,马上就要撞到后面的石台,这个宅子是崭新的,几乎没人用过,所以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最新的状态,这池子很少被人使用,棱角还十分坚硬,惟公卿要是这么撞过去,骨头撞断是小,撞烂石台他也不用活了。 逝修暗叫糟糕,来不及使用力量,他纵身跃起,他的速度比惟公卿快,在惟公卿的后背撞到石台的时候,逝修的手已经垫在了他的背后。 惟公卿被撞的一抖,像一个紧急刹车,不过没有预期中的痛苦,他倒是听到逝修嘶了一声。 凡人的身体就是弱,只是撞一下竟然就有痛感,逝修这声不是因为疼,而是鄙夷这没用的身体。 他感觉到了疼。 他抽出手,可惟公卿靠的太近,那石台又有些棱角,这一用力,食指与中指之间的手背处直接划出一道口子,惟公卿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逝修在看自己的手,下一瞬,血不知从哪就涌了出来。 这个冲击让他有些头晕,不过他没受伤,不管让他如此的原因是什么,逝修在关键时刻保护了他。 ‘我去找梅管家要些药膏。’逝修那口子很长,血水滴状往下流着,惟公卿脸色有些不好,他急忙翻上石台,可他还没上去,就被逝修抱住了。 “我没事。”他从那凡人脸上看到了担忧,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但肯定是为了他这伤。 惟公卿摇头,‘不包扎也得上点药,不然这血止不住。’ 他说着还要走,逝修干脆把人抱紧了,“我说了,我没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可……’ 惟公卿刚要说话,那灵兽一低脑袋,开始舔自己的伤口,惟公卿看到他虽然变成人也依旧灵活的舌头卷起上面的血珠,几下就舔了干净,逝修这几下也不知有着怎样的力量,原本还在流血的作品竟是看不见一滴血迹。 就在他惊讶的功夫,那道长长的口子在缩短,变小,最后只剩一道细线,逝修又舔了两下,等抬起头后,那手背光洁如初,根本找不到受伤的地方。 逝修的唾液有治愈能力。 这也是他为何一再执着的想要舔到后背的原因。 惟公卿这一刻是真的愕然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逝修,那家伙的嘴角还沾着血,那双黝黑的眼瞳紧紧盯着他,安静的逝修野性十足,就是头随时爆发的野兽。 惟公卿下意识的后退,可他才一动,像是触动了野兽的脾气,他突然被勒紧了,惟公卿这才发现,他是在逝修怀里的,还是骑在他身上,他刚察觉到不对劲,俩人的嘴唇就贴到了一起。 惟公卿的瞳孔骤然放大…… 不是因为这个类似亲吻的动作,而是,这家伙在咬他,确切的说,是在嚼他的嘴唇…… 好疼。 第四十七章 相当意外 惟公卿的挣扎让逝修很不满,干脆把手臂一收,那凡人就再也不动了。 逝修心安理得的亲着,惟公卿那边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抱着他的根本不是手臂,而是机器,不管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逝修刚才这一用力,惟公卿身子听到了脊椎发出刺耳的声音…… 嘴唇不被咬烂,等逝修折腾完了,怀里就只剩一具尸体了。 他在逝修背上抓了几下,后者还是没有反应,惟公卿疼的厉害,颤颤巍巍的写了个疼字…… 因为惟公卿不会说话,逝修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惟公卿的手动,他就会去看他写什么,所以叭公卿一写完,他就知道了。 逝修嘟囔了声麻烦,力气就跟着放松了,积压在胸腔里的气流终于通畅了,惟公卿缓了口气…… 逝修的动作和亲人之间亲昵的感觉不同,即使他变成了人,还改不掉野兽的习性。 惧怕逝修灵兽的身份,他又一身伤还没康复,惟公该想办法结束这事情,可是那家伙像是找不到家的大型犬,既焦虑又可怜,突然让他有了点恻隐之心。 他拍拍逝修的脸,用了很大的力气挣脱,他看着逝修的眼睛,笑着问他,‘怎么,你想亲我?’ “写出来。” 惟公卿的笑容扩大,他故意一笔一划,很慢很慢的把刚才那句话写完…… 没有发火,也没有咆哮,逝修的声音愈发低沉,“是。” 他又写…… 那我教你,怎么样? 逝修猛的回头,还没等回答,那凡人压着他的后颈,主动亲了过来…… ………… 一番亲吻之后。 ………… ‘逝修,你是不是很想做那天的事情,我的伤没好,你还想做吗?’ 惟公卿这次没写字,但是他从逝修眼中看到了愕然,渐渐的,那愕然变成了恼怒,这个过程很慢,想必逝修费了很大力气才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你这又弱又没用的凡人,你当我那么想碰这随时都会死掉的身体么?!老子不是告诉你要好好吃饭,把自己忙养的壮出来,不然老子实在对你产生不了兴趣!” 逝修的怒吼,让惟公卿怔然,连那事之后的余韵都被他忽略了,等逝修吼完,他突然笑了下…… ‘那它怎么办?’ ‘我来帮你吧。’ 这次,惟公卿是心甘情愿的。 刚才,他突然有种可悲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弱者代表连尊严都不必有,任何一个比你强的人都能决定你的生死,不管你的想法为所欲为。 江沐是这样,上次的逝修也是。 他这么兴奋,不论作为男人还是兴奋的动物,都不可能轻易放弃,可是…… 逝修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他要是强行做了,就算不死,半条命也下去了。 逝修不想让他死,也没有让他受伤的意思,即使在这种状态…… 人的感觉很奇妙,他和逝修才认识几天而已,可是他一点都不排斥他,和逝修在一起,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即使他是头灵兽,惟公卿也不介意和他亲近…… 面对逝修,没什么不行的。 …… 凡人的身体就是弱。 逝修看着只是帮他就累到昏睡的人,他歪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满的抱怨之后,就把那个被他用衣服包裹的像是蚕蛹的人抱了起来,可他刚要出去,就想一件事情,惟公卿说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体…… 这麻烦又善妒的凡人。 逝修不满更甚。 然后他从惟公卿身上扯下他的裤子,快速套了上去。惟公卿比他小一圈,他的衣服有点瘦,裤子也是吊着腿,这样已经是逝修的极限了。 箍在身上相当的不舒服。 所以说凡人什么的麻烦死了,连根毛都没有,出门还要穿衣服,既然你们没有毛就不要不好意思,何必还弄这些东西往上套。 伸伸手脚,没有一个地方舒服的。 他像是被绑住了。 逝修再次抱怨。 等穿好了,也确定惟公卿被包好了,他就抱着他回去了。 浴室里很暖和,外面的寒意让怀里的人缩了一下,见他冷了,逝修刚打算快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石化的身影…… 梅管家再次僵硬,雕像一般。 要不是他那身衣服实在太明显,逝修真以为他是凡人那些没用的摆设。 …… 第四十八章 逝修很忙 听到响动,梅管家挂着他的招牌笑容转了过去,下一瞬,那笑容就凝固了。 他没看到新主子,反倒是一个几乎赤裸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冬中,那男人就穿了条裤子,他赤着脚,没穿衣服,单是看着就觉得冷。 他怀里抱着个被包的严丝合缝的人,那人的脑袋靠在他胸口,看不清长相,不过这身衣服梅管家认得,这是今天才陪那新主子去选的…… 如今,这裤子却是跑到了别人身上。 梅管家缓过劲儿来,视线向上转去,这人的体型他很熟悉,就是那天他无意间撞到的…… 只是…… 这张脸很陌生,并不是府里的人。 夜晚,以梅管家的视力并不足以看清逝修的长相,可那被黑暗遮去大部分的轮廓却给了他很深的印象,那人脸上的线条犹如刀斧削出,干净利落,可谓棱角分明。 这张脸,只要他见过就不会忘记。 这是生人,同时也是,他的新主子的男宠…… 梅管家不敢相信,虽然不是青天白日的,但怎么说也是府中,下人按照惟公卿的要求夜以继日的忙碌着,这个时辰大家还都没去休息,保不准就会接见一个,可他们的主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和野男人在浴房…… 他就觉得刚才的声音不对,他好像听到了野兽低吼的声音,梅管家告诉自己那是错觉,府里怎么会有野兽,可是他就是没办法离开,在浴房外面兜兜转转直到现在…… 他再次看到了不该出现的画面。 他们的主子,也不知廉耻了! 梅管家在心中愤慨讨伐的时候,逝修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梅管家站着的位置恰好是回卧房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不可避免的打了个照面。 走的近了,逝修怀里的人也看的清楚了。 他们的新方子这时候正满脸通红的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衣衫胡乱的裹在身上,衣摆下方露出一截小腿,随着逝修的动作,那腿还轻轻晃动着。 逝修懒得去看梅管家,他对这又干又老的凡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他就记得这家伙经常闯入他的领地,还吃惟公卿做的东西…… 还有他不喜欢梅管家每次看到他那嫌弃的眼神。 作为一个凡人,是没资格嫌弃灵兽,更何况他是这么高级的邪灵兽。 逝修把他无视的很彻底,他打算直接越过他,可他见那老东西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瞄…… 逝修的脸直接撂下来了。 “不准看。” 这三个字犹如冰锥一般刺进耳中,梅管家条件反射的刷就把脑袋低下了,他就觉得一股压力从头顶袭来,差点将他的身体压弯。 逝修看看怀里的人,他记得惟公卿说过,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身体…… 这麻烦的凡人。 不过…… 他好像也不喜欢别人看这凡人,这让他很焦躁。 他走的太慢,怀里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他往逝修的怀里拱了拱,露在外面的脚也企图往里缩去,逝修一见这样,用下巴蹭蹭他的脑袋,速度立即加快很多…… 俩人的身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梅管家才敢将头抬起,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梅管家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这气场,这阵势,这个才是传说中一家之主应有的气势。 还有他之前好像定错位了,这人可能不是他们家主人的男宠,可是到底应该称呼他什么呢,这是个问题…… …… 可能是冷了,惟公卿一直缩成一团,他把他放在床榻上的时候,这家伙像是个受惊的小兽,可怜兮兮的。 惟公卿本来都转过去了,可俩人的身体一分开,他立马回头抱住了逝修,然后那灵兽就被他拖进了床榻里。 床幔落了下来,逝修看着紧靠在自己怀里的人,浴房里发生的一切鲜明无比…… 他咳了声。 腿动了动。 可能是觉得不舒服了,惟公卿又蹭了两下,他一直很怕冷,他需要逝修的体温,他一再的靠近,到最后,那凉冰冰的脚干脆踩到了逝修的小腿上,那灵兽一愣,并没有推开他…… 他帮他取暖。 逝修不怕冷,凡间的一切对他都没有影响,食物,冷暖,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感不强。 那凡人脚热了,也就不再磨蹭,逝修看着怀里的那颗脑袋,这爱撒娇又喜欢找麻烦还喜欢他不得了的凡人…… 他明天就要出门了,他得赶紧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进而恢复力量,他一刻都不能耽搁,可是现在,他突然萌生了不想离开的想法…… 逝修的鼻子动了动。 是不是丈夫每次离开妻子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黑暗中,某人的脸似乎红了很多。 …… 惟公卿醒来的时候,逝修已经不在了,地上扔着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惟公卿看了眼,发现那是自己的裤子,只是已经皱的不能穿了。 他检查了一遍衣柜,发现少了套衣服,那灵兽竟然真的听从了他建议,惟公卿对此表示相当的惊奇。 这天,一切照旧,只是府里少了只大型犬。 梅管家今天也格外消停,几乎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惟公卿落得清闲,差不多练了一天的字。 他对这些东西都不了解,这毛笔字他只能从头练起,从矫正姿势,到写下一道道七扭八歪的横竖,这一天没有多少进步,可他却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他很清楚,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不管他能不能发生声音,这个字对他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一天过去,来到宽阳他还是第一次自己睡一张榻,惟公卿抱着被子,身体还在恢复阶段的他竟是毫无困意,他不否认没有逝修,突然有些无聊。 有些空荡荡的。 他们才认识这么几天,他对逝修从害怕警惕,到现在的渐渐习惯,这个转变很迅速,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 人的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很微妙,无法解释。 …… 逝修这一走,就是五天,这期间,在梅管家的努力下,这府里已经有一部分修葺完毕,连门口的匾额都已经挂好了,只是惟公卿想,这是逝修的房子,等他回来再举行正式的挂牌仪式,他对这个不太了解,不过听梅管家说,他们要准备猪头香火等贡品,匾额上的红绸要当家挑下,还要放鞭崩掉晦气。 这个挂牌也是有很多讲究的,所以他决定等逝修回来。 几天的努力,惟公卿的字也有了一点进步,他叼着毛笔,偶尔会看看那些鬼画符一般的字迹,然后想着逝修歪歪扭扭的那几笔露出笑容,那家伙也不知在干干什么 ,等他回来,逝修的字真的就变成他见过的最丑的了…… 第六天下午,惟公卿正打算去做饭,就听到梅管家急匆匆的步伐…… “主子,您丢的那条大黑狗找到了,就在城边的货栈,那狗凶的狠,货栈的伙计都不敢上工了,货栈掌柜让您赶紧过去,把狗牵走了免得耽误他们上工。” 惟公卿一脸平静的听完,他并没露出惊讶或焦急的表情,首先,逝修不是狗,其实,那家伙找的到回府的路,宽阳就这么大,这宅子还是他选的,再者,那家伙之前已经说了,他要去办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短期内不会回来。 综上所述,这条狗和逝修毫无关系。 可见梅管家这样催促,惟公卿就知道那边掌柜的着急了,不管是不是他的,这回他都得跑上一趟。 毕竟逝修在府里时,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逝修消失这么久他还不见焦急,这反倒说不过去,为表示自己对逝修的‘喜爱’,惟公卿表示他立即会去。 他本来就打算去走了过场,看一眼就回来,他心里明镜的那狗不会是逝修,可是当他到达城边的货栈后,惟公卿愣住了。 那个被一干伙计围在中间,被各种扫帚铁锹对准的一脸焦躁却没有呲牙的家伙,不是逝修,又会是谁。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他觉得,他真是高估逝修了。 这时,逝修嗅到了他的气味,他一伸头,俩人隔着无数个人,对视了。 第四十九章 接人回去 惟公卿真有种您在这儿慢慢丢人,我先回去的想法。 不过他若是真这么做了,那家伙不扑上来也会当场咆哮,他还想在宽阳住下去,他更不想被当场怪物,所以惟公卿迎了上去。 他一出现,客栈的伙计立即让开条路,惟公卿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近那个圆圈的中央,他突然有种走红毯的感觉。 万众瞩目什么的。 他一出现,逝修那阴狠的感觉瞬间不见,只是眼底多了几分不耐和催促,看样子这家伙有同样的忌惮,才没表露自己的灵兽身份。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就对一旁的客栈老板表示,这条狗是他的,给货线带来的麻烦他深感抱歉什么的。 逝修不再露出凶相,货栈的伙计便重新回去上工,不过一个个仍是心有余悸,路过逝修身边时都会瞄上一两眼。 惟公卿打算带逝修离开这是非之地,货栈的掌柜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你这破狗耽误了多少事儿?!我的伙计吓得不敢上工,眼看着货卸不下来,店里还有客人在等着看货,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条狗都看不住!”那掌柜斜着眼睛,虽然没有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但那语气和鄙夷的眼神也说明一切。 这时客栈门前,伙计们正在搬货,来来往往都是人,听到掌柜的责骂,大家都跑来看热闹,还有不怕事儿大的,正从货栈内走出。 一时间惟公卿就成了焦点。 他不喜欢被人围观,更不习惯被人当猴一样看着,他低调惯了,现在这样,惟公卿的脾气再好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从钱袋里掏出张银票,直接塞进了掌柜手中,表示这是对他的赔偿。 那张银票面额相当了得,惟公卿这么做只是想堵住他的嘴,不然日后都是麻烦。逝修给了他一大笔银子,惟公卿不敢轻易挥霍,可是有些时候,银子是不能省的。 掌柜低头看了眼银票,看到上面的数额后冷冷一哼,他晃动着那张纸,举到惟公卿面前,“你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这点银子能赔得起我店里损失的声誉及影响么?” 掌柜百般刁难,逝修早就看不下去了,不过他刚一动就被惟公卿按住了,有了上次将人扑倒的前车之鉴,这次大庭广众之下,惟公卿更不能让他发火。 就在他制止逝修的功夫,一股风吹了过来,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脸上,力道虽然不重,那清脆的响声也让惟公卿一愣,偏向逝修的脸愣是没转过来…… 那张银票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沾上了泥土。 “留着银子给你自己打副好棺材吧!要是真有底子,也不至于买那房子,买就买了,你想死就死,偏偏还要拉着别人,人家都有家有室的,本来打算出来赚点银子,没想到被你这种无耻之徒坑了,你这种人,活着也是祸害,趁早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赶紧滚,不要再从我门前经过,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有你记着,我家不做你生意,以后少让人来,来一个我打一个。” 掌柜说完,袖子一甩,迈着大步回了客栈。 惟公卿还侧着头,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还有他们音量并不低的讨论。 他们在斥责他,坑了那些下人,明知道进那府里有就必死无疑,还出来害人,说他损人不利己,要死就自己死一类的话…… 这些是客气的,还有人说的更难听。 他们被围在中央,承受着各种攻击与唾骂,逝修左右看了看,那眼神比刚才更加阴冷,正当他打算杀一儆百的时候,惟公卿拍了拍他的头。 逝修抬头,惟公卿对着他摇摇头,‘我们走。’ 他说完,捡起地上那张银票,他的举动又引起新一轮的高潮,众人的鄙夷之声愈发变大,惟公卿像是听不到一样,直接走了。 …… 回去的路上压抑无比,逝修憋了一肚子气,他不懂惟公卿为什么不让他去撕了那些凡人的嘴,他们对他那么不客气,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离开,他都 不生气的吗? 他知道惟公卿的脾气很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副淡定的模样,他能接受不代表逝修可以,他不允许任何他之外的人欺负惟公卿。 ‘你是刚刚回来,还是早就回来了,但是忘记了回府的路?’ 惟公卿拍拍他的脑袋,那灵兽抬头的时候,他很随意的问了句,他问的慢,每个字都尽量表现清楚,他很想知道,这家伙是刚刚进城,还是说他消失这么多天其实不是去忙事情,而是找不到家了…… 之前的事情对惟公卿毫无影响,见他还能和他说这种无聊的问题,逝修终于忍不住了,碍于在大街上,他没有直接吼出,而是压着声音问他,“你都不生气的?!” 生气?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重新转向前方,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他没有回答逝修的问题,在那灵兽暴走之前,惟公卿示意他,你先慢慢感受,等回府之后他再告诉他。 逝修不知道他让自己感受什么,他更不喜欢看惟公卿和他卖关子,这凡人在他面前必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警告的瞪着他,不过惟公卿没有低头,也就没留意他的视线。 逝修想着回府算账,就跟着他沉默的前进,可是走了没多久,他突然发现有点奇怪。 沿途,都是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他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那表情千篇一律的都是鄙夷,逝修以为那是他的错觉,可是扬头看支,整条街都是如此…… 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对着他们议论什么,逝修来回看着,他的脸已经冷至冰点,但身边那凡人仍旧是风轻云淡,一派从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出去了几天,为什么宽阳城的百姓突然对惟公卿产生了敌意? 逝修想要回去问个清楚,可是这才一进府,梅管家就迎了出来。 “主子,您回来了。” 惟公卿点点头,示意他要继续去做饭,不过梅管家却说,想耽搁他一会儿。 惟公卿问他什么事儿,梅管家先是看了逝修一眼,才又说道,“前阵子这狗不见了,我以为它是跑丢了,或者让主子放了,没想到它只是走失了而已,其实主子,我一直想和您说来着,没有人家把畜生养到卧房里去,不干净不说,还容易误事儿。” 惟公卿表情没变,倒是在梅管家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逝修一眼,梅管家还真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他直接就道出了这家伙消失的原因…… 逝修这家伙方向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惟公卿刚收回视线,就感觉梅管家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回想起他上一句话,惟公卿的好心情也就没了。 梅管家在暗示他,有逝修在,他偷个情啥的也不方便不是…… “它丢了讲不了,既然没丢,就得守规矩,畜生就要去畜生住的地方,不然这以后传出去,对主人的影响不好……所以主子,我给它另外安排了个地儿,就别让它住您的卧房了。” 梅管家这几句话,说的有理有据,不过某灵兽听的却是咬牙切齿,这老东西是在羞辱奚落他,他竟然说他是畜生…… 看着正在磨牙的逝修,惟公卿还真没想过这件事情,要和逝修分开睡…… 之前是因为只有一个房间,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下人们已经收拾出来几间房,被褥什么的也都有新的,一个人睡比俩人挤着要舒服很多…… 他看向逝修,后者干脆瞪了回去,惟公卿顿了顿,权衡片刻,他对梅管家说,‘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和一般的……宠物不一样,我们之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所以……’ 惟公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几天的锻炼,梅管家也能大致看清他的表达的内容,看到这里他了然的点点头,梅管家表示他明白了,然后就心领神会的走了。 耽误了很长时间,他还得去做饭,惟公卿连忙往灶房的方向走,而那灵兽却是站在原位没有动弹…… 惟公卿的话他看到了 ,他一回来,这凡人就这么热情,竟然和那老东西这么主,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逝修的耳朵抖了下。 门口的匾额虽然有红绸挡着,他也看到了里面的字…… 逝府…… 逝修的耳朵又抖了抖。 这凡人最近懂事了不少,他是不是要奖励一下? …… 当天晚上,惟公卿刚吃完饭,梅管家又来了,他表示他已经给逝修安排好地方了。 那一人一灵兽沉默对视,梅管家有时候还真挺执着的,怪不得每天都有着各种理由来蹭饭的梅管家今儿一直没出现,原来是去做这事情了…… 惟公卿拗不过他,只能跟着他去看了看,等他到地方后,他和逝修一起愣住了。 第五十章 伤口疼了 梅管家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么完美,这么壮观,这么的为主子所想…… 自我欣赏中的梅管家并没有留意到身边已经无语的惟公卿。 梅管家给逝修安排了个地方,但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房间,而是已经荒废的柴房。 这地方最近才翻新过,里面还是空的,梅管家招呼人准备了下,一个相当奢华的狗窝就诞生了…… 就狗窝来说,这绝对是帝王级别的了。 柴房里有稻草堆,里面还放着个干净但很普通的垫子,垫子前方一个官窑烧制的大瓷碗,里面还放着个带着肉的骨头,屋子中央多了个木桩,想必是用来拴狗的,而墙上挂了一排项圈狗链,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都有,看起来十分专业。 屋子的角落里还放了一堆专门给狗玩的东西,虽然没有现代的飞盘塑胶骨头什么的,但也有类似的道具,保证能让逝修在这里不寂寞。 柴房的窗子也改了,变成可以看到外面的,按照逝修的身高来说,他只要站起来就能看到风景,这边视野不错,一抬头就有蓝天白云,晚上还能赏个星星。 就是出不去。 对狗来说,这绝对是梦寐以求的窝,有吃有玩,地方也宽敞,不受拘谨,还能随时给自己放风。 可是狗窝不管多好,也终究是个狗窝。 惟公卿玩笑一般的看向逝修,征询他的意见,他用眼神示意他,这地方其实很不错,他要不要考虑一下…… 逝修张了张嘴,露出他的獠牙,他很清楚的表示,惟公卿再说废话,他肯定就要后悔。 惟公卿遗憾的将视线转向梅管家,后者仍旧沾沾自喜,惟公卿拍拍他的肩,为防止类似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只得清楚的表示,‘梅管家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暂时不想和他分开,我习惯了,不然,我会睡不好觉。’ 不止是他,到时候整个府都会鸡犬不宁吧,以逝修的性格来说,梅管家会死的很惨很惨,那个不死传说恐怕就告一段落了。 逝修听了这话,耳朵又是抖了几下,他说他睡不好觉…… 对梅管家的怒气瞬间就没了。 惟公卿说完,就带着逝修扬长而去了。 梅管家看看自己精心准备的狗窝,又看看惟公卿离去的方向,正因为惟公卿说他对这狗的感情特殊,他才会费这么大劲儿给他弄这个狗窝,可是惟公卿竟然不领情不道谢,连句称赞都没有就拒绝了…… 这个主子还真不合格。 梅管家表示他很失望。 名誉什么的,他不要,梅管家也不管了。 …… 今儿一天都没见阳光,灰暗的云层压的很低,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不知是受这天气的影响还是折腾的累了,惟公卿今天格外的疲惫,他连澡都没洗,直接就去睡了。 逝修不会承认他有些失望,等他慢吞吞的从浴房回来的时候惟公卿已经趴下了,他刚要指责这凡人不懂事,他这些天没回来不但没表示自己的思念之情,还不等他直接睡了…… 逝修这脾气最后没能发出来,他发现惟公卿有些不对劲。 那凡人的气息明显不是在睡觉,压抑绵长,吐气缓慢,这是痛苦的表现。 他连忙跳上床榻,果然惟公卿正捂着脖子一脸痛苦,他像是呼吸困难,脸都有些发青。 “你怎么了?” 头顶突然多了个兽首,惟公卿反倒一点都不害怕,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示意他很好,‘我没事,只是喉咙很疼。’ 他指指嗓子,从他去接他的时候,这嗓子就有些不舒服,吃过晚饭这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倒越来越严重,又疼又干,像是吞了块糙木头,而到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疼痛之余,嗓子里好像还有股腥味儿。 惟公卿知道这是他的伤又出问题了,可是到了什么程序他并不清楚。 严重了,怕是又要咳血。 “没事怎么这样了?”说话间惟公卿的脸色更加难看,逝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野兽的焦躁。 惟公卿听出来了,他很想安抚他,可是现在真是有力无气了。 ‘伤口疼……没事……’ 他松开手,轻轻摸着自己已经愈合的伤,正如秦云杉所言,外面已经好了,但是里面损伤的情况他也不清楚,反正这辈子,他无望再次开口…… 想到这伤,就想到那个男人,惟公卿的目光有片刻的停滞。 凡人的眼睛很红,这和兴奋的颜色不同,他用那带着水汽的眼睛发呆的模样让逝修愈发的焦躁。 只要一提到这个伤,这凡人总是会愣神,他对一切表现的都很淡然,只有这伤不是。 这伤口对惟公卿的情绪有很大的影响,它甚至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逝修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这火气从何而来,可是他就想发火,但又不想对惟公卿发出。 逝修用嘴巴拱了拱他的下巴,那凡人的眼瞳很快转了过来,那呆滞的模样消失了,他还是在说,他没事一类的话…… 没事怎么会疼成这样?他连冷汗都出来了。 逝修没有再问,而是一低脑袋供进了他颈间,他开始舔他的疤痕…… 这不是在调情,逝修舔的很认真,也很仔细,每个地方都没有落下,那条细长的伤,他反反复复的舔着,惟公卿能感觉到他的用心…… 他的脖子很敏感,可是这会儿却觉察不出来了。 就能感觉到逝修的温柔和热。 这绝对不是因为逝修是兽态的原因。 惟公卿看着上方,任那灵兽舔着,逝修没有停止的意思,很长时间之后,惟公卿终于忍不住了…… 他揪住那家伙后颈的毛,把他提了起来。 ‘你这家伙,我和你又不是同类,你的能力对我来说没有用。’ 他是凡人,逝修是灵兽,逝修的唾液有治愈能力,但那只局限于邪灵兽,连其他灵兽都不行,更谬论是自己。 他明白逝修的心意,也知道他的担心和焦急,这没有脑子的灵兽…… 可是,却骂不起来。 逝修的舔舐对他的伤没有用,却莫名的给了他安心的感觉,那股子痛楚渐渐的缓解了,筋疲力尽的维公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逝修这才抬起头。 看着那凡人的睡颜,他走了这么多天,惟公卿竟然一点都没有好转,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那身子本来就弱,他是真不打算活了么? 还有那疤,惟公卿摸那疤痕时,脑子里想的会是谁…… 咬过被子,他给惟公卿掩好了,他悄悄的跳到地上,往门口走去。 那门板被他用爪子拨开,等门重新关好后,逝修已经变成了凡人的形态。 他身上穿着的,是惟公卿那天第一眼看中的衣服,那墨色长袍。 在变化身体的时候,衣服也跟着一起变化,逝修上次之所以赤身裸体,是因为他那件仅有的长袍扔了,他实在厌恶凡人的东西。 可是惟公卿给他的,他留下了,这些天也没有脱下,尽管他一次没有变成人。 逝修去了梅管家的小院子。 他去的时候梅管家已经歇了,他不懂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梅管家那手腕粗细的门闩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断成两截,断口整齐,刀切一般。 被惊动的梅管家惊恐的看了过来,待看清逝修的长相后,他再一次抱住了胸,只是和对惟公卿年 意思完全不同,同样是突然闯入,惟公卿让他觉得自己的贞操有危险,而逝修,则是让他感觉到了性命的威胁…… 他是出于本能的护住要害。 凡人的怯懦逝修早就见识过了,他没看梅管家,而是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随手一指,那熄灭的烛火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逝修的手边是梅管家精心烙印伺候的‘赤月’,也是惟公卿拿来调味的红辣椒。 看到这东西就想到那凡人,他当他不知道上次那凡人是故意给他吃辣椒的? 他只是没有计较罢了。 逝修的脸没有变化,不见笑容也没露出一丝柔和,冰冷的视线从那盆看椒转向格管家,他没什么感情的问……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这么累?” 烛火摇曳,梅管家的小院子温暖入春,在逝修踏入不久,柳絮状的东西从天而落,慢悠悠的掉在地上,融于土中…… 接下来,那白色越来越多,最后,漫天白雪,飘飘扬扬。 第五十一章 谁是主子 梅管家知道逝修问的是谁,也知道他和惟公卿那不可告人的关系。 面对任何一个主子,梅管家都敢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没大没小,反正他们也活不过他,可是看到逝修,不管他和这府宅有没有关系,梅管家都不敢怠慢,更谬论造次。 他连忙披了件衣服,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趿拉着就来到了逝修面前,梅管家那素来笔挺的腰板,有了一点弧度…… “请问您是……” 这话还没问完,逝修就看了过来,轻飘飘的一眼,梅管家却当即一噎,那点客套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连仅存的勇气也被他看没了。 “主子他,每天都在房里,他什么都没干啊……”梅管家如实想先,他不知道逝修所指的时间范围,不过自从惟公卿进了这府,除了做饭就是待在他的房间里,府里的事情有下人打理,他最多吩咐他们几句。 梅管家没有胆量骗他,逝修看着前方,脑海中却是浮现今天回到宽阳的一幕幕。 那些人对惟公卿的态度,现在想起逝修也有杀人的冲动,如果不是忌惮自己的力量还没恢复,现在的宽阳城早就血流成河了。 “他们对他,很不恭敬。” 梅管家是老管家,这么多年,跟了这么些个主子,他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思。 整个府里,对惟公卿最不恭敬的就是他自己了,不过逝修说的是他们…… 梅管家立即想起了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 他听说了货栈老板将惟公卿斥责了顿,也知道宽阳城最大的货栈从此再也不做他们的生意了,不止是那间货栈…… 梅管家的老脸严肃了些。 这次,不再是装装样子。 他扫过这温暖的屋子,视线停在窗棂上方,那目光似乎穿透窗纸,看到了外面…… “这宅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主子,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们敢买这宅子,都觉得自己不一般,可能是那个特例,结果都是一样,没能逃过那个厄运,这宅子是凶宅,传闻也传遍了整个宽阳。” 这宅子昔日光辉还在眼前,犹如昨日,可是现在,推开门看到的几乎就是残垣断壁了,宅子没塌,还有原来的气魄,只是名存实亡,虚有其表罢了。 梅管家以为,这宅子最后的结局,只有慢慢荒废,变成一堆土石。 后来,惟公卿来了。 这宅子安静了很长时间,又转手了。 “能买起这大宅子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没有几房丫鬟伺候根本住不起,那些主子搬进来的时候,都是自己带着下人,只有现在的主子,只带了条狗。” 梅管家绝对不会想到,那条狗,如今就坐在他面前。 这话听的极其不顺耳,逝修的脸直接就黑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发火。 梅管家只感觉到一股寒意迎面扑来,他下意识的拽了拽外袍,果然是穿的太少了,有点凉…… “他和过去的主子有点不太一样,他讲的不是排场,也没有先找人驱邪镇妖,反倒是,想修房子……”且不谈梅管家对他的看法,就说这宽阳百姓,听说这事儿后一夜之间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他想修房子,他就需要人,他没带人来,就只能雇佣城里的人,大家都知道这宅子的情况,谁来这里上工就是找死,没人会来,主子逼我,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得骗了些人……” 就是现在府里的伙计。 梅管家也不想,但是他不能离开这宅子,他答应老主人了,替他守着这宅子,直到百年。 “这个做法,被城里的百姓所不齿。”这生意做成了,只是因为梅管家在宽阳城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梅管家深知府内的情况,他不会去害人,所以这矛盾就直指他身后的新主子,“主子修整府宅,他雇了人,挂了匾额,他似乎想将这宅子重整起来,他越是这样,大家越是不满……” 他们说他害人害己,还说他没有自知之明,货栈老板是今天才爆发的,其实有很多人,直接告诉梅管家,他们不和这府里的主子做生意,不是不卖梅管家颜面,是他们无法接受惟公卿。 现在人雇不上来了,有很多需要的东西也买不到,府里的这些下人好像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已经有人来找过梅管家,表示想要离开了。 他们签的都不是卖身契,要走也留不住。 惟公卿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困境。 他出过两次门,梅管家没有陪着,不过看样子结果并不好,府里的现状没有任何改变…… 就他来说,他倒是很希望这宅子能重振辉煌,只是…… 梅管家和逝修说了很多,几乎所有细节都汇报了遍,等逝修离开时,地上的雪已经没过鞋底,铺上了一层软绵绵的白…… 雪地上,留下一排男人的脚印,这脚印清晰明了,没有一点模糊,可见这人的速度并不快,很慢很慢的走着…… …… 一推开门,满眼的银白让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怪不得觉得今儿早上有些凉,夜里竟然下了这么大一场雪。 呼吸新鲜空气是种享受,可是对喉咙有伤的他来说就是折磨,他没咳血,只是这嗓子还是隐隐作痛,惟公卿关了窗子就去做饭,在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眼。逝修还骑在被子上,那床被子是刚才他将自己从他身下救出时塞进去的,现在他的腿还麻着,这家伙好像压了他一宿。 也不知道是谁爱缠着人,那家伙还口口声声的责备他。 不过,这家伙回来了。昨晚这觉,睡得好像很好,连气温变低都没感觉出来。 灵兽的身体,挺暖和的。 惟公卿笑了下。 …… 等惟公卿做完早餐回来,还没迈进门槛他就愣住了。 饭厅收拾妥当,他们最近都是在那里吃东西,只是他在桌上看到了个意外的人…… 变成人的逝修正坐在正位,一脸不爽的看着他,见他终于把食物端上来了,他还不满的抱怨,“怎么才回来?” 惟公卿看看他,又看了眼旁边的梅管家,他很纳闷这家伙怎么突然出现了,他不是一直说要隐藏身份什么的吗…… 还有,灵兽不是不需要吃饭么?怎么这家伙只要在府里,饭点都是准时来报道,每次来的都比他早,每次都抱怨他很慢…… “主人,这位是……”梅管家早就想问逝修的身份,昨儿没问出来,今儿这么大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他以为会从惟公卿脸上看到尴尬的神色,不过他失望了。 惟公卿把食物放好,给自己和逝修分别盛了一碗面,他坐正的时候,笑着写下:他是逝修。 逝修? 这两个字,他有点熟悉,倒不是在哪里听过,而是梅管家直接想起了府宅门上的匾额。 他才是这宅子的主人,只是他一直在忙,都不在府里,今儿难得有机会,梅管家,我给你正式介绍下,他,逝修,你的新主子。而我,只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帮忙打点而已。 梅管家傻掉了。 惟公卿那湿润的笑容,他怎么看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他不是宅子的主人,所以那个厄运和他也没有太多关系,所以梅管家其实没必要对他有太多期待,他该期待的人,是正坐那位…… 梅管家机械的转了过去,见逝修在看他,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虽然他觉得,逝修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很符合一家之主的风范,可是作为管家来说,他十分非常不愿意的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他宁可要惟公卿这样的,虽然滑了点,但是偶尔他也能卖卖老,装装可怜,可是对面逝修,他怎么敢…… 梅管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他嘟嘟囔囔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难,难道你不姓逝……那你到底叫啥……” 我? 惟公卿指指自己的鼻子,他一说完,逝修也看了过来。 某灵兽发生,他似乎从没问过这凡人的名字。 而梅管家,他觉得惟公卿迟早得死,记不记名字没啥用…… 见他们都在看自己,惟公卿用米汤在桌上写下:惟九。 然后指指自己,表示这是自己的名字。 梅管家一看那姓,顿时就蔫了,他苦笑着转向逝修,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而逝修则默默的拿起筷子,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这凡人的名字,这真是他的疏忽,他太大意了…… 不过,惟九,嗯嗯,他记下了。 惟九,惟九…… 梅管家没敢要求一同上桌,他在旁边努力的消化这个现实,惟公卿吃着他的东西,逝修也是若有所思,所以这饭厅十分安静,直到逝修发现,他挑了几次也没吃到东西,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碗里,然后他笨拙的抓着筷子鬼吼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习惯他的咆哮的惟公卿头也没抬的说,至于逝修是否看到他就不清楚了,‘面条。’ 他嗓子不舒服,想吃点软的,他知道逝修不太会用筷子,不过那家伙的舌头很好使,逝修一直以兽态示人,惟公卿也没想到他突然变成人了,所以,面条什么的,和他没关系。 他不是故意刁难不会用筷子的逝修的。 梅管家听到这声怒吼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心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这个才是他的新主子,这个才是他的新主子…… 第五十二章 百福胡同 逝修努力半天,一根面条也没送进嘴里,他现在是麻烦的凡人形态,所以他也不好用舌头,看着那碗看起来很普通,可对他来说有很大诱惑力的东西,逝修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那筷子才往桌上一抛,他放弃了这碗面条。 视线转向梅管家,后者顿时有这种家伙所有怨气都准备往他身上撒的感觉,他很想说他年纪大了,主子请你温柔一些对我…… “府里的牌子,什么时候挂?”逝修 是掀掉红绸,真正意义上的挂牌子。 “这个嘛,要选个良辰吉日,贡品什么的我已经和……”梅管家往惟公卿那边看,现在逝修成了府里的主人,对惟公卿他不知该如何称呼,难道以他们俩人的关系他要称呼一声夫人?可是这传出去他们还怎么在宽阳立足,连他都跟着颜面无光。 主子和夫人都是男人。 逝修直接道,“和以前一样。”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的身份梅管家在心里也有了衡量,这府是逝修的,同时也是那个男人的。 停顿过后,梅管家继续,“贡品一类的事宜我已经和主子提过了,现在能买到东西,只是……不是太好。” 逝修皱着眉点点头,表示他清楚了,昨晚梅管家说过,现在宽阳城很多商户不做他们的生意。 惟公卿一直听着那二人的对话,虽说这宅子是逝修的,但里里外外都得他去打理,那灵兽不会管这些事情,他不懂凡间的运作流程,逝修也不知道这其中藏着多少玄机。惟公卿本想说,这事情让他处理,现下不太适合挂牌子,这个要稍微往后延一延,逝修那边一扬头,就问梅管家,“最近的……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 惟公卿的话憋了回去,这种时候不会说话根本搭不上茬。 梅管家掐指一算,应道,“两日之后。” 逝修算了算时间,两天的时间有些匆忙,不过也刚好不耽误他的事情,他点点头,对梅管家吩咐,“你去安排,两天之后挂牌子,其他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面对逝修,不知怎的那些顾虑全都没了,他一说完,梅管家立即表示他清楚了,转身就去安排了。 逝修不知道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惟公卿刚想让他不要管这事情,府里的一切他会打点好,逝修一推碗筷就站了起来。 这面他吃不进去,索性就不吃了,不过起身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 “我出去走走。” 惟公卿连比划的时候都没有,他憋着一肚子话,可这饭厅内,就只剩他自己了。 看着逝修离去的方向,他不知道那灵兽到底要干什么。 …… 惟公卿给他做了很多身衣裳,简单的,奢华的,各式各样各种场合的都有,逝修挑了件黑底儿镶金丝的袍子,阔袖宽摆,看起来颇为华贵,却不显夸张。 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头发,可是野兽的习性使然,他更不想从身上揪掉任何一根毛,所以他将那过长的头发在头顶竖起,扎了个金色的发冠,让那头发从冠中垂下。逝修没有刘海,额前不见一丝乱发,只有饱满光滑的额头,这样的逝修看起来精明干练,又威严十足。 所以说凡人就是麻烦。 逝修不耐烦的看了眼镜子里明明是自己却很陌生的脸,觉得没问题了,叫上梅管家,俩人出门了。 在逝修的示意下,梅管家带他来到宽阳有名的百福胡同,这里正是人市所在。 人市,顾名思义,买卖人口的地方,但在大洹,下人不全是签订终身卖身契,也有短工,长工,或是年契等很多工种,像逝府的下人全部都是短工,他们大多都是外地来此谋生打拼,赚些银子送回家乡供养妻女的。 这也是为何宽阳百姓不齿惟公卿的原因,他连这些人都骗。 梅管家将逝修带到百福胡同最大的牙人谢祖德那里,之前的下人也是从他手里雇来的,牙人和一般的商户不同,有银子就赚,欺上瞒下,狡猾市侩,能干得了牙人的,大多是当地的地痞无赖,不然也镇不住这买卖。 但这一次,这些牙人也似突然找到良心一般,心齐的都不再接逝府的生意。 逝修一路走走看看,一脸玩味,路过玉石摊子,还从上面挑了个玉扳指,他看着自己翘起的大拇指,问梅管家,“觉得怎么样?” 昨儿下了场雪,不管穿的多厚脚底都冰凉冰凉的,再加上这雪白的刺眼,梅管家已经睁不开眼了,谢祖德的门就在前方,再走几步就到了,可是他们偏偏停在了雪堆前,梅管家不敢得罪逝修,只得违心的敷衍,“很衬爷。” 逝修摆动着手指,左右看了看,似乎也觉得这扳指不错,丢了些银子喊了声走。 然后逝修就摸着那玉石扳指,进了谢祖德的门。 谢祖德正翘着二郎腿听着手下念帐,他嘴里叼着根剔牙棒,脚尖跟那剔牙棒一起晃动着,听到有人上门,谢祖德那肥胖的身体灵活的跳下躺椅,不过看到后面的梅管家,谢祖德的笑容多了分保留。 “梅管家气色不错啊,我给你介绍的人用着还满意?”和梅管家也算是老熟人了,谢祖德没有客气,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主题,“这位爷是……” 不等梅管家介绍,逝修一扬手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里,似乎对那个玉扳指很喜欢,他一直在摸着那东西,“在下姓逝名修,初到宽阳,早该来拜会谢老板的,无奈琐事缠身,就拖到今日。” 逝修这话客气,人却不客气,别说作揖,连基本的点头都没有,他就靠在椅子里,微微仰头看着谢祖德,逝修坐的不直,却不见一丝懒意,反倒带着一身戾气。 座上之人,似从战场归来,踏过无数尸骸,身上带着幽魂怨气,还有鲜血气息,谢祖德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他在宽阳也大小算是个土霸王,一照面的功夫,他就知道,这逝修他开罪不起。 “前阵子多亏谢老板鼎力相助,我逝府才不至于连个支使的人都没有,这不,过两天要挂牌子了,宅子还有部分没修完,这就又来麻烦谢老板,再给我介绍些人。” 谢祖德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几番,那贼溜溜的小眼睛骨碌个圈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我这脑子,梅管家都来了,可您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还合计着宽阳什么时候多了个逝府。逝老板莫见怪,我听说那宅子的新主子是个哑巴,您这一张口,我就真没敢往上按。” 谢祖德不打算得罪逝修,但这几句话说的也不好听,梅管家立在一旁,他下意识的往逝修那边看去,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逝修会发飙,可是等了半天,逝修除了继续摸他的玉扳指,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逝修的眼睛,静的像潭死水。 “既然谢老板知道了,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都行个方便,谢老板给我和个人,我那边急着上工。” 谢祖德摆明了不想继续和他们做生意,没想到逝修碰了个软钉子还没知难而退,谢祖德眯缝着眼睛思量片刻,那笑容也就淡了一些,“不是鄙人不肯帮忙,实在是这寒冬腊月的,大部分工人都返乡过年了,我手头倒是有几张终身契,可是人家知道您府上的情况,死活都不肯去,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梅管家也知道,上次连蒙带骗才弄到几个人,要不您二位到别处看看,兴许他们那边还有点人。” 谢祖德直接赶人了,逝修却是坐的稳当,八风不动的。 “我不去别处,就在你这里。”逝修淡淡道,他轻轻敲敲桌子,那眼睛慢慢移向谢祖德,定格在他脸上,“谢老板是宽阳最大的牙人,这里没有,到别处也不会有,逝修也相信,谢老板不是没有人,是不肯给。谢老板开门做生意,银子我有,只多不少,谢老板还是行个方便的好,咱们一个地儿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接触的机会还多着,生分了不好不是。” 谢祖德感到了压力,牙人说好听的是商人,不好听的就是人贩子,谢祖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逝修忌惮,但不害怕,逝修这话一说完,这事儿算是不能和平解决了,谢祖德打了个手势,空旷的大堂瞬间站满了打手。 梅管家左右看了看,刀棍全有,谢祖德一声令下,他们俩直接就能变成肉馅。 这百福胡同,官府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明面上死人,基本不会有人查。 谢祖德这地儿,更是管不得。 在宽阳,想好好过日子就别来得罪他,梅管家又看向逝修…… 这第一天,逝修就惹了个不好惹的人物。 第五十三章 打下名声 谢祖德也没翻脸,还是乐呵呵的,只是那笑容里讽刺意味多了很多,他摆弄着袖子,斜眼看着逝修,“您府上的事情整个宽阳城无人不知不人不晓,送去了就等于去送死,就算我给您安排人,也没人会去的,您还是别找这没必要的麻烦,咱们撕破脸不好,您说的对,抬头不见低头见,来日方长,您说是不?” “我逝修是个文人,生平最烦别人用刀剑指着我,舞也弄枪的,有伤大雅,只会伤了和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谢老板既然不想做我这生意,直说便好,何必如此。”刀棍就在逝修身边晃着,他视而不见,那玉扳指绕着他的指头转了一圈又一圈,倒是那眼睛,一直没离开谢祖德的脸。 逝修就话算是示弱了,应该知难而退了,可是谢祖德却觉不出安心,反倒突然开始提心吊胆了。 这家伙在这儿,就有种被野兽注视的感觉,让他宽不得心,见逝修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祖德刚要再次驱赶,那人突然站了起来,逝修一抬手,那些打手和谢祖德同时吓了一跳,冷汗都冒了出来,不过逝修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衣摆,往前走去。 梅管家没动,因为逝修并没有喊他离开。 他就看着逝修走到谢祖德面前,那带着扳指的手突然抬起,直接捏住了其中一把刀,逝修与谢祖德之间不足两拳,谢祖德那隆起的肚子几乎碰到他的。 逝修比谢祖德高出半个头,他低着脑袋着他,腕下施力,只听一清脆响声,满屋打手皆愣了下,齐齐看向声音发起处…… 谢祖德的脸白了。 自称文人的逝修将那刀直接掰断了。 梅管家咧了下嘴,他觉得逝修真是自谦了,他真就没见过哪个这么“孔武有力”的文人。 视线还未收回,那断了的刀刃就架到了谢祖德的肩膀上,刀离他的脖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显而易见,逝修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刀也只是摆摆样子,可谢祖德却是不敢再动,因为逝修的杀意是真的。 他的眼神让他小腿直哆嗦。 “我逝修命硬,素来只有我弄死别人的份儿,还没人敢惦记我的命,幽魂小鬼见着我都绕远了走,就连成精的妖都不敢看我一眼,谢老板觉得,那宅子能弄死我逝修?”逝修说完,冷冷一哼,他压根也没指望谢祖德回答,他看了眼刀刃上倒映的谢祖德的脸,那眼睛突然抬起,凶狠的目光对上那双因肥胖而显得异常狭小的眼睛,“我逝修气量不大,要是真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谢老板自己考虑,是为那些下人的命着想,还是谢老板你的更宝贵一些,他们什么时候死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看不上的人,都活不过下个时辰。” 自家老板被威胁了,这还了得,不知是谁带了个头,那些打手一拥而上,可这场面还不等混乱,逝修那眼睛一瞪,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他还没用任何力量,对这些凡人完全没必要。 “谢老板,这是你的地儿,我逝修不好喧宾夺主,把你手头的带来我瞅瞅,他们不跟我,我也就不为难谢老板你,他们要是跟我,我一分银子也不会少了你的。咱们以后,还得经常合作不是。” 逝修的气势压过全场,谢祖德这会儿连喘气都小心翼翼,逝修给了他台阶,他不敢不下,他有一屋子人,但他们有一个共识,所有人加一起,也未必打的过这一身戾气的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谢祖德示意手下,把人带上了。 逝修满意的笑笑,手一松,那刀刃顺着谢祖德的肚皮就滑了下去,他下意识的往后躲了步,低头一看,那刀刃直接插进了青砖地里,距离他足尖儿不足一寸,要不是他退的及时,恐怕鞋都会削掉一块儿。 他不记得,他家有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谢祖德的心七上八下的,这一大早,就惹了个瘟神上门,他只想赶紧把他送走,余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没多久,谢祖德的人都被带上来了,逝修大致扫了眼,他也没问他们签的什么契,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往桌上一扔,逝修继续摆弄着那扳指,头也不抬的说,“跟着我,这些银票就是你的。命重要,银子重要,你们自己考虑。” 那些人何时见过这些银票,一个个都张着嘴,眼睛都直了,听说要去那个凶宅,大家都百般不愿,可是看到这些,每个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他们出来拼死拼活,也就是为家人能过的更好,特别是这些被逼卖身的,大多是家里环境困苦,无奈的选择。他们都想找个好东家,可是这种终身契,就是下等奴仆的徽章,他们在府里的地位连狗都不如,男人注定是一辈子苦力,生死交由主人,而女人,下场则更为凄惨,运气好的,被主子祸害了就继续做丫鬟,运气不好的,恐怕都活不下床榻。 横竖都是死,比起那渺茫的未来,还不如拿了丰厚的银两,给自己个痛快,家人也有了保障,这些银子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屋子里站了一群人,谁都看着那银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是没有几个敢真正豁出去的,不过逝修也不是空手而归,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表示要跟着他。 逝修拍拍那沓银票,示意梅管家后面的事情他来办,然后他又一次转向那脸色难看的谢祖德。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跟着逝修走谢祖德不意外,只是他真没想到逝修会砸出这么多银两,这些银子,在黑市够买很多条人命了。 “以后有生意,我还是会来关照谢老板的,只是有句话,走之前逝修不得不说。” 逝修每次站在他面前,都有种莫名的压力,让他透不过气,他想逃,可又没有转身的勇气,只能瞪着眼睛看逝修…… “我的人是说不出话,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或是嘲笑他,我今儿听到,明儿肯定拔了那人的舌头,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还真谢谢谢老板你们对他的照顾了。” 逝修说完,突然捏住了谢祖德的下巴,那些打手还没退下,这突如其来变故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连谢祖德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下,然后那舌头就被逝修拽了出来。 他用两指夹着,将那舌头整根抽出,谢祖德瞪得浑圆的眼珠刚往下瞄,逝修猛的一推他的下颚,一股红直接喷了出来,逝修飞快的躲开,那地上只剩一条抽了两下的舌头。 谢祖德捂着嘴,声嘶力竭的惨叫。 这声音吓坏了一屋子人,大家的注意力全聚集到他身上,这功夫哪还有心思找逝修算账,众人手忙脚乱的围在谢祖德身边,全都慌了神,逝修却是十分平静,他擦擦被谢祖德的唾液弄脏的手,看着门口轻声道,“记得我说的话,嘲笑他的人,都是这个下场,这是我能容忍的最大极限。你们还能活着,就该感恩戴德的。我逝府的大门永远敞开着,有什么不满想聊的,我逝修准备好酒好菜等着,不过前提是,你得有命咽下去。” 梅管家这时候已经彻底呆掉了,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主子,过去进那宅子的,不是文人墨客也是达官贵人,再不济也是富庶商人,好人坏人都有,但都是有着一定身份地位的,这么粗暴的却是第一个。 逝修是嗜血的,他从他眼中看到了对人命的鄙夷,在逝修眼里,杀个人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不在意。 这个认知让人胆寒,可不知为何,梅管家觉得,逝修这一刻真是威风凛凛,帅气逼人啊…… 他欣赏这个主子。 只是这日后,府里恐怕不会安宁了。 …… 宽阳的一大恶霸被拔了舌头,谢祖德这边的血还没止住,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听到这消息时全是脊背发凉,喊过惟公卿哑巴的人更是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生怕逝修找上门来。 逝府是凶宅,如今多了个比鬼怪还要可怕的主子。 逝修又去‘拜会’了几家店铺,接下来的一切进行的都十分顺利,没人再敢给他脸色,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客客气气的迎进来,恭恭敬敬的送走,虽然有的人心里不平衡,但逝修这一下吓住了所有的,一时半会儿没人再想挑战他的脾气。 结束这趟行程之后,逝修去找了宽阳县官,当他将厚厚一沓银票放在桌案上时,那官员笑的花枝乱颤,他当即表示会‘照顾’好逝府,不让‘恶霸’欺压‘良民百姓’。 百福胡同错综复杂,官府没办法插手,但是百福胡同的人出来找麻烦,就另当别论了。 逝修表示这他就放心了。 他带着一脸嘲讽离开了,在凡间,有银票就等于有了一切。 现在,有官府给他撑腰,他不怕谢祖德或是任何的报复滋事,逝修不担心他们找上门来,他只是懒得善后,他们敢来,一个都回不去,至于后面的事情,交给官府处理便可。 …… 逝修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惟公卿沐浴之后正在练字,他承认他是在等逝修,这家伙一天头影没露,他担心他惹什么麻烦。 听到推门声,他这心才算落了地,‘你这一天干什么去了?’ 谢祖德的事儿这一天都传遍了宽阳城,不过惟公卿没出门,府里的下人没有梅管家的允许也都没出去,在这个封闭的环境内,事情因他而起的惟公卿竟是唯一不知真相的人。 和凡人打一天交道,那些嘴脸让他恶心的要死,可是现在,看到惟公卿的脸,他的烦躁突然没了。 摘下自己挂了一天的扳指,掰开惟公卿的手,套在了他的拇指上,逝修端详一阵,觉得虽然没有自己戴着那么完美,但也不错,然后拍拍惟公卿的手,道,“我先去沐浴。” 然后,逝修走了。 惟公卿茫然的看着自己翘起的大拇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逝修去做了什么?还有,这家伙看起来心情相当的好…… 真是,莫名其妙的。 第五十四章 挂上牌子 逝修沐浴回来的时候,见惟公卿还坐在那里,他握着毛笔正打着呵欠,下面的字有一半墨迹已经干透了,看样子他落笔的间隔很长。 他的扳指被放到了一边。 逝修捡起那小玩意儿,抢下惟公卿的笔又给他戴上了,刚打过呵欠的惟公卿带着满眼水汽,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翘起的手指头,‘这是做什么?’ 逝修捏着他的指尖,这扳指惟公卿戴有些大,不过过阵子养胖了应该就适合了,拍拍他的手背,逝修道,“挺好看的,就一直带着吧。” ‘带这东西不方便……’他最近一直在练字。 逝修压根就没看他说什么,但是惟公卿犹豫的模样他也知道他是在拒绝,那灵兽当即一挑眉毛,“你敢不要我赏给你的东西?!” 逝修这一声咆哮让惟公卿迅速的握起的拳头,这扳指他收下了,他只希望他不要再吵了,这大半夜的逝修一定要整个府里都知道他多有威严么? 等到现在,惟公卿已经很困了,他揉了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你今儿到底在忙些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一直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惟公卿的眼睛更红了,他连接打了几个呵欠,泪水几乎盛满了眼睛,他这一揉,睫毛根部都被眼泪粘到了一起,一绺一绺的向上翘着,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不像前几日那般半死不活的,那模样,也十分招人。 逝修一弯腰,把人直接抱了起来,使用了几次,这凡人的肢体他用着也算顺手了,至少不会像刚开始一样连走路都很别扭。 他把惟公卿往床榻上抱去,“有什么话明儿再说,现在睡吧。” ‘你这个人……’惟公卿不满的抱怨着,可是一沾到枕头,那份执着就少了不少,不过嘴里还是嘟囔着,‘直接说不就完了,何必卖关子,几句话而已……’ 逝修没注意他正动着的嘴,扯了床幔就进了被窝,那凡人背对着他蜷着,他一伸手,习惯性的把人拽到了怀里。 惟公卿身上有些冷,想必是在外面坐的太久,逝修又把他抱紧了几分,鼻子贴在他的肩窝里,惟公卿的味道就充斥在他灵敏的嗅觉内…… …… 葫芦娃了。 …… 虽然只做了一次,结束之后惟公卿也筋疲力尽了,再加上他本来就困,这一趴下就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逝修重新把人抱好了,鼻子一贴上去又下意识的蹭了蹭,他喜欢这个姿势,可以和惟公卿毫无间隙的贴着,还能闻到他的味道。 逝修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可转念又睁开了。 “惟九……”不知怎的,他突然呢喃了声。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惟公卿嗯了一声。 惟公卿的声音让逝修一愣,黑暗之中那灵兽的耳朵似乎变了颜色,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竟然会一直想着一个凡人的名字,还念了出来…… …… 俩人昨晚折腾完就直接睡了,第二天自然是坦诚相见,经过几次惊吓,惟公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是一身牙印让他有点郁闷。 这家伙的本体其实就是条狗吧,这么喜欢咬人。 看着手腕上那圆圆的齿印,这家伙还给他咬了块手表,这算是劳力士还是伯爵?不过他相信逝修没这浪漫细胞。 惟公卿慢慢的爬下了床榻,发xie过后神清气爽,果然两个人做比一个人自力更生更有感觉。 他习惯早起,也习惯去做早饭,不过他恐怕是整人大洹唯一一个穿着这么昂贵的衣服跑到灶房生火煮饭的人了…… 披好外袍,他刚打算走,床榻里的人就一翻身,“你敢再给我做一次那奇怪的东西你试试看!” 即使在睡觉,这威胁的音量与力道也不小。 惟公卿往那边看了眼,似乎逝修与面条结下了梁子。 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洁白的雪折射着光芒,让他想起了那句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诗情画意的心情还没结束,惟公卿就发现府里多了几个下人。 他有很好的记忆力,每个人的长相他都能牢记心底,这三张脸很陌生,不止如此,府里还多了个女人…… 看着那丫鬟打扮的女人冲着他欠身一福,惟公卿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她的相貌身材,而是…… 他蹲下了,在雪地上写下:你会做饭吗? 这姑娘也就十六七岁,长着双杏核大眼,惟公卿这一蹲把她吓了一跳,转而看到地上的字迹,她算是明白了,这人正是让谢祖德丢了舌头的人,他在府中的地位相当了得,是个开罪不起的人,姑娘连忙摇头,诚实答道“回主子,不会。” 不会做饭…… 惟公卿连问她名字的心情都没有,本来以为来了女人可以让他解脱了,没想到又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不会做饭我要你何用…… 我还得多做一份。 怎么这大洹人民以前都靠蹭饭过日子么? …… 两日之后,到了梅管家所说的良辰吉日。 逝修特意赶做了两件大红袍子,一早就让惟公卿换上了。 雪还没化,逝府门前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几天下人们加紧赶工,这门脸也恢复原貌,气势如初。 门口摆着供桌,上面放着各种上等贡品,下人们衣着整齐,分别站在府门两侧,而那灵兽则在正中,背着手倨傲的笑着。 惟公卿带着茫然走出逝府,他之所以说这牌子延后挂,是因为宽阳城有很多商户不再做他们生意,很多东西都买不到了,至于敌意他也有所了解,他努力了,也去交涉了,但是没人买他的账。惟公卿本打算等一个月后再进行,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谁也不会再说什么。 没想到那连公母方向都分不清的灵兽,竟然将他将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惟公卿很意外。 “怎么这么磨蹭,时辰快到了,赶紧过来。” 看到惟公卿,逝修是一贯的不满,惟公卿这次倒是没在意,笑着看了他两眼,就将视线转向门口那挂着红绸的匾额上。 梅管家掐算着时辰,吉时一到,他抱着长香念叨起来,待他念到保我逝府家和兴旺,永享太平时,逝修纵身跃起,他没拿那挑杆,跳到上方直接将那红绸掀了下来…… 惟公卿就看到一抹红从眼前掠过,逝府那两个气派的鎏金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底,鞭炮适时响起,这一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里有什么,满满登登的。 逝府…… 鞭炮震耳,随着二踢脚样的爆竹在空中炸开,惟公卿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炸的他有些晕眩,这里,背后伸来一双手,盖在了他的耳朵上…… 嘈杂刺耳的声音顿时离他远去,与此同时惟公卿听到那家伙不满的抱怨…… “怎么这么麻烦……” 惟公卿笑了下,而他身后那灵兽,看着那堆爆竹两眼放光,他的脸也不知是受爆竹的光亮影响,红的诡异…… 鞭炮,红袍,凡人成亲好像也就这样…… …… 这逝府的牌子,正式挂上了。 第五十五章 报复无门 挂好牌子,逝修让梅管家将贡品分别送给各大商户,图个吉利,也讨个好彩头。 那些商户看到逝府送来的红纸包,一个个神色各异,倒是那谢祖德,直接将纸包捏了个稀烂。 看着摔在地上的东西咬牙切齿,他竟是着了个黄口小儿的道,此仇不报,他谢祖德颜面何存,他还如何在这宽阳城内立足。 谢祖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百姓忌惮几分,街头巷尾的大小流氓都随他差遣,逝修这一下太过突然,谢祖德没反应过来,这亏他吃了,这命他可不认。 一想到逝修那嚣张跋扈的模样,谢祖德的脸就直抽抽,这一动牵连到舌头的伤,他痛苦的抽了口气,只是现在的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巴里空荡荡的,逝修差不多把他整根舌头都切了下来,他能活着还真是命大。 同时,这也是他多嘴付出的代价。 谢祖德捂着嘴巴,满眼恨意。 …… 舌头接不上,好容易把血止住了,谢祖德等不及伤口痊愈,他白着一张脸将兄弟们都招了过来,他谢祖德与那姓逝的杠上了,在宽阳城,他和逝修只能留一个。 他不仅要让逝修付出代价,他还要让那间鬼宅从宽阳消失。 他被那逝修弄成这副模样,谢祖德连鬼都不怕了。 当天夜里,他的兄弟们就带着煤油火把去了逝府,火光照亮了逝府今儿才挂上的匾额,领头的一声冷笑,冲着众人猛一挥手,这手还没落下,煤油罐子全摔进了逝府。 这些罐子都是瓷的,按理说摔进去应该一阵乱响才是,可逝府内十分安静,像是这些罐子都掉在棉花上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领头的不信邪,第二批罐子也扔了进去,结果相同。 面前这宅子是宽阳著名的鬼宅,大家这会儿心里都开始犯合计了,他们正想问问领头的要不要回去再从长计议,就看扔进去那些罐子犹如雨点一般,突然从院子里砸了出来。 他们猝不及防,被砸了个一头一脸,有的干脆被这些罐子直接砸破了脑袋,哼都没哼直接去见阎王老子了。 大家慌忙逃窜,领头的刚要跟着他们往外跑,就察觉事情不对,他连忙制止大家,可是他这一嗓子喊晚了…… 他们来时都带着火把,如今这一乱,不知哪个火把沾到了人,只见轰的一下,那人瞬间变成了个火葫芦,罐子扔的到处都是,脚下的煤油河流一般,这一遇火,眨眼的功夫就连成一片,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被大火吞没…… 这场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这些个人全都烧成了炭灰,连个人形都看不出了,可怪异的是,这火绕着逝府烧,像划出分界线一般,到处蔓延,与逝府永远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火灭之后,满目狼藉,只有逝府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谢祖德这次更红了眼了,第二天让人弄了一堆毒蛇,可是这些蛇根本没扔进逝府,还没靠近它们就开始躁动,有的竟是咬破蛇袋,直接从里面窜了出来。 逃走的过程,谢祖德的人被咬死不少,这第二仗,出师未捷,损失惨重。 第三天谢祖德又换了法儿,投毒下药全用上了,可这药没投进逝府,反倒是被支使去下药的人自己吞了所有毒药,一命呜呼了。 谢祖德不信这个邪,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别说伤人,就连逝府的大门都没靠近,最后谢祖德干脆豁出去了,暗的不行就来明的,他让人直接背着武器杀上门去…… 那天晚上,在谢祖德的人来到逝府门前时,那气派的门脸前,突然窜出一头巨大的野兽,他们分不清那是什么动物,他们就知道,那野兽一声低吼,他们吓得魂不附体,门就在眼前,却没人能够靠近。 有胆子大的,可是那时候根本迈不动步子。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经历了的几晚的噩梦,谢祖德那边的气焰熄了不少,和玩一样,他的人死的死伤的作,突然少了一多半,这阵子他忙着安排兄弟的后事,安顿哭闹的家人,百福胡同哀乐不断,哭声不绝,快成了灵堂。 而谢祖德这买卖,这么一闹腾也是做不下去了,这些年赚的这些银两全拿去补偿死者家属。 尽管谢祖德的兄弟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但也是条条性命,他三番五次的送兄弟们去丧命,他这位置也坐不稳当,人心已失,谢祖德很难东山再起,宽阳最本事的牙人,就这样逐渐衰落。 宽阳城同时掀起新一轮波澜。 住在那鬼宅里的人安然无恙,反倒是企图加害他们的人一再发生祸端,大家都在传,说那宅子的主人太凶,能将鬼怪镇住,那鬼怪不敢伤他,反倒替他保护起宅子。 还有人说,那逝修就是地府派来的鬼差,别说人了,连鬼见着都得躲着。 也有人说,那天在逝府门上看到的似狼似狮的野兽就是那宅子的守护兽,有它在,没人能对逝府不利。 不然那些人怎么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法靠近那个近大咫尺的门。 更有人将逝修那天的话夸大数倍宣扬出去,一时间逝修二字还有那原先的鬼宅变成了众人敬畏的对象,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 逝修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锋利的爪子,那谢祖德真让他失望,他以为他还能多玩一阵时日,只是这么几天,他那边就偃旗息鼓了。 逝府发生的一切惟公卿并不知情,每天晚上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他都对府里的人动了点‘手脚’,至于外面的闲言闲语,他不让说,惟公卿就听不到。 逝修不打算让他知道,在暗中把一切解决,让他察觉不到任何变化,也不会再受到影响。 逝修不是担心这凡人,他只是不允许任何事情耽误他养肥身体,这样惟公卿还怎么伺候他,他只是在为自己着想而已,真的。 府里有了丫鬟,除了做饭,那丫鬟几乎是样样精通,无所不能了,惟公卿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屋子,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立竿见影的对比出来了。 他按了按床,同样的褥子,现在就是松软无比,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比起梅管家给他们准备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惟公卿正在那儿看着被子,腰间就多出一双手,他还没等回头就被人压住了。 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瞳,惟公卿皱着眉头问他,‘你今儿怎么了?’ 怎么这么焦躁? 连他都感觉到了。 逝修看着他的眼睛,那声音低沉无比,他说…… “我明天就要离开,短时间内回不来,我找到了我丢的东西,我得把它夺回来。” 他已经耽搁太久了,接到消息之后他本可以直接走的,可是想了想他还是回来和惟公卿告别了,原本打算隔天,或者最迟三天离开,因为府里的事情又延后,如今谢祖德也解决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多留一刻,对他来说都是危险。 惟公卿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要走,这就是逝修烦躁的原因么…… 他刚想要安抚他,那灵兽一低脑袋,再次咬住他的嘴,不过这回不是深吻,他咀嚼着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逝修含糊不清的说…… “我要做那天做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即将离去 相互帮助和全套是两码事,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前者,他能从男人的角度得到快乐,而后者……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愿被人压在身上,他惟公卿也是。 上一世他被迫陪了很多人,这一世他遇到了江沐。 面对江沐,他情非得已,那是权宜之计,他惹不起他,他只要能自保不再受到伤害就可以了,他得哄着江沐,什么身段尊严都不能要,可逝修不一样…… 他可以拒绝逝修,在逝修面前,他有权利说不。 逝修不是人。 可是和他在一起却无比轻松。 不需要去揣摩心思,不需要带着虚伪的面具,更没有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相处。 逝修的脾气不好,可谓嗜血,蔑视生命,可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不管逝修的身份是什么,弱者注定无法存活,过去的职业使然,惟公卿对整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很习惯,他对生命也没有太多怜悯,有本事就活着,不然就死,管他是谁了结了这条命。 所以,他一开始惧怕逝修,现在,习惯了。 连警惕都渐渐淡忘。 是不是人,又能怎样? 不是有那么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他和人打了两辈子交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反倒没有一个逝修这么的简单明了。 比起他们,逝修有血有肉,才更鲜活也真实,比那些带着面具的傀儡躯壳要好很多。 迎着那灼灼视线,惟公卿摇头了。 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行。 他的身体还没好,自己来第二天都空虚的很,更何况做全,而且,他不喜欢被人…… 不管这个过程多融洽,感觉多强烈,作为一个男人,都没办法真正的享受。 逝修眼中跳跃着热情的火,他并没有因为惟公卿的拒绝而放弃。 惟公卿能感觉到逝修的渴望,他也知道逝修这次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想在走之前和他好好的温存一番,可是不行…… 那家伙在碰他脖子上的疤,上一世他做的买卖偶尔需要身体的交易,所以他身上很干净,尽管受伤无数,却不能留下任何一道疤,有了就去医院做掉,要永远保持那份干净。 所以他对疤痕很敏gan,再加上让他留下这疤的人,惟公卿对它很不待见,平日里他用衣领挡着,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想让逝修碰…… 这家伙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了,可是惟公卿还是在摇头…… ‘上次的伤还没好,我不能做……’ 那灵兽不动了。 黝黑的眼瞳紧盯着他,被他这么看着,惟公卿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他那眼神,他受不了…… 片刻之后,逝修突然低头,比刚才更加粗暴的吻住了他。 惟公卿能体会他此刻的感觉。 逝修一如既往的骄傲,在他眼里,他能对惟公卿产生兴趣,惟公卿该荣幸备至,这是他的施舍,他不会再要求第二次,这是那凡人自己不懂珍惜,该后悔懊恼的是他。 惟公卿能感觉到这骄傲的家伙的挫败。 这个拒绝,似乎很残忍。 让他有点,于心不忍…… 他安抚的揉着那灵兽的脑袋,在他背上慢慢的写下:你等回来的。 逝修一顿,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吻就温柔很多。 怀里的,更像是一个被呛了毛的大型犬,明明需要安慰,还要摆出一副你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好心的让你安慰一下的模样…… 这让惟公卿忍不住笑了出来。 …… 逝修特意吃过早饭才走。 临行前,他又和梅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除了最近逝府发生的事情不允许透露给惟公卿外,还有就是他不在的期间,大事小情都交给梅管家处理,能不打打扰惟公卿就不去,他回来如果见惟公卿还是那瘦了吧唧的样儿,逝府上下都要跟着受罚,这一切就看梅管家自己掂量了。 梅管家哭丧着一张脸领了令,他一直满心期待一个月后,可目前看这样,那个已经持续了很久的厄运,怎么到这里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他一直觉得惟公卿很快就要死了,可是看逝修这样,他怎么看怎么硬实,这事儿要完蛋啊。 新主了果然煞气太重,妖魔鬼怪见了都躲着他走。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自此潇洒快活的日子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还有,如果有人来府里找麻烦,直接就去报官,不要跟着硬来,尽快去找些护院,实在不行先弄两条狗看着,记得,把人弄死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不能出一点问题,懂?” 梅管家连连点头,不过这护院什么的难度很大,过去对这宅子,宽阳百姓是避讳,生怕自己沾上一点不幸,现在不同了,外面都在传那可怕的诅咒解除了,可是现在逝府的主子比原先的诅咒更可怕,他们更不敢靠近了…… 以前大家绕咱走,现在绕着街走了。 护院不行,狗的话…… 梅管家突然想起了惟公卿那条失踪多日被找回来又再次失踪的大黑狗。 那条狗对惟公卿来说很重要,拿来看家护院肯定不行,梅管家是打着另外的主意,于是他踊跃的向逝修打起小报告,“爷,主子他有条狗,您应该也见过,就是那条这么大的大黑狗,主子把那条狗就养在卧房时在,不但不拴着,还随便它到处走,那狗可笨了,上次还走丢了,要主子亲自去接,您看主子身子那么不好还要为了条狗出门……这几天又没看到那狗的蚊子,可能又不知道走哪丢了,我还真就没见过那么笨的狗……所以爷,您能不能劝劝主子,把狗送到狗窝去养,再不济也拴条链子啊,主子很喜欢那狗,我买了很多项圈,什么样儿的都有,绝对符合那条狗的身份……” 梅管家没发现他越说旁边那人的脸越黑,等他酣畅淋漓的打完小报告之后,他没得到逝修的任何表扬,也没为他的‘细致体贴’而感动…… 逝修冷着脸看他,“梅管家,我觉得你的舌头有时候也很多余,要不要送你去和谢祖德做个伴儿?” 梅管家猛的捂住了嘴,舌头在口腔里动了动,他还不想变成哑巴。 可是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逝修懒得理他,本想扭头就走,不过脚还没抬就又想起了件事情,“待会儿去打个大夫,多开点补气养身的药,把他的身子调理好了。还有,尽快找到厨娘,以后菜什么的不要买了,除了肉他什么都不许吃。” 顿顿吃肉,那人还能好么…… 梅管家心里想着,这次却没敢问。 “另外……” 这两个字,逝修说的十分犹豫,梅管家偷瞄了他一眼,发现逝修的脸色变了,有点尴尬,好像还有点红…… 再不是刚才那要拔他舌头的凶悍样儿了。 逝修看着前面,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句…… “那个,你给我看着点,让他离铜锁远点……” 那个铜锁,就是府里唯一的女人,那个丫鬟。 惟公卿一直很纳闷,一个姑娘,不叫什么芝啊,凤啊,花啊,翠啊,偏偏叫什么铜锁,他相信铜锁的爹娘肯定没有看过还珠格格,也不知道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后有个叫金锁的姑娘变成爷了。 逝修说完,就咳了一声,闪烁的眼神转向别处,而这时,惟公卿恰巧出来,听到了他和梅管家交代的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站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逝修那发红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公母不分,看样子不是,他还知道男女有别,竟然让梅管家看着他…… 不让他和女人在一起。 怕他和铜锁干chai烈火么? 本来想送送他,惟公卿一转身,回去了。 可他才走两步,身边劲风掠过,面前就多了个人…… 逝修侧着身子站在他面前,单手撑着一旁的柱子,另外一只手扶着腰,他眼神闪烁的看着柱子根部,轻咳一声道,“那个,你别忘了,我回来之后……” 他这么正经又正式的一提,惟公卿那素来很厚的脸皮也被他感染的有了点热度,这头也不知是该点还是不该点,踌躇片刻他就说了句…… ‘路上小心。’ 逝修没等到他想要的答案,火气蹭就冒了出来,不过一看惟公卿那不自然的表情,还有脸上那点红,他幅度很大扭过头,看着别处咳了一声…… 然后他很快就转了回来,捧着惟公卿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大口,“等我回来。” 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这个凡人,这凡人该有死而无憾的感觉了,他不用他死,在他不在的期间,赶紧把身体养好了,然后…… 逝修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梅管家看着自己被吹起的衣摆,刚才那幕不知道为啥,他看的也跟着有点脸红…… 还有爷,您确定我只要看着铜锁么? 第五十七章 无法平静 逝府成了宽阳城人人敬畏的存在,再不敢有人恣意挑衅,更没人敢嘲弄一句,这日子过的太平和轻松。 不过惟公卿心里,却是始终不敢放松。 他害怕江沐找上门来。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从江沐那里逃走,江沐会往什么方向寻找他,北山在闹妖怪,官府的人轻易不敢靠近,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他既然怕死,就不敢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往北山走。 而他身无分文,要么沦落街头,要么投奔亲戚,江沐也许会找到宽阳,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现出。 逝修是个意外,没有他,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对惟公卿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个变数是江沐预料不到的。 他时刻提防着,除了最开始裁缝不敢上门服务,他出了一趟门之外,就是在商户百般刁难时,他打算去疏通疏通,惟公卿那时只抱着试试的想法,被拒绝了他立即回来,他没有多做纠缠,反正一个月后结果自然出来。 另外就是,他去了趟货栈接逝修。 只有几次,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大洹的哑巴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单从他无法说话这点无从下手,脖子上的疤一直藏着,至于长相,惟公卿相信大家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 不过,如果江沐真打算找他,别说是足不出户,恐怕就连他整了容,江沐都一样能把他找出来。 将笔放好,想起江沐,这字也练不下去了,惟公卿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小缝。 屋里很暖,热气呈烟雾装飘向外面,在这个世界,天冷的甩出鼻涕都能冻成冰块,穿着多厚的棉袄都一样冻的通透,就是这么个鬼天气,那家伙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看着一个月快过去了,这宅子的诅咒时限也到了,自己安然无恙,就是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也如此…… 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会不会遇到危险?他要躲避的那个仇人是否找到了他…… 最近,突然开始担心起他,特别是这日子一天天逼近,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那事情会不会真的在逝修身上应验…… 果然人不能太清闲,否则这脑子就会胡思乱想。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起逝修临行前那幕…… 他那别扭又骄傲的模样…… 还有他捧着他的脸狠狠亲的那口。 他与逝修的约定,这家伙回来了,是不是就要实现…… 他不喜欢和男人做爱,更不喜欢被人上,可是一想到逝修,还有那发红的耳朵,他的脸就也跟着有了点热度…… 沉重的心情会在这里缓和很多。 他站在窗前,外面一有脚步声他立即听到了,惟公卿往门口望去,这视线才一定格,那门就被推开了。 梅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左右看了眼,发现惟公卿在窗边,连忙过去了,“主子,出事了!” 惟公卿眼皮一跳,这个事儿,是江沐带着官兵杀到门口了,还是逝修出问题了。 他让梅管家赶快说。 梅管家走的急了,咽了几口唾沫才道,“咱府前那块地让人买了,今儿我看料都拉来了,直接要盖房子了。” 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惟公卿连气儿都不敢喘了,他握着拳头,指节都没了血色,他眼前一片空白,无论是江沐来了还是逝修出事了,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噩耗。 梅管家说完,已经做好会刺激的昏倒的惟公卿的光咣当一声掉进了肚子里,虚惊一场,他连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他抿着嘴唇,做了个深呼吸才将视线转向梅管家,后者根本没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只是站在一旁等着答案…… 逝修交代了,没有大事不能来找他,可是现在出大事了。 惟公卿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门口的地卖了会让梅管家如此大惊小怪,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 他跟着梅管家到逝府门口看了看,对方果然已经把建筑拆料拉了过来,地上也画好了线,大门的位置也有标注,和他们脸对脸,难公卿用眼睛量了量,两家之间的距离也就能停一辆马车,这哪有人盖房子盖这么近的。 就算空间不够,那门口稍微错开也行啊,这么个盖法,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一家,贯通起来的。 惟公卿问梅管家对方的底细,后者只是摇头,他不知道这块地卖给了谁,他甚至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卖掉的。 由于过去的逝府有鬼宅一说,所以这周围的土地也跟着贬值,房子没人住,地没人买,大家能隔多远就隔多远,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逝府门前一直空着很大一块地,这规模和逝府不相上下,地皮大,又挨着逝府,没人敢打这块地的主意,如今逝府才有变化,这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两栋房子又这么‘亲昵’。 梅管家激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过些时候,你准备点礼物,到对面去串串门,也好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如果可以,和他家主子聊聊,让他们把门往后移移,不然这两家太不方便,也不好看,怎么着以后也是邻居,客气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经过多日的训练,天资聪颖的梅管家已经大致的懂惟公卿的口型,他应了下来,可是当天晚上惟公卿就接到了梅管家的汇报…… 他说对面那些人只是雇佣来的工人,他们并不清楚自家主子的身份,姓甚名谁统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东家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把房子盖出来,而这宅子,和逝府不相上下,只比逝府华贵,而不逊色一分。 梅管家想办法看到了图纸,也看到了他们的材料,他对惟公卿说,他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 惟公卿让他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 第二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雪,这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没完没了。 惟公卿正在涮羊肉,梅管家就跑来了,“爷,对面还在干,没有歇的意思。” 惟公卿夹着羊肉顿了下,不过很快,他就将羊肉放到碗里,沾了沾酱料吃下去了。 这涮羊肉在大洹是个很平常的食物,特别是一到冬天,是许多人家必不可少的驱寒食物,可大洹这着肉,就是扔到锅里和蔬菜一起煮熟,然后配着咸菜等口味略重的食物吃下,可惟公卿这个不一样。 桌上除了新鲜的羊肉与蔬菜外,还有粉丝,鱼肉虾肉捣出的泥等等很多梅管家过去没想过可以放到锅里和羊肉一起涮的东西,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普通的食物罢了,惟公卿吃的那个酱料才让人垂涎。 芝麻酱,放上各种调料,里面又加了他辛苦种植出来的‘赤月’。 自从惟公卿第一闪将他的赤月扔进锅里,日后逝府经常会在菜里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不过惟公卿后来没到他那去‘偷’,和他要了一株自己种着,梅管家有时候很郁闷,他精心烙印伺候的赤月,没有惟公卿随便养的长的好,惟公卿的赤月又红又亮,他看着都淌口水…… 每每这时梅管家就觉得心酸,明明是那么名贵的花草,竟然被这个恶劣的主人训练的他一看到就想吃…… 他这是怎么了…… 锅里的汤汁正在翻腾,惟公卿却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抬头,见梅管家正看着他手里的碗咽唾沫,他已经习惯了这老东西来蹭饭,反正逝修又不在,他示意梅管家坐下一起吃,涮羊肉,就是人多才吃的热闹。 梅管家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盛了碗饭,从配好的酱料里舀出一些,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过去他很排斥,毕竟对那赤月感情不一般,可是现在他发现,这又热又辣的感觉还真不错,特别是配上羊肉,还有这鱼肉虾肉,一煮出来竟是这么的新鲜可口,原来土豆地瓜也能煮,他还在锅里捞到了蘑菇…… 看梅管家吃的那么有食欲,惟公卿动筷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俩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在冬日的严寒中吃着涮羊肉。 桌上的食物少了一多半,两个男人的胃口也填的差不多了,梅管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饭饱之后就端着茶碗,悠闲的消化着食儿,他喝着喝着突然想起件事儿,就把快眯缝到一起的眼睛睁开了…… “对了主子,今儿柱子说,看到总有人在咱们府外溜达。” 这一句话,让惟公卿脑门轰的一声,所有吃下的食物全堵到了喉咙里。 “柱子说不是对面上工的人,那些人他都认识,这人挺陌生的,好像也不是咱们宽阳的人,他就在府外兜兜转转,也不知是路过还是巧合,他看到了好多次。” 听到这里,之前还鲜美的羊肉锅现在就变成了岩浆,正在那翻滚着,每次裂开的水泡都能溅到惟公卿身上,让他从内到外的焦灼难耐。 是不是,江沐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逝修不在,他该怎么办? 他的好日子,是不是也要到头了。 刚吃了一顿热的,他现在手脚冰凉,他看向门口,那灵兽什么时候回来…… 他怕了。 第五十八章 人影憧憧 这晚饭吃的堵的慌,惟公卿怀着满腹心事回了房。 古代的羊肉没有任何添加,寒气一吹嘴里都是腥膻的气味,油腻的很,也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心情不好,惟公卿的胃有些不舒服。 他靠在床榻边的雕花床栏上,很久没有动过,就连眨眼的次数都数的过来。 江沐还是找到了他么? 他是不是应该趁早离开? 可是江沐那么心思缜密的人,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他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江沐让他跑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想走,真的走的了么? 说不定,这只是逐鹿游戏,江沐故意如此,等他被恐惧折磨的终日惴惴不安,身心俱疲之后,江沐才会笑着收起利爪…… 他就是要戏弄折磨他,这是江沐固有的手段。 他前脚走出逝府,后脚就会被擒,江沐等着他主动送上门去…… 这一刻,惟公卿的心很乱,各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那男人的笑脸几乎成了梦魇,逝修不在的期间,他每次醒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江沐没有站在榻前…… 他的好日子结束了么…… 嗓子一紧,他猛的咳了两声,坏掉的喉咙发生的声音沙哑又扭曲,这感觉像是那伤口再次裂开。 惟公卿扶着床栏,痛苦的捂着脖子,今儿一天他的喉咙都不舒服,又干又疼,本想吃点热的缓和一下,可是现在更不舒服了,呼吸间喷出的腥膻味儿让他有些作哎,胃里翻江倒海,随时都能吐出来…… 这嗓子越来越不舒服,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疼痛使然,他趴不下去,就跪在那里,额头顶着褥子,身体弓的像煮熟的虾子…… 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住,这咳声像是把心脾都咳了出来,早已愈合的伤口越来越疼,他不确定的用手摸着,他总觉得这皮肉重新裂开了…… 好容易这咳声停住了,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拨开挡住光线的头发,他以为自己又咳血了,不过他没闻到腥味,也没见哪有红色。 他的伤是好了,可是还会疼。 指尖摸着那道细长的疤,身体记起这地方被碰到的感觉,那蠕软火热的东西贴着这里,一次又一次的舔着,直到痛感消失…… 如果逝修还在,他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那家伙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然后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手渐渐握成拳头,惟公卿照着褥子捶了一拳。 他竟然开始怕死了。 他竟然期望有人能来救他。 多可笑。 他不是早就对生死麻木了吗?过去所做的人物都是单枪匹马,没人会来帮你,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从江沐身边逃走是他自己的决定,横竖都是死,他只是赌一把而已,他同样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从没惧怕过。 可是现在,他竟然怕的发抖。 他在想逝修,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那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他不该相信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该动摇。 他是方程,无亲无故,准备无情的方程。 是时候醒了。 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他也从不做梦。 几天的美好不能救赎他这一世,他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这道理,在一次次残酷的教训中,他懂了。 逝修给了他很多过去没有过的回忆,但他终究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殊途无路,他,还是活在当下。 …… 惟公卿不知道,最后是疼痛结束了睡着了,还是他疼到昏迷,总之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今天很不舒服,好容易有了起色的身体似乎重新回到了解放前,他硬撑着去做饭,可这一推门,倒是把外面望天的梅管家吓了一跳…… 厨娘还是没有找到,梅管家已经习惯每天在惟公卿的卧房外守着,等他做完饭后去蹭,可是今儿一回头,他差点叫出来。 惟公卿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双眼无神,披头散发,像是哪里出来的恶鬼…… “主子,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看着梅管家那惊愕的眼神,惟公卿摸摸脸蛋,他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梅管家这么看他?他只是头疼而已…… 今天他实在不舒服,就没仔细整理衣服,也就没照镜子,见梅管家这样,他又回了屋,待他将铜镜举起后,他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看着镜子苦笑,只是猜想而已,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可见那江沐在他心中有多可怕。 这大白天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撞了鬼。 调整好心情,惟公卿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他恢复了惯有的镇定。重新穿戴了一番,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至少像个人了,他这才往灶房走去。 梅管家目前惟公卿离开,他决定今儿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另外…… 惟公卿这两天调理的不错,也长了点肉,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家爷回来会不会剁了他…… 想到逝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梅管家就觉得他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 他是不是要辜负老主人的心意,提前解甲归田告老还乡才对…… …… 惟公卿练了一天的字,心无杂念,不去想任何事情,白天很快过去,到了夜深人静,他再也静不下心。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今儿气温就上升了些,雪有微融的迹象,地面相当潮湿,下人们在抱怨,要么就一直冷下去,这突然融雪,这鞋底裤脚都是湿的,身体都受不了了。 反正也睡不着,披了件兽皮披风,惟公卿决定出去走走。 他不会离开逝府,就在院子里转转,也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惟公卿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昨夜的事情像与他无关一样,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迹象。 天依旧不冷,不过到了夜间温度稍微降低一些,地上冻了一层薄冰,踩在上面噼里啪啦直响,惟公卿就这么一路踩着,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烟雾消失空中,慢慢的来到了逝府后门…… 看到那门他才惊觉自己走的远了,他该往回走,可是那门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他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上面移开…… 各种片段在脑海里飞速交织着,梅管家的话也似点了复读一样重复响着,惟公卿静静的看着那门板,片刻之后,他拿掉了门闩。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打开了门。 夜深,人静。 门外只有皑皑白雪,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是江沐,应该会派人紧盯着他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还把自己吓成那样。 惟公卿笑着摇头,他刚想关门,眼角的余光就撇到墙的那边,有一个人影晃动…… 今晚无云,月光铺满大地,在白雪的映衬下,一切都那么的明亮,即使角落也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那人一动,他立即感觉到了。 惟公卿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人在雪地中慢慢磨蹭着,逝府后门已经清扫过,由于雪太厚,就只扫出一条不算宽的小路,那人不在路上走,偏偏往雪里走…… 只是个路过的人而已,可是…… 大半夜来趟雪,难不成脑子有问题? 惟公卿正想着,那人突然加头,俩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惟公卿没看清他的长相,就看那人嘴一咧,冲着他笑了下…… 那一刹,寒意从脚底涌起,惟公卿吓了一哆嗦,等他定睛再看,前方哪还有人…… 视线下移,惟公卿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才那人走过的地方,不见一个脚印…… 雪地干干净净,连个痕迹都没有。 惟公卿猛的转身,大让在他背后咣当合拢,他瞪着眼睛喘气,刚才到底是错觉,还是…… 他见了鬼了。 连灵兽都存在,鬼神更不可能是莫须有吧…… 天寒地冻,他惊出一身冷汗,再看那满地白雪,如今只觉得阴森可怕,惟公卿不敢再做停留,加快脚步回了房。 这一夜,他又没睡好,满脑子都是那诡异的笑容,惟公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第五十九章 噩梦一场 那人回头的时候,惟公卿就觉得浑身冰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宁死都不想尝试的感觉,似曾相识,但是他的记忆却在排斥想起。 他是真的怕了,回房之后身体一直在抖,他很想去梅管家房里,或是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可是他连再打开门的勇气都没了。 这一夜,他又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第二天,梅管家看到了一张更为可怕的脸。 惟公卿今儿连重新收拾的心情都没有了,见到这幕,梅管家默默的回房去收拾他的小包袱,在逝修回来之前,他恐怕得夹包跑了,不然他一定会被逝修生吃了的。 气温还在上升,满地都是雪水,就连空气都一样潮湿,也不知是环境所致,还是那晚真的受了惊吓,惟公卿的喉咙一直很不舒服,大夫来瞧了瞧,他说惟公卿这伤可能是留下了病根,和风湿的原理一样,每到下雨阴天都会疼上一阵,不过他这情况是特别严重。 大夫给他开了副安神静气的药,让他不要操劳,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他还问了惟公卿的伤从何来,惟公卿只是说不小心伤到了。如果不是疼的厉害,他不会让任何看到这疤,比起他的长相,这个特殊的疤才更容易给江沐提供线索。 惟公卿趴了两天,这期间为正事儿梅管家只来打扰过他一次,那是第二天晌午,惟公卿正在吃饭,梅管家跑来说有花匠应征,问惟公卿要不要留着。 他们府里现在还缺厨娘,缺护院,缺很多种类的下人,唯独不缺花匠,人都没弄好呢,哪还有心思伺候花草,他让梅管家把人打发走了,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 惟公卿的身体在第三天有了好转,可是心里的恐惧却仍像水潭中的落石一般,沉淀在底,无法忘却,每每想起,他还是会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这种怕和江洒找上门来完全不同。 同样的夜。 折腾了几天,他难得早早睡去,今晚多云,月亮在云朵间嬉戏,不时露出一角,又很快被云层遮挡,大地灰暗,偶尔会有一丝光亮,还不等照亮周遭便又消失不见。 逝府。 安静如初,下人们都忆沉睡,换班看守的此刻也正抱着棍子打着呵欠,月光亮起,照亮惟公卿的房门,门前,一道黑影赫然矗立,月光飞快消失,那影子也很快重新融于黑暗…… 房门戛然开启,冷热空气在地面碰撞,卷起白雾,紧闭的床幔轻轻晃动,冰冷的空气让床榻上的人不安的动了动…… 月光骤然亮起,刺目的光与这过低的温度让惟公卿猛地睁开眼睛,月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切,床幔之中,一个人正低着头看他,那眼神冰冷阴晦,惟公卿一抖,那人咧嘴,露出个渗人的笑容…… 惟公卿张嘴尖叫,可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两眼一闭便昏死过去。 记忆无论排斥,在重新遇到后也会被迫想起,他终于知道那种恐惧为何熟悉…… 庆丰县,那个被控制的屠户,视线交错,那一眼,让他终身难忘。 …… 阴森的笑容,惨白的牙齿…… 惟公卿突然睁开眼睛,他看到的不是卧房漂亮的雕花木床,而是黑蒙蒙的一片,但不是特别黑,隐约还有一点亮,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试着动了动,身上不知被什么压着,他动弹不得。 他不知躺在哪里,一股股的凉意顺着脊背往他身上冒,像是床榻大小的冰块,他快冷死了…… 他猛的打了个喷嚏,他这才发现身上只穿着内衫。 看样子,逝府外看到的可疑人物不是江沐派来的,可这事情比江沐找上门更加棘手。 这似乎和江沐一直在追查的案子有关。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总会找上他…… 加之江沐之前的态度,难道小侯爷应该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不是小侯爷……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惟公卿就觉得旁边有什么,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然后猛的一哆嗦,要不是不能动他已经跌了下去…… 他身边站着个人,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黑暗中,那泛着寒光的眼睛犹如两团鬼火,清晰可怖。 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冷了个通透,连骨血都跟着泛着凉意。 “醒了?”那人见惟公卿醒了,也不再盯着看,而是转身点了根蜡烛,微弱的光亮照亮了一切,惟公卿赫然发现,这是个山洞,还是看不到洞口的山洞,可怕之处不在这里,而是满地的盆栽。 一盆盆紧密的挨在一起,偌大的花骨朵朝着一个方向垂着,像是颗颗无精打采的人头,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仿若没有尽头…… 这种场面无论谁看了都心惊胆寒,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植物他曾见过,就是霜美人。 裕河案子里出现的霜美人。 还没有结案他就跑了,他不知道那案子和那些花有没有关系,如今看到这些,惟公卿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你是裕河人?’他动不了的原因是被树藤一样的植物捆在了石头上,他试着挣扎了,这些树藤坚韧不比,比铁链还坚固,他根本就弄不开,他正想办法,那人突然开口,那听起来十分平静的声音却是吓得惟公卿气儿都不敢喘,人也不敢再动。 “是。” 那人是背对着他的,自己又发不出声音,可是他竟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 他的嘴唇都是凉的。 ‘裕河的案子,是你做的?’ “案子?” 惟公卿想了下,连忙换了个问法,‘裕河失踪了很多人,他们的房里都有这种花,那件事情和你有关吧?’ “哦,那个啊,是我做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承认了,惟公卿愣了下,他不想再和那人对话,听他的声音他都毛骨悚然,可他还是硬着头皮飞快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把那些人弄到哪去了?’ “那些人……”这三个字,他说的十分缓慢,像是在回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那种恐惧的感觉也是绵绵延伸,“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被我选中,成为了我这些宝贝的养料,他们也只有在这时才有些用处,我的花儿,开的那么美,那么艳……” 从对人的嘲讽到提到花儿时的沉醉,他看不到他,却能想象他那一刻痴迷的表情,惟公卿的心已经悬到半空,昏迷对他来说才是解脱,能让人了逃离这恐怖的氛围…… 可他又不敢昏过去,哪怕是闭眼都不敢。 惧怕让他透不过气,这会儿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能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与冷静,可是他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崩溃。 就连心理素质一向很强的他都受不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那人看着满地花草,眼神可谓痴迷,可是看着看着,那目光变冷了起来…… “人都是废物,是祸害,是没用的存在,凭什么人可以选择一切,他们喜欢,这些花草就得以生存,他们不喜欢,就可以随意践踏草木,剥夺它们的性命……这世间,最没用的,就是人!他们嫌弃我的花,他们瞧不起我每天与这些花草为伍,他们懂什么?只有这些花才能聆听我的感觉,只有它们陪着我伴着我!他们不懂,他们要心何用,要眼耳口鼻又有何用?!还不如,还不如去做肥料,这是他们唯一的用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长着手臂,对着墙壁放声大笑。 惟公卿惊恐的看着那逐步发狂的人,他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狰狞的影子,他每个动作都能吓得他浑身一冷,他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了…… “人都该死,我会把他们铲除掉,这个世间是你们的,我会把它还给你们,乖,不要急,我马上就能做到了……” 他一会儿癫狂一会儿痴迷,这会儿又蹲在地上和那些霜美人对起话来,他亲昵的用脸蹭着它们,可过了片刻,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可是,我的力量不够了……我需要力量,不然怎么给你们找那些营养丰富的肥料……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他……你们别急,我很忆僦让你们吃的饱饱的,乖,马上就行了……” 那人说完,突然转了过来。 惟公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他的视线,那人阴沉的目光犹如鬼魅,他后退不得,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你是今天到府里应征的花匠?’ “是。”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他所谓的力量,是指要拿他做肥料吗? 这次,那人没有回答。 这时候祈祷奇迹也没用,没人会来帮他,那人不管走的多慢,还是在他旁边站定了,他那灰暗的表情,让惟公卿瞪着的双眼都开始哆嗦,如果他能放声尖叫,这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缓解,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人看着惟公卿的脸,端倪片刻,他笑了…… “我需要你的力量,把你的力量都给我,我就可以让这些花草鲜艳如初,我要抢过来,统统抢过来……” 他的力量? 他有什么力量? 惟公卿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候那人突然冲着他伸出手,他还没碰到他,惟公卿那薄薄的内衫突然敞开到两侧,他的胸口露出出来…… 那人的笑容愈发诡异,安静的山洞内意是卷起微风,那风越来越大,满地的霜美人随风舞动,叶子飒飒作响…… “都给我吧,你的力量,我需要,交出来吧!” 那人的眼睛突然瞪圆,全两手合十,冲着惟公卿的胸口插了过来,惟公卿就觉得胸前一凉,紧接着莫大的痛楚袭了上来…… 那人的手,直接进了他两道肋骨之间,手掌没入一半,只剩拇指还留在外面。 伤口处没见一滴血,倒是有黑雾缭绕,隐隐的还透出几道黑色光柱,顺着两人衔接处亮起…… 黑光之下,那人的笑容,诡异狰狞。 第六十章 不知缘由 惟公卿的眼睛瞬间瞪起。 血丝爬满眼球,黑色的眼瞳完全凸起,像是快要从那白色中分离,他无声的尖叫,他的声音还有所有的力气都顺着那人插进他身体的手掌中流失…… 惟公卿能感觉到有什么从他身体最深处源源不断的涌出,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像是生命在不受控制的流逝,可他却阻止不了…… 头顶的人表情愈发狰狞,黑色的烟雾从他手掌已经蔓延到了手肘附近,他的笑容带着满足和享受,惟公卿就在那莫大的恐惧中逐渐失去意识…… 他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眼睑慢慢收拢,只剩一条缝隙,露出那无神的眼瞳…… 他的身体在抽搐,人已经彻底的没了力气。 没有了,所有的感觉都没了。 力气,痛苦,他的身体逐渐麻木,意识在消失,惟公卿有种解脱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很暖和,让他想要永远的闭上眼睛。 他够累了。 尔虞我诈,担惊受怕,为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不择手段,也是为了这种厌恶的生活努力活着。 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为了讨好目标取得信任,酒杯流转,他在一个又一个男人怀中,他拥抱过无数女人,高矮胖瘦,年老年少…… 灯光旖旎,音符流畅,美好浪漫的夜晚,疯狂刺激的欢爱,腰肢摆动,身体纠缠,美丽的假象背后是冰冷的武器,他用身体换取那人的命。 他和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妓子不用提心吊胆,还能享受。 他没尊严,没有人权,他只是个道具,一人供人支配的武器,反抗不得,连背叛的想法都不敢冒出…… 这些记忆随着力气一同被抽走,他解脱了。 最后,他看到了冷酷的江沐。 他是想过安定下来,但是江沐注定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人,不管他怎么努力讨好,他们之间永远是主仆,不会平等…… 然后,他看到了逝修的脸。 那性子急躁,骄傲自恋的灵兽。 短短几天,他对逝修的感觉就不一样了,那家伙甚至对造成了影响。 让他动摇。 不管他和逝修之间的感情是什么,不过,我等不到你回来了,那个约定很遗憾…… 还有,他不是他的妻,一直不是。 凡人的关系很复杂,一直不是。 也许梅管家的话是对的,在这府里的人活不过一个月,现在算算,这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人不能太依赖别人,他以为,有逝修在,凶神恶煞见了他们都会躲开,他不会出问题的。 错了吗?呵呵…… 惟公卿笑了下,那眼睛也终于闭上。 可就在这时,全部画面消失之后,一双眼睛在他脑中骤然睁开…… 那是双漂亮的凤眼,眼睛细长,眼尾上扬,带着贵气与雍容之感。 只是那双眼睛气势了得,胜过江沐,让人敬畏,不敢亵渎。 那眼睛看的惟公卿一愣,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在脑中响起…… 你的命是我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会死。 没人碰得了你。 那声音像是被仪器处理过,刺耳扭曲,像是坏掉的碟片,或者对人体刺激极大的超声波,那几句话在他脑海中无限重复,耳膜生疼,他的脑子快要炸开了,他拼命摇晃着脑袋,他受不了了! 惟公卿已经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那双眼睛不见白色,只有骇人的黑…… 那花匠陶醉的表情紧跟着一变,那样子更加凶狠狰狞,手掌也是往里深入几分,像是想从里面拔出什么一样…… 惟公卿瞪着那没有白眼球的眼睛,嘴唇慢慢张开,他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那吼声带着无数颤音,像是一群野兽集体引颈低吼一般…… 他的胸膛骤然抬起,身上的藤蔓在同一时间断裂,他的身体与石头隔出一拳左右的距离,已经浮起…… 黑色的烟雾此刻已经来到花匠的胸口,那衣衫之下隐隐透出个玻璃球大小的圆形,那圆球正在放光,黑色的光柱探照灯般照亮二人…… 在惟公卿的嘶吼间,那光亮闪烁起来,像是快要坏掉的灯泡,而那黑烟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拉扯着重新回到两人的衔接处,被惟公卿迅速吞噬…… 那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体里消失着,从最开始有些困难,到后来迅速不见,花匠已经无法控制,吸到的力量全被拉了回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惟公卿,待他想再试一次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力量也在被抽走…… 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注视着他,不管他再怎么不愿,好容易积累起来的力量竟是快速从他体内流走,花匠不情愿的吼叫出来,可这声音还没结束就已消失…… 他那原本透着凶光的脸瞬间黯淡,光滑的皮肤枯黄无比,那黝黑的发丝也似失掉养分一般成为枯草,他的脸颊迅速消瘦,鼓胀的肌肉也在消失,只是眨眼之间,那花匠就成了一副干尸,那埋在惟公卿身体里的手也只剩包裹着薄皮的骨架…… 额头之间,似乎有什么图案突然亮起,只是一刹又迅速消失…… 惟公卿猛的打了个寒颤,再次睁开的眼睛恢复原本的模样,悬空的身体掉了下去,他这一动,那花匠没了支撑,直接倒向一旁。 他惊恐的坐起,手胡乱的摸着自己的胸膛,那地方并没有被划开的痕迹,还是光洁如初。 他这才松了口气,他以为他被开膛破肚了。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胸腔里鼓胀万分,之前那种病怏怏的感觉也不见了,似乎,充满力量。 他甚至不觉得冷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再侧头看向一旁,变成干尸的花匠就在他身边,要不是还穿着衣服,惟公卿很难想象这是之前还要杀他的人。 满地的植物随着花匠的死亡而枯死,干枯的花苞不时落下一个,发出干裂的声音。 就在这里,山洞内某个方向传出响声,惟公卿连忙看去,黑暗之中,一个人影逐渐浮现…… “看样子,不需要我了。” 惟公卿侧头望去,只可惜烛火过于黯淡,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就知道正有人向他走来。 那人踏过干枯的霜美人,脚下不时发出脆裂的声音,那些之前让惟公卿惊恐无比的植物,在他面前不过是堆干草,他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在那人走进烛火的范围之前,惟公卿先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不是特别浓郁的香,很清很淡,青草一般的气味儿,这味道似乎有安神的作用,让他那惊恐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那人没看惟公卿,而是蹲到地上,看了看那花匠的尸体。 花匠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一副骨架,那人随手一摆,宽松的衣襟直接敞开,露出了他干瘪的胸膛,左胸的位置,有个拇指大小的凹痕,里面盛着一些石灰状的东西,那人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他摸着下巴仔细端倪着,他正看着,却突然一转头…… 惟公卿只看到一个后脑,那人对着尸体沉思时他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可他才一伸头对方突然转了过来,再也经不起吓的惟公卿直接打了个哆嗦,他还什么都没看清,脑袋里倒是先描绘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不想自己吓自己,可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不过,他的想象没有成真。 转过来的脸并不是狰狞可怖,反倒清秀无比。 惟公卿不知形容一个男人用清秀是否恰当,但他脑中直接蹦出了这个词。 这张脸,干净,清爽,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清高,淡然,让人心生敬慕。 只是那眼睛,被其注视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心灵,穿透灵魂。 “邪气没了,邪灵珠碎了,你做的?” 惟公卿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茫然的看着他,那人也不等他回答,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整个过程俩人的视线就没错开,惟公卿觉得他想从自己身上找出些什么,可是摸了一会儿那人就把手放开了,他应该没有收获,只是看他的眼神里仍旧带着几分审视。 “怎么回事?” 看的出那人对他十分怀疑,在没得到他满意的答案前他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惟公卿刚想回答,一张嘴就先打了个喷嚏,他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内衫,与此同时身体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冷…… 这一冷,就是浑身哆嗦,牙齿打颤。 那人安静的看着惟公卿打哆嗦,山洞里都是他磕牙的回音,他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很长时间,惟公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在从他身上寻找蛛丝马迹还是在思考,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那人突然动了下…… 嘴唇发白的惟公卿抬头,他看到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然后,披在了他身上。 温暖的感觉将他包裹,惟公卿连接又打了两个喷嚏。 感情这位爷刚才在想的不是那花匠的问题,而是在挣扎要不要把衣服给他…… 这个问题,要不要考虑的这么久啊?! 惟公卿又打了几个喷嚏。 第六十一章 扑朔迷离 ‘他是个花匠,我和他素未平生,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打过。这人今儿晌午到我府上应征,被管家打发走了,我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他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身体终于有了暖意,他的牙齿不再打颤,嘴唇也不跟着抖个不停,惟公卿整个人都缩在那人的外袍中,倒是把下巴露了出来,方便对方看他口型,这人看的懂他说的话,这样他就省去了写字的麻烦。 ‘夜晚,我照常入睡,可这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满地的霜美人,还有这个神色古怪的花匠,他说人都是废物,毫无用处,不如给这些花做养分,他还说,需要我的力量……’ 一想到之前的画面,惟公卿还是觉得心惊胆寒,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只是这样的速度慢了很多,他害怕回忆,哪怕一个画面都不想想起,‘他要拿我做养料,然后,他把手伸了过来……’ 惟公卿顿了下,眼睛慢慢垂下,‘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我吓昏过去了,等我再睁开眼睛,他就变成这样子了,所有的花也都枯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不清楚。’ 惟公狗不是没有那段记忆,只是有些模糊罢了,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唯一有一点清晰的,那就是,脑海中那双雍容华贵的眼睛,还有那可怕刺耳的声音…… 内容,和音调,都让他害怕。 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记忆中没有一张脸与那眼睛重叠。 不过对此,惟公卿没有透露分毫。 对方是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他巧妙的将这段遮掩过去,那人对他的回答并作出任何评价,只是用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这让惟公卿难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扮演着无辜受害者的角色,并没被那人的眼神所干扰,片刻之后,那始终停在他身上的视线突然移开,惟公卿的表情未变,但心中却是想着,可能是瞒过去了。 尽管之前还深陷恐惧,现下除了身体的寒冷之外,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他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要想弄清一切,他必须主动起来。调整好心态,他怯怯的抬眼看去,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本是看着洞口方向,见惟公卿抬头就转了回来,他的眼睛一直如深潭一般,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惟公卿,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我指的是,这花匠的事。’ 惟公卿往干尸所在的方向指了指,那人的眼睛跟着往下一垂,这次他没有沉默,而是简洁的回答,“他被邪灵珠所控。” 惟公卿一听有门,这家伙果然知道什么,就连忙乘胜追击,‘邪灵珠?’ 那人重新蹲下,执起他胸前凹痕里粉尘样的东西,他轻轻碾着,举到二人之间,“邪灵珠,邪气所凝,可将心魔引出,摄人心魄,夺人心智。” 一旦被邪灵珠控制,心底阴暗那面会被无限放大,人的性格彻底扭转,会报复过去受到的不公,或是以往不敢去做的事情。 这邪灵珠,也是专挑人性薄弱,负面情绪过多的人。 庆丰县的屠户,性格内向,过于自卑,他不敢与人接触,一向独来独往,他每天都与动物的尸体打交道,浑身上下充满油腻又血腥的气味,大家因嫌弃而远离他,他们越躲他,屠户离众人就越远,但是他的内心,是渴望与人亲近的。他有着精湛的刀法,娴熟的屠宰技巧,当他有了力量之后,他将这能力发扬扩大,他要让所有人震撼,对他刮目相看。 裕河县的花匠,身为男子,却只喜欢摆弄花草,故此被人嘲笑鄙夷,他心中满是怨恨,无奈天生胆小,只能忍气吞声,后来,借由邪灵珠之力,既然这些人不懂花草,那就让他们变成花草,进而了解植物的感受。 他讲的很笼统,言辞更少,只是只言片语罢了,俩人都没提及那两起案子,惟公卿不知道他是否清楚那两个地方发生的怪事,一切都是他自己串联起来的,可是听到这里他更是不懂,这两个案子性质完全不同,为什么被邪灵珠控制的人都会找上他? 那屠户想要他的命,而花匠口口声声所谓的力量又是什么? 无论是庆丰县还是裕河县,他都是第一次涉足,这点通过江沐他就清楚,他想不通…… “每成就一番恶事,邪灵珠的能力便增长一倍,颜色也更为浓郁。”那人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着自己手里已然变成粉末的东西,这花匠杀人无数,他的邪灵珠已经聚满邪气,以他的力量来说,一般妖鬼都不敢轻易靠近,可是他竟然被吸干力量,那邪灵珠也成了粉末。 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能吸走他力量的人,能力必是在他百倍之上,而邪气本身就是种特殊的力量,这不同于一般的灵,与仙灵邪灵都不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吸收的,只有拥有相同物质的极少部分人才行。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那人始终波澜不惊,他比惟公卿还擅长隐藏心思,惟公卿不清楚他心中的变化,他一直在想关于这邪灵珠的问题。 从江沐的口气来看,邪灵珠的案件是最近才有发生,并无先例。 不然也不会惊动当今圣上,命江沐亲自查办。 “不知道。”那人手掌一抖,上面已是干干净净,不见任何灰尘,可纵是这样,他还是掏出条洁白的丝绢,将并没碰过干尸的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他擦的很认真,也很用力,那指头都被他搓红了,可是他仍像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平静的叙述着,“成为邪灵珠寄主的人越来越多,三天两头就有怪事发生,这世间,无法太平。” 这似乎预兆着,人间将有大事发生,可是谁也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 “走。” 惟公卿正在思考,那人突然冒出这么个字,他怔然抬头,‘去哪?’ “送你回去。” 歇了这么久,惟公卿早已不再颤抖,见他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人便打算离开。 ‘可是……’惟公卿往身上望去,他是有对方给他的外袍,可是他没有鞋子没有裤子,这天寒地冻的,他穿这么一身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截肢。 看出了惟公卿的担忧,那人的眼珠慢慢垂下,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裤子上。 看他那模样,惟公卿突然想起了之前他把外袍给他时的挣扎,这家伙难不成在考虑,要不要把裤子给他…… 他正想着,对方突然抬头,惟公卿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这一惊一乍的,总是冷不丁做出举动。 “你想穿我的?” 不知为何,这话听着很不对劲,惟公卿连忙摇头。 那人的视线转向了地上的干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惟公卿抽了口气,难不成这家伙要让他穿他的回去? 听到抽气,那人又突然转了过来,“你想穿我的?” 同样的问题,让惟公卿顿时气结。 …… 他半闭着眼睛将干尸身上的衣特弄了下来,幸亏这家伙是这种死法,要是化成灰烬了这衣服打死他都不会穿。 那花匠体型略魁梧,惟公卿穿他的衣衫有些大,他把袖口裤脚都卷了起来,他一边穿一边问那人,‘对了,你叫什么?’ “重华。”那人看着前方,静静回答。 ‘我叫惟……’ “我不要了。”惟公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重华打断,他似乎对他的姓名身份毫无兴趣,他只是告诉他,那件他穿过的外袍他不要了。 惟公卿看了眼他薄薄的棉袍,二话没说就把那外袍重新穿上了,是他自己不要的,他不嫌冷自己当然不介意。 重华的视线始终没在他身上,可惟公卿这边才一穿完,他立即迈开步子,向洞口的方向走去。 重华并没有表示他的身份,不过惟公卿大致也猜了出来,这家伙并非寻常人,不然他不会这么淡定的面对花匠的尸体,还有那些连江沐都不知晓的事情。 至于重华的身份如何,惟公卿并不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要知道,这家伙不是来害他的就够了。 满地都是枯死的霜美人,这一脚下去卷起无数干枯的叶子,联想起之前的画面,惟公卿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地上除了枯枝败叶,还有无数陶盆,不想刮伤脚就得一步一步的来,重华不像逝修那样性急,他很有耐性,惟公卿走的慢,见他跟不上,他干脆就站在前面等着,也不催促。 惟公卿只注意脚下,并没察觉重华什么时候远离了他,他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脚下的尘土夹杂着枯叶的碎屑,飘的到处都是,由于数量实在庞大,山洞内已经雾蒙蒙一片。 无论是心里感觉还是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让惟公卿由衷的反感,可是他越想离开走的越慢,最后那嗓子很不配合的疼了起来,干哑的感觉像是他正在咽木头,磨的他整个呼吸道都跟着疼。 他开始咳嗽,不是一声两声,又是那种心肝脾肺一起往外咳的感觉。 重华看着他站在山洞中央咳的昏天暗地,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在惟公卿咳的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重华走了过来。 惟公卿就觉得周遭的空气突然清新了,再一抬头,重华那张平静的连表情都看不到的脸就在他面前。 他刚想说话,重华突然挑起了他的下颚,然后,亲了上去。 惟公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二章 你需要我 嘴被堵上了,重华连停顿都没有,舌头往前一拱,直接就要往里钻。 惟公卿的反应十分迅速,他咬紧牙关,凸起的指节向他太阳穴砸去,尽管小侯爷的身体力量薄弱,但这些技巧惟公卿都记得,有些时候,大脑直接反应快过他的思绪。 重华的眼珠微微一斜,惟公卿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被他硬生从空中截断,他的手包裹着他的拳头,在惟公卿用力的时候,重华一松手,那手掌紧贴着他的手背滑到腕间,然后这么一握…… 惟公卿就觉得自己的神经被那家伙用力扯住,浑身上下通电一般瞬间没了力气,那拳头也是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吸。”重华没有执着的撬开他的嘴,他往后退了些,然后按着惟公卿的脑袋,下一瞬俩人的嘴巴就再无间隙。 那家伙的舌头蛮横的顶了进来,嘴里那点空气全被扫了出去,惟公卿皱着眉头往后躲,可是重华的力气很大,他的头发都被弄乱了,也没能与他分开分毫…… 他的呼吸全被堵上了,被逼无奈,惟公卿含住了他的舌头…… 这个吻并不激烈,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只是霸道又蛮横,还有,这家伙亲人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 就算惟公卿想从这吻里找到点感觉,被他这么看着他也实在是提不起兴趣,重华那双眼睛像照妖镜一般,被他看着就算不是妖怪都不仅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 换做是谁,亲吻的时候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会浑身不自在。 这了一会儿,重华放开了他,他第一个动作不是回味,而是掏出丝绢,开始擦嘴。 惟公卿留意到这丝绢不是刚才那条,那条是白色的,这条是奶黄色。 他又不是大姑娘,随身带着这么多丝绢干什么…… 他更不可能是古代的刘谦,身上备着这些准备变戏法,虽然他长的不错,但是以他这种过于平静的性格,登台之后怕是会无限冷场…… 这家伙只会盯着人看,要么就是一惊一乍的转头。 重华擦的还是很用力,比刚才擦手的力道大了很多,他的嘴唇都被他蹭的歪到一边,可是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蹭着。 他对这个吻,似乎很反感。 惟公卿刚才憋了够呛,要不是重华放开了他,他差不多已经缺氧了,惟公卿喘着粗气看他,既然这么不情愿,你干嘛还亲上去,让彼此都不自在。 ‘你干什么?!’气儿顺了惟公卿才吼了句,可是重华连看都没看他,扭头就往外走。 “帮你。” 帮他? 就算他是男人,但他也是被占了便宜好不好?! 惟公卿真想学习逝修狠狠的骂上一顿,可这舌头一动,他突然发现,他的嗓子不疼了。 那种辛辣干涩的感觉不见了,反倒犹如饮过清泉,甘甜,滋润。 就连呼吸都不是那么困难了。 他愕然的捂着脖子,这转瞬的变化不是他身体突然好了,而是重华的那个怪异的吻。 是他么…… 惟公卿顿了下,他重新拾起脚步,跟上重华的速度,只是心中还是十分纳闷,到底是巧合还是真是重华所为。 …… 到了洞外惟公卿才发现,天不仅亮了,还下起了雪,前几日反常的高温不见了,外面依旧是冷的甩出鼻涕都能冻成冰棍的气温。 尽管还穿着重华的外袍,里面也有花匠的棉袄,可是他还是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连鼻头都冻红了。 很冷,他示意重华快点离开。 可说是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是在山上,还是深山之中,目光所及全是树木及铺满地面的白雪,景色壮观靓丽,却是让人欣赏不起来。 那花匠竟然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惟公卿只想快点回府。 不过刚走一步他就站住了,‘你,认得路吗?’ 重华也停住了,静静的看着他。 惟公卿咳了一声,他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你分的清方向么?’ 他仍旧没得到重华的回答,因为重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去。 在重华转身的一刹,惟公卿分明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嘲讽。 惟公卿不觉得惭愧也不尴尬,没办法,谁叫他之前认识的那头灵兽,连家的方向都分辨不出。 山路很不好走,但好歹有树扶着,惟公卿跌跌撞撞跟他出了山,同样的路,重华像是感觉不到脚下的坑洼枯草般,他如履平地,惟公卿倒是连滚带爬。 出了山,就能看到宽阳城了,不过距离还是有些远。 惟公卿认为,告别了崎岖的山路,接下来的路就会好走很多,可他很快发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重华的衣衫和惟公卿平日穿的是两种类型,惟公卿比较喜欢简单大方的,衣摆从不过脚踝,这样方便一些,而重华的却是那种雍荣华贵极其讲究的。 阔袖长袍,兽毛滚边,衣摆拽地,几乎拖行。 重华比惟公卿高,他穿这衣衫,兽毛边擦着地面却不会碰到,漂亮的皮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看起来贵气十足,而到了惟公卿这里,这衣袍直往腿上裹,特别是在这大雪天里,他快寸步难行了。 在山上直挂树枝,好容易到了平地,这拖地的衣衫开始绊脚,他几乎是一边举着这衣袍一边往前走的。 这两天很暖,之前下的雪融了一半,今儿突然又冷了,雪水凝结成冰,到处都是光滑的冰面,而冰上又铺了一层雪。 惟公卿的注意力都在衣服上,就没有留意脚下,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一滑,他连挣扎都没有直接跪到了地上…… 膝盖骨像是碎了一般,疼的他闷闷一哼。 手掌被蹭的火辣辣的疼,他没看自己是否受伤,拍掉上面的雪,很快爬了起来。 惟公卿不喜欢输,也不喜欢被人看笑话,更不会让任何人看穿自己,在人前,他永远都维持着他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管是身受重伤还是情绪激动。 很显然重华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连停都没停就继续往前走。 惟公卿以为他小心一些就没问题了,可这下像是开了先河一样,每走几步就摔上一跤,在现代,除了冰场上能见到这些冰外,路面上连积雪都看不到太多,惟公卿身手了得,却从没和这些冰打过交道…… 他没办法保持平衡。 他根本都站不住。 短短的向步路,他摔的人仰马翻,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重华在面前走,他就听后面扑通扑通的,每次声音响起他都回头看,然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惟公卿爬起过程,等他稍微起来了就回过头去,可这脑袋才一转过去,后面又是一响…… 这个过程是重复的,后来重华干脆不动了,就在那看他摔跤。 惟公卿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重华那平静的眼神比嘲笑更让他受伤,他猛的吸了口气,孤注一掷终于成功的站了起来,重华的视线跟着他上移,可还没等摆出个好看的造型,脚下一滑就又摔了下去…… 重华的脑袋跟着他低下。 重华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惟公卿,他第一次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激动的吼道,‘看什么?!没见过人摔跤啊!’ 重华的表情没变,反倒是吼完之后的惟公卿觉得更加尴尬,他有种把脸埋到雪里的感觉。 这时他听到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雪被压实所发出的,他面前,多了双靴子。 和这衣袍是同款的,靴口带着毛皮滚边的。 惟公卿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重华一伸手,把人提了起来,他拽的是惟公卿后面的领子,这一下有种提狗崽子的感觉,惟公卿尴尬无比,可他要是挣扎,那四肢摆动的样儿更像是不屈服的狗崽子了。 再说他又站不稳。 他只能低着头,祈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重华,或者他有本事把他杀掉,直接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他正想着,重华就松手了,没有了支撑惟公卿又要倒,他条件反射的抱住重华,后者顿了下,然后默默的环住了惟公卿的腰。 重华还是看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走他的路。 惟公卿往腰间看了眼,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牵走了,地面还是很滑,他的脚像摆设一下乱蹬着,不过每次他要跌倒,腰间的手臂都会收紧,把他牢牢抱住,直到逝府,惟公卿再也没摔一次。 …… 站在逝府门前,惟公卿算是松了口气,他道了谢,逃也一般的往里走去,今儿丢人丢的够多了,他实在不想再和重华多说一句,不管那家伙是谁,是什么人,他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惟公卿都不想再看到他。 可是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一回头,发现重华也跟了上来……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得不停下,‘有事?’ “我要住在你这里。”重华简单扼要的宣布。 这根本不是征询他的意见,这已经是做出的决定,他这里又不是客栈,说住就住,这家伙这笃定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他这是打算讹人么? 他以为重华不会回答,可后者的眼珠往后一错,又很快的转了过来,“因为我的宅子还没盖好。” 顺着他眼珠看向的方向,惟公卿看到了逝府外正在施工的地方。 难不成,这家伙就是他们未来的邻居…… ‘感谢你今日出手相救,但很抱歉,我不能收留你,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我住这里。”惟公卿婉转的赶人,可他这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重华的态度很明确,他要住这儿。 惟公卿不懂了,他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为什么偏偏要住我这儿?’ 他问完,重华突然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需要我。” 第六十三章 客人重华 多么感性的台词,多么煽情的动作,即便是这种平静的眼神,被他注视也会让人心头悸动,当然,前提是惟公卿得是个怀春的少女。 他早就过了思春的年纪,所以对着近乎肉-麻的话没什么感觉,惟公卿刚想说他不要浪费力气用什么美男计了,那手腕又是一疼…… 仍旧像是浑身的神经都被扯了下,他甚至听到神经崩断的声音。 他疼的呲牙咧嘴。 重华放手了。 “你需要我。” 惟公卿捂着手腕,视线从重华的背影转到下方,这是被江沐扭断的右手,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直到现在这手也不敢用力,他写字写久了胳膊都会疼,手更是直哆嗦。 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连逝修都不清楚,为什么重华会知道…… 视线重新回到重华脸上,他看到的还是平静似水的模样,这一刻惟公卿突然明白,重华所说的需要,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对视片刻,重华的目光转向惟公卿的脖子。 惟公卿早就养成了习惯,只要穿上衣服就把领子拉高,他的衣服也全都是高领的,包括内衫,因为这里面,有一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伤疤。 重华在看他,惟公卿下意识的捂住脖子,重华的眼珠慢慢上移,对上惟公卿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 重华说的模棱两可,惟公卿却是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看着重华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他突然拍了下手…… 接连摔了几次,掌心火辣辣的疼,这一拍痛感更为强烈,让他也更加清醒。 惟公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声音落下,梅管家从暗处现身。 这阵子养成的习惯,惟公卿只要一击掌,梅管家就知道他是在喊他。 “主子……” ‘给他安排客房,他是我的客人。’惟公卿打断了梅管家要说的话,吩咐完了扭头就走。 梅管家迟疑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是,然后那视线转向突然冒出的重华。 惟公卿失踪了。 梅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今儿他和往常一样在惟公卿门外等着蹭饭,可时辰都过了他还没出来,惟公卿从不迟到,他很准时的。 梅管家怕他身体再出什么意外,连忙冲了进去,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人。 问过府里的下人,谁也没见惟公卿出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门前的雪地是干净的,没有一个脚印,那就证明在下雪之前惟公卿就走了。 梅管家很担心,当然他是担心自己把人搞丢了逝修回来和他拼命,他发动府里的下人出去寻找,自己打算到官府报案,可才一到门口,就遇到了惟公卿。 他身边,还多了个男人。 他们刚才说的话他全听到了,什么你需要我,什么我可以帮你…… 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惟公卿就不怕逝修知道? 梅管家知道他喜欢男人,也知道他和逝修的关系,他经历了无数思想斗争和心里准备终于接受了这个可怕的现实,反正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梅管家又没关系,可是! 逝修前脚一走后脚他竟然就领了个野男人回府! 大半夜的不知所踪,大白天的卿卿我我! 他是喜欢男人,他是离不开男人,他都不挑嘴的! 所以说以后自己还是要加强防范,对惟公卿他不敢掉以轻心! 梅管家脑中,有个小人此刻正严丝合缝的把胸口捂住。 他怕惟公卿觊觎自己。 纵是心中翻江倒海,梅管家也没一点变化,他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管家。 他冲着重华微微颔首,十分专业的说了声,“您这边请。” …… 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坐在温暖的浴桶中,身上的寒意逐渐被热水驱逐,惟公卿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指尖顺着那细长的疤痕来回游移着,水珠不时落下,发出幼小的滴答声。 他的喉咙不疼了,就连因气候而复发的病症也不见了。 这不是错觉,重华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他就像一台空气净化器,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干净清新的,是他从未嗅到过的气息,无法形容的美妙,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贪婪的吸收那些气体。 重华的身份不明,他的目的也有待商榷,他知道的太多,包括他惟公卿的事情。 重华不简单。 他不该把他留下,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秦云杉已经宣布他再也没办法说话后,有一个人能给他康复的机会,不管那人是谁,甚至不管府出任何代价,惟公卿都不会放弃。 他想恢复,他想说话,这种无声的日子他够了。 还有他的手。 摊开的手掌举到半空,这右手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只有他才知道,这手已经是废了,要是上一世,被上面知道这事情,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废人是没有用的。 手在空中握成拳头,惟公卿看到它在微微的颤抖着,他一拳砸在水中,水花直接溅到木桶之外。 这个身体太没用了,除了年轻,一无是处。 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他带来伤害,他几次险些丧命,可能是没用的人运气都会好一些,在关键时刻他总会把命保住。 他不想再这样,窝囊,废物。 他想变强,至少变回过去的自己。 可是,用这样的身子,他能做到么? 他突然想起了那变成干尸的花匠。 花匠要他的力量。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在江沐眼中他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需要人保护,脆弱到可以轻易捏死。 可是…… 低下头,他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胸膛。 他记得花匠的手插进去了,可别说伤痕,连道红印都没有。 这有那些黑色的烟雾是怎么回事儿,到最后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注入了他的身体,飕飕的,但在结束之后,他感觉到了舒适和满足。 他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冲着前方甩了下,他记得江沐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他面前除了溅起的水花什么都没有,没有黑乎乎的灵体,也没有劲风利刃什么的…… 果然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么?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他还以为,他能像江沐一样使用那些奇怪的力量。 靠旁门左道不行,他还是得靠自己。 上一世,他擅长的东西有很多,最拿手的就是使枪,所有枪支他都会用,他闭着眼睛也能打中眉心,可是,他偏偏来到了古代…… 想在这里造出一杆枪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他的准头还在,这点是否可以利用? 惟公卿思量着,但除了枪,这里的远程武器就是弓箭,可他总不能在枕头下面或是出门的时候带着把弓箭,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没动就让人弄死了。 不过,这也不失是一个思考的方向。 水有些冷了,惟公卿慢慢的站了起来,湿透的头发贴在背上,他将它们拢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逝修。 逝修的头发很长,每次沐浴他都在抱怨,可是他死活都不肯剪掉,野兽对毛发果然有特殊的情怀。 一个月了,逝修还没回来。 他不知道,这家伙回府之后看到重华会是怎样的画面,他若是知道重华的治疗方式,恐怕会鸡犬不宁吧…… …… 第二天,惟公卿意外的没有看到梅管家来蹭饭。 且不说闻香而来,在他起床前梅管家就会在门口守着,直到饭菜上桌,今儿都已经摆了这么久,梅管家还不见踪影,这算是破开荒的头一遭了。 惟公卿问了下人,听说梅管家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惟公卿想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梅管家吃饭的。 一向热闹的饭厅就剩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他今儿蒸了些玉米糕,还熬了八宝粥,这两道主食都是偏甜,所以他配了一些酱黄瓜和卤牛肉,早饭相当丰盛,足够三四个人吃的。 下人们单独有食物,这些是专门为他们三个准备的,如今逝修不在,梅管家又不知忙些什么,惟公卿突然觉得以前不够分的东西,现在多的夸张。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在府上借住的重华,怎么说他也是客,惟公卿差人去请他。 重华的出现,像梦境一般,不甚真实,可当他站在饭厅之后,惟公卿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府上真的多了一个叫重华的人。 重华今儿穿了身鸦青色直襟锦袍,腰缚同色流云绵带,这衣衫干净利落,十分合体。锦袍外是一修的虎皮马甲,这马甲样式简单,去头去尾,就是一张完整虎皮缝制出的。马甲上也不见任何多余的缝纫痕迹,宽松自然的垂到腰下。 虎皮是兽皮中最难穿着的,一般人穿不出效果,穿不好了就是俗气老土,只有一些山野强盗,土财地主才会拿来彰显身份,这东西穿出去只会招人笑柄,可是穿在重华身上就不一样了…… 夸张又高调的穿法,可相貌气质使然,在重华这儿就是光鲜亮丽,艳惊四座。 惟公卿第一次见到,俗都能俗出自己个性的人。 他微笑颔首,请重华落座,‘粗茶淡饭,不要介意。’ 重华变动,倒是先往桌上斜了一眼。 惟公卿跟着他顿住了,刚想问他有什么问题,重华就坐下了。 重华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开口,他不喜欢说话,惟公卿又不会说话,所以俩人干脆省略了交流的步骤,惟公卿给他递了双筷子,可他刚要去盛饭,就被重华拦住了…… 他冲着他伸出了手。 第六十四章 帮你治伤 惟公卿茫然的看着自己面前多出的手掌,他不知道重华要什么。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瞄着,除了衣衫之外,他手里就剩两个碗了。 他看向重华,动了动手里的碗,‘你要这个?’ 重华点头。 惟公卿将碗递了过去,重华也不言语,从中拿过一个。 惟公卿莫名其妙的看着剩下的碗,这时重华掏出丝绢,开始擦拭筷子。 答案揭晓,惟公卿有些无语。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重华又彻底的无视他,干干的站了一会儿,他干脆给自己盛了碗粥,先吃了起来。 重华仔仔细细的将筷子擦了一遍,这是古代,换做现代,筷子上的漆恐怕都会被他蹭掉,没磨出火真是万幸了。 重华擦完筷子又开始擦碗,惟公卿的粥都少了一半,原本他没看重华,可那注意力渐渐就被他吸引去了…… 惟公卿吃饭的速度变慢了。 他也不夹菜了,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的喝着粥,那眼睛一个劲儿的往重华那瞟,他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可擦的,面对着喷香的食物,重华连头都不抬,不疾不徐的那叫一个仔细,没有一个地方落下,他觉得这碗擦完了恐怕都得冒亮光。 重华是有多嫌弃他府里的碗筷。 惟公卿最后一口粥也喝下去了,他吃完了。 他是该陪着他继续擦,还是催促一下饭菜快凉了? 惟公卿还没拿定主意,梅管家就跑来了。 “主子,出事了!”他一喊完,惟公卿的心咯噔一下。 …… 府里的下人不多,但这伙食也是个问题,惟公卿给他们做了几顿,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三两个人吃饭和一群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在雇到厨娘前,惟公卿简单教铜锁做了几道菜。 怎么说铜锁也是女人,教了几次这饭菜做的也算有模有样,所以下人的饭菜最近都是交给铜锁打理。 今儿一早,铜锁做饭的时候发现盐不够了,趁着时候还早,她就跑了趟盐司,盐司离逝府不远,用不上半年时辰就够跑个来回了,可是这铜锁一去就复返了。 起先谁也没留意,毕竟饭点还没到,直到有人来敲门,让梅管家到西门那边去一趟。 梅管家问那人是什么事,对方只说他去了就知道了,他说完也没等梅管家,自己就先跑了。 梅管家见他神色不对,也就没敢耽搁,连忙往西门赶去,他这一去才发现,西门边告示牌前站满了人,一见他伙,大家直接给他让了条路,梅管家看到,上面贴了张崭新的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铜锁在他们手里,想让她活命,三天之后让惟公卿凑齐三千纹银送到西门外废弃的驿站去。 过时不候,等着收尸。 梅管家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将纸撕下,在回府的时候,他清楚的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不是同情,而非友善。 …… 惟公卿看着桌上的纸,上面的墨迹已经不新了,看样子对方是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他们府上的人自投罗网了,不止是铜锁,任何一个下人都可以,因为那上面写着‘逝府的下人在我们手中’。 那张纸上实在没有太多线索,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指纹字迹等对比,他看了看,最后将纸一折,揣进了怀里。 ‘我出去一趟,你留在府里,今儿告诉大家都要出门,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还有,这事儿尽量瞒着,如果大家知道了就想办法安抚他们,我会把铜锁救出来的,现在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 “我明白了。”事态严重,梅管家也是沉着一张脸。 惟公卿点点头,在出门之前他歉疚的冲着重华笑了下,‘抱歉,让你见笑了,你慢用,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惟公卿说完,风一样的离开了。 重华拿着碗,依旧沉默,只是在惟公卿说话的时候把头抬了起来。 惟公卿先去了趟官府。 他将这纸和能提供的线索都说了,他也表明事情的严重性,可县官只是把证据收下,让他回去听消息。 他本来说话就不方便,他根本没机会争取,惟公卿心里明净的,这事儿官府是不会插手了,最多敷衍两句。 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可是三千纹银,这要他去哪儿弄。 逝修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但花的花,用的用,现在最多还剩一千,那家伙一直也没个踪影,就算把宅子卖了也没那么多钱,再说这宅子根本不会有人接受。 惟公卿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他满腹心事,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方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进了闹市。 走错路了。 他只能折返。 距离上次接逝修回来,他几乎没踏出过逝府,一方面是怕被江沐找到,另外就是他不想再无端遭人嘲笑排挤。 可是他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 “咦?那不是逝府的那个哑巴吗?” 不知是谁喊了声,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儿来了,大家冲着他指指点点,一句好话没有。 “你疯了啊!舌头不想要了?不知道说他哑巴会被割掉舌头啊!”有人小声制止,那声音里带着不安。 “拉倒吧,还割舌头,自身都难保了!再说他本来就是个哑巴,咋还不让人说?”这是从另外方向传来的声音,大家的目光往那边聚去,那人见大家都在看他,洋洋得意的笑了下,“不知道你们算没算时间,这一月时限已经到了,那宅子的主人,你们再见没见过啊?” 这人一说,当即就有人跟着抽气,讨论声越来越大。 “你还别说,真没见着,这都多长时间了。” “看样子,这是凶多吉少了……” “这不废话吗!进那宅子的,啥样人没有,你倒是说说,有几个活下来的!” 他们在说逝府的厄运,还有逝修。 惟公卿继续向前,但那些声音就在他身后,隔着相同的距离,没有减少分毫。 不是大家跟着他走,而是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指着他说这事儿。 起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后来就变成了人身攻击。 这话题,还是围绕着明知道那宅子是凶宅,自己死不要紧,还要连累别人的话题,和那天货栈老板说的相差无多。 逝修‘死了’,那是报应,可现在倒好,铜锁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还没嫁人呢就被坏人掠了去,运气好的只是被祸害了,这运气不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他们还说,逝府到时间了,厄运开始应验了。 余下的,就全是在骂他们害人,让他们早点死。 “让他张狂,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孙子敢上宽阳城为非作歹,该,这他娘-的就是报应,那姓逝的不知道死的得多惨,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了!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这一路,惟公卿都没有理会,可是听到这话,他站住了。 尽管周遭很乱,他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声音从何而来。 惟公卿看了过去。 只是一眼,他就将头转了过来,可是被他看着那人,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吓的大脑一片空白。 惟公卿看起来孱弱无比,随便是谁都能把他推倒,可是那眼神,却是让身材魁梧的他,有种膝盖发软的感觉。 …… 回到逝府,惟公卿先是算了算府里的存银,就算变卖家当,连衣衫家具都卖掉也不够赎金的一半。 这一忙活就是一天,惟公卿滴水未进,梅管家看他这样也跟着担心,不管怎么说,惟公卿也是他主子,他为这个宅子改变付出很多,他现在也是在为逝府辛苦。 “主子,喝口茶歇一歇吧。” 惟公卿一见梅管家,把手里的账册一放,‘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 梅管家在他桌边站定,惟公卿呷了口茶,问道,‘前阵子,逝修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 梅管家一愣,他刚想说话,惟公卿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就放到了桌上,里面的茶水溅的他满手都是,‘你最好和我说实话。’ 逝修交代过,那件事必须要瞒着惟公卿,他要是知道了,逝修唯他是问,可见惟公卿这样,梅管家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了。 逝修去找了谢祖德,他拔了他的舌头,将整个宽阳震慑。 这和惟公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不出府,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逝修无故消失了一整日,第二天逝府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下人有了,府里需要的东西有了,那牌子也顺利挂上了,他知道逝修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但是逝修不说,他就装作不知,过程不重要,他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只是他没想过,逝修竟然拔了人家舌头。 这原因,只是因为谢祖德喊了他一声哑巴。 逝修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哪怕只是一个随口的称呼。 那鲁莽的灵兽。 可是,却突然有种满足的感觉。 还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替他着想,为他出头。 惟公卿笑了下,这一抬头,发现重华不知何时站在他门口了,他的模样,重华全看到了。 惟公卿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否失态,他连忙请重华进屋,‘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重华没说话,倒是看了梅管家一眼,后者无辜的回视他,兄弟,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可是后来,梅管家还是被‘请’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惟公卿示意他有什么话可以但说无妨,然后就将快翻烂的账册阖上,可这手还没等松开,他的脸就被轻轻碰了下…… 重华用食指摩挲着他的脸。 惟公卿抬头。 “帮你治伤。” 第六十五章 如何是好 惟公卿这一抬头,那指头就顺着他的脸滑了下去。 他没有动,眼瞳转向重华摩挲着自己的手佛,他的头是微微倾斜的,这个姿势很像他靠着重华,配合的磨蹭着他的指…… 重华的动作很慢,气氛也在缓慢的变化着…… 指尖描绘着惟公卿脸颊的形状,在他的眼睛完全垂下时,那指头落在了他的下颚上,重华突然用力,惟公卿的下巴抬起,两人的视线重新对上…… 重华沉默依旧,那拇指在他下巴上摩挲两下,然后他看着惟公卿的眼睛,俯下身去。 烛火随着他卷起的风微微晃动,忽明忽暗,惟公卿的睫毛也跟着这光亮抖了两下,重华像是带着某种让人窒息的压力,这一刻除了看着他什么都会遗忘。 俩人的距离缩短,惟公卿的下巴被挑的很高,就在他们的唇将要碰到的时候,惟公卿突然错开了脸,身下的太师椅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往后退了一些。 气氛,恢复到最初。 ‘抱歉,我今儿很忙,恐怕没时间治疗。’ 重华顿住了,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但是面前的人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惟公卿。 “值得?” 这两个字,直接道进了惟公卿的心里,重华那双眼睛,似乎没有什么是看不透的。 惟公卿笑着执起茶壶,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水蓄满,然后他推着杯口,送到重华面前。 他没回答重华的问题。 重华两手撑在桌沿上,他一直没有起身,茶叶淡淡的香气随着那升起的白雾飘进口鼻,他动也不动的看着惟公卿。 “不想说话了?” ‘想。’惟公卿想也不想的回答,他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迎上重华的视线,他笑着又把目光移开了,‘你的治疗,只有这种方式么?’ 惟公卿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嗯。” ‘这样啊……’笑容不减,惟公卿看向别处。 他说过,只要能有重新开口的机会,他不惜任何代价,他想说话,他想康复。 可能是今儿听了逝修做的事情,让他震撼到了,他现在,突然不想治疗了。 他不想看那家伙失望的样子。 这是惟公卿第一次替别人考虑,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重华问他值得吗,他不清楚,反正在铜锁的事情解决前,他暂时先不考虑治疗的问题。 或者他可以等逝修回来再商量。 重华看了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惟公卿才看了过去,屋里只剩那杯没被碰过的茶,茶杯里有水纹荡漾,怕是重华刚才关门时引起的振动。 重华似乎生气了。 惟公卿的预感是准确的。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梅管家说客房里没有人,被褥也没动过的迹象,重华昨夜好像没在府里过夜。 惟公卿只是点点头,示意他清楚了,自此就没再提过重华,吃过早饭他又跑了趟官府,他没有银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官府上,可他今儿连门都没进去,衙役告诉他回去等消息,官府正在着手处理这事儿。 吃了个闭门羹,虽然他早就了解世态炎凉的感觉,可是看到官府紧闭的大门,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铜锁的命捏在官府里中,他们只要认真对待,就能保住一条生命,这世间,也会减少很多无辜的亡魂。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事情都是无可避免的。 官府他还是会来,只是他很清楚,希望不大。 他也知道,官府不肯帮忙,就算凑齐银子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不知道对方打着的是什么主意,要是单纯惦记逝府的钱财还好说,要是他们打着另外的主意,恐怕他和铜锁可能都回不来了。 他不应该去,可是他又必须得去。 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很简单,铜锁不能死,她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诅咒应验,这宽阳城他待不下去了,就算绑匪没把他惟公卿怎样,这宽阳城的百姓也不会饶过他。 这些百姓是蓄势待发,随时都能把他绑了弄死。 逝修的压力变成了反效果,大家对他们的态度转为仇视,但惟公卿不怪他,逝修做的已经够好了。 从官府离开,他又去了几家平日和他们府上有生意往来的商铺,他希望能和他们筹些银子,可那些掌柜大多避而不见,惟公卿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 白白折腾了一天,毫无进展。 晚上重华还是没有出现。 还剩最后一天。 惟公卿让梅管家找出府中所有值钱的物件,他又到外面跑了一天,结果和昨日相同,一无所获,反倒是听到了更多的奚落和辱骂。 那些商户还算客气,大部分百姓都是指着鼻子在骂他了,连一点余地都没了。 因为这个意外,逝修做的一切全白费了,他行踪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报复应验了,他们对逝府,对惟公卿也不再客气。 惟公卿平静的听着,争辩反抗也没意义,结果明天之后就知道了。 天擦黑,晚饭的时间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食物,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只有孩童留恋玩耍还不肯回家。 惟公卿站在街边,看着那向个男孩儿用弹弓打着鸟窝,雌鸟鸣叫着在周围徘徊,幼鸟吓的吱吱乱叫,可那些孩子玩的却很快乐,他们在比赛,看谁先把鸟窝打下来。 弱肉强食,不分种族。 那些孩子玩着玩着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惟公卿,一看他穿的衣服就是哪里的大户人家,孩子们好奇的张望,很快就有人猜到了惟公卿的身份。 “那不是那鬼宅子里的人么!” 一说鬼宅,那些孩子都露出了怯意,在他们后退的时候,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站了出来,“不用怕,我娘说了,那宅子里住的都是坏人,阎王爷马上就要把他们的魂儿勾走了,免得他们再来害人,我们不用怕!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 这些小孩从哪听来的。 童言无忌,惟公卿正想笑,那带头的男孩冲着他拉开弹弓,他就觉得膝盖一疼,等他抬头的时候,石子儿噼里啪啦的向他砸来。 他们之间有距离,再加上孩子的力气不是很大,那些石子儿大多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不掉了下去,只有最开始的那个打到了他。 那些孩子见惟公卿没有反应,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们拉着弹弓就往他这边跑,惟公卿看着叫嚣着向他靠近的孩子,他不是善者,他也从不同情任何人,包括孩子。 他打不过江沐,这些孩子算不得什么。 石子儿落下的地方离他越来越近,惟公卿眯着眼睛等他们到来,这时一个石子儿冲着他额头砸来,他连弹道的方向都能分辨的出,别说这没有什么力道的石头,惟公卿一伸手,直接把那石子儿握住了。 孩子们愣了一下,但很快又一窝蜂的往上冲,石头也从小颗粒的变成大的,就在那领头的孩子将弹弓拉满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惟公卿沉着脸,已是蓄势待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方人马同时顿住,他在那男孩儿身后看到了重华,惟公卿的表情变了…… 重华换了身衣服,不变的是身上肯定有皮毛制品,今儿他披着貂皮斗篷,那蓬松的皮毛将他身体完全笼罩,依旧华贵到夸张。 却不俗气。 那男孩儿一回头,就看到重华那张精致却没什么感情的脸,他那眼神把他吓得一个激灵,瘪着嘴差点哭出来。 重华松手了,那孩子嗷的一声跑了,他一跑,其他孩子的气焰顿时消失,也跟着都溜了。 惟公卿看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等他们全没了影,他才向重华走去。 弯下腰,他捡起了落在重华脚边的弹弓,左右看了看。 两日不见,惟公卿的气色差了很多,似乎又回到了在山洞时的模样,他身上头上带着一股尘土味儿,想必这些天他根本没有休息。 ‘我以为,你见不到你了。’研究完那弹弓,惟公卿才笑着看向重华,可这眼睛才一抬起,握着弹弓的手和腰一起被他抱住,还没等回过神,他就被重华拽进了怀里。 重华抱的很紧,他只来得及挣扎一下,嘴巴就被他擒住了。 柔软的唇贴到一起,重华的舌头很快滑进口腔。 惟公卿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重华的嘴很凉,包括舌头,上次他就感觉到了,重华像没有体温一样,他的手,他的身体,包括他的唇舌都是凉冰冰的。 那种凉,是细腻光滑的,让人舒服。 他的吻也带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惟公卿干燥的嗓子霎时间被滋润,不止如此,这吻还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心中的焦躁与不安,这时突然就不见了…… 重华还是喜欢瞪着眼睛,可惟公卿这次却阖上了眸子。 上次的吻是僵硬的,俩人谁都没动,只是维持着亲吻的动作罢了,可是这次,惟公卿下意识的吻住了他,也开始吸吮他的舌头。 重华不动,他就在动。 惟公卿这一刻才真正的感觉到,为什么有人形容亲吻是琼浆玉液,重华就是如此。他的味道甘甜清新,让他贪婪的不想放开。 惟公卿在亲吻着他,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感觉,重华皱了下眉,素来平静的眼底似乎带着困惑,然后,他试探着按照他的方法动了动。 不需要他再抓着,惟公卿主动托住了他的脸,他的手也自然的落在他后腰,这个吻渐渐有了感觉,缠绵起来。 结束之后,开已经彻底黑了,黑到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惟公卿睁开了眼睛,惊觉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他连忙与重华分开了。 可是那嘴进而还残留着让他留恋的气息。 他神清气爽,这两日的疲惫焦躁,全然不见了。 重华的能力让人惊叹。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自然。 惟公卿低着脑袋,扭头就走,‘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重华摸着自己的唇,那上面还有惟公卿的温度,很热,不同于自己的。 他正思量着,惟公卿已经迈开步伐,他连忙拽住了他的手。 惟公卿一顿,很快手掌之中多了一沓纸,他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张大面额的银票。 他看向重华。 “这些给你,明儿,我陪你去。” 第六十六章 塘柳驿站 有重华在,事情似乎就没那么棘手了。 悬着几天的心算是落了地,惟公卿觉得,自己还有那么点运气,每次危机到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 他不习惯依赖别人,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总是没办法安心。 惟公卿信任的只有自己。 摆弄着那几个孩子落下的弹弓,惟公卿试着拉了两下,又将它举到灯前,若有所思的端倪着,许久之后,他的视线落在屋子角落,某个东西上面…… 塘柳驿站。 在很久之前,这塘柳驿站是往来商客必经之路,在这里补给休息,提供了很多便利。 塘柳驿站占地面积很大,没办法离官道太近,这位置就相对偏僻,因为需要,大家都会特意绕路走,后来宽阳城发展起来,这驿站就逐渐荒废了。 这是冬天,大致还能看得清当年所修的路,到了夏天,荒草丛生,只剩荒芜。 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当年气派的塘柳驿站如今只剩萧条败落,腐朽牌匾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漆红大门也只剩一扇,随风摆动,摇摇欲坠。 这房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今儿一早,官府就派人来了,不过不是给他们提供帮助,而是告诉惟公卿官府现在人手不够,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和匪徒做任何交易,要等着官府来处理,如果他擅自行动,发生了任何事情都和官府无关,官府也不再参与此案。 衙役说完就走了,连询问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惟公卿对官府早就死了心,他们的态度也在意料之中。 所以这巳时一到,他便和重华出现在这塘柳驿站前。 惟公卿看了眼身边的人…… 重华偏爱皮草,今儿他穿了身灰色长衫,同色狐皮翻领,那领口很大,两条毛茸茸的领子占满胸口,被腰带拦截。 那领子高高翻起,几乎与耳垂平行,重华还带了顶同样颜色的狐皮帽子,狐尾绕过帽檐,露出一截尾巴尖儿。袖口同样翻着狐皮,只是不是绕着袖子简单一圈,那狐皮有一手多宽,靠身体位置相对很窄,外侧则是呈箭头状向上延伸的,差不多快到肩头,乍一看去像是两只头朝下的狐狸挂在臂间,随时都会扑起来。 重华这身打扮很好看。 像是到民间游玩的皇族,充满贵气与霸气。 只是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不是来玩的,而是来赎人的,他一定要弄的这么夸张隆重么? 重华不会听他的意见,惟公卿也就没浪费那精力。 ‘我们进去吧。’ …… 走进破败的大门,就是已经彻底荒废的庭院,惟公卿依稀能看到它繁华时的模样,被泥污盖满的雕塑,仍可以看到那流畅的线条以及让人惊叹的图案。一侧屋檐下的红灯盖了一层冰雪,已不能随风摆动,只有角兽在冰凌的折射下还傲然挺立,仰望天际。 庭院没有被挡住的地方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差不多没过膝盖,而少的地方不过鞋底,还能看到黑色的地面。 这雪表面已经沉积,看样子许久没人来过,俩人挑着干净的地方进了大堂,这身后,也只有他们的脚印而已。 大堂的门保存的相对完好,推开时还能发出沉闷的声响,屋顶的瓦片剥落大半,阳光却无法穿透结实的墙壁,这大堂内还是漆黑一片,随着大门的开启,潮湿腐败的气味夹杂着尘土铺面而来,惟公卿喉咙不好,他受不得这种空气,他连忙用袖子挡住口鼻,往重华那边靠近一些。 大堂正中挂着什么看不清楚,只有几条破布和厚重的蛛网因开门而轻轻摆动着,两旁的桌椅还是完好的,只是东倒西歪的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才是真正的鬼宅。 即使大白天的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惟公卿相信神明鬼怪的存在,他不怕杀人,却害怕死后亡魂,所以看到这样的地方,他心里难免发怵。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可是这地方不像有人的样子,惟公卿正小心的四下张望着,身后的大门突然关拢,巨大的声响让惟公卿直接转了过去,心脏跟着猛然一跳,与此同时,有人从那黑漆漆的后堂内走了出来…… “来的还真准时。” 惟公卿迅速转身,与一直没动的重华看向同一个方向,那大门不是被鬼怪的力量控制,两扇门后各站着一个人,尽管在这种光线不明的环境中,惟公卿还是看到了他们闪闪发亮的武器。 屋里很黑,无论是身后的人还是面前的,他们脸上都带着头套,根本看不清容貌,惟公卿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不过只要是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不怕。 那点恐惧没了。 惟公卿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对方一共只有五个人,后面两个守着门,领头的后面还有俩人,他们扛着个麻袋,里面的人正向蝉蛹一样扭动着。 里面的应该就是铜锁。 没死,还好。 可能是嫌她挣扎的欢了,旁边的人上去就是一脚,麻袋瑟瑟的抖动着,再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 惟公卿收回视线,那带着深意的眼睛面向领头人。 这个绑架,其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他们既然敢公开将那张绑票信张贴在城门告示牌上,就证明他们有恃无恐。 他们不担心官府,也不怕惟公卿准备什么。 他们还给了他三天的时间筹集银两。 也相信惟公卿没有能力对抗他们。 至于官府那边,不是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与官府抗衡,就是他们清楚,这事儿官府不会管。 看这几天官府的态度,惟公卿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些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和官府勾结一通…… 还有…… 这里只有五个人。 五个人,就这种交易来说,不多不少,但绝对不是全部。 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肉票倾巢出动,这些绑匪还是要给自己留出很多后路。 这几个人,对付他一个绰绰有余,即使加一个重华,面对手无寸铁的他们,对方也是占尽优势。 这驿站内,或是周围有多少人埋伏惟公卿并不不清楚,不过地点既然他们定的,这里面恐怕已经是机关重重,重兵把守了。 对方一脚踏在凳腿上,那椅子一番就立了起来,他向上一跳,坐到了椅背上。 身手很麻利。 “怎么着,这位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这声音也很陌生。 惟公卿沉默的从衣襟里掏出银票,那是重华给他的,三千两,不多不少。 他将那银票举到半空。 这里光线不明,对方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那领头的伸着头看了眼,转而嘿嘿一笑,“行,够爽快!” 他说着,就让旁边的小弟来取银票。 可惟公卿却把手一收,他示意那领头的自己过来。 那领头的顿了下,似乎很不高兴,不过转而又笑了出来,他点点头,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人虽然是笑嘻嘻的,但也是满身戒备,他示意惟公卿两手举高,原地跳了两下,确定他没有危险才走了过来。 才一到惟公卿面前,他就伸手去抢那银票,惟公卿再一次往后一躲,那些纸哗啦一声擦着那人的指尖躲开了。 气氛一变,惟公卿听到了武器晃动的声音,这昏暗的环境内愣是有种刀光剑影的感觉,他不为所动,而是指着银票一角,示意那领头的看清楚。 他们都知道惟公卿不会说话,他只能比划。 领头的定睛一看,发现惟公卿指着的是宽阳票号的印章,这银票是宽阳当地的,无论是字迹还是印章,都很好验,只要是常接触银票的人,差不多一眼不能分辨真伪的。 那领头的看了看,噗嗤笑了出来,他满意点头,直接把那一沓银票从惟公卿手里抢了过来。 这次惟公卿没躲,那领头的翻了翻,确定银票的数额后,一边往手上拍着,一边向铜锁等人的方向走去。 他的注意力暂时在这些银票上面。 惟公卿眯了下眼睛。 他突然向前一步…… 重华就觉得身边黑影一动,惟公卿就已经鬼魅一般的窜到了领头人身后。 那领头的也不是废物,察觉不妙他连忙护住自己的致命部位,可惟公卿压根就没瞄着他的喉咙或是心脏,他手一扬,不知在那领头的脸上抹了什么,那领头嗷的一声就趴地上打滚了,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惟公卿冲着他们一拉手臂,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转瞬之间所有人都趴地上嗷嗷叫唤起来…… 这个变故,让重华很意外。 他看着惟公卿从领头的腰间抽出兵刃,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面对活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惟公卿从不心慈手软,几刀下去,之前还吱哇乱叫的人这会儿只剩出气儿没了进气儿,抽搐着身体,任由血从脖子上的窟窿里汩汩冒出。 干净利落,一刀毙命。 惟公卿一个活口没留。 连一滴血都没溅到。 他杀人的时候,重华就在那看着。 这一刻的惟公卿,一脸冷漠,对生命毫无怜惜。 大堂内安静了,只有鲜血的气息,惟公卿也不做停留,连忙向那麻袋跑去…… 第六十七章 计中之计 他一刀斩断了麻袋的扎口,里面的人挣扎着往外拱,他刚要把人拽出来,一把刀就先露了出来。 惟公卿是弯着身子的,那把刀准确无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时间静止了。 惟公卿不再动,麻袋里的人露出个脑袋,那张大汗淋漓的脸不是铜锁,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往周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同伴全被撂倒了,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揪着惟公卿的领子就把他扯进了怀里,那把刀直接横在了他的喉咙前,与之前的伤口巧合的重叠到一起。 “别动!” 惟公卿还没站稳,耳边就传来凶狠的呵斥,等他再一眨眼,就和重华对视了。 惟公卿弄死他这么多兄弟,那人自是不敢轻敌,刀刃紧紧卡在惟公卿的脖子上,别说用力,惟公卿这会儿打个喷嚏就能把自己嗓子豁开。 他紧盯着重华,嘴唇一动,嘹亮的哨声便传遍整个驿站。 一长三短,这应该是他们的暗号。 惟公卿知道,他们这是逃不掉了。 计划彻底失败。   其实惟公卿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认真做这个交易。 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交易的危险性有多大,而且对方来路不明,动机也绝非那么简单。 他一直在想办法,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实在是很难成事,就在昨儿晚上,重华说会陪他。 惟公卿当即就有了主意。 重华就是团迷,他的身份绝不简单,他若是愿意帮忙,别说是官府,就是千军万马都敌不过他。 关于绑架的流程惟公卿了如指掌,他知道对方不会来太多人,他本打算见到铜锁后把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处理掉,然后迅速脱身。 只要把人抢到手了,即便惊动了其他匪徒也无所谓,重华是他的底牌,他连那被邪灵珠控制的花匠都不怕,别说是这些绑匪了。2150067 所以他才一个活口没留。 带着人质反倒不安全,更何况对方未必是这团伙的首脑。 可惜他算错一步,他低估了这些古人的智商。 兵不厌诈,他竟然疏忽了最关键的一点。 没有多久,四面传来脚步声,从这声音判断,对方的人数不少。 很快,大门被人踹开,阳光照亮扬起的灰尘,这黑漆漆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习惯黑暗的惟公卿闭了下眼睛。 那人见同伙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他一把抓起惟公卿的手腕,举到面前看了个清楚。 那麻袋是有透孔的,方便让他观察外面的情况,所以在惟公卿打开麻袋的时候,他才有那么迅速的反应。 刚才在麻袋里他没看清,他就看到惟公卿冲着他的兄弟一扬胳膊,借着他们就惨叫倒地,他倒要看看,惟公卿身上有什么机关。 之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惟公卿要是带着兵刃,他那么一跳肯定会有声响,就算他绑的结实,衣服也能透出些痕迹。 惟公卿身上没有兵器,至少没有能瞬间伤人的东西。 面前的手,干净整洁,指甲圆润,没有茧子也没有多余的伤口,除了细腻修长,和他们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只手上带着个扳指,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间绑了个绳子。 那人没敢碰,他问惟公卿,“这是什么?” “牛筋。”惟公卿淡淡答道。 那人看不懂唇语,就见惟公卿的嘴唇张了下,他当即恼火的碎了一口,差点一巴掌甩到惟公卿脸上,“娘的,老子都忘了他是个哑巴!” 吃了一次亏,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检查完惟公卿的手,又在他身上胡乱摸了一通,确定他连靴子里都没有再藏有东西,这才算是放了心。 他们是出来做“生意”的,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危险,有什么事儿过后再说,在他们说话 的功夫,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打理妥当,有人喊了声扯呼,那人也就不再罗嗦,一把从惟公卿衣襟里掏出银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惟公卿看着那些纸重新回到对方手里,只是这回他暂时没办法抢回来了。 他还想着脱身之后把这些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重华。 “得,跟着兄弟们走吧。” 惟公卿没动,稍微后退了步,被拽着的手也往后用力,“去哪里?” 那人见惟公卿不配合,眼睛一瞪,狠狠的扯了一把,“你弄死我们这么多雄的,这事儿就算了了?想走,你先问过我们当家的,问问我这些兄弟干不干!” 就算他没杀人,他今儿也走不了,看样子他们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们要银子,但更主要的,是要抓他。 “我不去。” 那人看不懂惟公卿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反抗,他冷冷一哼,“怎么着,不想去救那婆娘了?” 这不是劝诱,惟公卿愣神的功夫,他扬手就打,那刀柄冲着他的太阳穴狠狠砸来,惟公卿下意识的将头偏向一旁,这一下不砸昏了也会头破血流。 可那人刀和他狰狞的表情同时定住了。 刀没落下,惟公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惟公卿看着对面的重华,不知是那无数种昂贵皮草的缘故,还是那家伙独特的气质,重华总给他一种他是哪里的王孙贵族,只是到这里微服出巡又不屑沾染凡尘百姓的感觉。 高贵冷艳,不可一世。 他以为那些匪徒要绑他的时候,重华会发火,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可能是他只是不想耽误时间吧,那些绳子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惟公卿再次看向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绳索。 这时重华转了过来。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惟公卿抬眼,伸出左手比划了下,“你是说这个?” 重华点头。 “你没看到?” “看到了。”他看的清清楚楚,正是因为看清了,所以才费解。 惟公卿笑了下,他的那条皮筋已经收走了,不过他有很多条备用的。 他今儿特意穿了件简单随体的衣服,不完全是为了逃走,而是这种衣服袖子上都有捆带。 他将皮筋藏在捆带下面,除非脱干净,不然不会被发现。 他从中抽出一条,麻溜的绑在了食指与中指间,这皮筋是他连夜做出的,用药酒泡过,柔韧性极强,但皮筋很细,不同于弹弓,它打不出太大的石子,不过这正是惟公卿想要的。 刚好可以束在两指之间,拉开时手指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他要弹的不是石头,而是这个…… 袖子一抖,两颗红色的圆球滑了下来。这球也只有串珠大小,在被人发现之前就已经掉进了他的指缝间。 重华记得这东西,惟公卿就是用这个把那几个人打倒的。 他瞄准的,是眼睛。 那圆球正好落在他手中,惟公卿用手指揉了下,胳膊一转就放到了皮筋中央,与此同时这皮筋已经拉开,他只要松手便会远远弹出。 拉开皮筋的一刹,惟公卿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煞气很重。 不过很快他就松了手,笑着将那颗红色的圆球抛到半空,他再张开手时,那小颗粒就在手掌中晃动着。 重华看着那小小的东西,“是什么?” 惟公卿想了下,笑道,“赤月。” “有什么用?”   “这个嘛 ……”关于辣椒,他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惟公卿眼睛一转,在重华张嘴的手,将那颗辣椒做成的圆球直接塞进了他嘴里,个中滋味,让重华慢慢体会,想必,他很快就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了。 在惟公卿动之前,重华就有办法阻拦,不过他没动,那小东西掉进了嘴里,停在了舌尖上。 他看到惟公卿冲他懒洋洋的笑着。   【小剧场】。   小侯爷:重华你是高贵冷艳,逝修你是酷炫狂拽。   江沐:那本王是啥?   小侯爷:咳,邪魅狷狂,王爷你看可好?   江沐:本王觉得,火山石应该进行第二阶段了。   小侯爷:王爷,石下留菊啊王爷!TAT 第六十八章 被绑架了 梅管家的辣椒,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无污染,也绝对没有任何人工添加,所以,十分特别非常辣。 基本上,惟公卿每次炒菜只需要放一个就够逝修炸毛的了,这个他特制的辣椒弹有多大威力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时间匆忙,他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他只是在辣椒里兑了些其他作料,又在外面涂了层薄蜡,蜡有固定作用,平时这辣椒单就像串珠一样藏在他袖子里,不沾身子。 等他要用的时候,就取出一颗,在手中轻轻一碾,上面的薄蜡就会融化,然后通过手指间的皮筋弹射出去,这两样东西都不需要太多地方,也不显眼,很好藏匿,对于擅长用枪的他来说,比起弓箭,这是暂时最适合他的武器了。 他专门瞄准人的眼睛,这辣椒弹是软的,在冲击之下直接会散开,基本上整个眼睛都会填满。 在他们哀嚎的时候,他就有充分的时间做很多事情。 这些都是通过他无数次试验才做出的,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他会更加完善,不过眼下只能拿这个应应急。 几次被人欺负,惟公卿早就受够了这种无力还击的感觉,他想变强,但这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他想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昨儿看到那些孩子用弹弓,他突然就联想起之前自己在想的问题,前世他最擅长的就是射击。 所以才有了今儿这一系列的东西。 他那辣椒弹,应该是入口即化,惟公卿笑吟吟的看着重华的反应,掉进去这么久了,他应该尝到味道了。 在大洹,没人认识辣椒。 他们都以为这是什么新鲜植物,梅管家还以此沾沾自喜,所以,他们的味蕾也从未接受过辣。 稍微一点辣味,就够他们一呛,而这颗辣椒弹,那辣味儿连他都受不了。 这种危急关头,惟公卿突然冒出了恶作剧的想法,他倒是想看看,重华吃了辣椒会是什么样儿。 会不会像逝修那样满地乱窜。 那个光景应该很好看。 不过,重华并没有如此。 那东西在舌尖化开,在他尝到味道之前就没了踪影,很快,他就尝到了一个特殊的味道…… 重华没有动,连表情都没变,只是那脸越来越红…… 晚霞一般,艳丽无比。 惟公卿觉着,他可能快辣哭了。 要不是他的脸红成那样,惟公卿真觉得那家伙没有感觉。 这算不算是在逞强? 看他这样,惟公卿有了小小的内疚感,他轻轻咳了下,‘那个,你还好吧?’ 重华眨眨眼睛,“不好。” 他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反倒让惟公卿不知说什么好了。 “很奇怪的感觉。” 重华的嘴都红了,想必他的舌头已经辣麻了,惟公卿这会儿想的不是他会不会把人辣坏,而是重华一怒之下扬长而去,那他就真的傻眼了。 ‘那种味道叫辣,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没有统统尝过,也算枉做回人。’这是五种滋味,也代表人这一生所经历的不同感觉,又酸又甜,这日子过的才算圆满。 他辛苦,但也是尝过甜味儿的。 惟公卿的表情,有些陌生,是他没见过的。 不同于平日的淡然,杀人时的冷漠,还有与人相处的随和又拒人千里…… 重华看着他,摸摸嘴唇,突然他把惟公卿掀翻在地,那被辣的通红的唇突然在他眼前来了个特写。 惟公卿愣了下。 “不喜欢。”重华说。 惟公卿笑了下,一般人都不会喜欢这个味道,‘那好吧,下次不给你吃了。’ 他看看惟公卿,那模样看不出是在思考还是探究,片刻之后,把嘴送到了惟公卿面前,压在了他的唇上,“T掉。” ‘这……’辣椒都已经化开了,惟公卿刚想说这要怎么T,重华的舌头就伸了过来,惟公卿习惯性的皱眉,套句经常被人使用的话,他和重华不熟,至少没熟到亲吻的地步,可是才认识几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意外,昨儿,惟公卿承认在经历了重重压力与身体的痛苦后,他需要重华的安慰,两方面的,心灵还有最实际的,和他亲吻他的喉咙会舒服不少。 只是心里还有那么点排斥。 他想推他,可是一想到他们是在马车里,太大的动静会引起外面的注意,惟公卿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伸到一半的手改托住重华的脸,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小声呢喃了句…… ‘你怎么还是这么凉……’ 脸都红成那样了,脸还是没有温度,不止如此,嘴巴和舌头都是这样。 按理说,吃了这么辣的东西,应该会很热才对…… 说到辣…… 他这辣椒弹威力可真了不得,舌尖传来的感觉让他出了一层薄汗,脸蛋和脑门也有发热的趋势,这辣椒果然太辣了…… 他对从没吃过辣味的重华,有了一点同情。 …… 马车由平坦改为颠簸,重华在一盏茶前说他们上了山路,惟公卿问他具体的方向,重华只是说离宽阳有些距离了,但还是在那群山之中。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重华就将惟公卿的绳索重新绑好,眼睛上的布也蒙住了,惟公卿不知道重华是怎么绑他自己的,在重新陷入黑暗不久,那马车门就开了。 惟公卿感觉到了光亮,不过这黑布过于严密,他什么都没看到。 脚下的绳索被割断了,他被人推搡着下了马车,脚下的路不是很平整,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他走的有些艰难,倒是没有跌倒,不知道走了多远,那路开始平坦起来了,也没有太多坡路,几乎是一马平川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被人呵斥着停下,惟公卿不清楚方位,倒是知道他们还在外面,冬日的阳光虽然不烤人,但也带着热度,让人身上暖洋洋的。 没有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声音十分嘈杂,但有一声格外醒目。 那脚步声敦实有力,每一步都凝聚着力量,惟公卿侧耳听去,那脚步声在他一丈不到的位置停下了。 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他连蒙着眼睛都感觉到了。 “就是他?”清爽豪迈的声音,单是听着,就能感觉到此人那不修边幅,粗犷随意的性格,他应该就是那种梁山好汉的类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狂放不羁,潇洒纵情。 不过惟公卿听的出,这位好汉现在很不高兴。 他听到有人怯怯的嗯了声。 然后就是沉闷的响动,紧接着有什么重重的摔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你们竟是让这么个东西弄死了这么多兄弟!我平时养你们是吃白饭的么!去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劲儿,就给老-子带回这么个东西!” 而那个‘没用的东西’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人的数落。 惟公卿可以想象,此刻正有个人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冲众手下发飙,没办法,在正常人眼里,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所以他的人被杀了,对方才这样震怒吧。 就好比一头吉娃娃咬死了藏獒,让人听起来都是匪夷所思的。 脚步声离的远了,那人正在那五具尸体前绕着圈子,他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最后喊来兄弟,给他们安排了后事。 惟公卿的听力很好,看样子这匪徒头子还挺仗义,他给的那些银子差不多都给这些人用了,除了安葬的费用外,剩下的就送去给他们的家人。 那匪徒头子先把兄弟们的事情安排完了,才又走到惟公卿面前,这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散去,这地方就只剩几个重要头目了。 惟公卿就听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眼睛上的黑布一把被人拽了下去,由于绑的时间太久,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眯缝的眼睛里,只看到一张阴沉的脸。 “你小子够厉害的,能弄死我们那么多兄弟,合着这要是把人给你带去了,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他的视图在逐渐恢复,惟公卿先看到了两道浓浓的眉毛,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接下来,是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睛。 这匪徒头子,长的还挺好看。 有种阳光青年的感觉。 只是,匪气太重。 那匪徒头子环着胸,见惟公卿一个劲儿的眨眼,干脆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惟公卿这会儿算是看清了对方的脸,他对着那张陌生的俊脸摇头,表示自己发不出声音。 “哟呵,还真是哑的,那说不出话,叫C总会吧,来给爷们叫两声!” 他一说完,惟公卿听到一阵哄笑。 第六十九章 都是哑巴 被人这般羞辱,换做一般人早就恼怒不已,惟公卿却是站的很稳,在一片哄笑声中,他突然沉下头,那下巴直接压在了那人手上。 那眸子慢慢抬起,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他轻轻眨了下眼睛,睫毛轻动挑起妩媚笑容,‘我不会,你教我呀。’ 男人的诱-惑不同于女人,有时候,仅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周遭的哄笑声小了些,大家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转到了惟公卿脸上,倒是他面前的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身体,都明显的僵硬了几分。 然后,那匪徒头子骤然将手抽回,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与不齿。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男风被众人鄙夷,这甚至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过,比乱-伦私-通还让人无法接受。 他当然知道这匪徒头子对他没有兴趣,他不过是想羞辱自己罢了,只是,到头来反倒自食恶果了。 那匪徒头子下意识的在自己腰间蹭了蹭手,一抬头便看到惟公卿那从容淡然的样儿,他狠狠点了两下头,“行,算你小子厉害!” 惟公卿的笑容淡去了。 这边话音才落,匪徒头子那一身流氓气荡然无存,他眼露凶光,凶狠的盯着惟公卿,那眼神儿和逝修有几分相似,野-兽一般,“我做的是这个行当,干的是这个买卖,咱们一把一利索,拿钱放人,和和气气。可你弄死了我的兄弟,这帐就不能这么算了。” 他是山贼,他不讲什么仁义道德,但这买卖他不是第一次做,讲的就是个诚信,惟公卿不守信用,就休怪他翻脸无情。 惟公卿的脸子早就撂下了,那眼睛里闪着冷意,他想问他,到底是谁不讲信用…… 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放他回去。 就算那个圈套是防患未然,麻绳马车又怎么解释? 可惟公卿还没等质问,那边就咣当一禹,听那声儿像是坛子被踢碎了。 他们被绑到了这些匪徒的巢穴中,不是临时落脚点,而是他们的窝。 看他们的打扮部署,这应该是哪座山头上的寨子,只是惟公卿没听说宽阳随近有山贼出没。 他们现在是在前院,还没进到里面,来的路上他被遮着眼睛,但现在,目光所及都是明哨暗岗,这地儿必然是机关重重,想要出去不太容易。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声音吸引去的时候,惟公卿往重华那边看了眼。 他们一起被绑架,重华始终扮演着空气的角色,由于他实在透明,也就没人为难刁难他。 话说回来…… 整件事情都透着怪异。 从一开始铜锁失踪,到现在这匪徒头子的反应。 惟公卿看向那表情突然变得不悦的匪徒头子。 这人不像是出尔反尔的样儿,看他对他和重华的态度就能看出,他连遮掩布都没给重华摘了,他应该没打算让重华参与进来,这是他和惟公卿之间的事儿。 因为他杀了他的兄弟。 他不会迁怒任何人。 那匪徒头子似乎真的是在和他做‘生意’。 如果,他没杀那些人呢? 他们的目的就是连他一起绑了,那么,他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又去见谁? 这其中,暗藏玄机。 惟公卿思量的时候,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那是个身材肥硕的男人,只是他的脸不是油光水滑,而是枯黄无光,有种严重贫血的感觉。 那人一看到他,眼睛都开始放光,他乱七八糟支支吾吾的冲着那匪徒头子比划着什么,由于他动作幅度过大,这里的人没一个看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惟公卿倒是看出一点,那就是这人和他一样,是个哑巴。 “他比划什么呢?”那匪徒头子皱着眉头,问跟随那哑巴一同来的人。 “我家爷说,还是您厉害,手到擒来。” 他一说完,那哑巴立即连连点头,还冲着匪徒头子翘起大拇指。 只是被赞扬的人一点也不高兴,那眉头越来越深,嫌恶程度不亚于刚才碰过惟公卿。 要不是场合不对,惟公卿真想笑出来,感情这哑巴还带着个翻译。 许是感觉到了惟公卿的笑意,那哑巴突然转了过来,夹在肥肉下的眼睛透出狰狞的光,他那眼神让惟公卿难免一愣,他看他的模样,比那匪徒头子还要凶狠。 他杀了人兄弟还没怎样,反倒是素未平生的哑巴反应更为激烈。 他又开始比划,不过这次不再那么滑稽。 他脸上的肥肉都发横了。 “我家爷说,这人交给他处置。” 那匪徒头子想也没想的一挥手,“这是我的地儿,用不着别人跟着参合,堂兄你那拿好自己要的东西,我帮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要走我不拦着,要留也别太久,我这儿不收杂人。” 可能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那人激动起来,他两手乱挥,几次差点打到那匪徒头子的脸。 后者的脸这会儿已经全黑了,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开了那苍蝇一般在面前乱晃的手,“堂兄这是在质疑我在寨子里的威信了?” 那人一僵,也不再比划,只是那表情还带着商量。 匪徒头子再次挥手,“党兄回去歇吧,我不太喜欢,我办事儿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那人被请了回去,在转身的时候,他还不忘看上惟公卿一眼,他那眼神让人无法安心,不共戴天不过如此。 惟公卿很想知道,他认识他吗? 不过,看着那人厚重的背,那些理不清的思绪,这会儿好像有了头绪。 在那匪徒头子重新转向他的时候,惟公卿倒是抢先开口了,他试探着用很慢的语速说,当他确定那匪徒头子真的看的懂他的唇语后,惟公卿的速度就恢复了正常,‘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绑了我府里的下人,有件事你得弄清楚,你不仁,我才不义,没道理你要杀我,我还要把脖子洗干净在那等着。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千两不多不少,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到底是谁不想认真的做这买卖,当家的我想你不应该来问我。’ 惟公卿说完,那人目光一凛,他也不忌惮,继续说道,‘宽阳附近都是山,但我还真是没听说那座山头有绺子,想必当家的是不想做宽阳城的生意,这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也该是另有隐情,莫怪在下多嘴,当家的在做生意前应该把事情都捋顺清了,不然被蒙骗了,当家的还不知道。’ 惟公卿说话的时候,那匪徒头子就沉着脑袋听着,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突然往看了眼,然后才看向惟公卿。 那眼神,阴冷无比。 惟公卿坦然回视着。 片刻之后,那匪徒头子喊来兄弟,让他们将惟公卿和重华分别关押,他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见那匪徒头子走了,他才又一次看向重华,那眼睛始终被遮着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也将脸转向了他。 明知道重华看不到,惟公卿还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就被带走了。 …… 刚才出现的哑巴不是别人,正是被逝修拔了舌头的谢祖德。 而这匪徒头子,是他堂弟谢乾。 虽然都是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的,但俩人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所以平日里他们也少有往来,这谢祖德突然垮了,没有办法不得不来找谢乾帮忙,后者本不想管,但毕竟也算是兄弟,不好放着他自生自灭,再说他现在又算是残了,所以就答应了他,替他筹笔银子,让他到别处继续生财。 谢乾和谢祖德不一样,他精明的很,他早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谢祖德到他这儿点名道姓要逝府的银子,还要逝府那哑巴亲自来送。 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 他当初只答应他帮他弄些银子,其他的谢乾不管,很显然谢祖德没按他的意思来。 就算惟公卿不说,他自己心里也明净的。 他这人恩怨分明,他不喜欢被人蒙骗,他更不喜欢自己塞子的兄弟藏着别的心思,看样子在收拾惟公卿之前,他得先扫扫寨子里的灰,免得乌烟瘴气。 …… 谢祖德满心欢喜终于把他的仇人抓到手了,可惜那谢乾过于固执,让他看着到口的肥肉吃不下去。 谢祖德回去之后就在屋子里转圈子,那小眼睛里满是凶光,惟公卿把他害的这样惨,他必须得让他付出代价。 可是那谢乾…… 这寨子里都是他的兄弟,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不会有人忤逆谢乾。 他要是不让人动惟公卿,这事儿不好办…… 那家伙就是太固执,太讲原则,还有那狗屁道义,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都鲜少联络的原因。 见谢祖德愁容不展,一个劲儿的转着圈子,那翻译想了想,就凑了过去…… “爷,您看这事儿不如这样……” 第七十章 沦为囚徒 谢乾一脚踹翻了桌子,碗碟碎了一地,满屋子立即肃静,全都向他这儿看来。 谢乾上了自己的座位,一脚踏在上面的虎皮垫上,他没看任何人,就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那二当家一见这样,眼睛骨碌个圈,笑着来打圆场,“我说,谁这么本事能把咱爷惹成这样,说出来让兄弟们也好见识见识。” 谢乾没吭气儿,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他们是山贼,嘻嘻哈哈惯了,这谢乾一撂脸子,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连二当家的笑容都收敛不少,那些辈分小的,更是麻溜顺着门边就溜了,没有多久这堂内就只剩寨子里当家管事儿的人。 现在是没外人了,谢乾这才看向他们,目光扫过全场,也不废话,直入主题,“说吧,三儿瞒着我什么了。” 他这一问,满屋兄弟面面相觑,二当家摸着下巴摆出个若有所思的样儿,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儿,谢乾一拍桌子,低声喝道,“三儿因为这事儿把命都搭里了,怎么着,非让我从头查起?你们了解我谢乾的为人处世,这事儿要是我查出来,就别怪我到时候翻脸无情。” 猛击扶手,谢乾起身,不再看任何人,直接出了大堂,留下一屋子面色凝重的兄弟。 二当家不着痕迹的扫过众人,每一个兄弟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一个时辰后,谢乾的房门被敲开了。 …… 谢乾这绺子,宽阳官府不是不知道,但他不在宽阳城惹事儿,不抢官道的商客旅人,也不在附近做‘生意’,所以他这绺子基本没人知道。 谢乾与官府暗地中早有勾结,逝修能拿钱让官府替他办事,谢乾同样能养着官府,让他们对自己的存在视若无睹。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稳定,直到谢祖德出了事情。 他和谢祖德是堂兄弟,这么多年几乎没碰过几次面,就连有生意谢乾宁可去照顾别人也不去找他。 可那天,没了舌头的谢祖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站在他面前,求他看在他们流着一样的血的份子上帮他一把时,谢乾答应了。 一是看他可怜,再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他不帮他,谢祖德也没人肯帮忙,他还是会缠着他。 所以他和宽阳官府打了声招呼,并保证这是仅有的一次‘生意’,宽阳官府见那是逝修的人,也知道那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的逝修惹不起,权衡之后,官府表示只要不动惟公卿,他们不管。 谢祖德只是说需要笔银子东山再起,他说逝府有钱,既然是他们害他沦落至此,他们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绑架勒索简单,一旦牵扯起个人恩怨就麻烦了,谢乾帮他也因为这家伙只是图财。 他绑了铜锁,让惟公卿把银子送来,他也知道谢祖德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特意让三当家跟着,把那惟公卿打个半死不活就当给他出气儿了。 谢乾越想把事情简单处理了,这事儿反倒是弄的越来越麻烦。 他没想到三当家竟然跟着谢祖德一起瞒他,如今把命搭里,也算他咎由自取。 按照他们这行的规矩,肉票不会带到交易地点,而是点清赎款之后把藏人的地儿告诉对方,让他们自己去取。 谢乾干了不少买卖,就如他跟惟公卿所言,他讲的就是个诚信,只要对方不惹事儿,他没撕过票。 可这次,三当家他们设了这个局,他们没打算放过惟公卿,要不是惟公卿先发制人,这麻袋一开,就算他没当场毙命,也会落个缺胳膊少腿的下场,谢祖德要的就是他这个人。 谢祖德的心思,绝非惟公卿想的那么简单。 昨儿他发了火,二当家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谢乾回去之后他就查了查,寨子里都是自家兄弟,几句话也就问清楚了,现在谢乾什么都知道了。 他窝着口火,他们竟敢瞒着他干了这么大的事儿。 谢乾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现在好,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们失信在先,不过那惟公卿也没打什么好主意,不然他的兄弟怎么会那么痛快的全被撂倒了。 他该怎么处理那惟公卿呢? 他正想着,就有兄弟来报,“当家的,带回来那小子不吃不喝,这都一夜了,瞅他那病歪歪的样儿,再饿几顿就得见阎王老子了。” 谢乾一听这话,直接翻身下榻,“瞅瞅去。” …… 谢乾去的时候,惟公卿正坐在火盆前,双手插进袖子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门边放着食物,原封原样,没有碰过的迹象。 他这是关肉票的地儿,这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去,一张小板凳,给了个火盆就算不错了。 小侯爷娇生惯养,身子受不得这种罪,他这会儿冷的都成实心疙瘩了,就算挨着火他也觉不出热。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眼,见是谢乾,也没有太大反应,继续闷着头烤火。 谢乾把木头墩子踹到惟公卿面前,坐下了。 他伸出手,和他一起烤起来。 俩人谁都不说话,只有炭火偶尔蹦出的噼啪声。 谢乾以为,他来了,惟公卿会有很多话要问他,可是坐了半天人头都没抬,谢乾几次看去,惟公卿都是低着头,要不是眼睛一直在眨,他真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牢房不比他的屋,冷的要死,谢乾又挨了一会儿,坚持不住了,没办法,他碰到了木头疙瘩,他不主动恐怕就会一直沉默下去。 “我兄弟那边出了点状况,所以这事儿我们有错在先。” 谢乾来了,惟公卿就知道他把事情查清楚了,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不过这匪徒头子倒是挺讲道理的,至少没不明分说先揍他一顿。 ‘那当家的准备怎么处理我这事儿?’ 惟公卿抬头了,谢乾看了他眼,他还以为他不打算吭气儿了。 “怎么办?”谢乾搓搓手,他觉得有必要和兄弟们沟通下,把这牢房的环境改善下,真他-娘-的冷,“兄弟们没管住自己,你也下了狠手,怎么说也是五条人命,不可能说了就了了。” 他们都清楚,那天惟公卿不动手,死的是谁就不一要了,可是现在结果摆在面前,谢乾混的这行什么都讲,唯独这礼排在最后,不管什么原因,惟公卿弄死了他兄弟,就得付出代价。 所以谢乾才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惟公卿点点头,他明白谢乾的想法。 微弱的火光照着惟公卿的脸,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可这不影响他的气质,他还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样儿。 谢乾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昂贵的衣料,简单的款式,除了那扳指,惟公卿身上甚至没有多余的配饰,这和一般有钱人家的打扮相差太多。 至少谢乾没见过。 惟公卿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儿,这个岁数正是血气方刚头脑发热的年纪,可是惟公卿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还有常人所没有的胆识。 被绑到他地盘上非但不怕,还能从容不迫的和他周旋。 临阵不畏,才思敏捷。 这家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不可能放你走,杀了你又说不过去,不如就留在这寨子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回答惟公卿显然没想到,他愕然的看向谢乾,转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山贼,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谢乾那话说的半真半假,不过他既然提出来了,就还是有考虑过的。 惟公卿想了想,笑道,‘我有家有业,恐怕要让当家的错爱了。’ 谢乾听了,也不生气,摆出个无赖样儿,“我这山头你就甭指望出去了,想怎么地你自己考虑。” ‘当家的这是要逼我就犯?’ 谢乾笑,“没那么一说,杀了你我谢乾理亏,你动了我兄弟进了我寨子,我也不可能放你走,大不了关你一辈子。” 惟公卿苦笑,‘当家的你得容我点时间,这事儿不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 谢乾也是突发奇想,至于怎么安排他还没想清楚,惟公卿这个回答他很满意,“那行,你考虑着,我先走了。” ‘等下。’谢乾刚要站起来,就让惟公卿拽住了,‘发展到现在,这已经和‘买卖’没关系了,那姑娘只是我府里的下人,她家人还在等着。我们的事儿慢慢解决,反正我在你手里也跑不了,当家的是不是先把人姑娘放回去,再说你也收了我的赎金,没道理这人还留着。’ 惟公卿表情很真诚,不过几分真谢乾就不知道了。 有句话他说的对,在他寨子里,他谢乾不放,就算皇帝老子打来也照样带不走。 “这事儿我应你,你好好考虑吧。” ‘那就多谢当家的了。’ 谢乾摆摆手,不过刚要出门,就看到门口放着的食物,他捡起个馒头,照着上面咬了口,他还夹了几口菜,又端起那冰凉的水喝了一口。 谢乾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惟公卿看着他吃剩的东西,不由笑了。 这匪徒头子还挺有意思的。 他把食盘端了起来,他不吃,不是在抗争什么,而是怕他们下药,那谢乾用行动证明了这些东西是干净的。 饿了几餐,他也忍不了了,一盘子凉饭凉菜,他几口就咽了下去。 重华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不过那家伙应该不会亏待自己。 一旦确定铜锁被安全送回去,他们也就没什么心的,跑这一趟主要目的就是救她回去,至于这次绑架的目的…… 脑海中浮现了那张肥胖的脸。 那个真正的哑巴。 …… 谢乾走了之后没多久,有人给惟公卿送了一床被子,虽然没床榻,不过捂着也比干冻着强。 火盆也换成大的了,比起之前那半死不活的炭火,这会儿那盆里都红彤彤一片,惟公卿算是找回点温度。 他围着被子坐在火盆边取暖,他在等谢乾的消息,这人,饱了暖了就开始犯困,他的脑袋越来越沉,没有多久就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还做了个美梦,他把逝修栓在了那帝王级别的狗窝里,双手环胸看着那家伙呲牙,他说他带项圈的样儿也挺好看的,不如就当个项链以后一直带着,他正笑着,梦境被撕裂,那张雍容华贵的眼睛重新出现…… ‘醒来!赶紧离开!’ 惟公卿猛的睁开眼睛,他惊出一身虚汗,面前除了那通红的火盆再无其他。 他这是烤的太久了么…… 惟公卿摸摸被烤的火热的额头,可这一动,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小剧场】 小侯爷: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留我做压寨夫人。 谢乾:真抱歉让你失望了,要不要咱俩重新来过? 重华:我不说话你俩当我是死的? 江沐:信不信本王带着千军万马扫平他那破山寨? 小侯爷:我就随便说说,我没那个意思,你们别当真…… 逝修:就凭你刚才说的那话做的那个梦,老子回来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小侯爷:我还是继续哑着吧TaT 第七十一章 突发状况 他这一动头晕目眩,面前的火盆多了无数道重影,他还没等眨眼,腹部一阵绞痛,疼痛感像通了电流一样,瞬间窜到喉咙,惟公卿就觉得嗓子一紧,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直接喷了出来。 他闻到了血味儿,却看不清楚,他就知道他这口直接喷到了火盆里,炭火发出滋滋的声音,串起一股股青烟。 这会儿他是彻底看不到了,身子一歪,板凳跟着他的力道翘起凳腿,然后连人带凳子一起摔进了棉被堆里。 惟公卿不省人事了。 他的嘴角及胸襟满是黑血。 他中毒了。 可是他发现的晚了。 他的嘴唇渐渐变成了紫色,连指甲尖儿都透出了紫,惟公卿连抽搐都没有,不消片刻鼻孔和耳朵就开始往外流黑血。 这个过程很快,这毒性相当强,用不上一柱香的功夫,他这命就没了。 惟公卿的腹部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这烟雾绕着他的身体打转,见到缝隙就往里钻,他的身体被整个包裹住,乍一看去像是一团黑色的棉花。 惟公卿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那黑烟似乎想从里面拔出什么,可惟公卿这身子却不配合,两股力量纠结着,惟公卿像在颠簸的汽车上,剧烈的抖动起来。 腹部的黑烟犹如一根绳索,将他从棉被上拉起,他的手脚还垂在地上,但整个后背已经悬空。 到最后,身体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惟公卿猛地睁开眼睛,露出那只有黑色的眼珠…… 他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那声音惨烈无比,他的表情也同样痛苦。 单浮起的他,突然站了起来。 发丝舞动,表情狰狞,他沉着头,用那凶狠的眼珠瞪着前方。 就在这里,一根藤蔓样的东西从房顶顺了下来。 那藤蔓是近乎透明的白,中间透着股淡淡的绿,犹如上好的翡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也似一条优雅高贵的蛇,正吐着信子,慢慢游来。 藤蔓直接落到惟公卿身后,当它碰到他时,惟公卿那垂直的身体突然像被人抽了线一般,瞬间瘫软,那眼睛也是重新闭上,再也看不到那漆黑的眼珠。 那藤蔓似有生命一般,缠着他的腰,将他轻轻的放回地上的被子中,惟公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现在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藤蔓碰了碰他的脸,又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它不小心碰到了惟公卿鼻子附近的黑血,血与藤蔓像是发生了某种反应,犹如炭火一般,滋滋的冒着白烟。 不过很快,白烟散尽,那块儿黑血就没了踪影。 而那藤蔓却是毫发无损。 藤蔓顺着惟公卿的脖子游了下去,它灵活的钻进他的领子,这藤蔓表面光滑,与蛇鳞相关无多,接触皮肤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不适,只是那过于冰冷的温度,让昏迷中的惟公卿也是皱起了眉头。 惟公卿的衣服鼓起一块,那凸起物很快向他腹部游去,就是这么一会儿,惟公卿的脸都开始发紫,那藤蔓没有停顿,就看到寻突然撑高,紧接着无数道略细的一些凸痕,向他身体各处飞快延伸。 惟公卿的身体无意识的挺动了下,然后慢慢用力,它在企图让惟公卿张嘴,可是这毒已经深入,他现在处于濒死状态,即使窒息也没办法把这嘴张开。 藤蔓在逐渐勒紧,惟公卿的嘴还是紧闭着的,倒是那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喉咙一直碰不得,不小心碰到都会疼,更何况被这样对待。 再勒下去,他不中毒而亡也会因疼痛死去。 那藤蔓缓了劲儿,可这一松开,又是一股黑血从鼻子里喷出,血顺着惟公卿的脸与耳蜗中的交汇,消失在发间。 他的时间不多了。 延伸在他身体各处的藤蔓,此刻已经将他的各个关节缠死,这些藤蔓突然同时收紧,犹如一张合拢的皮筋,惟公卿的身体瞬间向后拉拢,他疼,却喊不出声音,倒是这么一拽,向后的脑袋让他咬紧的牙关松了些,那藤蔓一见这样,立即顶住他的嘴唇,血与藤蔓再次发生反应,那藤蔓直到把黑血蒸发干净了,才用力的顶进惟公卿嘴里。 然后身上的藤蔓放松了力道。 藤蔓给他留了呼吸的余地。 然后顺着他的口腔,往里滑去。 他的嘴巴渐渐打开,被蒸发毒消失后,顺着嘴角再流出的唾液就不再是黑色的…… 昏迷中的人突然有了知觉,他痛苦的皱着眉头,想着捂住腹部,可是那藤蔓在他动之前就再次勒紧了他,惟公卿几次闭嘴,可那牙齿不但咬不断口中的物体,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久,他的喉咙里再次发生滋滋声响,这次的声音最为剧烈,就连隔着皮肉都听的清清楚楚。 白烟顺着惟公卿的嘴角往外喷着,他的表情代表性痛苦,腹部抽搐着,脖子上的青筋也全凸了起来,那些藤蔓移动的速度快了很多…… 喉咙里的声音最响的时候,惟公卿触电一般开始翻白眼,不过渐渐的,那声音止息了,口中的白烟也在变淡,逐渐消失…… 他安静下来了。 表情也不再痛苦。 藤蔓离开了。 惟公卿的脖子一扬,整个人就脱力了。 不过那脸色却是重新红润,变成紫色的唇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那藤蔓又在他身上轻轻绕了几圈,正在它准备退出时,惟公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藤蔓受惊一般的迅速消失在房梁之上,不过惟公卿还是看到了。 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是他很清楚,这藤蔓救了他的命。 在藤蔓企图钻进他嘴里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他再也没陷入昏迷,只是不能动弹,他有意识,他知道那藤蔓在做什么。 他清除他身体里的毒。 只是这个过程痛苦无比。 那藤蔓一直在安抚他,他也能感觉到它的小心翼翼。 这个想法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觉得荒谬可笑,一株植物竟然能让有小心点感觉。 可他知道那是真的,不止如此,他还被那植物救了命。 惟公卿在那趴了很久,现在他也感觉不到冷了,他还是动不了,就是瞪着眼睛看着上方。 很久之后,前方的门开了,惟公卿看不到是谁,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谢乾,他正好要找他,他得问问这毒是怎么回事儿…… 他希望不是谢乾出尔反尔。 可是进来的人,不是谢乾。 第七十二章 惊骇一幕 脚步声从门口转向这边,这人的速度不快,但步伐稳健,每一步都带着相同的力道。 惟公卿动不了,他依旧睁着眼睛,直到上方多了张脸。 来的人,是重华。 惟公卿松了口气。 是重华他就放心了,比起谢乾,他更想见到前者。 他终于可以把这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了。 惟公卿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他的胸膛几乎全露在外面,只剩袖子还挂在手臂上,腰带散开,裤子更是滑到胯骨之下,依稀可以看到那团阴影。 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副十分诱-人的画面。 白色的棉被为衬,上面的人,妩媚妖娆。 重华移开了视线。 只是在蹲下的时候,他替惟公卿把衣服拉好了。 倒不是帮他穿戴整齐,只是将衣襟拉拢,他还顺手拽了拽他裤子,裤腰直接扯到了肚脐附近。 虽然还是很狼狈,但至少一点肉都没再露出来。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重华还是面不改色。 “那女人被送回去了。”重华没出现,是因为他知道铜锁不在寨子里,他本打算先把铜锁找到,可在他行动之前,那女人就先回去了,所以他就来找惟公卿了。 谢乾办事儿果然很有效率。 既然这样,他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惟公卿之所以敢放心大胆的留在这里,他是相信重华有要事带他们离开。 重华当初清楚的表示过,他们要来这里‘看看’。 现在,他得去问问那哑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惟公卿试着动了动,可惜他还是没力气站起,他只能勉强抬起胳膊,重华看着那胳膊,犹豫片刻,将他拉了起来。 惟公卿的头发很乱,苍白的脸上还有黑色的血迹,重华的视线已经移开了,可转念,他又掏出个丝绢,开始替他擦拭那些痕迹。 感觉到重华的动作,惟公卿笑了下,‘擦不掉的。’ 血都干了。 可重华却很固执,他一点点的用丝绢扫掉上面干涸的血迹,他还将惟公卿的乱发整齐的别到了耳后。 重华这样,像是教养很好的富家少爷。 惟公卿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突然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重华到现在,连表情都没变过,虽然他知道重华就这性格,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就像那天,如果不是他耽搁太久,重华宁可看着他摔跤也不会扶上一把。 他知道,但还是问了。 重华抬眼,迎向惟公卿的视线,可他还没等开口,惟公卿的脸色突然一变。 他猛的向门口看去。 他又感觉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气息。 邪灵珠每次出现时都会有的感觉。 只是这次稍有不同,他再也没有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不害怕了。 他能感应到这个力量,这次很自然,没有任何不适。 邪灵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寨子里? 惟公卿的表情愈发的难看,‘我们走,可能出事儿了。’ 重华把他扶了起来,俩人来到门口时,发现外面一个看完都没有。 ‘你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重华点头。 怪不得他能从大门进来,还不惊动任何人,‘那在其他地方,你看没看到人?’ 重华连想都没想,继续摇头。 惟公卿抽了口凉气,‘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重华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他应该感应到什么吗? 惟公卿面色凝重的看向邪气最浓的方向,‘我感觉到了,每次有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出现在附近,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重华的视线骤然转向与他相同的方向,惟公卿没从他脸上看到震惊或是焦急,倒是他走路的速度快了许多。 看样子,重华并不清楚,他也不能感应到那邪灵珠的气息。 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 …… 整个寨子里没见到一个山贼,就连那些哨岗都空空如也,惟公卿察觉到事情不妙,他顺着邪灵珠气息出现的方向找去,最后他们来到了当初与谢乾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寨子的前院。 这地方宽绰空旷,平时这些山贼拿它来当校场,可如今,这地方堆满尸体,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血雾,让人红了双眼。 惟公卿杀过很多人,但都是干净利落的直接处理掉,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和屠杀无异。 那些山贼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死相极其惨烈。 有被人一刀剁了脑袋的,眼睛瞪着看着自己的身体,却是再也没办法衔接回去。 还有被拉腰斩断,肠子流的满地,但下-身却不知所踪。 还有人是被砍断胳膊腿,硬生生的疼死的。 这些都是被利刃所伤,刀口整齐,差不多都是一刀毙命,可还有一部分就可怕的多。 那些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撕扯开的,骨头皮肉参差不齐,地上满是肉渣肉块,有的头皮都被掀开,露出血淋淋的头盖骨,看的人直恶心。 满地的尸体之中,只有两个人是站立的。 他们各自拎着把长刀,刀身上满是血迹,不知道是从哪染上。 那二人情况差不多,周身浴血,看不清容貌。 不过惟公卿还是看的出他们的身份。 靠近这边的,是谢乾,而与他站在对立位置的,是那哑巴。 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了被这场景震撼到愕然的惟公卿。 谢乾那双被血污弥漫的眼睛里带着凶光,他那一眼直接把惟公卿看清醒了,等他往谢祖德那边看去时,谢祖备那阴森却失去神采的眼睛却是紧紧锁在他身上。 惟公卿似乎从中看到了欣喜。 欣喜若狂的欣喜。 谢祖德向他走了过来,那肥胖的身体剧烈的晃动着,血红的嘴唇正在扬起,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从那屠户和花匠的情况来看,一旦被邪灵珠控制,这些人就会想尽办法报复过去曾给过他们伤害的人。 惟公卿看了眼他手里的砍刀,被邪灵珠控制的人都带着一股古怪的力量,他要是砍过来,他生还的就是零。 这力量不是他能抗衡的,惟公卿下意识的往重华那边靠去。 重华没动,就是看着那血葫芦走向他们,随着他的靠近,血的气味愈发浓郁,腥的让人反胃。 很恶心的气味,这得多少人血。 谢祖德与他不过一人距离,惟公卿听到谢乾声嘶力竭的吼了声小心,他下意识的往那边看去,他看到谢乾沉着脸向他跑来,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茫然的将视线转向对面,那谢祖德的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站定…… 他现在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惟公卿闭上了眼睛,做好了随的准备…… 空气中的血味儿被卷起,惟公卿能感觉到谢祖德的动作,可是很快,一切重回静止,他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是重华出手了吗? 他睁开眼睛,却惊愕的发现,谢祖德跪在了他面前。 虔诚的膜拜。 他的眼中带着痴迷和仰慕。 谢乾不动了,提着刀表情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狐疑的看着谢祖德。 身边的重华袖口一抖,张开的五指间,一道透明的白光顺着掌心迅速打转,袖口的狐毛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往同一方向倾倒。 重华眼也没眨,抓着这白光狠狠的砸在谢祖德的脑袋上,惟公卿就听到一声闷哼,接下来谢祖德那肥胖的身体就轰然倒下。 他没有反抗,即使看到了重华动了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重华不管惟公卿是否站得住,他蹲下了。 袖口一扫,谢祖德的胸口露了出来。 惟公卿看到,那还没被血弄污的胸口,一颗漆黑无比的珠子正镶嵌在他胸膛。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邪灵珠的模样。 看着那浓重的黑色,惟公卿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有些害怕,却也熟悉…… 重华将那珠子取了下来,举在眼前仔细看着。 “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黑色。” 重华说过,这邪灵珠里面存有邪气,随着被控制的人罪行的累加,那颜色愈发浓郁,可这颜色,就连那花匠都没有,这是至纯的邪气,邪灵珠到了这个颜色,那个人就等于死了。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他,而意念也早就被邪气杀死。 谢祖德救不活了,留他下去也只是再添杀戮罢了,所以重华杀了他。 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谢祖德身上的邪灵珠不需要变异的过程,一开始就是这种颜色。 还有,他为什么要跪? 重华的视线转向惟公卿,那眼神中带着探究,惟公卿也是一头雾水,他茫然的回视着,这时重华眼中的寒光闪过,惟公卿看到那平静的眼底倒映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血腥味从背后袭来,惟公卿心中一凛,他下意识的回头,重华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冲着惟公卿的脖颈落下…… 惟公卿的注意力全在谢祖德那一跪上,他根本没发现谢祖德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甚至没察觉到危险。 在刀落下的一刹,他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搪,就在他以为这胳膊要喂了刀口的时候,手背突然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踏着他手腕飞跃出去,惟公卿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是头像狼一样的动物…… 只是那头野兽没有实体,黑色的身体全由灵力凝聚。 那狼通体透明,压在谢乾身上,虚幻的爪子却能在他胸口抓出几道口子,这一下差点要了谢乾的命,那狼并没有姑息,第二下很快跟上,这次再抓到,谢乾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重华一扬袖子,清风掠过,那头狼直接被风吹散了,没了踪影。 重华这才站起,他执起惟公卿带着扳指的左手看了看。 惟公卿也看着那扳指,那是逝修给他的。 他强迫他带着,要是摘掉就切了他的指头。 他不知道,逝修竟然在里面藏了咒术。 那家伙是在保护他,在他不在的时候,遇到危险这扳指会救他一命。 惟公卿没想到,逝修的心思,还能这样细腻。 想到逝修,惟公卿突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重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拇指上的扳指,片刻之后,那视线转向惟公卿的脸,他这一刻的表情,让重华再次顿住…… 他的目光再没离开,而这时候,刺耳的声音撕破平静,声嘶力竭的响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七十三章 死里逃生 按照约定,谢乾把铜锁放回去了。 惟公卿交了赎金,他没道理把铜锁一直关着,至于惟公卿杀了他兄弟这事儿,他们还得从长计议,可不管怎么说,惟公卿进了这寨子就甭指望再出去。 这结果谢乾还算满意,至少他不用再去为难,当他兴高采烈的回到寨子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谢祖德拿着砍刀,在四处砍杀他的兄弟们。 第一眼看去,谢乾以为他眼花了。 谢祖德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他也就能打的过寨子里的喽喽们,可是现在,他一人独挑整个寨子的兄弟。 他被人围做一团,可他周身像长满了眼睛一般,无论从哪个角度挥来的刀他都能从容搪住,并用一种让人惊骇的力量迅速还击。 谢祖德这一下,直接能砍断人的骨头,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他直接劈开,身体还没落地,另外一个人又跟遭了秧。 谢祖德就拿了一把刀,他杀不过来,索性就手口并用的撕了起来…… 当谢乾看到他的一个兄弟被硬生的扯下脑袋,他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他捡起一把刀就冲了上去…… 可是…… 满寨子的兄弟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谢乾也身受重伤。 他没能阻止,也没那个能力。 身上的伤痛不敌心理的,看着昔日的兄弟躺在血泊之中,看着他们无法阖上的眼睛,谢乾心如刀绞也懊恼万分。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人…… 他谢乾,干了一辈子买卖,这次栽的彻彻底底。 他不该答应谢祖德,他不该把惟公卿弄到寨子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谢乾有一句话说的对,惟公卿是他惹不起的人。 在谢乾声嘶力竭的嘶吼中,惟公卿沉默以对。 他没办法回答他。 他是个小侯爷。 阴差阳错被他抓进了寨子里。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可惟公卿心里又清楚,他脱不开干系。 睡梦中那双眼睛,他发出的警告,还有谢祖德那一跪。 惟公卿清楚的感觉到,在他游离之际,身体中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愤怒,那力量凌驾于他的精神之上,甚至能控制他的身体。 有很多问题,惟公卿比谢乾更迷茫,也更想知道答案。 ‘谢乾我问你,我中毒了,是你做的手脚?’ 谢乾没有回答他,但从他愤怒的表情惟公卿知道,这事儿不是他做的。 下毒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能是他作孽太多,那种脏东西才找上他,你寨子发生的一切我只能表示遗憾,但是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惟公卿一直很想知道,他和谢祖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让他对自己如此痛恨,可当他看到扳指中出现的野-兽后,他一下子明白了。 为什么会有这个扳指,又为什么会有这个绑架。 他想起了谢祖德的身份,梅管家告诉过他。 逝修拔了宽阳城最大的牙人的舌头,他让他倾家荡产。 谢祖德不会不来报复,只是逝修磨光了他所有锐气,让他再难掀起波澜。 可这样逝修还是不放心,他给了惟公卿一个防身的扳指。 凡事都有意外。 谢乾是逝修的意外。 这原因,惟公卿弄清楚了。 这地方,他也没必要再留。 他要走,谢乾不干。 谢乾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被逝修那野兽抓了一把,现在已奄奄一息,胸口的伤口不停流着血,他连喘气都费劲了,可是一见惟公卿要转身,他立即又要往上扑,他一个寨子,几百条人命,转眼之间什么都没了,谢乾目眦尽裂,他怎么会放过惟公卿。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谢祖德临死之前在惟公卿面前虔诚的跪拜。 可是他还没等碰到惟公卿,重华就把后者揽到了怀中。 谢乾和惟公卿的距离再度拉开,以他现在的力气,他连爬都爬不过来了。 “这事儿和他没关系,真恨,就去找控制他的人,那个人,才是屠你寨子的凶手。” 重华扶着他转身,在回头的一刹,惟公卿又看了地上的谢乾一眼。 那一身匪气,爽朗直率的匪徒头子,这会儿满脸是血的趴在地上,连走向的力气都没了。 他的眼睛被粘稠的血液遮盖一半,连眨眼都有些费力,而勉强露出的眼瞳中,此刻盛满了呆滞…… 惟公卿被重华扶出了寨子,这最后一步刚要踏出,身后传来了绝望的悲鸣。 惟公卿闭上了眼睛。 他和重华在落日的余晖中,离开了这悲伤的寨子。 …… 惟公卿的毒解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重华弄了辆马车,慢悠悠的向山下驶去。 重华坐在车夫的位置,他没拿鞭子,也没做任何驱赶的动作,任由那马儿自主前进。 惟公卿在他身后的车厢里,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惟公卿不知道谢祖德的毒下在哪里,食物谢乾吃过,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随后送来的东西。 思考之后,惟公卿将目标锁定在那盆炭火上。 炭火燃烧时,毒气会渐渐飘散到空气中,他毫不知情就把这些毒都吸了进去。 他离火盆又近,连个过程都没有,他用最快的方式中了毒。 而那双眼睛,似乎发现了毒素的存在,所以他提醒他,让他赶紧离开那里,只是他说的晚了,那时候惟公卿已经毒发了。 那眼睛到底是谁? 惟公卿摸摸自己的胸口,有时候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还有,他得到了这个身体,那过去的小侯爷又在哪里?是死了,还是和他一样,发生了灵魂错乱的事情。 解开一个谜团,得到的是更多让他更加困惑的疑问。 如果说前两次都是意外,那这次再这么想就说不过去了。 他和那邪灵珠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他能感觉到邪灵珠的存在,而那些被邪灵珠控制的人,也会被他吸引。 只是前两回那两人都企图抢走他的力量,而谢祖德却变了样儿。 他露出了归顺的模样。 谢祖德那时,是绝对的忠诚与虔诚,惟公卿甚至有一种感觉,在重华出手的一刹,他如果命令谢祖德反抗,那家伙就会拼死和重华打起来。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惟公卿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还有,到底有多少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另外,那株藤蔓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他相信那只是棵植物,那他的脑子就有问题。 他不清楚那藤蔓的身份,不过他知道,他和体-内的眼睛不是同一人,其他的事情惟公卿先不考虑,毕竟那东西没有害他的意思,反倒救了他一命。 要是没有那藤蔓,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到地府去忏悔前世的罪过了。 他又一次死里逃生。 在他思考的时候,惟公卿没有发现,自己慢慢滑到了地上,这马车不比江沐的,简单又简陋,下面也没有所谓的垫子,只是一层木板罢了,他的脑袋贴在那木板上,双手不知何时捂住了脖子,等他察觉不适的时候,他已经喘不过气了。 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那毒一定是下在火炭中,他不止身体被毒素侵-蚀,他连呼吸道都一样被感染了,只是不严重,不会致命罢了。 但很痛苦。 那藤蔓只帮他清理了体-内的毒,其他部位残留的毒它并没管,现在时间一久,那些毒素就开始渐渐的发挥作用,鼻腔与喉咙的伤再度联系在一起,到处都是烧灼般的疼,喉咙那里尤为明显。 惟公卿蜷缩着跪在马车里,可他的额头都压出了木板的印子,他的状况也没有一点缓解,惟公卿慢慢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车门…… 这车是双开门的,前后各一个车门,重华就在他面前。 惟公卿只犹豫了下,然后就拉开了车门,重华听到声音回了头,可他还没等看清,就被惟公卿拖到了里面…… 身体撞到了马车壁上,惟公卿在厚重的衣料下分开双腿,跨坐到他身上…… 嘴唇相交,惟公卿主动吻上了他。 第七十四章 重回宽阳 这个吻不是简单的碰触,嘴唇沾了一下,然后就是深切又焦急的吻。 不等他做出反应,惟公卿就撬开了他的唇,托着他的脑袋强行闯进了他的口腔。 上一次惟公卿给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浅尝辄止,带着让人回味的力量。 也让重华惊叹。 竟然会有这种滋味。 若说上一次是微风拂面,弄的人心里发痒,那这一次就是大火燎原,漫天烈火焚烧一切。 连重华这种性子淡然的人,都跟着烧起火来。 亲吻间,重华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沉醉的脸。 惟公卿半闭着眼睛,上下睫毛轻轻搭在一起,眼瞳间似有光亮闪过,星星点点,璀璨耀眼。 感觉到重华的视线,漂亮的睫毛颤抖着张开,俩人对视了,这个吻第一次有所停顿。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看着重华那双干净又安静的眸子,惟公卿突然用力,把人按到了马车壁上,重华那带了两天不见歪斜的帽子这会儿直接掉到了地上…… 骨碌了个圈儿,帽子上的尾巴尖儿轻轻一甩,最后停住了。 惟公卿开始扯他的衣服。 没人这样碰过他。 他也讨厌与人相处,哪怕是碰触都不行。 他要用的东西,之前必须要亲自擦拭干净,否则重华不会用。 可是现在,他竟然一点都不反感惟公卿。 这感觉陌生,他却不排斥。 再看一眼他那兴奋的模样,重华抱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掀翻在马车里。 他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它们举过惟公卿的头顶。 重华是个好学生。 他懂得举一反三。 …… 亲吻中…… …… 他的手胡乱抓着,其中一只已经塞进了重华的衣领中,在他背上乱摸着,重华那漂亮的狐皮领子被他弄的乱七八糟,再也看不到那高贵的模样。 他用那颤颤巍巍的手指在他背上写字。 重华知道他在写什么,却不予理睬,他抬头,咬了惟公卿的下巴一口,“说出来。” 说…… 他不会说话。 惟公卿想摇头,却被重华按住喉结,这一下他直接叫出了声音。 他不张口,重华就不放开。 惟公卿的眼泪都疼了出来,他张着嘴巴,那舌头无意识的往外伸着,重华的再次用力,在眼泪彻底掉出眼眶之前,惟公卿那坏掉的嗓子被牵动…… 几次努力,他终于挤出了感叹以外的声音。 “……疼……” 尽管嘶哑的根本分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和他过去的咿咿呀呀不同,这是真正的字。 只是有些模糊罢了。 重华很满意,就放开了他。 而惟公卿完全意识到自己说话了,他有些委屈的捂住脖子,他不让重华再碰了。 重华却是不管他的想法,抓着他的手再次按到了头顶。 惟公卿这会儿真哭出来了。 “想让我怎么做,你说出来,我就做……” 惟公卿闭着眼睛,痛苦的摇着脑袋,他企图把手抽回来,可是重华的力气很大。 重华让他说话,可是发出声音时喉咙很疼,刚才那一下像是被割了一刀,他不想再说了…… 有了个开端,之后就不那么苦难了,在重华的威胁下,他费尽力气又发出个模糊的音阶…… “……碰……” 没给他表扬,也没有赞许,重华用行动作出回应。 他开始碰那疤痕。 重华的调情和他的性格一样,冷冷清清的。 他的身体也是冰凉冰凉的,犹如瓷器,光滑却没有温度。 逝修只能让他安心,而重华的碰触,却是真正的让他的痛苦得到了缓解。 他早说过,他们不是同类,逝修的tian弄对他无效。 想到这里,惟公卿突然一僵,再一看去,俩人已经是衣衫不整了。 惟公卿的脑子轰的一声,当即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在干什么?! 在马车里,和重华…… 差点擦qiang走火。 他连忙爬了起来。 他的变化让重华也抬起了眼,他看到的是一张闪躲的脸…… 所有的激情与热情在霎时间只剩安静。 ‘抱歉……’他只是喉咙不舒服,他需要重华的碰触,可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惟公卿拢着衣襟躲到了一旁,重华看着他侧着身子将衣服快速穿好,他的视线从惟公卿的脸转到他拇指上的扳指…… 然后,重华捡起了自己的帽子,重新回到了车夫的位置。 背后的车门再次关上,马车里又只剩惟公卿一人。 他靠在那里,不可置信的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他都做了什么…… 差一点就没把持住。 现在,他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没了。 虽然不可能像没事儿一样,但是那窒息的感觉不见了,就连身上的残毒似乎都被解了。 他需要重华的力量,他忍不住了,他的喉咙太疼了,所以他才把他拉了进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和治疗一样的亲吻,会变成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是他主动的。 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 他真的只是沉醉在那种无法形容的美妙感觉中不可自拔了吗…… 惟公卿的脑子很乱。 不过,他依稀记得自己刚才好像开口说话了…… 惟公卿不确定的张嘴,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还是发不出声音,声带振动最多能发生嗯嗯啊啊的声。 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进步。 那是巧合,还是错觉? 惟公卿相信都不是。 看着那车门,重华没骗他,他一定能治好他的喉咙。 但是得在他的帮助下。 …… 惟公卿安全的回到了宽阳城,在他出现在城门的一刹,他轰动了整个城里的百姓。 惟公卿是在车里,不过有人认出重华和他一起出的城,很快大家就围了上来。 路虽然没被堵上,但外面却十分嘈杂,惟公卿这后半段的路程都在之前和重华的事情上,听到外面的喧哗,他连想都没想就打开了车门。 然后他听到了各种惊叹的声音。 只是这次,再没有挑衅和鄙夷。 他扫了一圈,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就让这车门开着,他不介意让这事情传出去,他也是时候让那些谣言消失了。 马车继续前进,没人阻拦他们,就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梅管家带着逝府一干下人冲了过来,那铜锁首当其冲。 车停下了。 她来到车门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嚎啕大哭,感激惟公卿的慷慨与恩德,他救了她,铜锁这辈子都是逝府的人,她这条命是惟公卿的了。 梅管家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感叹。 听了这些,惟公卿爬下马车,笑着把铜锁扶了起来。 那个笑容十分温柔,在过后的许多年里,还有人津津乐道,在那个夜晚,惟公卿的笑,让一切都柔和起来。 那光芒暖人心脾,比月光更甚。 第七十五章 很有心思 重华重新回到逝府借住,惟公卿没有反对,但心里却是不太想见到他。 他和重华之间的感觉,很微妙。 重华是个不讨喜的人,性子偏冷,又不善言谈,不管他们离的多近,他都给人一种萍水相逢,转身便是陌路的感觉。 更主要的是,他来路不明,又带着某种目的。 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他对重华没有信赖也没有依赖,可却有一种独特的默契,重华不管他,对他的事情看在眼里也视若无睹,可在关键时刻,他一定会帮助他。 不需要任何商量与恳求。 就像是,无论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也不管他走的多远,路途多难,只要回头,重华都会站在他身后一样。 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重华的存在感不强,但当你发现时,才讶异他远比你想象的要根深蒂固。 马车上,他本意是想缓解身体的不适,可是碰到他就控制不住了,时过境迁,惟公卿也冷静了,他很清楚当时并不全是因为重华那种特殊的力量…… 那个人,他也在渴求。 他想碰重华,他需要他的安慰。 在重重压力之下,在险些丧命之后,在经历了无数危险与压抑后,重华是他想要宣-泄情绪的对象。 和感情无关,只是没人比他更加适合。 惟公卿察觉出不对劲,所以他短时间内不想再见他,可是,第二天一早,重华就出现在他房间里。 …… 谢祖德那毒差点要了他的命,惟公卿以为他这次回去又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他如常醒来,别说中毒后遗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适,就像他从没中过毒。 他相信这不是他天赋异禀,也不是伤的多了有抵抗力,而是重华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想到重华,惟公卿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失控的画面,他怔然片刻,然后摇摇头,身体既然没有问题就要去做事儿,这阵子忙着铜锁的事情,府里的一切他都没有插手,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得去做早饭。 没有什么可以排在填饱肚子之前。 可是这脚才一落地,惟公卿就愣住了。 他这床榻前没放屏风,屋内情况一览无遗,外室的八仙桌前,重华一身雪白,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他一动不动,乍一看去,像是个巨型的毛绒玩具。 不过没有一款玩具会像他这样奢华。 他确定面前这个不是错觉,但惟公卿还是揉了揉眼睛。 重华没有消失。 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他才站定,重华就抬起了头,惟公卿张开的嘴巴一顿,要说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重华身上,离不得皮草。 今儿他穿着件白色无衩深衣,宽大的领口间,是一件同等颜色的獭兔披肩。 那披肩不是挂在肩上,而是顺着前后襟呈三角形向下垂落,领口则高高翻起,犹如一条兽皮围巾,直接裹到他的下颚要,碰到耳垂。 这衣衫虽没前几日夸张奢华,但简单中不失大气,也更衫重华的气质。 在獭兔雪白柔软的皮毛下,男人抬起的脸让人惊艳,干净精致的五官,每一个线条都有让人赞叹的魅力。 他竟是对着重华的脸发起呆来。 惟公卿连忙移开视线,把要说的话说完了,‘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除了抬头,重华没有多余的动作,“跟我出去。” 他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让惟公卿忍不住再一次看向他的衣服,这颜色很适合重华,他也是他见过的人中,唯一能把所有不同款式的皮草都穿出美感的人。 只是…… 他要不要每天都打扮的这么隆重? 还有他都不热么? 惟公卿往自己胸前扫去,他只穿着内衫。 他这屋子不像刚住进来的时候,冷冰冰的没个人气儿,现在这里很暖,他穿这样一点都不会冷。 重华却是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不过,他好像不会热。 重华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润,更没有出汗的迹象,这让惟公卿想起了他过低的体温,还有那过于细腻的皮肤…… 若不是他的身子是软的,惟公卿真以为,这家伙其实是一件瓷器。 ‘不管你要去做什么,应该都能给我个吃早饭的时间吧?’ 他本想躲着他,看样子是不行了,既然这样,他也只能面对。 看着惟公卿的笑容,重华点了下头,“嗯。” …… 吃到久违的早饭,梅管家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惟公卿不在的期间他不是不吃饭,只是那些东西比起惟公卿做的,就差很多。 一样的米,一样的水,只是因为烹饪的手法的不同,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惟公卿的烹饪技巧,怎么说也是几千年的文化传承,经历了无数次改进与调整才产生的,所以无论是调配还是调料的放置,都肯定要比这些古人的水平要高很多,所以才让人垂涎甚至是上瘾。 重华要出门,惟公卿这早饭弄的就很简单,他干脆做了锅瘦肉粥。 出锅后撒上葱花和酥皮,味道远远的就飘了出来。 在他把粥端上桌时,原本只是陪坐的重华默默的拿过碗筷,开始擦拭起来。 当他第一次将惟公卿做的东西放到嘴里之后,重华顿了下,被白雾遮蔽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 …… 吃过早饭俩人就出了府。 惟公卿露了几次脸,城里的百姓也都认识他了,这一路,他又迎来不少目光的洗礼,不过这次好奇居多,再也没有人出言不逊。 他们去了城门,时间掐的刚刚好,他们才一到,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就停下了。 赶车的跑来给重华鞠了个躬,恭敬的喊了声爷,重华淡淡的点了下头,他问他,“东西齐了?” “爷要的都准备齐了,爷要不要先看看?” 得到了重华的允许,那人掀开了后面的遮布,惟公卿跟着看了眼,马车上的东西花样繁多,但可以看出都是高档货,包括工具材料都是。 惟公卿狐疑的看向重华,重华的宅子正在夜以继日的赶着工,可就算他着急,有些东西买的也有些早了,这些材料明显是房子盖好后才使用的,这么好的材料,一直等到竣工了才用,怕是多少都会有损耗,那就太浪费了。 可惟公卿完全是多虑了,“这是第一车,陆续还会有货送来,我已经和管家打好招呼,清点的活儿交给他,你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他说。” 重华介绍完,那赶车的连忙冲着惟公卿一哈腰,惟公卿却是愣住了。 再看那货车,他愕然的问,‘这些,是给我的?’ 重华点头。 惟公卿沉默了。 这辆马车放了很多东西,他一眼根本看不全,但只是个大概他也看出了,车里的东西是过去宽阳城内的商铺不肯卖给他们的。 因为工具材料等物品无法购置,逝府已经停工很长时间了,惟公卿本打算等事情平息了,那些百姓商户也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再去购置,没想到…… “以后有什么,不需要去买,你和管家说一声,自然会有人送来。” 惟公卿再次愣住,这一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重华不会等到那些商户接受,他干脆不去买他们的东西,就算他们肯卖,重华也不屑买。 他不需要。 “这些东西,都是宽阳城里没有的,你用不了,有人想要,也可以卖,反正有很多。” 惟公卿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这脑袋一动,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这人他死都不会忘记。 当初逝修迷路,他来接他时对自己百般羞辱的货栈老板。 货栈老板此刻的表情相当难看,他旁边还有不少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 这一车东西虽然不多,但他说了,这是宽阳城没有的。 重华让他拿去卖。 这对货栈对很多商户来说,都是个威胁。 他了解了重华的用心。 重华很安静,那双眼睛从未注视过多余的事情,仿佛与这尘世都没有瓜葛,他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是他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直接掐住所有人的七寸。 …… 看了一车货,接下来的事情就全交给梅管家打点,不过他们折腾完了也差不多中午了,重华没跟他回府,而是带他去下了馆子。 第七十六章 午后静谧 醉仙阁,宽阳城内最好的酒楼,这里每天高朋满座,几乎见不得空位,要来这里吃饭,先得和掌柜的打好招呼,排着队来。 和几个世纪以后的高级酒店差不多了。 惟公卿不知道重华是什么时候约的,总之小二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包厢,才一落座,这菜就开始往上端。 早上就喝了碗粥,这会儿也饿了,惟公卿就近夹了口菜,他刚要往嘴里放,就感觉到了重华强烈的视线。 他很纳闷,那双平淡似水的眼睛里怎么也会放出存在感那么强的视线…… 让人无法忽视的。 惟公卿还是看了过去。 重华手里,拿着丝娟,但不是上午那条,他还在擦筷子,只是现在顿住了,他的脸转向了惟公卿的方向。 他看的也不是惟公卿,而是他手里的筷子。 这菜都夹起来了,没道理再放回去,惟公卿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菜放进了嘴里,重华的视线追随着那口菜,直到他的唇碰到了筷子…… 重华直接把头低下了,继续擦他自己的筷子。 重华擦东西的时间一向很长,菜差不多快上齐了,他才把那丝娟收起来。 惟公卿觉得,那双筷子快要闪闪发光了。 重华终于折腾完要认真吃饭了,惟公卿终于能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了,不然旁边总有双晃动的手,他吃的也不安心。 筷子擦好了,重华却没有动,他像是在等着什么。 惟公卿数了下桌上的盘子,是单数,重华应该在等最后一道菜。 没有多久,那菜也上来了。 接触几日,惟公卿发现重华对某些事情有很强烈的执念,比如这擦筷子,比如那凡事都苛求完美的性格。 重华的世界里,不允许任何缺憾的存在,哪怕是一点点。 最后一道菜,糖醋鲤鱼。 上菜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一看就是刚刚出锅的。 惟公卿被它的声音和味道吸引,满门心思的等着小二把菜放下,可能是桌上太满,也可能是那盘子过沉,小二放下时那盘子往前一斜,鱼像复活一样往前滑去,不过那小二手脚麻利,在鱼滑出盘子之前,往后这么一歪,那鱼又麻溜的回到盘中。 鱼没事,只是那汤汁弄的盘子上到处都是,小二说了句对不住,就要把这盘子放下,可这盘子还没落桌,重华那边就开口了,“换。” 重华的脸上一向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惟公卿能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那鱼虽然没掉,但也没了卖相,盘子边上都是汤汁,还有些洒到了外面,没那么多讲究的人也就照常吃了,可重华不行,他不会允许他的桌子上出现这种东西。 惟公卿惊叹自己对他的了解,那小二却是一脸犹豫,他打算商量几句,可还没等开口,就被重华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惟公卿忍不住看了他眼,这家伙看起来像个水晶雕塑一样,明明那么透明,怎么大家都怕他。 菜没上齐重华不会动筷,他就这么安静的一直等到那糖醋鲤鱼重新端上来,可是小二还没等靠桌子,重华又是一张嘴,“换。” 那小二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重华看了眼被他不小心碰到的鱼尾,又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鱼尾又没人吃,可是最后,那小二还是在重华的冷暴力下换了菜。 第三次上来的鱼卖相没有前两回好,而且鱼也偏小一些,重华都没让人进门,直接去换了菜。 小二怕是有人来找麻烦,就连忙把掌柜请了上来,可即使是面对掌柜,重华的态度也没变过。 他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那上面的数额清楚的传达着他的意思,他们必须得把他伺候满意了。 就这样,漫长的换菜旅程开始了。 这糖醋鲤鱼,一共换了二三十,灶房已经倍加小心了,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总会被重华挑出毛病,进而重新再来。 等惟公卿填饱了肚子,那糖醋鲤鱼也没有上桌。 看着被重华折腾的即将老泪纵横的掌柜的,惟公卿难免腹诽,他还真就没见过这么龟毛的人。 恐怕这会儿灶房的人已经在抱团痛哭了。 也不知这古代是否一现代一样,折腾厨师人家会在里面给你‘加料’。 不管幸好,这菜是最后一道上的,他吃饱了。 虽然没吃到糖醋鲤鱼很遗憾,不过也算是看了场年代龟毛大戏。 惟公卿心里也清楚,重华不是在故意找麻烦,他只是要求的高罢了,这些鱼多多少少都会出现让他不满的问题,所以才导致这个画面的诞生。 到最后,重华留下了一张远远超过这桌饭菜价值的银票,不过惟公卿倒是觉得,不管他多给了多少,那掌柜的都不会希望他再出现。 重华的银子,他宁可不赚。 …… 午饭吃完,重华带他去了个茶馆。 冬日明媚的阳光下,悠扬小调在茶楼中回荡,凝神静气的檀香安静的燃烧着,惟公卿在那舒适的躺椅上闭了眼睛。 重华没有倦意,他特意带惟公卿来休息。 小侯爷的身体底子不错,但从他重伤以来就没得到过充分的休息,伤痛与疲惫一再的累加着,再好的身子都受不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在恢复,可实质上他连一天都折腾不起,下午他要是继续带他出去,恐怕到半路惟公卿就会睡着。 重华还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如此不懂善待自己的身体。 青烟与香炉拉扯出一条笔直的线,线的那头消失于空气中,重华喜欢檀香的气味儿,他站在窗前静静的享受着。 温暖的房间,满室静谧,这一刻的感觉,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 惟公卿动了下,毯子滑下胸口,一角垂到了地上。 这微弱的响动惊动了重华,他转了过来。 惟公卿睡的很沉,面色是难得一见的红润,他连毯子掉了都没有察觉。 在躺椅不大的空间内,惟公卿侧躺着,他的身体蜷成一团,头紧紧的靠着枕头,一只手还压在枕下,这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但同时,这个也是最为坚强的。 他不需要任何人给与的安全,他自己可以。 重华走了过去,香炉中燃起的青烟轻轻晃动,那条直线还没拉起便又散去。 两张躺椅间只有一个不大的矮桌,上面放着惟公卿喝了一半的茶水,重华坐到了自己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端倪着那张睡梦中的脸,突然他向前一动,那手伸进了惟公卿的枕头下面…… 他握着了他的手。 那熟睡的人不安的动了动,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重华看着他,将那手从枕头下面拽了出来。 他感觉到了抗拒。 惟公卿在挣扎,即使是在睡觉,他也用力的往回抽着手。 重华坚持着没有放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惟公卿的力气渐渐变小,他的手臂还是拉成了一条直线,那手也被重华握在了手中。 他没有惊醒惟公卿,尽管强势,这动作也很温柔。 他将他的拳头抚开,重华很有耐性,一根一根手指的揉着,到最后惟公卿的手彻底放开,那执着的力气也没了。 他将那只保养的很好的手摊在掌中,反复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这里受到严重的创伤,以至于惟公卿每次用右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控制力量,不敢完全用力,他摸了摸,里面的骨头长的很好,他得到过很好的治疗,但是再好也不是原本的模样。 他从他的手腕开始按起。 不知是他过低的体温还是伤处的不适,惟公卿挣扎了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重华看着他的脸,反复的揉着那个地方。 惟公卿的手是向上倾斜的,他的袖子在重华的动作下,慢慢滑向下方,露出了他的胳膊,重华的注意力渐渐的被那截小臂吸引。 惟公卿的毛发不是很重,胳膊上只有一层绒毛,他的皮肤也不是过分的白嫩,但很有光泽,充满弹性,从这个角度,那皮肤似在隐隐泛着光亮,十分漂亮。 重华的视线顺着他的胳膊向下延伸着,最后落在他袖子里的阴影中…… 他揉着他的手腕,掌心下的触感让他想到了那天他摸到的…… 在马车中,那光滑饱满的身体。 惟公卿的毯子这时候已经滑到了腰侧,马上就要掉到地上,重华看到了,却是没管,他打量着他的身体,视线经过他的腿,腰,以及胸口时都有停顿,最后,停留在他的领口间…… 惟公卿的衣襟微微敞开着,在脖子下面露出了个尖锐的三角形,重华能看到他的胸口,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 重华安静的欣赏。 …… 惟公卿这觉睡的异常安稳,可是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像是被人扒了个干干净净,身体被人随意玩-弄着,毫无保留,每个地方都被玩遍了。 在那种怪异的感觉中睁开眼睛,他下意识的往身上看去,他的衣衫还保持着完整,和他睡前一模一样,别说被人脱-了,就连碰触的痕迹都没有,他的腰带还是他那种别扭的系法,衣襟交叠的方式也没问题。 可是那种感觉很强烈。 是在做梦吗? 惟公卿下意识的去抓脑袋,可他的手根本动不了…… 惟公卿侧头看去,他这才发现身边的重华,以及自己正被他握着的手…… ‘你在做什么?’ 【小剧场】 记者采访。 记者:请作者形容下目前出场的几个男人的特点。 某作者,沉思状:嗯,特点嘛,这个好难,那,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逝修是最‘随性’的一个。 记者:什么是随性? 某作者,娇羞状:就是,可大可小什么的…… 记者:…… 某作者纯洁笑。 记者:重华呢? 某作者:重华是最‘灵活’的一个。 记者:何为灵活? 某作者,拍肩膀:日后自己领悟。 记者:…… 记者:那江王爷呢? 某作者,无辜笑:最变-态的一个。 小侯爷垂泪。 第七十七章 一日美好 惟公卿没有动,还保持着刚醒来的姿势,他懒洋洋的眨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重华。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所有的节奏都跟着他眨眼的速度变缓,就连空气都渐渐停息,感觉不到流动的迹象。 他斜了一眼被重华两手握着的手腕,嘴唇张阖的速度和眨眼一样慢…… ‘你做什么握着我的手?’ 如果他能发出声音,那应该是低沉且带着初醒的黯哑,现在屋里只有安静,可重华耳畔却是响起了这个旋律…… 他突然站了起来。 惟公卿一愣,等他想喊住他的时候,重华已经从他眼前走过。 他狐疑的起了身,卷到上臂的袖子重新盖住手臂,惟公卿这才发现,他的胳膊很凉。 几乎没有温度了,与重华的体温相差无多。 他相信重华绝对不会趁他睡着而图谋不轨,胳膊这么凉的原因只可能是长时间暴-露在袖子外面,只是他不懂,重华为什么要抓着他的手…… 还有刚才那怪异的感觉。 这让惟公卿再一次摸向自己的衣服,明明一切正常,可是他总觉得刚才像是有人对他做了些什么。 也许这只是个过于真实的梦,他两手撑着躺椅爬了起来,可他的脚刚要落地,惟公卿突然发现,他的手腕不疼了。 他的右手没办法承受太大的重量,要是以往他这么起身,那手腕必然一软,然后就是一阵疼痛。 他往门口看去,重华已经不见了。 屋里只有还在燃烧的檀香,散发着清淡的气息。 …… 他睡的饱,精神也好了很多,从茶楼离开时,太阳已经有落山迹象,街道上铺着一层灰暗的光,降低的温度预示着夜晚的到来。 ‘我们要回去么?’ 重华看了他一眼,才摇了摇头,他没说要带他去哪里,倒是把人往身边一拽,他让紧靠在自己怀里,并再次握住他的右手腕。 他的脸碰到了獭兔柔软的皮毛。 抬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又看向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这个独断又专制的举动很让人反感,可是重华做出,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就好像他只是在扶他走路,是他在大惊小怪而已。 腰间的胳膊突然收紧,仅有的缝隙也已不见,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重华的体温很低,但是他的衣服很保暖,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重华替他挡住了所有寒冷。 ‘手的事情,谢谢了。’ 重华没说,他不喜欢表达,但是惟公卿也猜到了他为什么握着他的手。 他答应过他,要帮他治疗。 重华这人,不会食言。 重华的回答,还是沉默。 …… 惟公卿没想到,重华会带他去听戏。 视野开阔的包厢,他连头都不用刻意扬起就能看到整个舞台,下面的戏子喝的正欢,不时有掌声响起。 惟公卿一边看着戏一边剥着香蕉,在他的认知范畴内,古人的消遣只有喝花酒,可是今儿重华带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时代,只要有银子,就一样有丰富多彩的生活。 ‘要不要吃?’ 重华看着面前那根黄色的物体,虽然表情未变,但惟公卿仍旧感觉到了他的迟疑,不过最后,重华还是一低头,将香蕉的尖儿咬了下去。 惟公卿认为,这根香蕉会像上次的茶水一样被他拒绝,看着上面的齿痕,他倒是觉得,这家伙有所进步,至少肯张嘴吃他给的东西。 也许,上次他没喝是因为那杯子是他用过的。 不过话说回来…… 他从不同角度看着香蕉上的牙印,好像这几次亲他,重华都没擦嘴。 他记得第一次,重华的嘴唇都快被他蹭掉了。 越想越觉得有趣,惟公卿对着那根香蕉露出笑容,然后他心情大好的咬了一大口,嚼着香甜的果肉继续看他的戏。 重华就看他不停的摆弄着自己咬过的香蕉,就当他以为惟公卿要把它重新递给他的时候,那香蕉却是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重华的视线从惟公卿不停鼓起的腮帮子转向已经少了一半的香蕉,片刻之后,他默默的对他伸出手…… 惟公卿学觉得腕上一凉,低头一看他的手又被重华握住了,他冲着他笑了下,就又将视线转向舞台。 整个晚上,重华都没放开他,他们的手就一直垂在桌下,没有变过。 惟公卿各种花样都玩过,可他没有牵过手,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没有童年,也没有懵懂的青春,他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有牵手一说。 这算是牵手么…… 这种独特的方式也还不错。 每敏想到这时,惟公卿都忍不住笑一下。 …… 直到走在回府的路上,重华还是没有放开他。 惟公卿从没这样放松过,他应该向重华道个谢,可当喜悦与兴奋沉淀之后,他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复。 再拐个弯就是逝府的大门了,他示意重华可以把手松开了。 他不想让府里的下人看到什么,这和外面是不一样的。 可他说完之后腕上的力道一点不见轻,身边的人反倒不动了。 惟公卿看了过去,重华散发着与月光同样的气势,高贵冷清,那光亮照在他的身上,竟若浑然一体,挑不出任何瑕疵。 那双盛着月光的眼睛看着他,惟公卿反倒是错开了视线,可他这一动,重华突然把他按到了墙上,捧起他的脑袋就要亲。 惟公卿快他一步,他歪着头看他,‘做什么?’ 重华没有介意他的明知故问,他回答,“治疗。” 他再一次亲了上去,可在他要碰到他的时候,惟公卿干脆推开了他。 ‘先等等吧,等手好了再说……’ 他推开重华就往前走,可他一步还没迈开,就被重华重新摁到了墙上,这次他连说话的余地都不给他,把人一抱,直接就亲了上去。 惟公卿可以拒绝,但重华不会理会他的拒绝。 他不允许他逃开。 嘴唇碰到了熟悉的温度,惟公卿的手握紧了,重华的衣服被他捏出了褶皱,可他没有再推开他。 他们的吻,似乎离治疗越来越远了…… ……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逝府的大门早都关了,惟公卿没有翻墙的习惯,他直接去敲了门。 这个时辰除了看守,应该都睡了,可他才敲了两下大门直接就开了,他意外的看到了梅管家。 他记得那东西说过,他年纪大了,需要充足的睡眠,所以过了戌时就不要去找他。 梅管家是要睡美容觉的,怎么今儿突然改看大门了,他相信府里的下人还够使唤,就算不够梅管家宁可让铜锁来也不会亲自出马。 这门一开梅管家就有话要说,不过当他看到惟公卿身边还站着别人时,他所有的表情都重新归于严肃,摆出他专业的管家模样,他不卑不亢的和惟公卿打了声招呼,“主子,您回来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还有,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去。” 梅管家说完,确定惟公卿没有事情吩咐的,就退下了。 看着梅管家那笔挺的背影,惟公卿有点奇怪,他怎么不记得梅管家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 梅管家走后,俩人就分开了,在去澡房的路上他还在想,他和重华今儿这算是约会么? 有点不可置信,他真无法将重华与约会二字联系到一起,在他眼里,重华甚至不该和这凡尘有任何联系,他才是真的超凡脱俗的存在,他总让他有一种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他习惯每天沐浴,所以下人都会准备好热水侯着,今儿天不早了,惟公卿让他们兑完水就去休息了。 所有人都走了,这里只剩他一人,惟公卿很享受这种安静,让他能够思考,整理乱七八糟的思绪。 解开腰带,身体在放松的一刹惟公卿轻轻喟叹,可当他要把衣服脱-掉的时候,背后突然一禹,他迅速转身,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向他扑来…… 第七十八章 仇恨种子 惟公卿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挡,本以为又是什么妖魔鬼怪,他这一下肯定是无用功了,却没想到,他还真就抓到了什么…… 手进而毛茸茸的,还带着热-感。 惟公狗下意识的握了两下,那东西竟是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被捏着嗓子的狐狸。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能是受到重华的影响,他觉得这东西的皮毛真是很有手感,忍不住多抓了两下,后来那家伙的叫声有些凄惨了,他才把手放开。 他一撒手,那团毛球直接往下掉去,不过它才一沾地,像乒乓球一样突然又弹了起来,他的目标还是相同的位置…… 惟公卿的胸口。 但和上次一样,他被惟公卿轻松的抓住了。 这回他没放开,而是改捏着那毛球的皮毛,送到了自己面前,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他是毛球还真不为过,这就是一个圆滚滚的黑球,惟公卿用力一抖,那毛球上突然多了四个爪子,还有个两样毛茸茸的尾巴,他这才发现他拎着的不是毛球的脖子,而是腿,还是后腿。 惟公卿淡定的把它转了过来,然后他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那眼睛充满灵性,似乎也,充满泪水? 惟公卿被它那激动的眼神弄的一愣,为什么他会从一只动物脸上看到表情? 这家伙其实不是个球,他只是缩的太圆了,如今这四肢完全伸展,惟公卿倒是看到了博美的影子。 只是这家伙是黑色的,他比博美更漂亮,毛也更长,似乎,还透着灵性。 这可真是一只特殊的狗。 不过…… 他拎着那狗左右看了看,这家伙俨然就是逝修的缩小版。 都是黑色的,也都长着一身长毛。 只是逝修的毛发更为光亮,而这个毛茸茸的,有种幼兽还没换毛的感觉。 惟公卿又仔细看了看,好像嘴巴有点不太一样,逝修的嘴没有这么尖…… 可是,还是很像。 惟公卿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肚皮,‘你这家伙不会真的是逝修吧?你让人打回娘胎重新投胎了?’ 他一问完,那小东西的反应突然激烈起来,然后让惟公卿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主子!主子你的嗓子怎么了!主子你是真的说不出话了是吧?!” 那双大眼睛里很快噙满了泪水,在惟公卿愕然的视线中,潸然落下。 惟公卿很有揉眼睛的冲动,他看到一只狗在哭。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家伙竟然会说人话。 他该不会真的是逝修吧? 除非逝修真的被打回娘胎重新出生,否则他就算失忆了也不会这么喊他,更不会露出这么…… 可爱的模样。 联想到逝修那巨大的身体用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他…… 惟公卿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正哭的伤心的小东西身上,指头对着人家的肚皮又戳了两下,可能是疼了,也可能是在抗议,那小东西四肢乱蹬,不过由于毛太多,体重略重,它还在空中,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你竟然会说人话?’狗能说话,作为一个人,他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世界还真是够了。 这句话可能给它带来了打击,比个刚才还大。 惟公卿看到它那本来就圆的眼睛又圆了几分,他瞪的连那源源不断的眼泪都止住了,他刚想问他自己说错什么了,那尖长的嘴就颤抖着开启了…… 它嘴边的毛都在抖。 “主子,你竟然不认得小黑了!” 在它声嘶力竭悲愤交加的指控中,惟公卿只留意到一个重点…… 小黑。 多广为流传的名字。 是不是所有的黑狗都叫小黑? 还有,这家伙真的是狗吗? 谁家的狗会说话? …… 卧房 被无数次勒令不许靠近,不许往他身上扑的小黑蹲在床榻一角,拿它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兴奋的看着惟公卿,看它那喝了鸡血的样儿,恐怕随时都会冲动的忘记他的命令。 然后,它还在摇尾巴。 淡定的收回视线,惟公卿觉得,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惊讶了。 小黑说,他不是狗,他是邪灵兽,还是与逝修同一类别的,可惟公卿真的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灵兽的气质。 如果说灵兽小时候都长这样的话,那逝修的成长过程肯定是变异了。 ‘你说,我是你的主子?’ 小黑用力点头,看它那眼神惟公卿也知道他没说谎。 ‘我一直都知道你会说话的事情?’ 小黑再次点头,不过表情有些哀伤,因为惟公卿不记得它了。 ‘我家里人也知道你会说话?’ 这次摇头,“除了主子,没人知道我会说话,不过大家都知道你养着我。” 轮到惟公卿沉默了。 好吧,他不是逝修。 在小黑否定他的猜测的时候,他还曾想过,这东西会不会是逝修的私生子,带着母亲的仇怨找上门来,虽然他和逝修之间还没到这个地步。 不过现在看来,不是了。 这家伙是小侯爷的宠物。 那小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怎么会养着头邪灵兽做宠物? 再说他选宠物的口味也太奇怪了,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找逝修那样的么…… 因为比较拉风,他这个,拉出去也太不够看了…… 他再问小黑他与小侯爷是怎样相识,又是怎样确定主仆关系的,小黑就开始困惑的摇头。它说它不记得太久之前的事情,它只知道从它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小侯爷在一起的,小侯爷的家人也知道他养着一只黑色的宠物。 那时候小侯爷也不大,它是亲眼看着他长到这么大的…… “可是主子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一说到这事儿,小黑就变得无比沮丧,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儿,惟公卿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 ‘你一直在我身边,这么说,我的事情你全知道了?’ 小黑认真的点头。 ‘那好,你告诉我,我和江沐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对于小黑,惟公卿很快就接受了,因为这家伙代表着小侯爷过去的记忆,那些他不知道的,这家伙都会帮他‘想起’,所以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而是继续继承了这个所谓主子的身份。 小黑很单纯,它并没有怀疑惟公卿,也很容易的相信了他胡编乱造那一套,狗血的失忆戏码在小黑这里换来了一顿同情又心疼的眼泪。 比起逝修,这家伙真的太嫩了。 说到江沐,小黑鼻子一抽,又是要哭,不过它很坚强的忍住了。 它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尖,无比委屈的说,“因为皇族有驱灵的本事,所以我不敢靠近皇族的人,怕被他们发现。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因为那天是在皇宫里,你没带着我去。你告诉过我,那天是给皇子庆生,大家都要去,这也是你第一次进宫,本来你还挺兴奋的,可晚上回来,你的脸色很难看,都没有抱我,无论我怎么问你都不理我。后来我还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你在宴席上,您打了王爷一巴掌。” 惟公卿抽了口凉气,他指指自己的身体,可小黑摇头了,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是身子,是脸,您打了王爷的脸。” 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当今圣上的面儿。 惟公卿不得不说,这小侯爷真是好大的脾气,他能活下来,他们惟家没有被满门抄斩还真是不容易。 满场哗然,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皇上即将爆发的愤怒前,江沐笑着站了起来,他把小侯爷揽到了怀里,风轻云淡的说了句,‘他的人在和他耍小性子。’ 江沐顶着那张带着清晰掌印的脸为惟公卿解了围,但他的这句话比小侯爷的举动更让人震惊。 在大洹,喜好男风不止是件被人不齿的事情,这是一种罪过。 皇上当时黑了脸,皇子的庆生闹的不欢而散。 可这事儿毕竟传开了,后来也不知江沐和皇上怎么说的,惟公卿以下犯上的事儿就不计较了,皇上反倒是给他们赐了婚。 江沐按照礼节给惟家送了丰厚的彩礼,可是他送去的人被小侯爷都赶了出来,就在惟府的大门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宁死都不会嫁给江沐。 小黑说到这里顿住了。 惟公卿连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小黑一瘪嘴,哭着把话喊了出来,“后来你就真的死了。” 拔剑自刎。 惟公卿彻底无语。 他终于知道了脖子上这疤痕的由来,可是这小侯爷真是损人不利己,他潇洒的死了,倒是给他树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敌人。 小侯爷第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王孙贵族的面儿打了江沐一巴掌。 第二次,他当着满城百姓甚至是整个大洹的面儿,又打了江沐响亮的一掌。 比起前者,后者才更严重。 “不过秦先生的医术高明,他从鬼门关把您救了回来,可是您这是彻底的得罪了王爷,婚礼照常进行,只是您将再无名分……” 很符合江沐的作风,小侯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他对他也不客气。 所以才有了那粗-暴的洞房,才有一系列他给他准备的道具。 江沐留着他的命,不是他仁慈,而他打算玩死他的。 但是他绝对不会让他真的死了。 惟公卿已经可以预见小侯爷的余生。 不管他事后做多少弥补,在江沐那里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只是冷眼看着他在唱独角戏罢了。 他讨好,江沐看着,他诱-惑,江沐受着,但是江沐从未投身其中。 他只是跟着他玩,在江沐眼中,他和跳梁小丑无异。 江沐是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情况会爆发,也许在微笑之后的下一秒,也许会在他以为化险为夷的那一刹。 如此看来,苏语蓉的事情是必然发生的,就算没有她,任何一个微小的契机都能让江沐对他下狠手。 所以他也怪不得别人,怪只怪小侯爷的性格太过鲁莽。 他在天子脚下打了天子的弟弟,不止如此,还在后面补了狠狠一刀。 沉吟片刻,惟公卿又问,‘小黑你告诉我,我和江沐,真的如他所说,是那种关系吗?’ 第七十九章 宠物小黑 “怎么可能!”小黑当即大叫,“在此之前你们都没说过话!” 江沐是王爷,是皇上的弟弟,他身份摆在那里,怎会是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小侯爷可以随意靠近的。 惟家的爵位,是世袭制的,根本没有实权。 所以他和江沐其实并无交集。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有那一巴掌…… 小侯爷到底为什么要打江沐? 不管是什么,第一次在皇家宴会上,江沐应该是救了他一次吧。 ‘再后来呢?’小侯爷自杀之后,他就进入了这个身体,他有一段很长的昏迷期,这期间他有一部分记忆,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在沉睡。 他真正醒来,应该是被江沐施-暴那日。 “后来你进了王府,我不敢靠近,就一直在周围候着,可是天越来越冷了,我又开始犯困,等我睡醒一觉,你已经跟着王爷出行了……” 惟公卿忍不住看了那家伙一眼,原来邪灵兽还要冬眠。 可是他看逝修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想冬眠的样儿啊。 他要是冬眠了,这个世界该有多安静。 “我一路追着你们,可是我总是慢一步,等我到的时候,你们就走了……” 他要不是选择在宽阳落脚,这家伙是不是一直要追到春暖花开去?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宽阳?’ “一个月前。” ‘……’也就是说,其实他到宽阳没多久小黑就来了,可是他现在才出现。 惟公卿那放弃的眼神刺痛了小黑,小爪子挠着褥子,他低低吼叫,“我才不是一直睡到现在!” 这恼怒的模样,这吼叫的语气,逝修的即视感越来越强,只是逝修比他凶残很多,那声音也绝对是魔音灌耳,让人耳膜生疼。 “因为,因为,逝修大人在这儿……”小黑的耳朵耷拉下去了,连带着声音也小了很多,“我这种小小的邪灵逝修大人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可是我怕他突然换口味了……再说这是凡间,万一他很久没吃灵了,我……” 比起江沐,在小黑眼里,逝修才更可怕。 被皇族察觉,他最多会从惟公卿身边离开,而被逝修发现,他恐怕会变成他的食物。 所以小黑连城都没敢进。 惟公卿没有多少爱心,他对那些造型可爱的毛绒玩具也有免疫力,可是每每看到小黑露出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都不受控制的想摸它的头,去安抚它。 小黑的毛很软,摸起来很舒服,惟公卿忍着把它抱到怀里的冲动,拍拍它的脑袋问,‘你认识逝修?’ 看到逝修二字,小黑当即两眼冒光。 他不认识逝修,但是他知道,逝修在他们眼中,那简直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逝修大人!逝修大人可厉害了!他吃的仙灵数不胜数!不管法力多高的仙族,只要感觉到他的灵气,直接就绕路走,还有,逝修大人他……” 对逝修的赞扬是小黑今晚说的篇幅最长的一段话,惟公卿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赞美,看着他那近乎痴迷的表情,这家伙连表达对他的思念之情时都没有这么激动。 他现在相信小黑不是逝修的私生子,它是他的脑残粉。 ‘好了小黑,我知道逝修很厉害,你可以不用说了。’要是继续下去,小黑恐怕会赞美逝修到天亮,惟公卿只得打断他的话,他表示他已经很清楚逝修的高大威猛了。 “主子你是怎么认识逝修大人的?你可不可以让我待在他身边?”小黑摇着尾巴兴奋不已的看着惟公卿,不过那喜悦的神情在说完这话之后有些许停顿,“那个,你能不能先和逝修大人商量一下不要吃掉我。” 惟公卿实在不想继续纠结在逝修这个问题上,无视小黑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睛,他直接换了话题,‘对了,我和苏语蓉是怎么开始的,还有我和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小黑不好意思的看了惟公卿一眼,转而低下了脑袋,他的表情也再没有提到逝修时的激动,“主子,你知道的,到了冬天,我就要睡觉……” ‘所以呢……’ “我只知道,你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至于是怎么开始,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过程是怎么样,我就……”小侯爷去约会的时候不会带着它,小黑也只是知道有苏语蓉这个人,但它连长相都记不清楚了。 惟府上下都知道小黑的存在,但是它很少露脸,毕竟它不是一般的宠物。 所以说,关于苏语蓉的事情,它完全不知道了? 甚至还没他了解的多。 ‘那么,除了苏语蓉之外,我还有什么红颜知己,莫逆之交,或者特殊一些的亲戚?’ “不知道……”小黑缩了下肩膀。 ‘那我有什么喜好,独特的兴趣,或是我擅长什么?还有我的生辰八字,常识情况。’ “不知道……” 看到惟公卿挑起的眉毛,小黑的耳朵垂了下去,贴在头上,完全一幅自我保护的样儿。 ‘那么,你既然作为一只能力高于凡人的邪灵兽,在主子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你不挺身而出?’ 以前他先不说,在逝修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府里的人被绑架,他被带到山寨去,这些时候,小黑在哪里? “主子,你是知道的,我太小了,我还很弱,我可能才一百多岁,这在凡人的世界里就是幼年,所以……” ‘所以,我养你何用?你说你看着我长大,关于我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在我遇到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全无用处。’ 小黑明显就是个心思简单的糊涂蛋,还一到冬天就当机,它是在小侯爷身边最近的人,可是他竟然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问出来。 作为邪灵兽,他没有逝修的本事也就算了,还前怕狼后怕虎,各种忌惮担心,它不能给他保护,连最起码的帮助都不行。 所以小侯爷养他只是为了观赏的么? 惟公卿看向别处,片刻之后又转了过来,那小黑伸着脖子看他,见他转头,立即心虚的缩了回去。 不过他们都清楚,惟公卿是不会赶他走的。 ‘你说,江沐也离开了裕河?’ 小黑去的时候,裕河的案子已经结了。 虽然那花匠不知所踪,但案件已经水落石出,只等着案犯落网。 解决完案子之后,江沐没有逗留,他走了之后裕河的戒严也解除了,现在那里已经恢复正常。 ‘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晃动着他那毛茸茸的黑脑袋,小黑说,“不知道,不过没有往宽阳走。” 不然前面一个逝修,后面一个江沐,他哪还敢来宽阳。 小黑忌惮江沐,所以他必然是查清之后才敢上咱,所以它的话没有问题。 江沐没来,惟公卿就放心了。 这小黑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好吧,你长途跋涉也累了,今儿先歇着吧,你还住在我房间,和以前一样,尽量不要让府里的人看到你,至于逝修……’惟公卿想了想,‘人多留意点,要是知道他回来了,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一躲,等我和他沟通好了你再出来。’ 惟公卿只怕自己还没和他说小黑的事情,小黑就变成了逝修的食物。 小黑连连点头,一想到逝修它眼睛又开始冒光。 惟公卿懒得看它那脑残的样儿,指指床角道,‘你可以先睡在这里,白天的时候,你到那边的柜子里。’ 那柜子是用来装被褥的,小黑睡在那里也不算委屈。而且柜子有一部分是镂空雕刻,也不担心空气不流通。 见到了主子,要说的事情也说完了,小黑的眼皮就开始发沉,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趴下,而是爬到惟公卿枕边,那两只爪子搭在他的枕头上,侧着脑袋在他面前狠狠的嗅了几下…… 惟公卿刚想问他在闻什么,小黑就一脸惊恐的低声叫道…… “主子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仙族的灵气?!你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背叛他,你就不怕他知道吗?!” 它刚才就感觉到了,惟公卿身上有股子仙人的味道,它只是不确定罢了。 灵兽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回路? 为什么他们的思维方式他永远跟不上。 还有这家伙不是一直在睡觉么?为什么他会知道他和逝修的关系,还有那仙族是怎么回事儿…… 惟公卿这些问题还没等问,小黑的脑袋一沉,他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犹如一尊雕像般直接倒下。 睡着了。 惟公卿戳了他两下,小黑一点反应没有,倒是那身体重新缩成了个团。 好吧,他以后再问。 惟公卿转到另外一边,不过转念,他回头又给小黑盖了盖被子,然后他开始对他莫名其妙的爱心感觉莫名其妙。 第八十章 愈发失控 小黑进入了深度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惟公卿试着唤醒它,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因为寻找他精力耗尽,这家伙一点反应没有。 安全起见,惟公卿直接将它送到了柜子里,让他那毛茸茸的身体藏在被褥中,只留个鼻尖在外面喘气儿。 过后他还和铜锁打了声招呼,以后她只要做简单的打扫就可以了,其它地方他没要求就暂时不要动。 今儿一早没见重华,惟公卿也没问,打算回房去练字。 逝府的书房早就整理出来了,他嫌麻烦,就一直在自己的房间练习。 看着之前写过的东西,惟公卿欣喜的发现他的进步还是很大的,虽然达不到什么苍劲有力,但至少横平竖直,不再像个小学生了。 惟公卿在练‘好’字。 这个字结构笔画都很简单,但有横有折,很考下笔。 惟公卿练了很长时间,‘子’字边那一横怎么都写不好,太长显木讷,太短又不协调,他换了无数种方法这个横还是很别扭。 前面几笔他练的已经很流畅了,写到最后这一横的时候他再次顿住,思考片刻,他才慢慢下笔,这笔尖刚沾到纸上,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那只手带着他,将那个‘好’字画上完美一笔。 画龙点睛不过如此,这一横让这个字都不一样了。 惟公卿笑了回头,‘什么时候来的?’ 重华淡定的将手收回,站直身子,“有一会儿了。” 今儿重华穿了件更为奢华的貂裘,不过看惯了他的皮草,惟公卿也不觉得怎样,倒是一伸头发现屋里不止重华一人。 外室的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布匹,裁缝打扮的人站在一旁,见惟公卿看过来还恭敬的施了个礼。 看样子重华真的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他练的过于专注,连屋里什么时候进了人都不清楚。 ‘我只顾着写字了,抱歉……’惟公卿站了起来,将那沓纸叠好收起,对比之前,他的字是有进步,但在旁人眼里那字迹青涩稚嫩,他不知道小侯爷的水平到了什么程度,不过肯定不会像他这么难看。 所以他练过之后都会把纸烧掉。 重华看了眼他手里的纸,示意他到外面去。 重华的目的为何,在看到这些布料与裁缝后惟公卿就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装糊涂,他去看了眼桌上的布匹,这些粒子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宽阳城最好的布庄都找不到一匹。 想必这又是重华从别处弄来的。 至于这价码嘛…… 重华的东西和他这一身皮草一样,都是奢侈品。 ‘太破费了。’ 看了一遍也没有他平时穿的料子,可他还没等推诿,重华就将他手里的料子拿了下去,“脱。” 重华的性格虽然安静,但他的人却很强势,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妥协。 布料已经拉来了,就算惟公卿拒绝,重华也一样会把衣服送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省些纠缠的时间。 惟公卿下意识的往身上瞄了眼,‘丈量而已,没必要解衣服吧。’ 重华没有再次要求,在转身的时候,拎着他的腰带轻轻一提,惟公卿那坚韧的缎子腰带就被他扯断了。 腰身一松,衣襟就滑到了两边,现在就算他不想脱也不行了。 在裁缝的伺候下,惟公卿解了外衣,只剩套内衫。 屋里温度虽高,可这毕竟是冬天,穿成这样还是很冷,再说,他们两个衣冠楚楚,他这模样也太不自在了。 可那俩人根本没人征求他的意见。 重华坐到一旁,在得到他的允可后,那裁缝把带来的小箱子一开,就开始给惟公卿量起尺寸。 无奈,惟公卿只得配合。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量体裁衣,这和那天他在布庄的步骤完全不同。 这裁缝量的很仔细,几乎是分毫不差,怪不得重华让他只剩内衫,看裁缝那谨慎样儿,怕是直接果着身子才更方便。 裁缝每量一处,便做好仔细记录,不一会儿那张纸就写的密密麻麻,惟公卿看自己的尺码,这已经不完全是在三围的范围内了。 连颈围都有记录。 好容易量完了,可他的衣服还是不能穿回去。 裁缝拿着各种布料在他身上比划着,他将布完全展开,围出个大概的形状,然后用东西夹住,衣服的雏形差不多就出来了。 弄好之后他开始征询重华的意见。 重华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他只有点头或是摇头,偶尔他也会给出一点建议,那裁缝立马改进。 那一堆布料都在他身上试了个遍,但每一款所设计的风格都不相同,那二个完全把他这个当事人忽略了,别说询问他的喜好,他们干脆就把他当成了个衣服模特。 不过,不得不说,这裁缝的手法还有脑子都很厉害。 他只是量过他的身体,就很快能设计出适合他的款式,还没有重复。 这些样式也绝非敷衍,每一款都和布料相匹配。 而他这个设计手法,都有了现代设计师的影子。 重华用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果然都是要求最好。 那裁缝丈量好了,就直接离开了,布匹先放在这里,随后会有人来给他送去。 惟公卿这会儿冷的都手脚冰凉了,就算穿上衣服也不会暖和到哪去。 ‘你的好意我暂时心领,过后我再郑重的和你道谢,现在,我恐怕得到榻上趴一会儿,不然肯定要着凉了。’惟公卿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搓手,他觉得他鼻尖都是凉的。 可重华并没接受他这婉转的送客,反倒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却也没有重华的体温低,看着那摆出给捂手架势的重华,惟公卿忍俊不禁,‘你这温度,没办法帮我取暖。’ 惟公卿的笑容在重华的头抬起后变淡,最后消失。 重华在看他,那个眼神是他惯有的安静,静的让万物归于宁静,让惟公卿也跟着静了下来。 重华的指腹搭在惟公卿手背的筋上,他顺着那筋往上摸去…… 刚才那裁缝丈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重华的视线追随着他的手,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惟公卿只是件新奇的玩具,让他好奇也喜爱。 空气在霎时间稀薄。 重华的头发垂了下来,将二人的脸遮蔽其中,这个吻从一开始就是热切激烈的。 重华是冰,却也同样能让人起火。 …… 热吻。 …… 不能再继续下去。 一定不行。 惟公卿狠狠的收紧牙关,重华不动了。 他睁开了眼睛,俩人保持着亲吻的姿势对视了。 然后,重华慢慢后退,他摸了摸自己的唇,漠然的将手举到面前,看了看上面那殷红的痕迹。 他的嘴唇被咬破了。 很深的口子。 那血直接落到了他昂贵的貂裘上。 惟公卿垂着头看向一旁。 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从谢乾的寨子回来,马车上的失控开始,他和重华之间的感觉,就不那么简单了。 所以他才想躲着重华。 可是…… 重华看了他半晌,带着满嘴的血,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那天夜里,他来找他,说帮他治疗时一模一样。 门关上了,在凌乱的布堆里,惟公卿出了口长气。 第八十一章 被人照顾 重华走了之后,惟公卿突然想起了里面的小黑,等他打开柜子的时候,它的鼻尖还在被子外面,和早上一样,根本没有变化。 这家伙果然是在冬眠。 可能是看到小黑睡的香甜而被他感染,惟公卿打了个呵欠也爬上了床榻,可是这一觉醒来,他头昏脑涨,浑身无力。 惟公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烧了。 他就说不该只穿着内衫丈量…… 之后还没立即把衣服穿好,重华走后,他又在那坐了一会儿,那时候不觉得冷,不知是心情所致还是说他已经冷的察觉不到温度了。 总之这次发烧不怪别人,是他自己疏忽了。 眨眨发烫的眼皮,惟公卿硬撑着坐了起来。 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永远’不会生病,他也不会倒下。 摸摸胸口,那里滚-烫滚-烫的,这个时代没有体温计,他不知道自己的体温,不过三十八度应该没多大问题。 他靠在那里歇了很长时间,虽然脑袋还是很沉,但也算恢复了点清明,他特意找了件厚衣服,慢吞吞的将那些繁琐的东西穿到身上,待他来到门前时,他依旧腰杆笔直,从容淡然,看不出一丝病容。 只是那脸上多了一抹怪异的红。 冷风让他清醒了些,时辰一到,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做饭,尽管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他还是炒了两个菜。 梅管家永远不会错过吃饭时间,吃饭现在对他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不过今天他一进门就觉得惟公卿有些不对劲,可是横年竖看也没看出哪里不对,惟公卿和平时一样,连神态都没有什么变化。 梅管家觉得,他可能是多心了,然后就美滋滋的开始吃饭。 惟公卿今儿吃的很慢,他基本上没有夹菜,一口一口的将米饭送进嘴里,他嚼的也很慢,眼睛配合的无力的眨着。 他很冷,快冷死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打哆嗦。 要不是嘴里有饭,这会儿牙齿已经发出打颤的声音了。 这碗米饭一直在重影,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米粒,只有一大片的白…… 快撑不住了。 惟公卿站了起来。 ‘不太饿,我先睡了,让他们不用准备水了,我今儿不沐浴。’ 惟公卿不喜欢浪费,只要盛到碗里,他就一定会全部吃掉,梅管家看了眼还剩了一多半的饭,可回头的功夫惟公卿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了,梅管家不放心,就问了句,“主子,您没事儿吧?” 他现在已经看不清路了。 呼出的气儿像烫人的蒸汽,连鼻腔都跟着疼。 惟公卿用力眨了下眼睛,面前的雕花木门还是让他看着晕眩。 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他象征性的摆了摆手,这手一动,像是身体的平衡被打破一般,惟公卿膝盖一软,身子就往一边倒去…… 梅管家眼见着惟公卿摔倒,幸亏他们离的不远,他一伸手就把人抱到了怀里,椅子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翻倒,发出个响亮的声音…… 梅管家皱了下眉,而他怀里的人已经没有知觉了。 梅管家的眉头没有舒展,反而愈发加深。 惟公卿的身体很热,即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他超呼常人的热度。 他发烧了。 怪不得他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对劲。 可是生病了为什么不说?还要刻意瞒着他。 病耽搁不得,梅管家喊来下人,让他们赶紧去请大夫,然后指挥其他人将惟公卿抬回了房。 …… 惟公卿醒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只有梅管家靠在床边打盹。 夜深人静,梅管家也睡熟了,不过惟公卿一动他就下意识的替他把被子掖好。 他很热,密不透风的热。 惟公卿往身上看去,他盖了两层棉被,怪不得这么热。 他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可他一动没动,看着那被子若有所思。 他过去,连医院都去不得。 不舒服了就去药店买些药,加大剂量的吃。 这么吃很伤身,所以惟公卿尽量让自己不得病。 他一直在自我催眠,他不会生病,所以病了身体也不会受到影响。 他独来独往惯了,这对他说也是一种保护,他不渴望伴侣,更不会奢求生病有人照顾,这对他来说,是比任何昂贵的品牌都要奢侈。 不管价码多高的牌子,他有钱了就能买到,而前者,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照顾。 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梅管家。 那个每天都巴望着他赶紧死,和他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的梅管家。 他咳了声。 梅管家立即惊醒,见他醒了,那表情不知是放心还是担心,“正好醒了,该喝药了。” 外室架着个火盆,文火煮着药,惟公卿这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 梅管家给他盛了一碗,他用勺子搅动着,一口一口的吹,等那碗不再烫手了,他才把药端到惟公卿面前。 惟公卿第一次觉得梅管家那张老脸也挺和蔼可亲的。 ‘我能不喝么,好苦。’看着那张脸,惟公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碗中浓稠的药汁。 “棺材您是喜欢柳木的还是金丝楠木的?” 好吧,这老东西一张嘴就原形毕露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个美好的幻觉而已。 惟公卿接过药,那苦涩的药汁眨眼之间进了肚,他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他把碗递了过去,梅管家没接,反倒是往碗里扔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 “蜜枣。” 忍不住看向那还绷着张脸的人,这算是他乖乖喝药的奖励吗? 惟公卿将那颗枣子倒进口中,甜腻的味道在味蕾化开,驱散了药的苦涩。 “怎么样?” 惟公卿点头,‘很甜。’ 梅管家哼了声,这才把碗端走了。 “蜜枣还有,喝完药就吃一颗,不要吃多,你现在不适合吃太甜的东西。”梅管家指了指桌上那个小盒子,他已经和铜锁交代过了,惟公卿吃完药就给他一颗。 梅管家真的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惟公卿有些无语。 不过,在这个早婚早育的年代,梅管家这岁数做他父亲绰绰有余。 这算是亲情的温暖么? 只是这老东西实在没办法让人撒娇,而他也过了撒娇的年纪。 惟公卿只是染了风寒,并不严重,如果他早些吃药也不会昏倒了,把他重新扶回被子里,梅管家忍不住抱怨几句,“您也不是小孩子了,这身子是您自己的,出了问题还是要您遭罪,能不能不要隔三差五的生一回病,生病还瞒着我不去看丈夫,您不知道我们是要被牵连的吗?您这是存心给我们找不自在是吧?” 逝修回来见惟公卿一而再再而三的生病,他们一府的人都会不好的。 惟公卿宁可没听到最后那句话。 这老东西就不能可爱一点? 说到逝修…… 那家伙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还有,重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离开时的表情,虽然平淡,但他能感觉到重华的不满。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脆弱,就会有很多感慨和期盼,也会开始想念。 总有个人,是他希望在他生病时陪着他的。 对过去的他来说,他连想都不会想,可是到了这里,他多少都被改变了一些。 他在被感染,被同化,被养成了很多很多习惯。 他也尝到了被人关怀的滋味。 有人替他着想,替分分忧。 不计报酬的,默默的做着。 ‘那个,重华呢?’ “他不是给您做衣服来了么?”梅管家看到他带着个裁缝来找惟公卿。 ‘后来就没见着?’ 梅管家点头。 重华果然又不见了。 上一次,是在街边偶遇,可这回呢…… 他趴在床榻上。 重华不知道他病了,若是知道,他应该会来看他吧…… 还有他不是能治病么,他一定会帮他的。 惟公卿往被子里缩了缩,把嘴巴都盖住了,只有眼睛还不停的眨着。 “好一点了么?”梅管家见他表情有些不对,就摸了摸他的脑袋,惟公卿刚才发了一身汗,这会儿烧也退下去了。 看着在他头顶忙活的人,惟公卿突然伸头说了句,‘梅管家,我想吃罐头。’ “什么头?”后面两个字对梅管家来说太过陌生,可等他再次询问的时候,惟公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是想吃,他只是想试试说出这句话的感觉…… 梅管家看着他的笑容,有些莫名其妙。 梅管家正奇怪着,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主子,您的那条大黑狗是不是下崽子了?” ‘啊?’惟公卿费解的看了过去,什么大黑狗? “狗崽子,黑狗崽子。”在梅管家眼里,惟公卿这是故作不知,他耐着性子提醒他,然后干脆比划了一个大小,“我知道主子您很喜欢那只狗,那只狗对您来说有不一样的感情,可是您再喜欢也不能把它放在卧房里养着。这样也就算了,您还把狗崽子放到柜子里,那是要盖的被子,难道您不知道那有多脏么?”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突然想起来了,他连忙往柜子那边看去,他身上盖着的这床被子,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小黑呢?’ 小黑。 狗崽子的名儿都取好了。 梅管家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儿,然后开始给他上卫生课…… “我把它送到狗窝去了,我知道它很小,所以让人把窝里弄的很暖和,主子您不用担心,它会被照顾的很好的,只是主子,我希望您不要再把这些东西放进卧房,这对您或者对……” 知道小黑没事他就放心了。 下次他得藏个更安全的地方。 还有,他就说小黑和逝修长的很像吧,那一声狗崽子逝修听到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梅管家你不是怕逝修么?怎么每次都往他逆鳞上杵,你确定你那是在讨好他而不是自杀么…… 在梅管家喋喋不休的抱怨中,惟公卿一边思考,一边闭上了眼睛…… 第八十二章 病体怏怏 梅管家照顾他整整一夜,天亮之后铜锁就来换班,在他们精心伺候下,惟公卿的气色好了不少。 他还在感冒,但是不发烧了。 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好,至少他不用再一个人…… 惟公卿觉得,也许他可以试着去放松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感受什么是活着,不再提心吊胆,也不再有诸多担忧。 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经过一天休息,虽然他还是浑身无力,但已经不需要人陪着了,吃过药之后他就让梅管家去休息了。 这药里面带着安神的成分,再加上他的身体虚弱,惟公卿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大地铺着一层淡淡的光,几乎没有阴影。 逝府的影子随着月亮升起而逐渐缩短,月至当空时,屋内的烛火一抖,映衬出那床幔之下,正有什么从上方垂落。 他的棉被被轻轻拉开…… 那东西就在头顶。 没有棉被的温暖,惟公卿睡的有些不踏实,他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冰窖里,身上还压着块巨大的冰块。 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惟公卿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划了一下,这一碰不要紧,手摸到了光滑细腻的东西,像是上好的瓷器,带着清澈的凉意。 惟公卿猛地睁开了眼睛,胆大如他这会儿也吓得不轻,他冲着那从头顶垂下的东西狠狠尖叫,只是那声音经过他的嗓子,就变成一种低哑的声响,根本听不清楚。 他惊恐不已,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那东西十分灵活,在他伸手的一刹突然缠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一种惊人的力量。 惟公卿被他提了起来。 这个感觉他有印象…… 这东西难道是那天在山寨里帮他驱毒的藤蔓?! 那天他的记忆很模糊,他也记不清那藤蔓的模样,但是这触感他记忆犹新。 可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逝府? 他想挣脱,肌肉还没用力就开始松弛,他在生病,浑身无力,可就算是他还是健康的,他的力气也敌不过这根藤蔓,这东西犹如铁链一般。 这藤蔓上次救了他,对这东西他也不算陌生,所以惟公卿没有那种对未知的恐惧与惊悚,虽然还是惊心动魄,但至少不会像刚才醒来那样连毛孔都冒着凉风,头皮发麻的惊叫不已。 他惶恐不安。 这藤蔓到底要做什么? 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身体太虚弱。 这东西并不恶心,只是怪异的很。 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可这一切都是真的…… 藤蔓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 藤蔓轻轻触摸着他的脸颊…… 那动作,和人的动作相差无多。 似乎,还带着留恋。 惟公卿讶异自己能感觉到这植物的想法,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为震惊,那藤蔓竟然在摩挲他的嘴唇。 从嘴角到唇瓣,一点点的摸着,亲吻一般的动作,也像是用指头碰触着他的唇,这个感觉,他忽然觉得很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那藤蔓这时突然一动…… 惟公卿不可置信的左右看看,他想挣扎却没有办法,除非他有把刀,前提还得是他能砍得动。 藤蔓之所以光滑是因为它外面有蛇鳞一样的东西,它灵活也坚硬,惟公卿觉得,这一刀下去恐怕会蹦出火星。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藤蔓有那个力气。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他没觉得有无尽的冰凉。 惟公卿的晕眩感愈发严重,他像是在飞碟上一样,不停的转着圈子…… 可在他彻底昏迷前,所有的晕眩突然不见。 他清楚过来了。 确切的说,他是被吓醒的。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把他的身体当巢穴吧……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和寄居蟹一个原理,从里面杀死他么…… 从山寨追到这里,难道是因为上次帮他解毒,这藤蔓觉得他这躯壳还不错? 小侯爷这身子还真奇怪…… 不止是人,邪灵兽,连植物都照样吸引不误…… 第八十三章 坦然一切 这藤蔓,是有智慧的。 也是,从上次解毒到现在,他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一株植物,更像是被人控制的。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遍有生死攸关的感觉,惧怕让惟公卿拼命的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那藤蔓要得逞的时候,身上突然像是被什么用力吸了一下,紧接着这小小的床榻间就刮起了飓风。 床幔被卷起老高,黑色的烟雾似猛兽一般突然扑向他身上的藤蔓,惟公卿愕然的睁开眼睛,他就看到那藤蔓瞬间变回一要有,透明的身体冒着莹莹光亮,冲着那黑雾就冲了上去。 可它还没等弹起,那黑雾变成漩涡,惟公卿眼看着那藤蔓像蛇一样往后缩了下,眨眼间就被黑雾整根吞没。 藤蔓在疯狂的摆动着,那黑雾紧咬着它不放,白色的光若隐若现,但很快又被黑色吞噬。 他的床榻剧烈的晃动着,像是随时都要坍塌一般,惟公卿已经缩到了角落,要不是那两个家伙在正中央打了起来,他真想夺门而出。 没场战役并没持续多久,藤蔓很快败下阵来,它狠狠的动了下,趁着那黑雾淡去的时候,从上方迅速消失。 在他不见的一刹,惟公卿看到藤蔓那近乎透明的身体染上了黑色。 黑雾在床榻间转了一会儿,风慢慢的停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宁静。 被褥凌乱,枕头被抛到了屋子中央,床幔也被刮了下来,他这床榻和车祸现场差不多。 惟公卿的视线从这乱七八糟的画面转向自己的肚子。 他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自从他被那花匠抓去,他将他吸成干尸之后,那黑雾已经出现两次了。 每一次,好像都是想要救他。 可是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身体还是会生病,还是一样的虚弱,他也没见自己有什么像江沐那样的特异功能…… 这是不是,不是逝修留下的力量? 和那扳指一样,在关键时刻保护他。 可是为什么藏在身体里……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答案的,惟公卿打了个喷嚏,他还在生病,再继续坐下去恐怕又得发烧。 想到那古怪的藤蔓,正往床榻下爬的惟公卿一顿,他觉得那家伙是要弄死他,可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个问题在他另一个喷嚏下结束,惟公卿连忙抓紧时间去找不知被风吹到哪里的衣裤。 …… 重华单手撑腮,靠坐在太师椅上,他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变成了黑色,那颜色一直延伸到手腕,还没有止息的架势。 两股力量在他皮肤下方抗衡着,他能清楚的看到那黑色呈烟雾状,不时向上窜去。 邪气。 至纯的邪气。 但力量不够。 不然他这手是拿不回来的。 立起两指,贴着上臂迅速下滑,手指经过的地方亮起白光,转瞬消逝。 腕上的邪气不再升腾,保持着腾起的样子静止了,手腕上多了副别具特色的风水画,重华拂下袖子,站了起来。 这邪气已经被他彻底压制,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清不掉,重华没有再看自己那还是黑色的手,转身向惟公卿的房间走去。 他在月光下踱着步子,眼底盛着莹莹光亮,可他的眼瞳却一如既往的幽深,没人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 惟公卿刚把裤子穿上,门就咣当一声开了,他扶着桌子迅速转身,待看到重华之后他愣了下。 视线下移,他立即就发现了重华那变了颜色的手。 惟公卿瞳孔缩了下,他明白了。 ‘你是……刚才的藤?’ “是。”重华大方的承认。 惟公卿捏了下拳头,他竟是这么直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帮你治病。” 惟公卿很想骂粗话,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发不出声音,骂出来也不解恨。 ‘原来你都是用这种方式帮人治病的,还真特别。’ 惟公卿面色如常,眼中却是跳跃着愤怒,重华平静的回视着那双眼睛,脑海中响起的是隐忍又恼火的声音,还有浓浓的讽刺。 反手关上了门,他向他走了过去。 衣衫摆动间,那变成黑色的手十分扎眼,惟公卿一看到就能想起刚才重华对他做的一切…… 那种惊恐的感觉现在还有,他差点被吓破胆。 他竟然这样对他。 惟公卿的拳头一再捏紧,他忍着不去揍重华,可是这手快压制不住了…… 在重华站住的一刹那,他一拳就挥了上去,重华只是一偏头就躲过了这拳,他的手还没收回,就被重华抱住了…… “我只给你一个人治疗过……” 惟公卿一怔,下一拳还没等打过去,重华又道…… “你在生病。” 惟公卿不动了,脑袋转向一边,他对重华的愤怒仍在,不过突然剧烈运动,他有些晕眩。 重华慢慢放了手,但没有完全松开,他轻轻的摸着惟公卿的身体,像是确定他有没有变瘦一样。 “我是蛇腾,是玲珑园中的仙藤。”重华表明了他的身份,“也是,一株仙药。” 玲珑园是善广尊者的药园,是仙界唯一仅有的一处。 重华在善广尊者的精心栽培下,在玲珑园独特的环境中,集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修炼成仙,幻化人形。 惟公卿其实早就猜到重华不是人。 他那过低的体温,他所知道的那些秘密,他那令人惊叹的能力,还有他不惧任何力量。 重华在谢乾的寨子里出入自如,那和寨子里的意外没有关系。 重华是陪他去救铜锁的,他是自愿去的,否则,没人能带的走他。 他不好奇重华的身份,只要他能帮他就够了。 如今他主动坦白,这让惟公卿惊讶的同时,更加意外他的身份。 “凡人吸食我的精华,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重华是药,对身为凡人的他来说,只要靠近就能被其滋润,单是亲吻都足以让他强健体魄,若惟公卿是懂得使用灵力之人,那他必是灵力大增,能力飞跃。 “你想一直这样下去?” 惟公卿被他问的一僵,愤怒淡了不少,那歪着的头倒是一直没再转回来。 “你甘愿一直说不出话,一直拖着这么个病怏怏的身体,但凡一些风吹草动你就会卧床不起,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力气略胜一筹的人照样可以将你制服。你愿意弱下去,永远都在别人的羽翼下,接受保护?” 惟公卿刷的看了过来,‘不愿意。’ 重华又看到那日对那些绑匪痛下杀手时,惟公卿那冰冷坚定的眼神。 “我帮你,帮你治伤,帮你变强,是你自己变强,不需要依托任何人的强。” 那只干净的手托着惟公卿的脸,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你不让我碰,我只想帮你……你太弱了……” 他能感觉到惟公卿因伤病而变得虚弱,他现在连喘气都是那样的无力。 “我想治好你,我也,想要你……” 重华坦然自己的想法,他并无隐藏的意思。 “我忍不住,就这样来碰你,想让你恢复,也想好好的……” 他将他的脸抬高,重华轻声说着话,并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你也想要我。” 惟公卿要错开视线,却被重华强制拉了回来,他捏着他的下颚,让他无法动弹。 “我让了你很多次,现在,你还要拒绝我么?这世间只有我能帮你,你确定,你要放弃?” 【其实重华用的是手,他只是想和小侯爷愉快的玩耍下,有多少人想歪了=o=】 第八十四章 懵懵懂懂 重华慢慢凑近,他的唇温柔的落在了惟公卿的嘴上,这一次,他没再推开他。 在俩人唇瓣相触的一刹,惟公卿闭上了眼睛。 重华看着他,一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床幔被风吹起,再次落下时,他们的身影已消失其中。 他的脑袋才碰到枕头,重华的吻突然加深,他的下巴干脆就没落下,那脖子一直是伸着的,那道他极力隐藏的疤痕清楚的露了出来…… 凡人的身体不同于他的,有温度,也很柔韧。 那天在马车上碰过之后,重华就一直念念不忘。 他喜欢碰他,喜欢那不一样的感觉。 看到裁缝给他丈量的时候,重华不忍不住了。 可是惟公卿拒绝了他,他没碰到。 如今他就在他面前。 他记得。 所有的一切。 他化成蛇腾的时候也碰过他。 人的形态没有本体方便,不过重华用惯了这个身体,他和逝修不一样。 重华发现,惟公卿的肩膀都在抖。 那胸口更是高高低低的快速起伏着。 他就这么看着惟公卿。 唇一再压在他的耳朵上,每次惟公卿都以为这个吻变有变化,可是他的希望一次次落空,也更加渴望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可在关键时刻又不见了。 想要更热烈,更刺激的感觉…… 他一把抓住重华的手腕,哆哆嗦嗦的在上面写着字。 可他写完,却没有任何改善。 ………………………… ………………………… 惟公卿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和刚才不同,惟公卿很焦急。 他在阻止他。 又一次么…… 在关键时刻,他又要拒绝他…… 重华看了过去。 俩人的视线才一交汇,惟公卿的脑袋一歪,把眼睛再次闭上…… 他没有拒绝。 只是,他不想死。 重华也是…… 他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命,面对江沐,他得自己准备,面对逝修,他得一点点教他,而重华比他们能强一些,至少基本的动作都会,可就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就好比溜门撬锁,这家伙不是把锁捅开,而是拿着斧头直接劈门。 都是一样,粗劣的很。 他只是在纠正罢了。 他没有拒绝他。 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华垂下眼睛。 惟公卿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一边沉浸其中,一边想着这些家伙是不是都天资聪颖,永远都是一点就透…… 连他都没有想到,重华就已经在做了。 他至少稍微的提点下,然后他们就能举一反三,突飞猛进的进步…… 重华的技巧还是很生疏,他根本不会弄。 惟公卿只得一点点教给他。 …………………… 嗯,重华童鞋努力学习的过程。 …………………… 重华发现,有时候他一说完,惟公卿立即就会有变化。 原来说话也能给他刺激。 重华一张嘴,就没有停下。 他一个劲儿的在说。 “你把我弄脏了。” 脑海中飞快略过重华用丝娟擦拭的模样,一想到他要擦的是…… 大脑只剩空白。 然后他放松了。 连表情都轻松下来了。 …………………… 重华童鞋继续学习。 …………………… 这话说完,连一向心理素质好的他都受不了了…… 他这是什么命…… 为什么一定要教别人怎么对付自己。 重华却是受教了。 这次他不再问了。 他的目光跟随着重华,急促的呼吸压低很多,几乎听不到了。 惟公卿这会儿直接屏息了。 在重华靠近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重华霸道的不让他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 …………………… 重华童鞋得逞了。 第八十五章 美好明天 在火山石的作用下,他和重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 等他适应了。 重华停顿了片刻,接下来,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掠夺。 他不再需要惟公卿的指导。 …… 重华告诉惟公卿,他的精华是凡人遍求不得的良药。 他还问他想不想长生不老,重华说,只要他每天吸食他的精华,他永远不会衰老,也不会死去。 他是仙药,那些被凡人视为神物的蟠桃不及他万分之一。 …… 早饭的时间一到,梅管家就准时守在惟公卿门口,他等着用膳。 平时这个时间惟公卿早就出来了,可是今儿到现在还没动静,梅管家看看冬日里的太阳,忽然想起惟公卿大病未愈。 他前天还在发烧。 虽然昨天有了点起色,但丈夫说他也得有一段时间康复,想及此,梅管家也不再等待,几步就站到了卧房门口。 他想敲门了,转念又把手放下了,也许主子正在休息,对病人来说睡眠也是一种良药,所以梅管家悄悄的推开了门…… 他还刻意放缓了脚步。 房间里很安静,燃尽的蜡烛静静躺在烛台上,梅管家走了两步就站住了,他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动了动鼻子,用力的嗅了下。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清新,自然,似乎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不记得惟公卿有焚香的习惯,而且这味道也不太像香。 梅管家带着猜测往里走去,不过走了几步他再次停下。 梅管家的眼睛瞪得很圆,几乎凸起。 床幔昨晚被那飓风刮掉了一边,虽然大部分还在尽职尽责的工作着,但已失去了原本遮挡的作用…… 从床幔掀起的那一角中,梅管家看到了一只胳膊。 梅管家不会愚蠢的猜测那胳膊是来自同一个人,因为不论是肤色还是肌肉的线条都不一样。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梅管家怔了一会儿,再一次逃也一般的迅速离开。 今儿这早膳,他是吃不下去了。 他没看到床榻里的人的脸,但是他认得地上的衣服…… 奢华的皮草,除了重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穿。 看到这个画面梅管家已经震撼不起来了,曾有一度他一直认为惟公卿会对他出手,所以现在他和重华躺在一张榻上他一点都不奇怪,他庆幸惟公卿没对他出手,看样子他的警告和防范还是有用的,他也在想,这逝修回来了他该怎么交代…… 这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他是管家,他又没办法左右主子的决定,他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逝修是不讲理的…… 所以,还是坦白从宽并站对队伍的好。 至少他不会被殃及。 不过…… 疾驰的脚步顿住了,梅管家看向惟公卿卧房的方向…… 他的心里,突然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主子的事情他是不该过问,可是,他一点都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对惟公卿,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开始一点都不讨喜,梅管家心里却清楚,没有他就没有这个逝府。他对这些下人不亲近,可也是体贴照顾。 还有,他不惜重金,冒着危险去救铜锁。 梅管家叹了口气,但还是步伐飞快的回了房。 …… 惟公卿并不知道梅管家来过,他是被重华的体温弄醒的。 被子没盖好,他背后又贴着块冰,他想继续睡都不行了。 揉揉肿胀的眼睛,惟公卿回头看了眼,背后的人还在熟睡,那张脸就算在睡梦中也是同样的漠然,没什么表情。 天色不早了,万一梅管家或是铜锁来给他送药,撞到就不好了,惟公卿推推身后的人,重华的眼睛配合着睁开,他的眸子里带着清明,一点都不像刚刚醒来。 ‘得起了。’ 惟公卿刚说完,重华的手臂就一收紧,他贴到了他怀里,这一碰到,这让惟公卿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昨晚上的一切一切。 他咳了声。 可重华却是没他那么多想法,“还好吗?” 看着自己肚子的方向,惟公卿笑了下,重华这家伙不会真以为他能怀孕吧,就算他到精尽人亡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妊娠反应。 就当他打算纠正他这个错误的想法的时候,重华的手指…… 他哆嗦着伸直了脖子。 第八十六章 擦擦窗户 他的精华被惟公卿都吸干净了。 “你还有生病的感觉吗?” 重华这么一问,惟公卿才反应过来,感冒的症状全不见了。 没有鼻塞,也没有头晕,他痊愈了,甚至比平时更精神。 不止如此…… 他和重华做了一夜,他竟是没有纵yu的感觉。 他试着握了握自己的手,他的状态很好。 他和逝修‘互相帮助’之后他都累的抬不起胳膊,可是现在…… 他愕然的看向重华。 在惟公卿震惊的视线中,重华重新抚上了他的小腹,被子中透出柔和的白光,那光亮让惟公卿的皮肤透明一般…… 他感觉到了舒爽。 被重华碰过的地方,那股冰凉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慢慢的在他的身体里延伸着,惟公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认真的享受这种美妙的滋味,等他再睁开的时候,重华那冒着光的手已经抚到了他的脖子下面…… 手掌正好贴在了那条疤痕上。 有种刺痛的感觉,这不如他碰其他地方,惟公卿皱着眉头,倒是没有挣扎,重华手上的光在渐渐散去,最后他握住了惟公卿的右腕,这次治疗就到此为止了…… 重华眨眨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你还好吧?’ 重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道,“试试。” 他让惟公卿试着发出声音。 惟公卿愣了下。 在秦去杉宣布他这辈子开口无望后,他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他有些措手不及,做梦一般。 看着重华的眼睛,惟公卿愕然的表情渐渐恢复,他试着张嘴,不过还没等发出声音,重华先他一步道,“喊我名字。” 惟公卿笑了下,过去说话对他来说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刻意留意,可是现在却像是某种仪式一般…… 他试着牵动声带,嗓子里只传出几个沙哑的‘啊’,重华耐心的陪着他,在很久之后,惟公卿终于发出了声音…… “……重……重华……”这几个字还是低沉沙哑,但比起上一次要好很多,至少能听出重华的名字。 “很好。”重华满意的点头。 惟公卿欣喜若狂,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他兴奋了,他捧着重华的脑袋狠狠的亲了一口,许是没想到惟公卿会这么做,重华有一刻的停滞…… 别说是亲重华,就算现在梅管家在这儿他也会不客气的赏他一个香吻。 他恨不得跑出去欢呼。 他从没见过惟公卿笑的这么灿烂,他的笑容一直是淡然的,就算心情大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个笑容,和他最喜欢的阳光一样,那么的耀眼。 “你先试着说话,但别太累,这个得慢慢来,不能直接治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大袖一挥就将凡人的身体改造,重华在替他修复。 亲吻只能缓解他的症状,他要是真想全好,就如他所说,需要他的精华。 也就是,昨晚做的事情。 惟公卿用力的点头,他不着急,只有要希望,他迟早都会恢复语言的能力。 他还是想狠狠的亲他一口。 重华却是闭上了眼睛。 他是仙药,使用攻击或是其他灵力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是治疗就等于损耗他的仙灵,所以他有些疲惫。 惟公卿见他的表情不对,看着他那紧抿的唇,犹豫片刻,惟公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虚……” 他是问他,是不是发虚了。 纵yu过度,身体吃不消了。 他这一问完,重华突然睁开了眼睛。 惟公卿知道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侮辱,特别是俩人才做完那事后不久,他很想表示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在关心他…… 毕竟他‘虚’了,也是因为自己…… 他还把人家的东西都吸干净了。 “去把水拿来。” 惟公卿一愣,回头指了指桌上的水壶,在得到重华的肯定之后,他就去帮他将壶取了过来。 重华没接杯子,含着壶嘴直接就口,惟公卿就看到他的喉结快速滚动着,没有多久那一壶水就干干净净了。 惟公卿不喜欢喝茶,所以他房间从来都只放着水。 只是他一晚上也喝不到几杯,重华这一口水就都没了。 等他接过那空空如也的水壶的时候,惟公卿惊愕的发现,重华的气色恢复了。 他怔怔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水壶,又看看神色如常的重华,‘这水……’ 他一着急,又说不出话了。 重华点点头。 他是植物,即便他修炼成人型,他也改变不了他的本体,他喜欢阳光,喜欢水,在身体受到损耗的时候,水就是重华的药,会让他很快恢复。 凡间的水虽然不及玲珑园,但对这种损耗来说还是可以弥补的。 只是这一壶对他来说还不够,不过暂时不影响什么了。 他把站在地上的人重新拽回了床榻间,那水壶掉到了地上,没有摔坏,往前滚着,等它停下之后,重华已经再次压在了惟公卿身上…… 他身体力行的回答了惟公卿的质疑,他不会不行,他也不会虎,就算一直做下去,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喘息中,惟公卿算是知道了这个道理,他也记住了,从此以后,诸如此类的愚蠢问题,他再也不会提上一句。 …… 他的病好了,身体状况比之前还要好很多倍,是他接受这个身体以来,状态最好的时候。 他不需要吃药,也不用继续赖在床榻上,可是因为重华,他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看着头顶的太阳,早饭跳过,他可以直接去做午饭了。 只是…… 惟公卿左右看看,目光所及竟是没看到一个人影,他有些纳闷,吃饭时间比闹钟掐的还准的梅管家为什么没有出现,就算他体贴入微不忍心让生病的他继续下厨,他也该来看看他的情况…… 再说他该吃药了。 梅管家和铜锁都没来。 惟公卿没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想过之后就去做饭了,这阵子都没正经吃饭,身体好了,食欲就跟着上来了,他觉得今儿他能吃下一锅米饭。 今儿心情好,惟公卿特意多炒了个菜,等菜全炒好了,鸡汤炖的也差不多了。 他站在灶台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搅动汤汁,他身上没有太多不适,就是很困。 昨儿他差不多一宿没睡。 鸡肉炖的烂熟,汤汁发出浓郁的香味,惟公卿尝了一小口,鸡汤鲜美,肥而不腻,他满意的点头,为自己精湛的厨艺赞叹。 这些新鲜的食材,再加上他这超凡的手艺,开个酒楼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看着案上的食物,他正准备把梅管家召唤来,灶房门前的阳光就被挡住了,惟公卿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他笑着看了过去,刚想揶揄两句,赞叹梅管家的准时,就发现来者根本不是梅管家…… ‘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功夫,站在门口的重华就走了进来,看到他干净的靴子踏在灶房的地面上,惟公卿忍不住笑了下。 这地方,对逝修和梅管家来说都是十分嫌弃的存在,他们不会踏入这里半步,就算来找他也只是站在门口。 仿佛这里面的空气都会影响他们高大伟岸的男人形象。 重华在他身边站定,看向正冒着热气的汤汁,那模样像是在研究什么。 惟公卿笑着舀了一勺,‘炖的刚刚好,你要不要尝一尝?’ 重华已经无数次拒绝他送到他嘴边的食物,这个勺子他刚才又用过了,以重华的性格他不会接受,可是他才一问完,重华一低头,就喝掉了里面的汤…… 惟公卿相当意外,但笑容却在扩大,‘味道如何?’ 他在征求重华的意见,可这一转头就发现窗边多了个黑影,实在不是他的眼力有多发了,而是这个时辰太阳正好照在灶房前,那窗子就是透明的,有人经过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个人站在前面。 可从外面往里看,这窗子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惟公卿的目光定格在那窗户上。 这个姿势,那人应该是趴在窗户上的,再不济也是脸贴着窗子,因为只有脸的部分最为明显…… 差不多轮廓都能看清了。 跟随他的视线,重华也看到了。 惟公卿静静的看了半晌,就放轻脚步向窗口走去,外面的人浑然不知,还贴的很紧…… 在重华的注视下,他一把拉开了窗子。 梅管家的身体一斜,差点摔进屋里。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不见一丝慌乱扶着窗框以优雅的姿势从容站好的梅管家…… 临了他还象征性的拽了拽自己并不凌乱的衣服。 然后他冲着惟公卿礼貌颔首,一不卑不亢道,“主子,我在擦窗户。” 惟公卿眼睛一垂,看到了他手里崭新的抹布…… 梅管家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无辜又理所应当。 第八十七章 登门造访 惟公卿反反复复的摆弄着那根牛筋,他一直在尝试着改进,可是他用了无数种方法,这东西还是和他的想象有很大差距,射程不够,杀伤力也远不及弓箭。 惟公卿心里清楚,要让弹弓与弓箭媲美,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他用手指做托架。 牛筋太韧他拉不动,在手指能承受的情况下,只能做近距离攻击,最多就是从屋子一头射到另外一头。 惟公卿冲着灯笼拉开牛筋,小石子嗖的一声飞了过去,可在靠近之前轨道就已偏移,灯笼穗被风卷起,轻轻的摆动了下,可那灯笼还是完好无损的。 惟公卿动了动手指,这根牛筋用药泡过,韧度很好,只是拉开太吃力,他刚才卯足了劲儿,现在手指勒得都疼。 他看了眼指头上的印子,揉也没揉就要继续,可这手还没放下,就被握住了。 重华解下了他的牛筋,指腹已经被勒的发紫了,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惟公卿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肩膀,作势就要把手抽回去。 “不想要了?”重华没有放开,连力道都没有减少,惟公卿抽了几次那手还在半空。无视他的挣扎,重华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没有。’手收不回去,惟公卿也不动了,他直接握成拳头,将那变了颜色的手指藏了起来。 “你还在恢复。”惟公卿的右手还在康复中,他现在过度使用只会让重华之前的治疗半途而废。 好容易不再拖着副病怏怏的身子,当他重新感觉到力量和健康之后,惟公卿迫不及待的想要变强,他知道小侯爷的身体不可能做到方程的程度,但是他不想再一直被人保护,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惟公卿张了张嘴,这些话还是没能说出来,他垂下头,道,‘我知道。’ 惟公卿的表情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不甘愿,只是人再没了刚才那意气风发的样儿,重华一放开他就把手缩进了袖子里,也不再抬头看他。 “如果你想吸收我更多精华,我可以帮你。” 惟公卿愕然的看了过去,重华那张平静的脸孔上带着真诚,他眨了下眼睛,脸皮蹭就热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受够了软弱的感觉,他不是想借这个伤来要重华更多的精华,重华是说过,吸收他一次精华惟公卿的伤就会好一分,他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他不是变相要和他做。 他发誓。 可是重华是认真的。 他一说完就把惟公卿搂到了怀里,那架势颇有大白天就回屋治疗的感觉,惟公卿看着他那张正经的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尴尬的往后躲着,他想解释,重华就压着他的后脑凑了过来…… 重华有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被他那眼神凝视,就像是一块磁铁一样吸去了,惟公卿眨着眼睛忘记了挣扎,可就在重华要亲到他的一刻,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抹不和谐的影子…… 惟公卿突然转身,重华的吻停在半空,由于他只是上身倾斜,所以这个姿势并不影响他的风度和形象。 重华淡定的站好,目光与惟公卿一起转向回廊间…… 梅管家正抱着一根红柱,擦的那叫一个专注,他根本就没发现向他投来的视线。 等他擦完一要采去擦旁边那根的时候,他才惊觉惟公卿和重华都在看他,梅管家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冲着他们淡淡的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干活。 那感觉像是在说,即便他说这种粗重的活儿也不影响他的形象…… 看着梅管家手里那明显变旧的抹布,梅管家最近突然勤快起来了,府里上下都有他辛勤工作的影子,他也不用水桶,拿着个抹布走遍天下。 窗口,门边,走廊,甚至是后面还没收拾的花园。 只要重华和他一起出现的地方,梅管家保准会出现。 惟公卿看着那目空一切,动作专业专注擦拭的梅管家,在他有下一步计划之前,水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本是找梅管家的,不过一见惟公卿也在,目标立即转移了…… “主子,货栈的掌柜的想见您。” 货栈掌柜? 第八十八章 十分感激 重华没看任何人,那视线落在客栈掌柜身上就没移开。 “做不下去就把店让出来,刚好我们也省时间去找店面。”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事儿绝对和重华脱不开干系。 客栈老板一听这话,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重华身上,他这头是不值钱了,上去就磕了两下。 看这样他是真走投无路了,想当初这客栈老板是多么的蛮横霸道,谁曾想也会有这么一天。 惟公卿没有恻隐之心,不过看他倒也觉得可怜。 他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重华,既然他把这事儿接过去了,那自己就安心的做个看客,也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做不下去是你没本事,到这里求饶没有任何用处,你是商人,你比谁都清楚这行的规矩,适者生存,既然输了,就别让自己太难看。” 重华很少说这么多话,也不会和任何人讲道理,但今天的他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向来都是默不作声的,现在,他就是在针对这货栈老板。 “爷您要什么都成,就是别往死了逼,我家好几口人,我死了不要紧,我不能让他们也跟着遭罪啊。”情到浓时,那货栈老板已是泣不成声了,“单子都收了,那些银子都拿去购货了,现在大家都要退单,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啊。” 他两眼一闭,死了就死了,可是家人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女被卖,儿孙沦为奴仆。 “那是你的事情。” 重华默然的态度让那货栈老板直接哀嚎出来。 他悔不该当初,得罪了这么一号惹不起的人物,在谢祖德被拔了舌头之后他就该警惕的,可是他真没曾想他那么大的店,只就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要倒了…… 他说,他的店不做逝府生意,可逝府没受他任何影响,不从他店里买西东就从别处购置,他们的货物又都是上品,连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都没见过。 后来,东西多了,逝府用不完,就表示可以低价卖给当地百姓,毕竟这宽阳城是商贸大城,往来商客这么多,销路根本不是问题。 货栈老板起先还不以为意,反正也只是几车货物,几天也就卖干净了,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照常收单,照常购货。 可是他没想到,逝府的货是源源不断的,价码又压的很低。 那些高档货和他的普通货物差不多,花同样的银子,大家当然选择最好的,这么一比较,就连他们店里长期客户都纷纷转投到逝府来了。 他们宁可多陪违约银两,也不打算再要原来的货。 退单越来越多,开始他还能退的起,后来渐渐就开始吃力,他收的银两已经变成了货物,再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囤积的货物越来越多,银子越来越少,最后这店肯定干不下去了。 不管多大店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他想改变现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逝府肯收手,不再放那些便宜的高档货出去。 重华的态度坚持不变,他不想看到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太招晦气,他招呼下人直接把货栈老板请出了府,连同他送来的礼物。 惟公卿远远还能听到货栈老板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这架势有种被士兵拖下去砍头的感觉,而那个主宰一切的人,就是重华。 重华看似简单,不问世事,但实质上他比他要冷漠的多。 具体细节他不清楚,但来龙去脉他已经大致弄清楚了,货栈老板一走,他就将视线转向重华,‘为什么这么做?’ 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重华又恢复了他的安静,这个问题他没有无视,重华回答,“欺辱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货栈老板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如何嘲笑侮辱惟公卿的,现在就要以千百倍奉还回来,他不止要他们跪地磕头,他要让他们永远记住,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重华说完很久,屋子里都静悄悄的,惟公卿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为他出头,替他报仇。 终于,有个人把他当成人看,用相同的视角看着他。 这一刻,心里的滋味百感交集。 梅管家悄悄的斜了他一眼,又很快把视线收回,然后他就继续扮演他专业管家的形象。 …… 重华并不是真打算把货栈老板副上绝路,那就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 三天之后,货栈老板重新出现在逝府大堂内。 只是短短几天,他人就瘦成了皮包骨,那眼睛更是肿的和烂桃一样,这些天他不知抱着家人哭了多少遍。 顾不得形象,他每天都来逝府求见,商人以利益为重,他意气风发时,大家亲如兄弟,一旦落败,就是树倒猢狲散。 货栈老板也不觉得寒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换做别人,他也不会出手相帮,那就是个无底洞,填多少都平不了。 如今惟公卿肯见他,他又重燃希望。 不过这事儿惟公卿还是没有插嘴,一直都是重华在交涉。 他提了一些要求。 他不要那间货栈,但他可以和他合作,将那些独特的货源专供给他们店,这样他省去了管理的麻烦,货物也有了可以销售的地方。 他也可以按照行情提价,店里囤积的货也有了销路,对他的生意也不再有影响。 货栈老板没想到他等到的会是这么好的消息,他震撼的说不出话,然后那嘴唇颤颤巍巍的又要掉泪,重华告诉他别忙着哭,他的要求还没提完。 重华提供的所有货物,他都要抽七成,不止这些,他还要从那间客栈的利润里抽出三成。 明着重华只要了一小部分,实质上再加上他的货,这客栈大部分收益都归了他。 这客栈明面上没有易主,可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对这个要求,货栈老板只是咬了下牙就答应了,店不是他的,但终究没垮,银子可以少赚,家还在就行。 没落个家破人亡,死无墓穴就够了。 他没意见,所以从今天开始,那间货栈就归到了惟公卿名下。 重华不要,一开始他就是给惟公卿争取的。 惟公卿定期的去查账,其他事情全都交由货栈掌柜继续打点。 这就是重华的报复。 那曾经瞧不起他的货栈老板反倒成了他的手下。 惟公卿不得不佩服重华的谋略,他的本事,还有他狠戾的手段。 重华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像一碗水,干净通透,似乎能一眼见底,实质上这水很深,深不可测,所以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他的底。 经过这几天,整个宽阳差不多都知道了那间货栈的事情,有的人惊叹,也有的人暗自庆幸,幸亏被报复的人不是自己,可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货栈老板的事情解决完了,惟公卿却是陷入沉思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重华站到了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问了句,‘额……有事?’ 重华没说话,直接把人拽了起来,他拉着他的手,往后堂的方向走去。 越过梅管家的时候,他顿了一下,那眼睛微微一斜,然后就带着惟公卿阔步离开了。 …… 他要做什么,惟公卿已经感觉到了。 他没有抗拒,任他拉着,两人一路牵着手,直接回了惟公卿的房间。 重华要继续了前几日被打断的‘治疗’。 重华先他一步迈进门槛,等惟公卿进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看他,阳光铺满地面,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惟公卿转身栓上了门,这手还没从门闩上离开,他的腰就被抱住了。 他扬起了头,任重华亲吻,从脖颈到肩窝,他的衣服在眨眼间脱离了身体,在地上留下了几个不规矩的圆形…… 重华欣赏一般的看着他赤-裸的身体,直到惟公卿尴尬的别过头,他才将他抱进床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重华的技巧有了很大进步,他的碰触也变得多样化,再不是只摸着一个地方。 他是一块冰,沸腾的冰点同样让人沉醉。 重华的体温他还是没办法适应,在他进入的一刹,惟公卿痛苦的抓住了他的背,他的指甲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往后方淡淡的斜了眼,重华轻轻的在他紧闭的眼睛上落下一吻,他安抚的亲吻着他,直到惟公卿重新抬头…… 见重华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惟公卿出了口长气儿,他没什么力气的笑着,‘我还好……’ 重华没说话,他也知道他是在问他感觉如何。 他一直都没动,他在等他适应。 重华的体贴,一直是在沉默之中。 惟公卿环住了他的脖子,伸头亲了他下巴一口。 ‘重华,谢谢你……’ 这些事情都已经成了过去,可重华却默默的帮他讨回了公道。 那天他说的话,惟公卿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欺辱他的人,重华说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惟公卿突然想问,那他是不是也能替他从江沐那里讨回公道? 这个问题一经冒出,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是过的太安逸了,所以忘记了危险么…… 看着重华精致的脸庞,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他心里暖暖的,动容且感激。 他们现在毫无间隙,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可是这个人,真的可以信任么? 这个答案惟公卿也不知道,只是这一刻,他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89 辞旧迎新 小黑还在沉睡。 自打梅管家将它送到那帝王级别的狗窝后,他就一直没醒,不吃不喝,动也不动,要不是还要呼吸,倒真像是个毛绒玩具了。 惟公卿去看过它几次,见它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放弃了把它带回房间的想法,一是梅管家盯的太紧,不让他在房间里饲养宠物,再就是放在这里也能方便一些,偶尔重华会去他那儿,他不想让他们遇到。 他还记得小黑睡觉前说他身上有仙族灵气的事情。 其实那时他就该猜出来的,可是仙人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需要很长的时间消化。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许一回头就在你背后,但是神仙好像是遥不可及的。 …… 这几天又开始降温,逝修不在乎气节的变化,但他不清楚小黑是否也是如此,惟公卿不放心就去看了看。 小黑还在睡,惟公卿在他的被窝里摸了摸,里面很热,他的身体也很暖和,梅管家这个帝王级别的狗窝不是吹嘘的,保暖效果相当不错。 小黑的毛发很柔软,摸起来相当有手感,再加上被窝里很暖,他就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主子。”梅管家在卧房没看到惟公卿,听铜锁说他来狗窝这边了,他就跟着过来了。 看到蹲在地上的人,梅管家十分满意,惟公卿终于没再把这些奇奇怪怪的宠物带到卧房,不过他还是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可养的,又脏又没用,还不拿来做狗肉锅。 这么点肉根本不够吃的。 睡梦中的小黑许是察觉到了梅管家的十分非常特别的不友善,贴在头上的耳朵不安的动了动。 原来这家伙不是一动不动的,惟公卿惊叹了会儿,才拍拍手站了起来。 梅管家还是秉承着不进任何有失他身份的地方的理念,他很有耐性的站在狗窝前,等惟公卿自己出来。 狗窝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他不禁贪恋起里面的温度,不过他还是把门关好了,然后握着自己瞬间冰凉的手问,“……何事……” “主子,您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梅管家以前一直以为惟公卿就是个哑巴,可是最近他突然能发出声音了,不同于咿咿呀呀的单音,而是模糊不清的字,开始他听不懂,现在只要一细听,也能分辨的出他在说什么。不过在大部分时候,惟公卿还是比划或者写出来。 惟公卿笑了下,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的进步挺大,虽然暂时还说不出成句的话,但是他至少不用再扮演哑巴。 梅管家赞叹完,就开始说正事儿,“您看,过几天就是小年了,府里是不是要添置些东西了?” 小年…… 这两个字让惟公卿突然有些恍惚。 他没计算过日期,但他来的时候叶子才落不久,应该是秋末冬初,而现在,竟是快到小年了…… 时间过的这么快。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惟公卿低了下头,重新抬起的脸神色如常,没有 任何变化,‘宽阳这边,小年有什么讲究吗?’ 他是外乡人,这个问题问的一点毛病没有,梅管家也没怀疑,开始侃侃而谈。 惟公卿听了一会儿,发觉这些习俗和几千年后的现代没什么区别,祭灶神,吃糖瓜,只是过程相对繁琐一些。 虽然这个大洹不知道是哪个朝代,通过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仍在中国,只是还没统一而已。 他是不是现在做点什么 就可以名垂青史了? 或者等几千年后‘方程’出生,他会在历史上看到一个叫惟公卿的小侯爷,为大洹创造无数奇迹,被后人津津乐道。 被自己这异想天开的想法逗笑,至少他没听说过古中国有一个叫大洹的国家,而他为何进入了这个身体,也根本没人能够解答。 所以想流芳千古,恐怕是不可能的。 恰巧梅管家这边也到了尾声,惟公卿收敛心绪,在他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他道,‘吃的用的按照规矩来,除此之外,府里上下的红灯重新换一遍,陈旧的东西能扔就扔,还有给大家一人做套新衣裳,材料款式你说的算。嗯,咱们这是第一次在府中过年,过场就不走了,到时候给每人包个红包,聊表心意。’ 惟公卿对待下人一向细致体贴,他的大方与仁慈让这些原本还胆战心惊的人渐渐的习惯也喜欢上这个宅子,在谢祖德倒了之后,在那个谣言破了之时,有不少牙人来找过梅管家,也有很多人私下来府里问,可最后都被惟公卿一一回绝了。 起先他觉得这么大个宅子,没有几十个下人根本顾不过来,可时间一久他反倒适应了,下人们手脚麻利,多大的地方都能照顾的过来。 府里的下人他都熟悉也了解,再进来新人还得重新来过,而这其中麻烦可想而知。 树大招风,惟公卿也不想太招摇,毕竟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宽阳他一次次掀起话题,曾有一度惟公卿是提心吊胆的,不过小黑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江沐离开了裕河,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否则他也不会潇洒的活到现在。 他一直在祈祷,江沐玩够了,对他失去了兴趣,就当丢了个玩具,不再寻找。 下人是不招了,谢祖德的事情过去之后也没人再找逝府的麻烦,所以这护院惟公卿也省了,倒是厨娘伙夫他一直在招,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是没有 一个来问的。 这让惟公卿很纳闷,难道这个年代很缺厨子么? 梅管家又问了些细则,惟公卿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他。 新年将至,辞旧迎新,也许这个年过去对他来说就是和过去真正意义上的告别,就在惟公卿感慨也期待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梅管家办事很有效率,几天之后惟公卿要的东西就差不多准备齐全了,就连下人的衣服也赶制好了,惟公卿柜子里还有不少上次重华给他做的衣裳,所以他就没做新的,倒是在梅管家去布庄的时候,让他顺带给重华做了件毛皮围领。 皮草是他让货栈老板帮他收的,他拿不出重华那种高档货,不过也是一般人家购置不起的。 火狐皮,色泽纯正,毛皮鲜亮,一看就是上品。 和重华在一起久了,被他感染的对这些东西也有了点兴趣,惟公卿抚摸着那光滑的毛皮,虽然没有重华的值钱,但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他拿不出手。 重华送了他那么多东西,帮了他那么大忙,这个毛皮围领实在算不得什么 ,‘待会儿让他们自己来领衣服,我先去忙了。’ 梅管家点头的时候顺势看了眼他一直没放开的毛皮围领,他知道他要干么去。 惟公卿这才一转身,后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声音格外洪亮,每次落地都让这大堂地面跟着颤动。 惟公卿很奇怪是谁有这么大力气,可这一回头他彻底傻眼了。 大脑直接当机,惟公卿完全做不出反应了。 这个人,竟然是逝修。 消失了很久的逝修。 逝修还穿着当初他给他买的衣服,衣服没变,倒是人的变化很大。 逝修还是一样的俊朗,只是身上那股子邪气更甚了些,这让他的轮廓都跟着加深许多。 他变得更有魅力,也更抓人眼球。 “老子回来了你这个没用又不懂讨好的凡人不去迎接也就罢了!竟敢还摆出一副死人脸!难道你不知道这时候你应该扑到老子怀里抱着老子痛哭流涕诉说思念么?!”逝修这脾气嗓门倒是没变,一张嘴就嘹亮万分,不过说话的时候那脸蛋也不知是因为屋内屋外的温差还是什么原因,竟是丰一丝红润。他吼完了又梗着脖子补充了句,“老子只是看你太想老子太可怜了才给你这个机会!谁叫你这个凡人那么喜欢撒娇又爱粘人!所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老子说了要哭的话胸口暂时借给你!不过记得不要流出鼻涕!” 逝修那长篇大论结束之后,见惟公卿还是没动,眉头当即就挑了起来,那架势分明是在说,你再不过来就给我试试看! 这几句话把他骂清醒了,逝修就在他面前,是真实的存在,他一直很担心他也想知道他的情况,可是当逝修真正回来之后,他反倒有些迟疑……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在惟公卿想出办法之前,又一个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 “看样子,你吸收的不错。” 惟公卿还没来得及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逝修的瞳孔迅速收缩,莫大的压力笼罩大堂,逝修身上似有火焰燃起,只是那火是无形无色的…… 梅管家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蹲下,与此同时,惊雷般的吼声在屋内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90 逝修之怒 逝修吼完就化作一道黑光闪向后方,梅管家凡人的躯体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邪气,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惟公卿跟着那光迅速转身,这时候他更羡慕已经昏厥的梅管家,至少他不用面对,对不需要看到这个画面…… 逝修幻化成邪灵兽,嘶吼着朝重华的脖子咬去,他眼中的愤怒与杀意让惟公卿后退两步,手里的皮毛围领掉了下去,他按住了自己正在颤动的脸膛…… 面对逝修突如其来的攻势,重华从容不迫的挥动衣袖,手掌之间有白光亮起,在逝修靠近他一刹突然抬手,那手掌正对着逝修的面门。 逝修僵在空中,再不得靠近分毫,两人之间隔着一寸距离,强大的力量幻化成风,重华的衣袖被整个吹起,兜风的袖子变成了膨胀的面袋,逝修的毛发更是紧贴着面门向后浮动,倒是那眼睛不受影响,始终凶恶的瞪着重华。 屋内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有种乌云压低电闪雷鸣的感觉,强大的压力下,惟公卿已经许久没有疼过的喉咙突然一紧,就在他捂住脖子的时候,逝修突然向后一跃,所有的压迫感顿时消失,虽然空气中还残余着未散的压力,但与刚才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重华淡然收手,看着落地之后重新变成人的逝修,用他惯有的语气道,“看这样子,你还没完全吸收。” 逝修的力量还没彻底恢复,否则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画面。 逝修未发一言,一脸阴沉的瞪着重华,若那眼神可以伤人,重华这会儿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这么就跑回来了,连死都不怕了。” 这话音一落,他和逝修不约而同的看了惟公卿一眼,俩人的目光又很快收回,只是逝修那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在逝修吼出那句话的时候,重华的身份就已大白。 重华正是逝修一直躲避的仇家。 那个要为他妻子报仇,满三界追杀逝修,还下了那种卑劣咒术的人。 那个裕河百姓口中的高人,和他曾有一面之缘的白衣人。 胸闷,嗓子疼,但更多的,是头痛欲裂。 他曾听逝修骂过,他早该知道他仇家的身份,一株仙藤,逝修还说要掘了他的根。 虽然只有那么一句,可他只要稍加留意就会想起来,他竟然忽略了那么彻底。 他一直在怀疑重华,他的出现他的目的,可一次又一次的事情过后,重华的好麻痹了他的警惕,他让渐渐放松下来。 虽然在裕河他没看到重华的脸,但是那如出一辙的清冷声音,除了重华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人。 那么明显的特征,他竟是都没发现。 他和他们之间的仇怨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被他们拖下了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逝修的声音深入鬼魅,一脸凶相。 “真遗憾,差一点你就能完全恢复了,可是现在,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逝修的力量还不完全,再晚些时候回来,等他将力量全部吸收,他就能与重华势均力敌,也就不会那么轻易被他搪住攻击。 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逝修压根就没理会他那句话,重华语音还没落,就被他厉声打断。 逝修暴怒的声音在大堂内回响,惟公卿狠狠的出了口气儿,脸色终于回到了体弱多病时的惨白。 对逝修的愤怒,重华不以为意,他淡淡道,“自然是来找你。” 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解决,他怎么会让逝修潇洒痛快。 “你的命还真大,那样都没能玩死你。” 逝修被他困在那深山之中,本是必死无疑的,惟公卿的误打误撞,刚好救了他一命,明明只要再隔一段时间,逝修就神形俱灭了。 亏重会还特意去提醒过。 他不想见身为皇族的江沐,就直接找到了惟公卿,他给出提示并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北山,可是,偏偏是这个他告诫的人与他背道而驰。 惟公卿破坏了他的计划,重华再次踏入北山的时候,那里只剩一座空山。 逝修没死。 他隐去了踪迹。 无论三界何处,逝修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既然夹着尾巴逃了,就要有落水狗的模样,明目张胆的挂牌子,还在宽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邪灵的脑子原本就愚蠢,还是你突然有了自信能打的过我。” 他们二人本事势均力敌,重华设计将逝修重伤,这才有了北山一事。 逝修好容易逃了,他不是千方百计恢复力量,反倒在宽阳挂起了牌子,闹出无数传闻。、 他是生怕他不知道他在这里吧。 重华一到宽阳,树灵就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包括邪灵出现的事情告诉了他。 是逝修自己自爆弱点的。 要打垮他不容易,最多就是取了他的邪灵,重华一直不甘于此,他想给他更大的伤害……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比起杀掉你,我发现了一种更好玩的玩法。” 重华向来少言,那悦耳的声音每次响起都会给他带来惊喜,可是这次,却只有毛骨悚然。 逝修一进门就看到了惟公卿手里的毛皮围领,重华的出现以及惟公卿突然变了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逝修盛怒。 邪气随着怒火爆发,不受控制的在周身围绕,逝修那过长的头发被邪气卷起,精致的面庞只剩阴森。 “你做了什么 ?” 言尽于此,重华不想再浪费力气,他看了他一眼,漠然的向外走去。 逝修伸手就抓,怒火让他的攻势变得粗劣起来,重华只一扬袖子,就将那伸向自己的手弹开了…… “别不自量力。”重华淡淡的斜了他眼,他提醒他,现在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是逝修自己愚蠢,明明有机会恢复,却因为惟公卿提前回来。 现在落得下风,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怪不得别人。 逝修没有放弃,他又挥起一爪,这次重华没有阻拦,而是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同时一顿。 目光透过逝修举起的手,他道,“任何夫妻间会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 既然他想听,他就告诉他。 重华大方承认。 逝修的瞳孔猛然一缩,似有什么力量在那黝黑的眼瞳间爆发,邪气呼啸,卷起重华那奢华的衣摆,在这力量之中,重华依旧稳稳的握着逝修的胳膊…… “你若还想知道什么,我不介意你去和府里的下人打听,或是宽阳城随便一个人,我想他们会告诉你更多精彩有趣的细节。” 重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一放,就目不斜视的出了大堂。 大堂内有片刻的宁静。 感觉到重华从面前经过,惟公卿却是闭上眼睛,再没抬头。 逝修突然低吼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灵力幻化成盾,护于身后,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着,以逝修现在的能力,根本打不破他这护身咒法。 可是,逝修没有再一次被弹开。 重华就觉得背后一沉,闪过讶异的眼瞳向背后看去,逝修那张阴沉的脸就在他肩头,力量凝聚,重华一掌拍到了他的胸口,这一下他用尽全力,本该被他击飞的逝修却只是后退两步,像是感觉不到痛楚,还没站定又冲了上来。 重华不再客气,上古符号自脚下亮起,淡淡蓝光似磨盘般轻轻转动,在逝修靠近的一刹,重华脚尖一点,那符号迅速消失,下一瞬逝修闷哼一声,小腿上有蓝光闪过,然后他膝盖一软,便单膝落地了。 重华一直很想看逝修冲他下跪的模样,可是现在却是没了那个心情,深知逝修不会再做纠缠,没有多看一眼,他这次直接出了逝府大门。 …… 站在门口的青石台上,重华看着自己府宅的大门。 在惟公卿的要求下,两个宅子的大门拉开了距离,不再是脸对着脸,不过,两栋建筑也离的非常近,几步之遥而已。 这宅子,他早就盖好了。 因为动了非凡人之力,所以以惊人的速度很快完工。 等众人察觉时,这府宅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在那处傲然挺立了。 逝修的命是他的,不过暂时他不会收下,这宽阳他没必要再待了,他得给逝修个痛苦的时间。 可是,重华顿了顿,直接迈进了自家府邸的大门。 那些上工的绝非一般工人,而是宽阳当地的树灵,这房子一盖好他们便已散去。 在这每一块砖瓦都十分讲究建筑,唯独少了的,就是人气。 重华站在那气派的府宅中,他感觉不到一点家的气息。 肩膀上传来痛感,重华漠然的歪了下头,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痛的滋味了。 他被逝修打伤了。 那愚蠢的邪灵兽居然在力量没有恢复的情况下破了他的护身咒法。 逝修的愤怒,可想而知。 …… 重华走了之后,逝府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幸福的梅管家还在昏迷,而沉睡的小黑却是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逝修强大的力量,那双黝黑铮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不过转念一想起惟公卿的警告,就夹着尾巴跳出了院墙,在惟公卿和逝修大人沟通好之前,他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逝修站在大堂门前,周身的邪气在重华离开后渐渐散去,飞扬的头发重新安静,只是那张脸却冷意依旧。 突然,他转了身。 惟公卿就觉得一股压力从前方袭来,紧接着他被扑倒在地,后背硬生的撞到地面,骨骼发生沉闷的声响…… 身体下意识的弹跳,可胸膛还没挺起就被逝修按了回去。 他骑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脖子,举起了手。 逝修是人的形态,但这手的力量却不亚于爪子,照样可以撕裂石块。 视野重新恢复,惟公卿看到的是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91 一个理由 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打下去。 他的拳头都捏出了响声,和紧绷的脸一起抖动着,看他的更名上冷漠变成扭曲,惟公卿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抽痛。 看透世间冷暖,惟公卿这人看似随和,但骨子里却相当冷漠,他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他只知道,只要挡在他面前会对他造成威胁,就算是他亲爹,他也一样会痛下杀手。 他就是这么个人,自私自利,他的世界里,也只有自己。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承受逝修的愤怒。 他和逝修,一开始就只是合作关系。 互相利用,躲避彼此的敌人。 他想走,是逝修不让,所以他才住在他的宅子里。 逝修对他有恩,他将他带出深山,他给了他很好的生活,这一直孤身一人的他尝到了什么是轻松,还有那短暂的快乐。 他感谢他,他也做出了回报。 他对逝修,不也是予给予求么…… 除了最后一步,他从没拒绝过他,他身体不好,伤还没回复,他不是答应等他回来让他如愿。 所以现在,刨除他不该在他的府宅里和重华亲热,他没有一点对不起逝修。 他可以理智的和他讲道理,也可以帮他分析。 他甚至可以嘲讽回去。 这些就是现实。 也是事实。 他没资格也没理由把这火气撒到他身上来。 可是,看他这样儿,惟公卿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那要落又不忍落下的拳头,就像逝修曾经他的好一样,这家伙骄傲也别扭,他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却惦记着。 他恨不得一拳弄死他,他又下不去手。 逝修不准任何人侮辱他,哪怕只是一声难听的形容,一声哑巴,谢祖德丢了条舌头,差点把命搭里。 逝修也曾一次又一次的舔着他复发的伤口,明知道他的力量对自己无用,他还是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他的痛苦过去。 逝修允许他说不,接受他的拒绝,他不在他身边,逝修还在保护着他。 逝修待他,是真的。 他冷血无情,他铁石心肠,他否认和逝修过去的一切,可是对这个人,他冷不下来。 拳头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逝修看着因为窒息而脸透出青色的惟公卿,再想到重华临走前说的那些话,逝修脑子一热,这一拳还是砸了下去。 惟公卿眼看着那拳头在眼前放大,在碰到他之前,突然向一旁歪去…… 逝修这一拳,砸在了地上。 贴着惟公卿的脸,在地面留下了个深坑。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后脑贴着的地面瞬间多出几道裂痕,细小的石粒蹦到了惟公卿脸上,细密的疼痛感让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可眼睑才阖上,他就被逝修拽了起来。 他拉着他往府中走去。 确切的说,他是拖拽着他。 惟公卿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尽管脚在拼命的踩地,可大部分还是拖在地上。 下人们吓了一跳,但看到是逝修,就谁也没敢靠前,而是慌慌张张的去找梅管家想办法了。 逝修把他拽到了澡房,到地方之后惟公卿的鞋子只剩一只了。 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逝修的目光一闪,很快又恢复阴沉。 他将惟公卿扔进了池子里。 这是白天,池子里没有一滴水,里面是砖石结构,惟公卿这下摔的不轻,可他还没等翻身爬起,逝修扛着水缸就进来了。 澡房内有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屯水的,方便主人沐浴时烧水加热,原本的屯水槽出了点问题,逝修又一直不在府里,这池子没人使用,所以惟公卿也没让他们修,就近在里面摆了几口大缸。 逝修提着的,正是其中一个。 这缸两个成年人都无法环抱,可他提的却是轻松稳健,惟公卿就看到他跳到池子边石台上来,下一瞬冰冷的水就兜头浇下。 这不是一瓢一桶,更不是淋浴头那样温和的水流,这一下砸的惟公卿直接趴在了池子底部,脖子差点没砸断。 强大的水流砸的他直发懵,背后的重量消失后他惊惶失措的挥舞着手脚,他根本已经分不清方向,在那浅浅的水池底竟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 溺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感觉,也是最为痛苦的一种死法。 惟公卿瞪着双眼睛惊恐的喘着气,他有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感官及分辨能力,他也就没发现,逝修又一次站在了石台上。 水流再一次从头浇下,逝修倒的很准,不管惟公卿在哪个位置,都能让这缸水全孝敬给他。 在水流淹没的一刹,他听到了惟公卿的尖叫,但也只是十分短促的一声,很快就是水花溅落的回音。 惟公卿这冷色的反应更加剧烈,但动作却迟缓很多,他的脸惨无血色,惊异的犹如受惊的兔子。 那模样,很招人疼。 可是逝修却没停下。 一缸又一缸的水浇了下去,等这池子灌满之后,别说痛苦的挣扎,惟公卿头朝下飘在水面,手脚浮在水中,已经不能动了。 逝修站在池子边,漠然的看着水池中那快要变成尸体的人,过了片刻,他突然跳进水里,一把将惟公卿捞了上来。 惟公卿已是面色铁青,没有呼吸了。 逝修将他拖到池边,照着他肚子轻轻砸了一拳,逝修要是使尽全力,恐怕惟公卿身后的墙都会砸出个窟窿,就算是这很轻的一下,也超过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惟公卿痛苦的咳了声,水流从口鼻冒了出来。 逝修又打了几拳,等他呼吸顺了,他才捏着惟公卿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这是冬天,尽管这水屯在屋里,也是寒意刺骨,只是没有结冰罢了。溺水再加上这冰冷的温度,让惟公卿一个劲儿的哆嗦着,他的眼皮快睁不开了,但被遮住大半的眼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为什么?” 逝修想问,是他骗你,还是威胁于你,可是这些问题只是自我欺骗罢了,惟公卿手持皮毛围领的模样他看的真切。 还有重华的自信。 惟公卿咳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说,“……我……想……说话。” 他能说话了。 虽然吐出的字还不是太清楚,但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只到惟公卿的声音,逝修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惟公卿为什么能发出声音,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这世间能这有个本事的,只有重华一人。 “……他……能医……我……” 逝修僵直的眼瞳慢慢对上了惟公卿的眼睛,捏着他下巴的手突然收紧,指头深深陷入惟公卿的腮部,他被他捏的连嘴都合不上了…… “不就是想要说话,你告诉我,我替你掘了他的要有,你把那一整根仙藤吃了,别说说话,你还能得到他的仙力,你还能长生不老。”逝修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这句话说完,愤怒爆发,那声音震的整个房间都在颤动,“你可以和我说!你可以等我回来!不就是一根仙藤吗?!不就能让你说话吗?!你竟然就因为这个狗-屁理由跟他……” 逝修骂到这里,突然就骂不进去了,在骂惟公卿的同时,他等同于自虐。 逝修吸了口气,压下怒火,语气重新恢复冷漠,“你们凡人就一定要这么下贱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什么要求都愿意接受,是不是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既然这样,当初我还何必去争那口气,为你讨回你的尊严,原来你是不在乎的,是我高瞧了你。” 那手又用力一提,他将惟公卿的脑袋都拎了起来,他看着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冷冷说道…… “你真是脏的让我恶心。” 他被很多人骂过脏,但从没人能给他伤害,他不以为意,他不介意背负多少骂名与羞辱,只要他能活下来。 可是现在,逝修让他感觉到了卑微。 他瑟瑟的闭上了眼睛。 92 干净不了 他以为惟公卿是不一样的。 逝修不谙世事,但凡间的人情世故他全明白。 他瞧不上凡人的虚伪卑贱,他也不屑与他们接触。 若不是躲避重华,逝修绝对不会踏入凡人的生活一步。 在惟公卿误入深山之后,听到他提及重华,逝修第一反应就是他是重华派来的人。 重华对他施了那么恶毒的咒,他每天晚上都被骂术折磨,就在他以为自己回天乏术的时候,他好容易盼来了转机…… 所以就算是重华派来的人,他也要留着用。 后来冷静了,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重华不会多此一举,他对他的咒术很有把握,就算想知道他死没死,也只会是等咒术的时限过了之后。 重华更不可能犯如此低等的错误,给他任何可以脱困的机会。 这凡人,只是误闯而已。 逝修改变了计划。 他打算留着这个人。 他早就想过,一旦脱身就要到宽阳城去躲着,他需要宽阳城的繁华,人口越多,流动性越大,气息就越为杂乱,他被发现的几率就更小一些。 做出决定后,咒术就有了苏醒的趋势,逝修毫不客气的拿惟公卿去解了咒。 当他结束之后,看着那遍体鳞伤的凡人,逝修的眼球一直在转。 惟公卿很虚弱,按照凡人的方式,他应该卧床休息,可是他竟是跑到这深山来了…… 就算遇不到他,也会让其他猛兽叨了,他连只山猫都恐怕打不过。 什么原因让他如此…… 他对着他的脸研究了很长时间,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双紧闭的眼睛上,这是咒发时逝修唯一记得的。 尽管害怕,那双眼睛也是平静似水。 惟公卿一直在想办法解救自己,救不了,就自我了结。 逝修还从没见过一个人能那么从容洒脱的自杀,没有畏惧也没有任何留恋,仿佛没办法活了,就应该死。 理所应当。 惟公卿那会儿已经气若游丝了,来不及多想,逝修将他带回山洞,在他利用完之前,惟公卿不能死。 所以,他去给他找食物。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总是能想起那双眼睛,还有那异常火-热的身体…… 逝修觉得,前者他只是好奇,他从没见过哪个凡人会有这个眼神。而后者,一定是那咒术的原因……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交配。 虽然不是邪灵兽,虽然只是个一无是处又卑贱万分的凡人,但那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他回去的时候,惟公卿醒了,他一抬头就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平淡,冷静,也很陌生,被他看着,逝修突然就火了, 然后他发现,这个凡人不太一样。 惟公卿醒来之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没有寻死觅活,也没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或是扑上来和他玩命。 他知道惟公卿怕他,可是他还能很正常的和自己交谈,甚至理智的要求让他放他离开。 在他无心脱口一句负责,也被他淡淡的驳回。 惟公卿看似温润如玉,但他的淡然里透着冷漠,几乎不像一个人。 有时候,他那过于平淡的眼神,让逝修觉得很焦躁。 他过分的坚强,他从来不会去乞求任何人,包括他逝修。 惟公卿会自己做好每一件事,这种坚强独立,也是另外一种冷漠。 只要他自己就够了,他不需要任何人。 逝修突然觉得,这个凡人挺可怜的。 他想对他好,他想让惟公卿变得像个人。 后来,他看到他的回应,就像是蜗牛从壳子里伸出了头。 他被重华打伤,他需要找回他遗失的兵刃以及寒铁炉淬炼灵体才能恢复力量。 他那会儿不时失踪就是在打探寒铁炉的下落。 他找到了。 把惟公卿安顿好了,他迫不及待的去淬炼,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与重华抗衡,才能守在他身边不用再离开。 他嘴上不承认,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逝修没有 彻底恢复就回来了,他想着只剩最后几步,他回到逝府一样可以继续,只因为,他想见那个人…… 想到过去种种,逝修对他失望透顶。 眼神转为凛冽,他薅着惟公卿的头发,将他拉到了水池中央。 脏了,就洗干净。 惟公卿身上都是仙族的灵气,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那味道由内至外,充斥着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 逝修洗红了眼,他像涮衣服一样把他往水里摁着,水没过头顶,他不管惟公卿怎么挣扎,在他窒息之前再拎出来,然后继续。 惟公卿的手胡乱拨弄着,溅起的水花弄了逝修一脸一头,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他像是没感觉一般,就是看着惟公卿,就算水流进眼睛,他也没眨一下。 反复了很多次,惟公卿好容易恢复的力气又快没了,就在逝修再一次将他往下按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头顶的手腕。 逝修不动了,惟公卿扶着他的手猛的从水里站了起来,他连咳嗽再喘,差一点他就再次昏过去了。 纵是头昏脑涨,视野模糊,惟公卿也没松了这手。 逝修看着腕上那被水泡白的手,惟公卿这温度,像死人一样。 他还在哆嗦。 惟公卿用力的咳了下,他抹掉脸上的水,弯着腰看向逝修。被人浸透的睫毛一绺一绺的向上翘着,露出他那通红的眼睛,‘逝修,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 的吗?’ 他喝了很多水,从肺部到嗓子里都是火辣辣的,像吃了很多辣椒,干渴的不行,他本来就吐字不清,现在更是没办法说话。 逝修对唇语不是完全不懂,他只是没有耐性看他慢慢的动嘴唇,以往他都是让他写出来或者干脆比划,可是今天,他没有打断他的话。 惟公卿又吸了口气,这会儿已经不像刚才喘的那么厉害,他的胸口还是剧烈的起伏着,但惟公卿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就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发和一,他只是很虚弱而已,‘我是杀手。’ 说完,他又补充…… ‘或者叫刺耳,死士,总之是给人卖命的。别人把钱给我老板,老板就将任务下达给我们,他不管有多危险,他也不管要杀的人是谁,他只要成功。’ 他们连狗都不如,狗惹毛了主子最多挨顿揍,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是赚钱的工具,老板要考虑的只有让我们更听话,更厉害。我从小就接受训练,不止是杀人技巧,还有如何抛弃人性。我不杀人,别人就得来杀我,一块肉,我抢不到我就会饿死,为了活着,我只能杀更多人,一张床上住的伙伴,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挡着我的,都得死。’ 第一次看到自己满手是血的时候,他才几岁,那时惟公卿吓的尿了裤子,可是他没哭,咬牙忍住了,他知道,他只要露出一点软弱,那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我们不是去工作,要到年龄才能上工,只要有适合我们的任务,不管多大都一样会被送出去,十一二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很简单,陪男人睡觉,有的男人就喜欢小男孩,细皮嫩肉,操-着舒坦。’ 惟公卿早就移开了视线,他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逝修是什么表情。 他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他讲这些。 ‘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拼死抵抗?不可能的。因为在训练的时候,我们早就被玩烂了,男的又能怎样?男的更方便,紧不说,还不担心会怀孕,随便玩。有时候会被带到单独的房间,有时候干脆拽过来就扒裤子,还有时候,大家一起来。所以我们这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饿极了连个馒头都能让人操-一次。尊严骨气什么的,有用么?能吃?能用?还是能当免死金牌?我就知道,我拒绝了,我一样会被上,上到死。’ 那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被安排到任务,只要他成功了,就不用回到那个比渣滓洞还可怕的地方。 等年纪再大一点,任务做的多了,给老板赚的多了,就会有单独的房子。 身体是自由的,心却不是,一旦有了违背之心,有一堆人等着杀你。 ‘我是很脏,你洗不干净的,我陪过的男人,可能比你接触过的凡人都要多。瞧不起我?恶心我?很正常,没有人能接受得了。可我不能为了满足你们的道德要求,为了你们的眼光要那志气,那是会死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被人唾弃都看不到了。你说,那我何必去死呢?’ 惟公卿笑了下,水从下巴甩进池子里,溅起个小小的水花,他欣赏着自己扭曲的脸,笑容愈发变大。 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他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外一个,他习惯了,所以面对江沐,他只求让自己安生。 如果可以,谁又想活的这么卑微。 ‘你说的对,凡人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比他们更甚,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让自己好,我什么 事情都愿意做。’ 笑容止住,他看向逝修。 ‘重华说可以治好我,我唯一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只是陪他睡觉而已,我早就习惯了,这可比被逼着杀人容易多了,再说这又是为了我自己好。’ 临了,他又给了他一个淡然的笑。 这个笑刺激到了逝修,他一把甩开了惟公卿握着他的手。 “滚!你给我滚!” 逝修暴怒的声音让水面激起无数涟漪,可惟公卿却是平静的很。 逝修骂完了,他就默默的向池子边走去。 他笨拙的爬上池子,带着一身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逝修咬碎了牙齿。 虽然很快会长出来,但是血,还是顺着嘴角沾红了唇。 …… 惟公卿是哑巴,所以大家根本没办法从争吵的内容分辨原因。 逝修的愤怒他们全感觉到了,梅管家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这边来,可是他来了也没用,他一样没办法靠近。 直到许久之后,澡房的门开了。 惟公卿没看不远处围观的下人,不管他们用什么 眼神看他,现在都不重要了。 这地方再也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了,他得走了。 天很冷,才走了几步衣服就开始结冰,布料和皮肤很快就粘到了一起,再待一会儿,怕是硬脱-衣服就会撕掉一层皮。 惟公卿很乐观,至少他还有套衣服。 “主子……”梅管家追了上来。 听到他的声音,惟公卿顿了下,然后继续用那奇怪的姿势往前走着。 梅管家,逝府,逝修…… 现在起,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手臂弯起,衣服蹦出几个冰碴,惟公卿笑着捂住了脸。 [小剧场] 江沐:逝修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最无辜的是本王。 梅管家:此话怎讲? 重华默默递给他两顶绿帽子,不知道小侯爷会不会继续努力,现加几顶。 逝修恍然大悟,举起酒杯,恭敬的送到江沐面前,敬佩道:大哥! 小侯爷:…… 93 冷若冰霜 手才贴到脸上,就被人一把拽了下来。 他以为是梅管家,却不想是一身煞气的逝修。 同样才从冷水池子里出来,他这会儿已经结冰了,逝修身上却还在滴水。 水一沾地,立即凝结。 逝修以为会看到一张痛苦的脸,可惟公卿还是惯有的淡然,那张脸可谓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带着冰霜的睫毛对着他一眨一眨的。 逝修用力一扯,惟公卿踉跄几步,整条小臂的冰碴都不见了。 这一下,就没停下,在一干下人的注视下,逝修把他拽走了。 逝修的动作还是一贯的粗鲁,这次惟公卿没被他在地上拖着,不过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一路小跑,几次差点摔倒。逝修就拎着他的胳膊,在他要摔的时候狠狠一拽,惟公卿的重心就往前偏去,躲开了跌倒的命运。 眼见着惟公卿磕磕绊绊的跟在逝修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梅管家。 下人们很担心,铜锁更是瞪着双惊恐的眼睛,里面不知是吓的还是心疼,蓄着泪水却一直没有落下。 梅管家能感觉到大家此刻的心情,他摆摆手,示意大家散去,这是惟公卿和逝修俩人之间的事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梅管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办法,不甘心的往那边瞅了眼,大家只能带着担心各自忙活去了,没有 多久,这里只剩梅管家一人。 他往客房的方向看去,他昏倒在大堂里了,发生什么他并不知情,但是梅管家知道,重华肯定已经不在府里了。 …… 逝修没有方向感,不过这次没用任何人指导,也准确无误的找回了他们的卧房。 房门被咣当一声关上,逝修却在同一时间顿住。 他看着床榻的方向,那眼神阴晦不明。 他指着床榻问旁边的人,“就在这里?” 惟公卿一怔,移开了视线。 就算没从他的反应上察觉到什么,仙族的气息也充满这个房间。 牙关一再用力,那刚刚长出的牙齿,似乎随时都会重新断开…… 逝修把他拽到了床榻前。 “你能陪重华,也能陪我,虽然我没办法治好你的嗫,不过我有银子,那东西你也很喜欢吧,可比一个馒头值钱我了,放心,我会给你很多银子的。”逝修这话没有一点感情,就像再增加价码的恩客,他冷哼着移开视线,提着惟公卿的领子将他弯曲的身体拉直了,“你还欠我一次,得还。” 是惟公卿自己说的,他和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 他能接受重华,就不可能拒绝他逝修。 …… 逝修看着那还在抖动的人,他很熟悉,也很迷恋。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只要一闲下来他想起最多的就是他…… 最开始他只喜欢这个身体,后来,他因为这个人更喜欢这个身体。 被冰冻过的身体失去了光泽与柔韧,冷冰冰的和尸体无异,逝修伸出了手,可还没等碰到就触电一般的缩了回来,那眼底也再读不出感情,比惟公卿的身体还要冷。 “反正你也习惯了,就这么来也不会有问题。” 被水泡过的指甲很软,已经被他抠弯了,青筋从每根指头蔓延,爬满他因用力而没了血色的手臂。 逝修的长发垂到了他的背上,挡住了他的脸,他的表情。 十个指甲断了七个,然后整个人就脱力了。 …… 他终于又一次的得到了他,可心里却不知是什么 滋味,逝修索性不再去想。 这凡人温度太低了,气温不会对逝修有任何影响,就算惟公卿真的是块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只是,这温度凡人根本受不住。 看着他盘踞着俩人头发的背,逝修下意识的去抱他,可在距离他不足一寸的地方顿住了,他的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逝修退开了。 他把惟公卿翻了过来。 惟公卿看到了逝修的脸。 半眯的眼睛与那带着愤怒的眼瞳交汇了,可逝修很快移开视线,他不屑看他,他更不屑看到他无论何时都一样淡然的神情。 随手抓过棉被,逝修将他一直到头都蒙到了里面。 94 恩怨两清 “我才走了几天……” 隔着棉被,惟公卿模模糊糊的听到了逝修的声音。 “是你天生犯贱……你就该被这么对待,你连人算不上……” “你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还敢把这当成你背叛的理由……” “理所应当的,你就是这样的人,管是重华还是任何人,只要能给你想要的东西,你一样会脱了裤子陪人睡。” “你是个男人……” “我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凡人,从没有。” 逝修拿他解咒那次都没有这么狠,惟公卿那两条腿都快被他拽掉了,可是被子里的脸仍旧麻木无情。 逝修没有破口大骂,但这些话比辱骂更甚,惟公卿就这么听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重华新游戏的玩法。 并不是让逝修知道这件事情倍受打击这么简单。 这场角逐,到现在为止,一直是重华赢了。 他也知道,重华赢在哪里。 他是喜欢逝修,他喜欢和他在一起轻松随意的感觉,他也喜欢那家伙别扭的对他好,还有摆出个骄傲的姿态口不对心。 他和逝修之间的感情要说形容,那就是在校园里打打闹闹的小情侣,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离不开彼此,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在自己眼中,对方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重华从逝修那里夺走的不止是他的身体。 逝修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更加受不了吧。 惟公卿心里有一道很高的围墙,前世尝到的东西让他将自己保护的很好,所以他不介意讨好江沐,甚至主动献身。 江沐给了他安定的想法,就算是强加给他的,那个男人也和他再也分不开了,他曾为此努力过,不全是因为江沐,更多的,是他可以走进新生活,不同的世界。 现说比较之下,江沐比他过去的遭遇不知好上多少倍。 他一直过着人鬼不如的生活,他也习惯了。 逝修让他重燃希望,而重华,却让他在无数的伤害中,找到了一点温暖。 比起逝修的浮躁,重华更能给他安心的感觉。 经历了初恋,热恋,感情的高低起伏后,重华就是那个能带给他平稳安定的人。 和重华,就是相濡以沫,相扶相知,也许不是恋人,但却是最懂彼此,最舒服的依靠。 一开始,他还因逝修拒绝重华,可是,重华让他没办法抗拒。 都是女孩要富养,不然一块糖就让人骗走了。 惟公卿也是。 从来都只有别人算计加害他,随意玩弄不顾他的想法,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不夸张,不做作,细水长流,沁人心脾。 他对重华动心了。 他被重华一点点打动。 所以,逝修输得体无完肤。 这,才是重华的本意吧…… 比起单纯的和他发生关系,精神的背叛才是最残酷的。 他不想让逝修知道,这家伙太简单,太单纯,惟公卿就多事一次,他不想让他再被打击了。 如果没有重华,他们可能会一直快乐的继续下去,可是在他心里,他还是更渴望踏实平和的生活,这个,逝修永远不会有。 他能保护他,给他最好的一切,却没办法给他想要的东西。 惟公卿以前没想过这些,感情对他来说更是荒谬,是这两个人,让他走出高墙,开始期盼,开始尝试。 只是,他这墙砌的太不牢固,他才走出几步,那墙就轰然倒塌,将他砸死在里面。 这样,他这辈子都走不出那墙了。 对重华那懵懂的感情,也随之湮灭。 …… 事后,逝修把惟公卿扔在房里,自己出去了。 他没看棉被下的那张脸,也没看被他蹂躏之后惟公卿现在的模样,他心里很清楚,惟公卿这会儿怕是都不成人形了。 他去找了梅管家。 见到他,梅管家有点意外,但没有以往的惶恐。 他披了衣服,像第一次逝修问他惟公卿为什么那么疲惫时一样站在他面前。 逝修问他关于重华的事情。 他们的事梅管家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他甚至知道很多连惟公卿都没留意的细节,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说。 他只是告诉逝修,“不管多坚强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没有谁会一味的想要付出,比起照顾别人,更想要的,是一个能在自己软弱的时候给出依靠的人。受的伤多了,就更加渴望,这是人之常情,对有些人来说,效果更甚。” 逝修砸了桌子,他让他不要废话,直接告诉他重点。 最后梅管家还是把重华来到宽阳之后发生的事情全讲了一遍,包括他在逝府的生活,只是有些细节他忽略掉了。 他说完,逝修就沉着脸走了。 他没有回房,而是找了个月亮照不到的回廊,在栏杆上蹲了很久,等他准备走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屋里现在的气味变得混乱复杂,重华那仙族的气息反倒不再明显,逝修沉着脸关上了门,他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向床榻走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一把掀开被子,床褥的凌乱还在,里面的人却是不见了。 床沿上,木榻上,还有地面,除了水渍还有斑斑血迹。 逝修的瞳孔不住的收紧,那一刻他的脑袋白茫茫一片,等他回神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发现桌上多了张纸。 他曾经嘲笑过惟公卿,但是他见过的凡人中写字最难看的。 惟公卿一直很勤劳,人也相当认真,对任何事情都是。在他不在的这个期间,惟公卿的字变好看了。 似模似样,飞跃的进步。 他能看到他的努力。 现在,那白纸上,留下两个工工整整的大字…… 两清。 他们两清了。 他欠他的都还上了,惟公卿走了。 …… 换了身干净又厚实的衣服,可是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效果,他还是冷的要死,从骨头里往外冒凉风。 他走之前简单的洗了下,可下面还是很粘腻,每走一步就能感觉股间滑溜溜的,逝修和重华不一样,他那东西他吸收不了,尽管他刚才洗了,可是还是会有东西流出来。 不止是逝修的,还有他的血。 上次被逝修强来他都没受伤,这会儿就这么严重,流出来的东西都成了红色的。 被这东西一泡,那地方更是钻心的疼,他慢吞吞的往前中间着,那两条腿基本不受他的支配了,哪一脚没踩好,痛感就像电流一样,从尾椎瞬间传进大脑,疼的就是满头空白。 他很冷,但一身汗。 可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看不出疼痛和不适。 抬头看了眼天,雾蒙蒙的灰,天将破晓,这压抑的颜色过后,就是光芒万丈。 可他却要在阳光洒满大地前离开这里。 该去哪呢? 惟公卿没有方向。 不过,不管去哪都得继续小心翼翼的活着吧…… 他还得躲着江沐。 陌生的世界,又变成独身一人…… 所以人就不能接触感情,他早就知道的。 没有希望也不会有失望,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失落了。 他看到城门了。 虽然走的慢,但磨磨蹭蹭也到了,只要想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惟公卿吸了口气,他将是今儿城门开启后,第一个出城的人。 守门士兵看到了他,他们认识惟公卿,瞅着他脸色不对,士兵们还对视了眼,就在惟公卿要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股粗暴的力量从后方袭来,惟公卿直接被拽倒了。 他的腿早就支撑不住身体了,根本不能打弯,打弯就站不起来了,现在就是,要不是胳膊被人拎着,他恐怕已经跪在地上了。 惟公卿费解的看向拽他的人,灰暗光线中,逝修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打算去哪?”逝修拽着他,头也不回的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跟我回去。” 惟公卿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他和逝修,不应该是两清了么? 逝修对他失望透顶,他瞧不起他,他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把他答应的事情还上之后,他们就再没关系了。 刚才的事情,不就是个收尾么…… 没有亲吻,没有碰触,只有身体最直接的接触。 他明白,所以沉默的把他欠的都还了。 可是,他为什么又追来了? 愉公卿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向冷静的他再也没办法分析,他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可越想越觉得乱…… 逝修往前走了几步,他发现惟公卿根本没跟上,这一回头,那凡人已经快趴到地上了。 他的脚还定在原位,挪动这几寸都是被他拖的,他的腿跟面条似的,别说走路,根本连人都支撑不住了。 脸还是绷着的,倒是那眼皮越来越沉,逝修知道他在看他,眼神却是愈发涣散…… 逝修把人抱了起来,穿着这么厚的衣服他还能感觉到惟公卿的冷,从澡房出来惟公卿这体温就没上升过。 逝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倒是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 惟公卿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身体被折磨他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疼,可是现在,鼻头很酸,他很想哭…… 逝修一阵风一样的卷进逝府,他惊动了府上为数不多的人,就连每晚坚持睡美容觉的梅管家都冲了出来。 看到梅管家,逝修头也不抬的低吼,“去请大夫。” “可是……”宽阳城没有出夜诊的大夫。 梅管家为难的开口,这声可是之后,后面的一切全都省略了,逝修恶狠狠的看了过来,被他这么一瞪,就算是天王老子梅管家也得给他请来。 几步就冲出逝府,可走了一会儿梅管家才发现,他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虽然还有层薄袄,但是这是冬天…… 阿嚏! 好冷啊。 95 小黑归来 不知是否和重华的能力有关,折腾的那么厉害,到最后惟公卿只是受了点风寒。 反倒是清晨去请大夫的梅管家大病了一场。 三天之后,梅管家带着浓浓的鼻音坐在惟公卿榻前。 两个鼻孔都堵着,每次抬头看到正努力的用嘴喘着气的梅管家,惟公卿就忍不住想问他,那你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不过这问题憋在心里,惟公卿没有真的问出来。 主子和下人的区别就是,主子的病已经好了,而他这个正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家却要在这里伺候。 接过空碗,梅管家用力吸了下鼻子,连味道这么浓的药他都闻不到,梅管家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他很注意保养的,他很少生病,那会有损于寿命,可自从惟公卿来了…… 他斜了他一眼,却正巧看到惟公卿眼中的笑意。 “您觉得很好笑么?” 惟公卿无辜的摇头,他没有笑啊。 梅管家挑起了眉毛,瞪起了眼睛,你这分明就是在笑! 老人家心里有人拍案而起,紧接着就把桌子掀了,不过他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就连眉眼都很快变回了那严肃又庄重的样儿。 惟公卿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他病了三天,这期间逝修没有出现,就连梅管家也没落着他的影儿,而惟公卿就在安心养病,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就像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澡房倒水的声音,也亲眼看到了惟公卿狼狈的样儿。 “主子,那天……” “嗯?”梅管家犹豫着开口,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惟公卿打断了,他笑着伸了个懒腰,把枕头塞到了腰后,摆出个舒适的姿势,“没事。” 惟公卿分明是不想多谈,可他的反应也太奇怪了,梅管家怕他强颜欢笑,就还想说上几句,惟公卿知道他的想法,他又一次抢在他前面。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没事儿,不要担心。你还病着,就不要照顾我了,煎药的事情铜锁会做,你去歇吧。’他只能说短句,稍微和一点的到后面就自动消音了,重华让他练,他就尽量发音,反正他们也是一直看着他的唇型。 梅管家还是觉得不对劲,他醒了之后一个字都没提逝修,他主动说了几次,惟公卿也只是回以微笑,不阻拦也不询问。 梅管家还没等分析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鼻塞的情况下打喷嚏是最遭罪的,气儿喷不出去,胀的他脑仁都疼,他真该回去休息了,他这么大岁数已经不适合奔波劳累了。 “主子,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歇了。” 惟公卿点点头,‘好好养病。’ 虽然他心里清楚,就算他不嘱咐梅管家也会这么做的。 梅管家恭敬的点了下头,然后就挺直腰板离开了,每次看到他这样儿,惟公卿脑海里都会蹦出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穿着黑白制服的专业管家。 他们的区别就在,梅管家不是梳着个大背头。 梅管家前脚一走,后面窗子就被人顶了个缝儿,惟公卿听到响声,一抬眼就看到颗黑色的小脑袋伸了进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嗷一声就扑了过来…… 为什么灵兽都喜欢嗷来嗷去的? 在小黑抱住自己之前,惟公卿习惯性的一伸手,那家伙的小脑袋就准确无误的撞进了他掌心。 小黑的手脚乱蹬两下,然后就掉到了惟公卿的膝盖上,其实它更想扑上去用爪子拥抱他的,可是分别之后,主子就不让他碰了。 一次没抱到。 ‘你干什么去了?’他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房间了,他还在逝府。 惟公卿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走的时候把小黑忘记了。 这逝府之中,小黑是他唯一的财产吧。 他让梅管家去狗窝看了看,可后者却给了他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小黑不见了。 那家伙不是一直在冬眠吗? 惟公卿有些担心它被逝修吃了,不过梅管家说逝修压根就没靠近那地儿。 “听你的话,找地方藏起来了,可是主子,这藏的也太久了……”小黑抱怨着,这话音才落,黑黝黝的大眼睛就是一亮,“所以主子,你和逝修大人说完了么?我可以跟在他身边么?虽然我还很小,我也很弱,不过我会努力的!我一直都在向逝修大人学习,争取有朝一日可以超过,不不不,这样太贪心了,我能有逝修大人一半的力量我就满足了……” 小黑又进入了脑残模式。 惟公卿看着那不停摇头晃脑表情丰富的上型灵兽,这么邪灵兽都有一个聒噪罗嗦自恋到经常把别人忽略的本事么…… 等小黑那长篇大论念叨完,再次将那金光闪闪的眼睛对向他的时候,惟公卿道,‘暂时你先留在我身边,不过记得,不要离我太远,必须在我看的到你的地方。’ 小黑心思单纯,根本没有深思这话的意思,能留在主子身边自然高兴,而且它也能经常看到它崇敬的逝修大人了…… ‘你精神看起来不错?这不还是冬天么?你冬眠提前结束了?’ 小黑不知道什么是冬眠,他歪着脑袋流露出困惑的眼神,惟公卿觉得这小东西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张这动物的脸孔竟然能摆出各种丰富多彩的表情。 ‘我是指,你不需要睡觉了?’ “不知道。”小黑摇头,大眼睛里困惑更甚,“突然很精神,一点都不困了,这几天我一直都没睡,以前都没有这种情况。” ‘你什么时候醒的?’ 惟公卿以为这糊涂蛋还会回答不知道,小黑这次却表现出色了,“逝修大人一回来我就醒了,感应到他的邪气,我连忙跑出府去了,主子你说过让我藏起来,不过我还是好兴奋啊……” 一提到逝修,小黑又开始莫名的,它喋喋不休的又讲了一堆,在它自我兴奋的时候,惟公卿倒是在思考它这突然变化的原因…… ‘你和逝修都是邪灵兽,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力量传到了你哪儿?’通过他和重华的对话,惟公卿知道逝修的力量倍增,虽然没达到巅峰水平,不过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这三个字一蹦出来,惟公卿就有敲它头的冲动,不过小黑难得给出了原因,“一般来说,不会有这种情况,邪灵是自己的力量,不可能传给别人,就算放出来也吸收不了。” 惟公卿了然点头,如此说来,小黑突然清醒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了。 “对了主子!”小黑突然往前一窜,爪子搭到了惟公卿胳膊上,“对面在挂牌子,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它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放炮仗,小黑还在那儿看了会儿。 对面…… 那不是重华的府邸么? 怪不得他刚才好像听到了鞭炮的声音,卧房离逝府大门太远,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他以为是错觉。 重华不是应该走了么? 他还在宽阳,还是说那宅子卖出去了? ‘你在那里,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人?’惟公卿记得小黑对重华的味道很敏锐,他只是和重华稍有接触它就说自己身上有仙族的气息。 小黑痛快的摇头,“不知道,我光顾着看炮仗了。” 好吧,问了也是白问。 惟公卿觉得,他应该早些适应小黑的糊涂和废柴。 这家伙就是个摆设,观赏性的。 …… 惟公卿不知道,在他养病的这段期间,重华招满了下人,挂了牌子,如今那重府热闹非凡,与逝府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那边人丁兴旺,再加上宅子是新盖出来的,俩房子在那一摆,差异一眼就看的出来。 重府的事情逝府上下全都清楚,梅管家说惟公卿需要静养,这事儿就没人和他提过。 再说那气派的重府。 摘掉红绸,后面的事情重华不打算参与,在炮仗响起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府宅,可他才走几步,就有人跟了上来…… 96 硝烟不止 来者是货栈老板。 看到他,重华就站住了。 货栈老板松了口气,连忙来到重华身边,道,“爷,您在就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重华没搭腔,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对重华,货栈老板更多的是惧怕,当了这么多年掌柜,这会儿点头哈腰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有 任何不满,他潜意识里觉得,只要不得罪重华,让他做什么都行。 将腋下的账册递了过去,货栈老板一脸苦相的说,“您不是让我把帐理出来给九爷送去么,可我今儿才进逝府,就被人赶了出来,不管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让我见九爷,后来还把我的帐抢走,差点撕了。” 惟公卿一直以惟九自称,他不清楚惟姓在大洹是否特殊,在货栈老板询问称呼的时候,他顺嘴挑了个九爷。 这名字简单也通俗,满大街都是这爷那爷的,没什么独树性。 重华垂眼,账册上满是崭新的污痕。 然后他抬头,视线穿过门口忙碌的下人,定格在逝府安静的门前。 …… 重华来访。 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加劲爆。 消失许久的逝修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重华前脚才进大堂,逝修后脚就冲了出来。 逝修一身煞气,在见到重华的一刹,邪气更如爆炸一般,浮动明显。正打算回房去补觉的梅管家半路接到这个消息,就立即跑来接待,惟公卿不会见重华,而逝修恐怕更是不想见到他。 逝修的出现让梅管家相当意外,他还没等打招呼,胸口突然发闷,他猛的揪住了领口,脸色痛苦的喘息着。 盛怒中的逝修并没发现,倒是重华往那边扫了眼 。 跟着他的视线,逝修也看到了快要昏倒的梅管家。 梅管家的反应让逝修眼中的愤怒更甚,就连额头都蹦出了青筋,可过了一会儿,他强忍着收敛了邪气。 “我这里不欢迎你!”尽管很想撕裂重华的喉咙,抬起的手还是指向门口,表情狰狞着低吼。 面对怒不可遏的逝修,重华淡淡道,“我不找你。” 他说完不径自坐下了,连看都没看逝修一眼。 好容易收敛的邪气再度爆发,梅管家刚喘了口气儿,那笔挺的身子就摇摇欲坠,他觉得他可能真的病的很重,他需要回房休息,可脚下却像是拴着石头,别说离开,连挪动都做不到…… “不找我,那就是来找死了!”逝修发出野兽的低吼,他随时都会变成邪灵兽扑过去,不再压抑的邪气呈黑烟状,从他身体里弥漫出来,围绕四周。 梅管家眨眨眼睛,他连视力都受到影响了,他好像看到逝修应景的冒起了黑烟。 逝修才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凡间也好,逝府也罢,只要惹毛了他,他照杀不误。 他更不在意会不会暴-露身份,只要能杀得了重华,把整个凡间闹的鸡犬不宁他也在所不惜。 重华对他接连设下阴狠陷阱,他没去找他,他反倒主动送上门来。 既然他这么着急去死,他不介意提前送他一程。 逝修气势汹汹,可重华还是没有看他。 在逝修准备扑上来的一刻,他语气平平的道,“你打不过我。” 梅管家脸色苍白,马上就要昏过去了,可是重华说完这话,他突然松了口气,那种压抑的感觉有所缓解,他一边抚弄着胸口一边看着逝修。 刚才他分明看到逝修的呼吸一滞,虎目圆睁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下恐怕是噎的够呛。 一刀扎在牛皮上,软硬不进,梅管家突然同情了逝修一下。 然后他不禁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物降一物一说,原来逝修也有人治理得了…… 可想法还没结束,胸口又是一闷,梅管家痛苦的想着,好容易缓和了些他应该立即回房的,现在可好,又动不了了,还有他老人家身体娇贵,他这次是真的马上就要晕倒了…… 等逝修炸完毛了,重华才第一次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人呢?” “不知道!”逝修张口就吼。 “你又给吃了?”重华的语气不咸不淡,连眼神都是轻飘飘的,“你除了吃,还会别的么?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丢人到连凡人没有灵力的肉也吃?” “老子用你管!”逝修要是灵兽的形态,这会儿毛都得呛起来。他是团火,遇到什么都能给烧了,可重华偏偏是块冰,不管他这火烧的多猛,那冰也是不疾不徐的慢慢融化。伤敌八百自损一万,重华那边还没怎样呢,他恐怕已经用尽力气了,“赶紧给老子滚!老子这大门不准你踏入一步!” “不走。”重华道,末了还补充一句,“就来。” 重华平静的看着他,眼底也是惯有的安静,可是这一刻,就连梅管家都感觉到了…… 重华那态度分明是在说:不服你来打我啊,打我啊,打我啊…… 再看逝修,那张俊脸绷的通红,梅管家觉得,他随时都能喷出一口老血,逝修这急性子面对重华的不温不火,本身就没有优势,太吃亏了。 “让他出来。” 逝修的火气升到顶点,反而慢慢降了下来,眼中的愤怒转为阴冷,他走到重华对面,一撩衣摆,坐下了。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还找他做什么?”逝修脾气躁,但不代表真如重华所言,鲁莽冲动,不懂分析,“我吃了你的梨树精,你就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你故意惹怒我,想让我亲手杀了他。” 重华不语,静静的看着逝修。 “你在说出那些话后,他已经死了,你现在来找他,又有什么用?收尸还是拜祭?不需要!” 如果那天他没控制住,惟公卿现在已经变成尸体了,再来找他,岂不是晚了很多。 “这和你无关。” 逝修冷哼,他单脚踩在椅子边儿,手搭在膝盖上,他侧头看着重华,“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看到他。” 重华站了起来,神情漠然的往后堂走去,逝府他比逝修还要熟,每一个地方他都了若指掌,逝修不让他见,他就自己去找。 逝修也跟着他站了起来,“见不见有什么意义?他不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惟公卿死了,冷静下来逝修会在自责懊恼中度过。 惟公卿没死,无论是他还是逝修都会在那件事的阴影中无法摆脱。 不管哪种结果,重华要做的,就是坐收成果。 他的计划相当完美。 等逝修尝够了折磨与痛苦,他再杀了他,这比让他直接去死痛快多了。 他的报复也有了意义。 所以这事儿发展到现在,和惟公卿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的作用已经体现了。 重华只是顿了下,就继续往里走,逝修一见他打定了主意,也不管自己是否打的过他,直接就冲了上去,这是他逝府,再怎么也轮不到他重华来喧宾夺主。 他逝修还不至于没用到那种地步。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不会让他有机会侮辱自己。 梅管家一看俩人要打起来了,他虚弱的捂着胸口就想去叫人,可这嘴巴还没张开,后堂里就走出个人。 惟公卿淡然的站在这氛围明显紧张的大堂内,视线从剑拔弩张的逝修转向离自己稍近一些的重华,然后,他笑了下。 很随和的笑,礼貌有礼,‘听说你来找我,有事?’ 他一问完,逝修立即看向梅管家,后者无辜的摇头,通风报信的不是他。 事实上,那个‘叛徒’是小黑。 它感觉到了逝修不寻常的邪气浮动,能让逝修如此的,只有一个人。 重华来了。 虽然不解他为何要来,不过惟公卿还是让小黑去看了下,刚才俩人吵的激烈,就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小黑打探完了,就屁直颠颠的跑回去邀功,他说有人找他,而那个人,有着上乘的仙灵,按能力来说,在仙族他不亚于逝修。 小黑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咽唾沫,它说逝修大人又找到了一个大补的仙灵,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分一点点羹,一点点就好了…… 惟公卿没听它聒噪,拎着他脖子上的毛就到了大堂,他来的时候,逝修刚好坐下,算是最为心平气和,也是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候。 惟公卿从容不迫,他怀里的小黑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这可是它第一次在逝修大人面前露脸,它有点紧张。 它正兴奋着,大堂内其他三人同时发现了它的存在。 梅管家知道这是惟公卿养的那条黑狗的狗崽子,而那两人却是相当意外。 为什么惟公卿从哪弄了头邪灵兽? 重华只是奇怪,而逝修那眼神差不多就要把小黑生吞活剥了。 那凡人竟然敢抱着头邪灵兽! 小黑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从前方袭来,那感觉让他嗷的一声就窜了起来,犹如受到惊吓的猫,呛着毛,爪子都呲了出来,抓着惟公卿的衣服爬山一样手忙脚乱的蹬到了他背后,小黑很想逃离现场,不过惟公卿说过不让它远离他的视线,而现在,留在惟公卿身边是最聪明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它趴在他肩膀上,怯怯生生的看着逝修,逝修大人的眼神好可怕,主子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看起来他很想吃了自己,果然逝修大人现在都不挑嘴了么…… 背后有一团毛在抖,惟公卿暂时没功夫安慰它,就任由小黑挂着,不过他知道,他这身衣服算是毁了,小黑的爪子连内衫都给他抓破了,没弄伤他还真是庆幸。 可见这会儿它有多害怕。 小黑一直都不是重华的重点。 他看了眼刚才被他忘记的账册,“我来给你送这个。” 跟着他的视线,惟公卿也看到了那本帐,他记得货栈老板说把帐理出来就给他送来。 “送帐的人见不到你,我就给你送来了。” 这才是重华的目的,他只是来送帐的。 惟公卿了然点头,他根本没听说有人找自己,看样子这还是逝修的意思。 ‘有劳了。’惟公卿的态度始终温和,连笑容都没变过,重华说完他还点了下头,以示感谢。 然后他在逝修阴晦的目光下,走到重华身边,拿起了桌上的账册,还随口问了句,‘应该不止这一本吧?’ “这是总账,余下的你要到货栈去查。”账目太多,这只是货栈老板整理出的大概数目,其他细则就得到货栈去看了。 原来是这样。 惟公卿点点头,拿了账册就走,由始至终都没看重华一眼,可在他转身的功夫,重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那个受伤的右手,曾经一度被他握在手里,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的地方。 惟公卿终于抬头,将目光定格在重华脸上。 97 离家出走 大堂内,逝修站在靠门的位置,而正准备往里走的重华则靠近内堂。 重华的账册被他忘在他进门时坐着的桌前,惟公卿想要拿到,就只能走到二人中间。 他正把注意力放在账册上,没想到手就被重华握住了。 那冰冷的触感异常熟悉,只有重华才有的温度。 他就是用这个独特的方式,替他治疗腕上的顽疾,虽然还没痊愈,但现在他用力右腕也不会再抖了。 除了不能提太重的东西之外,其他的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惟公卿的视线顺着重华那华贵的皮草向上望去,那张精致的脸孔渐渐露出全貌,惟公卿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以和重华见到。 只是,物是人非。 短短几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任何惶恐或是愤怒,唇线勾画出温和的笑,‘有事?’ 惟公卿刚才已经转了身,所以这会儿是侧着身子的,他倾斜的身体刚好露出逝修那半张阴冷的脸,重华的眼睛往旁边斜了下,他看了逝修一眼,才将视线重新对上惟公卿,“去我那儿。” 这几个字,让惟公卿怔然,可他还没做出反应,后面倒是传来冷冷一哼。 “你真以为你赢了?只是这样就能激怒我?” 逝修一武器,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在重华看过去的时候,惟公卿似笑非笑的低下了头,倒是那手一直被握着,忘了分开。 小黑的脑袋拨浪鼓一般回来摇着,它迟钝的发现好像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对劲,逝修大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生气…… 他那眼神小黑连直视的勇气都没了。 而梅管家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悄悄退到了内堂门口,他没有离开,伸着脑袋张望着,他是这家的管家,他必须掌握任何关于逝府主子的第一手资料。 尽管他身体抱恙,他这也是在带病坚持工作。 “这种人尽可夫的货色还没烟花女来得值钱,他也配让我发怒?”嘲讽哼笑,但眼中却满是凛然,微微扬起的下巴对着重华,逝修道,“不过重华你记得,你对我的百般设计,我迟早有天会掘了你的根,我逝修说到做到。” 逝修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所有行为都和惟公卿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因为重华的设计。 重华并不在意那些,那所谓的理由让逝修留着安慰自己,他的重点在另外一边。 “既然不配,刚好,我带走了。” 逝修这次直接笑出了声音,“怎么着,我扔的东西你也捡着用?你现在还养成了收拾破烂的习惯。” “和你无关。”对逝修的奚落,重华淡淡回应,“你不要了,归我。” 逝修脸一沉,“他是我逝修玩过的,我不要了也轮不到你,你还没这个资格。” 重华没言语,拉着人就往外走。 逝修正好横在门前,他往前一步就挡住了他们。 那二人和他对视了。 逆光下,逝修的脸黑的化不开,连五官都不甚清晰。 白光自重华掌中跃起,浓郁的黑再次从逝修身体中冒出,可就在这一黑一白闪现之时,惟公卿往旁边走了步。 手自然的从重华那里抽出。 他这一动,直接将二人打断。 ‘抱歉,我无意参与你们之间的恩怨,不管我愿不愿意,该‘帮’的‘忙’,我也帮完了,以后的事情和我无关,你们爱怎么打是你们的事儿,别带着我,也别再拿我说事儿。’他不管重华刚才的邀请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这烂摊子他从这一刻起绕的远远的,他甚至懒得去分析他们的动机目的。惟公卿挥挥手里的账册,将背后的小黑扯到怀中,他摸着它还呛着的毛,笑道,‘这阵子多亏了二位的诸多照顾,如今惟九也有了落脚之地,就不再叨扰了,二位忙着,容惟九告辞。’ 惟公卿说完就往外走,可才走一步逝修就瞪了过来,那眼神阴狠无比,和那日他想用头发勒死他时如出一辙。 “你要去哪?” 小黑一哆嗦,把脑袋藏进了惟公卿的臂弯,后者却从容不减,他道,‘货栈,那才是我该待的地儿。’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现在是货栈的大股东,那个店就是他的。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财产。 不管他是怎么得到的,人只要有点底子就硬气,至少跑路什么的也有个盘缠。 他也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个相当不错的小金库。 “你敢!”逝修低吼。 惟公卿乐了,‘有何不敢?’ 他这一问,反倒把逝修噎住了。 ‘我帮你解了咒,也替你守了这么长时间的房子,至于欠你的,我早就还清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走?你还这么不待见我,难道我要留着碍你的眼,等你哪天心情不好了把我撕了?’ 逝修没有留他的理由,更没这个资格。 怀里的小黑抖若筛糠,就连惟公卿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压力,可在气势上,惟公卿却不差他分毫。 笑容敛去,沉下脸的惟公卿永远都有种让人敬畏的感觉。 ‘能支配我的只能我自己,我愿意做的事情,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没人拦得了我,除非,你再拿我的命要挟我,反正你知道,我是怕死的。’ 惟公卿没看逝修听完这席话后的反应,他将视线转向重华,淡然道,‘我很希望能和你继续合作,将货物送到我们店里来售卖,当然如果你拒绝供货,那我也只能说声遗憾,希望到时候重老板能网开一面,给我们小店个活路,我要求的不多,够糊口就够了。’ 这货栈是重华给他的不假,但签契的人是他惟公卿,所以这店他留的理直气壮,大不了重华再火一次,将这店彻底的挤兑关铺。 惟公卿冲着那二人礼貌颔首,然后昂着头就走出了大堂。 “告辞。” …… 走出逝府大门,小黑还恋恋不舍的伸头往回看着,它敬爱的逝修大人就在里面,可是它回不去了,可怜的它都到几眼而已,它还没来得及和逝修大人表露它的心意…… “所以主子你是打算离家出走么?!”小黑用那双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了过来。 惟公卿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逝修大人那么好,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小黑,在你眼里,他很好,但在我这里未必是。’ 小黑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它只知道惟公卿好像不高兴,既然这样它就不问了,虽然它崇拜逝修,但惟公卿才是它的主子,他在哪儿小黑在哪儿。 “可是离家出走你不得整理包袱么?哪有什么都不准备就走的!”憋了半天,小黑又想到了个关键点。 惟公卿忍不住又揉了揉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家伙也不是没有用处,它还知道提醒他这种事情。 不过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远。 当他们站在货栈门口后,小黑才发现原来这不过就是这边到那边的距离,它还以为惟公卿要回逝府去。 这样也好,在一座城里,他随时都能去偷窥它的逝修大人,前提是它不被他吃了。 这货栈前面是店铺,后院就是住的地方。 下人们在靠前的位置,而掌柜的则住在正房,惟公卿来了之后,货栈老板给他腾了间最好的屋,他也没问惟公卿为何突然想到这里,把账册食物准备好,除了随时听候吩咐,他没多说一句废话。 那二人的事情并没给他造成多大困扰,他只要想通了,没有什么能让他放不下。 惟公卿看了一天的账,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学习,不过好在这里的账目清晰,他学起来的也简单。 小黑终于回到惟公卿怀抱,这主仆二人相拥而眠,这一觉睡的也是香甜酣畅,待鸡鸣时分,惟公卿起床梳洗,现在不需要他再动手做饭,伺候别人那么长时间,他终于彻彻底底的当回爷了。 虽然厨娘的手艺不及他,不过惟公卿也不挑食,能填饱肚子,能不用自己动手他就很满足了。 第二天他照常看账,可这账本才翻开,伙计就来通报,说有人找他。 98 落身货栈 惟公卿不管店里的事情,他只负责看账收钱,一切都由货栈老板打点,他不打算出头露面,而这宽阳城里也没人知道他和这货栈的关系。 听到有人找他,惟公卿有些意外,犹豫片刻,他还是跟了出去。 货栈院内,伙计们来回搬着货物,中央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重华一身昂贵皮草,正负手而立,看着屋檐破损那角。 那皮毛毛色如雪,滋润光泽,没有一根杂毛,在阳光下泛着光亮,煞是好看,这是罕见的银鼠皮,想制成这么一件袍子相当不易,不过在重华那里,永远都没有做不成的事儿。 惟公卿的视线从他的衣服上移开,既然重华要见他,他也没必要躲着。 在惟公卿走近的同时,重华转了过来。 这样刚好,免得他还得去喊他,‘找我有事?’ “给你送货。” 跟着重华的视线,惟公卿又看了眼地上那小山一般的货物,伙计们还在往里搬着,可见这批货数量不小。 ‘多谢了。’他以为重华不会再和他合作,毕竟对他来说,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但也没必要再对他好。不过这是重华自愿的,他当然不会拒绝送到兜里的银子,‘我不管店里的事情,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辛掌柜就可以了,我现在还在学习阶段,不方便跟着掺和。’ 惟公卿委婉的表示,他和重华没有见面的必要,他这么说既不得罪人,又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辛掌柜就是货栈老板,他的名字是辛东方。 当惟公卿第一次听说他的大名之后,他足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梅管家是没心肺,这边又来了个新东方…… 他这名字,还真挺有超前意识的。 大洹人民还真是博大精深,造诣了得。 惟公卿说着就唤来伙计,他让辛掌柜继续和重华交涉,他要回去看账了,就不再多陪重华,他还说有机会他会请他喝茶,也感谢他对店里生意的照顾。 “等一下……” “出事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一个伙计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进来。 他吸引去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重华这话惟公卿也没有听到。 ‘怎么了?’他问那满头大汗的伙计。 伙计指着门口,还没等回答,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 “爷,我刚听说,那货栈被一群官兵包围了。” 逝修打盹的功夫,梅管家就在他椅子边绕着圈儿,他很随意的搭着话,不过逝修一个字儿都没回他,梅管家也不气馁,继续在那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是卖了假货还是逃了赋税,怎么就被官兵围上了,前者还好说,赔付些银子,在不子关了店,可后者,按照大洹的历律是要杀头的。” 梅管家说着,还应景的摇头,长叹一声。 “不过也不用担心,历来抓的都是主事儿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倒霉鬼被抓去背了黑锅,爷您知道的,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这宽阳官府一直不咋干净,塞点银子在街上抓个娃娃都能说是主犯。不过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倒霉吧……当然这也难说。” 说到这茬,梅管家又嘶了声。 “不过我听说那边好像不像是宽阳的官兵,他们穿着软甲还带着兵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啧,那货栈恐怕是摊上大事儿了,这可真不好办了。” 梅管家在那儿磨磨唧唧,自己说的话,两头堵,哪边都有礼,他越说越来劲,越说内容越恐怖,最后逝修被他烦的这觉也睡不得了,一个高就窜了起来。 梅管家看到他在捏拳头,在惟公卿那里的敬老爱老这个论调到逝修这儿肯定不好使了,他也不用浪费时间跟逝修讲道理,说打老人是多么不好的行为,他对这个府宅有多大贡献,在他打过来的时候他只要大声点求饶,多装装可怜说不定侥幸能蒙混过去了。 可是逝修没有袭老。 尽管他很想这么做。 恶狠狠的瞪了梅管家一眼,逝修一孟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看着那还在摇晃的门板,梅管家露出欣慰也得意的笑。 惟公卿就这么走了,梅管家根本没想到,那天的阵势根本是谁都拦不住,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离开。 可是这府里没了惟公卿,哪哪都不对劲。 梅管家和所有大洹的百姓一样,对男风鄙夷唾弃,可是这接触久了,也就有了习惯。 总觉得这惟公卿是主内的,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逝修是主外的,有他在就没人敢动逝府一根手指头。 如今这俩人就这么分开了,这宅子好像都被撕成两半了。 所以惟公卿走了之后,梅管家就用他带着浓浓鼻音的腔调一个劲儿的在逝修身边磨叽,他得抓紧时间吹耳边风,俩人不过是吵架,趁热乎还能和好,拖的越久感情伤的越厉害,虽然他一直是个光棍,但他毕竟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事情没见识过经历过,他全懂的。 逝修走了,梅管家就满意了,让下人看着门,只要逝修一个人回来的就立即通知他,他一定得把他磨叽到修成正果。 梅管家得意洋洋,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虽然说的重了点,但那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惟公卿的货栈的确被官兵包围了,现在宽阳城都轰动了,他们还真就没见过那么多官兵,而且看那样儿,也不像是宽阳当地的兵。 那些兵一个个剽悍凶狠的紧,单是那眼神就够让人害怕的。 像吃人的狼一样。 宽阳的士兵就是狗,还是只认吃随便摇尾巴的狗。 看样子对方来势汹汹,他一介草民也帮不上什么忙,梅管家只能祈祷惟公卿平安无事。 不过,逝修去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所以他老人家要回去补眠了,刚才他绕的自己头都晕了。 …… 逝修一到货栈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围了重重官兵,虽然算不上是个队伍,但人数也少不了了。 梅管家没有骗人,果然是出事了。 可这不过是一天的功夫,怎么就惹到了这些人? 逝修对凡间官衔军队并不了解,不过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带着狐疑,逝修就要往里面进,可他才一靠近,所有兵刃都转向了他,他听到有人大声呵斥,“退!” 气势如虹,让人畏惧。 逝修站在大门口,他挑着眉头,谁准你跟老子这么说话的?! 然后,他们打起来了。 逝修一脚踹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士兵,这是最后一层防御,那士兵直接被他喘进了门,货栈的大门就这么咔吧一声一命呜呼了。 露出了个洒满阳光的大窟窿。 逝修踹开那破烂的门板,大步流星的迈进货栈,他到底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坐在大堂的人听到这响动,慢悠悠的抬起了头,不过在看到逝修之后,那眼睛微微敛起了下。 士兵们聚了过来,逝修侧头看了眼,他刚要动手,里面的人就一挥袖子,那些士兵齐齐的喊了声是,转眼间就退到门外。 这货栈内只剩逝修和那人对视。 “宽阳虽小,却竟是些了不得的人物。”那人慢条斯理的说着,眉眼间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模样慵懒却又带着威严。 对方看出他的身份。 逝修眯了下眼睛,冷意乍现,“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不过今儿办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我们就各自行个方便,免得无生事端。” “只要是这货栈的事儿就和我有关。”逝修冷声道。 “是么?”那人不咸不淡的笑了下,眼睑轻轻垂下,又慢慢的转身逝修,“我来接我的人回家,这事儿,和你有关么?” 这话音才落,惟公卿就从后面走了出来,他身边是神情漠然的重华。 看到他们一起从后面出来,逝修的眼神更加凶狠,他正盯着重华,带着笑意的嗓音悠然响起…… “本王来接你回去了。” 99 剑拔弩张 心咯噔一下,惟公卿直接傻眼了。 竟然是江沐。 他还是找来了。 看到门口那么多官兵他就已经猜到了,可是他还是抱着侥幸的想法希望不是,可…… 对江沐,他是真的畏惧。 一向从容的他这会儿也没了反应,一脸木讷的望着那个男人。 身边的人不动了,惟公卿的感觉也变了,重华看了他一眼,而逝修那扬起的眉毛这会却是微微拧紧。 他们都参感觉到,惟公卿在害怕。 二人的恩怨被放置一旁,他们的注意力全转向那带着优雅笑容的人。 “本王不是有意冷落王妃,实在是案件繁琐,本王无法脱身,还望王妃切莫怪罪。” 江沐慢条斯理的说着,语调委婉,却透着沉沉压力,让人不得轻松,至少惟公卿在他每一句话结束后,都觉得肩头有什么越来越重。 “这不,本王快马加鞭的把事情处理完,又连忙回京面圣,一把事情交代好,就立即来接王妃回去,这样本王也有空闲好好陪陪王妃。我们许久没有愉快的独处了,本王,都有些想念。” 惟公卿无法想像接下来所谓的独处会是怎样的光景,如果可以,他真想掉头就跑,哪怕被外面的士兵射成筛子,他也不想再和江沐留在一个单独的空间内。 “我不回去。” 惟公卿突然开口了,那模糊的嗓音可能是因为害怕而变得格外清晰。 江沐愣了下,眼神透出深意。 “本王知道,王妃在宽阳玩的很开心,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也了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可外面再好,王妃也得收收心情,跟着本王回府去了,一直在外,会影响王妃的声誉的。” 江沐从进到这屋子里,每一句话都别有所指,暗藏玄机。 就算惟公卿的脑子这会儿不太好使,他也明白了江沐的意思。 江沐不是找不到他,也不是没有找他,而是暂时没有来找他而已。 他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哪里。 江沐放他在外面这么久,不是江沐放弃或是懒得管他,江沐很有自信,不管他在哪里,只要他江沐动动手指,惟公卿就一样会回到他身边。 他们身在不同的地方,也许是在大洹国土遥遥相对的位置,但他的一举一动江沐都了若指掌。 他怎么可能让惟公卿真的逃离。 江沐什么都知道。 恐怕连这俩人的身份他都清楚。 小黑说过,大洹皇族有驱灵的能力,他们能看出小黑的本体,不知对仙籍是否同样受用,但逝修的身份应该是瞒不住了。 江沐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 有句话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他把手头上的案子都处理了,在皇上那边有了交代,他两手空空的来找他,这样就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慢慢算账。 江沐是有备而来的。 这绝对比惟公卿想象的结果要可怕的多。 惟公卿这会儿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他不会跟你走,要想抢我的人,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江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他的自称以及门口的官兵都足以证明。 逝修知道他是王爷,可王爷又能怎样? 虽然大洹的皇族和一般凡人不同,但在逝修眼里,他们都不过是软弱又没用的凡人罢了。 “本王说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这是本王自家的事情。” 逝修冷嗤,“我也说过,只要是这客栈的事儿就和我有关,你要带走我的人就更和我有关了。” 对逝修的无礼,江沐也只是还以微笑,仿佛他只是个闹事的孩童,他并不在意,“本王的王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倒是我该来问你,我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王妃,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讲,这算不算是光天化日,强抢民男?” 逝修的语言造诣实在不敢恭维,他冷笑着说出这句颇具喜感的话,却没人想发笑。 重华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看他这样儿似乎不打算参与到江沐与逝修的战役中。 听了这话,江沐不明所以的哼笑了声,这声音让惟公卿那直勾勾的眼珠机械的转向了他。 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江沐今儿一见面就喊他王妃。 他根本不是他的王妃,连个妾室都算不上。 也许他原本是,但后来小侯爷以死明志,他拒绝了。 所以他充其量只算是个暖床的工具。 江沐这么称呼他,无非是要和逝修站在对等的位置。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江沐才是小侯爷的正主。 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要他江沐来,其他人只有退开的份儿。 从哪个角度,逝修都不占理。 同时,要是打起来,江沐也不会惧怕。 惟公卿不清楚皇族的驱灵能力有多强,但小黑忌惮,江沐又敢堂而皇之的挑衅逝修,那就证明他不怕他。 江沐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由此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 江沐果然知道一切。 连对策都已经想好了。 “你没资格跟本王讲价码。”江沐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冲着惟公卿站了起来,在他眼里,逝修不过是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不管他巧舌如簧还是蛮不讲理,都不过是嘴皮子功夫而已,他根本没办法阻止。 江沐一动,惟公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他眼里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让他心惊胆战的男人。 惟公卿的惊恐全落在他眼底,逝修沉着脸挡在江沐面前,爆发的邪气说明一切。 江沐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已不见,压低的声音带着皇室威严,“本王无意与你纠缠,若你冥顽不灵,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本王不再客气。” 回应他的,是更加浓郁的邪气。 江沐不再多言,背后升起一团黑影,那影子逐渐有了模样,似野兽一般张嘴咆哮。 “本王承遥国之力,专驱非人间之灵,你这小小邪灵,擅闯我人界之境,扰我大洹子民声息,本王今儿就除了你这祸害,还人间一个清静。” 逝修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即使他的力量还未恢复。 在江沐放出侍魂的一刹,他双目圆睁,浓郁的邪气在眉宇间久久不散,逝修突然抬手,邪气卷一股强大的力量,江沐的侍魂似被风轻拂,周身雾气有轻微浮动,而他身后,却是惊起狂风骇浪。 一声惨叫从院落响起,江沐这要放出的力量强行收回,他转过身去,惨叫声瞬间拉近,伙计打扮的人被这邪气吸来,转眼间就落到了逝修手里。 再回头时,这伙计的脖子就捏在了逝修的手里。 这人正是货栈的伙计,他和辛掌柜一干人等被押在院子里。 他本来就吓得不轻,如今被逝修这么一吸,那伙计直接尿了裤子,两腿哆嗦着连脸都青了。 “他是我的,你带不走,你要是敢把心思动在他的身上,他少一根头发,我就杀你一人,我不介意拿这一城的凡人来祭爪子,宽阳不够,其他地方还有,我倒要看看,你这王爷是否真有本事除得了我。” 逝修说着,就要扭断这伙计的脖子。 他不管这人是不是惟公卿的伙计,他就知道他爪子下面的是个凡人,是个江沐不得不忌惮的凡人。 他杀一个不要紧,他杀了满城百姓,作为王爷,江沐难辞其咎,他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江沐从进屋以来,第一次沉下了脸。 逝修冷冰冰的回视着他,那伙计的脖子已经被他掐的陷下去了,再稍用点力,这伙计必死无疑。 江沐看了他片刻,侍魂化作黑影,消失不见。 江沐拂袖,转身往门口走去,“本王也想看看,你到底能守得了他多久。” 江沐走了,门外的官兵还在,他带不走惟公卿,也不会放他离开。 这事儿,暂时僵持在这了。 江沐前脚出了门,逝修连看都没看重华一眼,连邪气都没有收敛,他黑着脸就把惟公卿拽到了后堂。 100 理所应当 逝修不是害怕江沐,而是不想和他在这儿打起来,惟公卿太弱,一旦动起手来他根本没办法自保。 他可以对付江沐,可门外那么多官兵,随便一个就够惟公卿一呛。 江沐绝非善茬,若到时他分身无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惟公卿落入江沐的手中。 所以今儿他必须把江沐赶走了。 江沐暂且离开,也是因为这货栈内的百姓,保护一个人会缚手缚脚,但杀人则容易的多,逝修很容易在这场战斗中屠杀整间货栈,战火若是蔓延,他带来的这些士兵,还有城外的百姓都会殃及。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休战只是暂时的,下次见面,就是决定生死。 逝修把惟公卿往墙上一掼,春了站好前他狠狠的摁住了他的肩膀,将本该弹回来的惟公卿牢牢的钉在了上面,“你到底是谁?” 逝修从没问过惟公卿的身份,他对这个也不关心,可是,这一声王妃证明了很多事情。 瞒是肯定瞒不住了,江沐来了,逝修随便找个士兵打听就能把他的身家背景掰扯的明明白白,惟公卿看着那黝黯上眼瞳,道,‘惟公卿,我是个小侯爷。’ “好,很好。”逝修到现在也不在乎他的身份如何,只是相识以来,他连名字都是假的,逝修冷冷笑着,那笑容里带着惟公卿从没见过的冷漠,比初遇时还要冷漠,“惟九,那些好听的故事,小侯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为给自己的淫-乱找理由,不惜往脸上抹黑,连这种事情都能编的出来。” 惟公卿果小侯爷,他身上自然不可能发生之前他对逝修讲述的故事。 什么被人控制,什么从小就面对杀戮,什么为活命不惜牺牲尊严,连出来卖的都不如。 这些都是假的。 惟公卿说出这些时神情绝然,明明害怕却要强颜欢笑。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很坚强,也不会求救。 可是他这个坚强,这个无所谓的态度让逝修很恼火。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可以来找自己,他害怕他会保护他,他想要重华的力量他就把他打回原形,干脆让他整根吃了。 他不用牺牲任何东西,只要他开口。 可直到最后,惟公卿还是固执的把自己关在那个封闭的空间内。 他看似温和,实质上那颗心硬的像石头,他才是最冷漠的人。 逝修为此怒火难消,他厌恶惟公卿这态度,也接受不了他不在的期间惟公卿和重华搅和到了一起,可他愤怒了这么久的原因不过是个谎言。 除了真的和重华睡了之外,一切都是假的。 亏他还信以为真。 “我最后再帮你一次,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 逝修看他的眼神除了陌生再无其他,连愤怒都已不见。 这次,他彻底失望。 对惟公卿,他放弃了。 最后他帮他摆脱江沐,自此恨断义绝。 肩头的压力不见了,等惟公卿回过神时,他只来得及看到逝修离去的影子。 那家伙变回了邪灵兽。 而他买给他的衣服,就大咧咧的躺在地上。 惟公卿看着那堆衣服,表情只剩木然。 小黑从角落里伸出脑袋,所有人都走了它才敢悄悄现身。 无论是江沐还是逝修,他都害怕。 惟公卿木着一张脸,连眼神都一样木然,可小黑仍能感觉到哀伤。 “主子……” 听到小黑的声音,惟公卿冲它伸出手,小黑麻利的跳到了他怀里,抬着小脑袋看他…… “你怎么了?” 惟公卿笑着摇头,“没事……” 他没有骗逝修,无论是名字还是过去的一切,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小侯爷。 不过,逝修已经不想在听他解释了。 揉着小黑的头发,惟公卿漠然抬头。 这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反正也就这么回事儿了,他和逝修在那晚之后就已经不可能了。 只是,这心,还是很不舒服。 他抱着小黑来到大堂,这里除了那吓得不轻的伙计,就只剩重华。 重华还站在那里,见他出来就回了头。 ‘你回吧。’只要他在这货栈,江沐就不会对他动手,重华留与不留都没有必要,再说他压根就没打算参与这件事情。 重华一直不想和大洹皇室扯上关系。 惟公卿说完就抱着小黑回去了。 他不敢离开这里,一步都不敢踏出去,不管他表现的多淡定,江沐的出现还是让他胆战心惊。 如果逝修不帮他,他只有一个选择。 他死都不会和江沐回去的。 下一次,他不会像小侯爷那么没用,他会一刀割掉自己的脑袋,让他再无生还的可能。 小黑能感觉到惟公卿在发抖,可是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也不知能如何安慰,它只能安静的陪着他。 …… 这间货栈被江沐的兵守的水泄不通,化身邪灵兽的逝修出来时,没人惊讶也没人阻拦,似乎江沐有所吩咐,他要的只有惟公卿一人。 打开的路很快合拢,逝修懒得再看这地方一眼,直接回了逝府。 他心死了,那凡人再没办法左右他的情绪。 愤怒焦躁,什么都没了。 逝修这会儿很平静。 他打算抓紧时间把最后的淬炼完成,这样他就有能力与重华抗衡,他们的账还没算完。 至于江沐,只是举手之劳,在逝修眼里,除了重华,没人是他的对手。 逝修从后门进的,他直接回了房。 寒铁炉他带回来了,这门一关逝修就开始淬炼。 …… 梅管家这一觉醒来,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打探之后只是听说货栈还被官兵围着,惟公卿下落不明,一直没人看到他。 不止是惟公卿,连逝修都不见了。 有人看到货栈里出来个衣衫华贵的男人,那些士兵对他恭敬有加,看样子应该是个带头的。 那带头的和兵说了些什么,就去了客栈,找茬的一方已经走了,怎么这俩人还没动静? 他们应该不会在重兵把守的货栈里卿卿我我吧? 就自患难见真情时间和地点也都不对啊。 梅管家在逝府绕着圈子,这偌大的宅子他快走了一遍,他让柱子去看了几次,柱子说他还没靠近就被赶回来了,货栈周围这会儿冷清的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梅管家听了,就更担心了。 他绕着绕着就来到了惟公卿的卧房前,他正感叹着,那房门突然开了。 他吓了一跳,心说那俩人啥时候回来了,可门开了却没见人,低头一看,那大黑狗正用爪子把门甩上。 梅管家不知道逝修的身份。 看到这大黑狗他着实意外了下。 这狗还没丢啊。 逝修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梅管家,他今儿淬炼的并不顺利,到这会儿完全没有进展,逝修干脆不炼了,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可这一开门就看到了这烦人的老东西。 逝修不想理他,打算绕路,可是梅管家直挺挺的挡在他面前。 “你又走丢了?” 逝修抬头看了他眼,从这个角度看,梅管家的脸有些狰狞。 那讽刺的笑容带着点猥琐的意味。 “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狗,这次竟然丢了一个多月。” 逝修冷冷的看着他,这老东西是看他今儿心情不好,主动送上来让他放松的吧。 那爪子在地上挠了两下,可梅管家并没察觉到危险,嘲笑之后,他叹了口气,非但没躲,还蹲下了。 他想揉逝修的头,可被那大黑狗一瞪,手又僵在了半空。 “我说,你回来的迟了,你的主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梅管家这么一说,逝修的爪子顿住了。 提到惟公卿,梅管家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不在了,你却回了。”他很想感叹物是人非,可梅管家这声叹息之后,就站了起来,“我送你去找你主子吧。” 他指着门口方向,示意逝修跟上,逝修这会儿也回过神,他看了他一眼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见这愚钝的大黑狗无法理解他的意思,梅管家一把就薅住了他脖子上的毛,逝修哪被人这么对待过,一时间惊愕的连发火都忘记了。 梅管家薅着他往外走,逝修下意识的跟上了他的速度。 “你这大黑狗,你的主子都不在了,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我送你去找他。”梅管家一路走着,还一路喋喋不休的唠叨着,“那地方我可能现在进不去,不过你是条狗,那些兵应该不会把你怎样,对了,主子把你的崽子抱去了,这下你们可以团圆了。现在主子一个人在外面,你就不要到处走免得又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等着我家爷脾气顺当过来了,再把你们接回来,现在你就陪着他吧,不然他一个人该寂-寞了。” 梅管家这话逝修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就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他也不像是把他送到货栈,而是送到黄泉路上去给惟公卿作伴一样。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梅管家到了货栈门口。 看到那些兵,逝修毛都呛了起来。 他白天才从这里走的,他现在回来干啥?! 再看那梅管家,一副感慨的模样,感受到他的视线还给他回了个不要太感谢我的眼神。 逝修真恨不得一爪子拍死他。 可在他动手之前,一股强大的邪气从头顶罩来,逝修抬头看天,原本皓月当空,而这会儿乌云迅速弥漫,整个天空眨眼之间被一层黑暗笼罩。 大地的光亮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一片漆黑。 这光亮让人心生不安,那些士兵训练有素,虽然没有自乱阵脚但也是握紧武器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逝修的眼里透出危险的光,而这时候,梅管家一声尖叫抱住他的脖子…… “大黑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逝修的崽子惟公卿叫小黑,那他怀里的这个理所当然的是大黑。 逝修冷冷的看着梅管家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凡人这又酸又臭的肉味儿,比起惟公卿,梅管家这块肉现在就是馊了。 逝修觉得,他应该先把梅管家解决了,免得他碍手碍脚。 101 不详之夜 江沐这次不是来查案,他专程来接惟公卿回去,所以他不用刻意掩饰身份。 他带着的是当今圣上的直属军之一虎翼军。 这虎翼军不同于其他皇室军队,虎翼军遍布大洹各个角落,直接受命于帝王,即使是江沐也没有权利调动。 来此之前他特意讨了皇上的手谕,正如惟公卿所言,江沐是有备而来。 不过第一个傻眼的不是惟公卿。 宽阳乃商贸重城,又离京较远,这些年当地官员捞了不少油水,如今盛世太平,睿武王爷突然带着虎翼军来到宽阳,衙门上下算是闹开了锅。 不过江沐并没有杀上门去,而是将那矛头对准货栈。 官员惶恐不安,他们不知江沐此行的目的,只得硬着头皮去迎接,可没想到,江沐直接将他们赶了回去。 官员们这颗心算是落了地,连忙回去准备酒宴住所,等他们把这些忙完了再去请江沐时,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江沐不仅没去赴宴,他干脆直接找了间客栈落脚,官员们盛情邀约,最后只换得江沐冷声质问,“这宽阳的衙门,还真是财大气粗。” 江沐没去,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人都准备了什么。 财大气粗四个字代表很多层意思,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了回去,再也没人再提邀请之事。 等所有人都走了,江沐才推开窗子,这间客栈离惟公卿那里很近,他只要一开窗户,就能看到货栈的屋顶。 如今那里,仍旧被士兵团团围住。 逝修不可能一直待在里面,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只要他带着惟公卿踏出货栈一步,江沐就会立即将他们拿下。 不过是再让惟公卿过几天潇洒日子。 他都能放他走这么久,短短几日算不得什么。 江沐转身,那窗户直接落下,一声闷响后,窗与框间严丝合缝,关的是严严实实。 住客早都被请走了,偌大的客栈只剩江沐一人,他在小二战战兢兢的伺候下用了晚膳,也不担心惟公卿那边的状况,早早就睡去了。 戌时已过,更夫迟迟没有打更,今晚异常安静,连风声都一并消失。 江沐在这份静谧中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拿过床榻边的衣袍,他刚将腰带系好,一道白光闪过床幔,冲着他直直劈来,江沐单手撑着床沿,身体后倾的同时飞快抬脚,这一下正中目标,床幔被硬生撕开,露出了江沐冰冷的脸。 敢把主意打在他江沐头上,怕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对方一把将遮住脑袋的床幔拽下,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江沐明显的愣了下。 那人对他这一脚似乎全无感觉,握着长剑又劈了过来。 江沐向旁闪去,脸颊被剑刃带动的劲风刮的生疼,他往脸上斜了眼,这眼珠才一下移,下一剑又劈了过来。 江沐单手接住,背后黑影一闪,侍魂已经将那人扑去。 对方想将手抽回,可江沐力道十分强劲,只听咣当一声,那长剑落地,这人也被侍魂扑倒在地。 江沐一脚踏在对方胸口,“秦云杉,你活腻歪了?” 来行刺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得力干将秦云杉。 可这话说完,江沐突然发觉不对劲,秦云杉一脸阴晦,没有惧怕也不见平日的恭敬,那双眼中只剩陌生与杀意。 秦云杉根本不认得他了。 江沐敛了下眼睛,脚下突然发力,那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秦云杉的表情也跟着有了一丝变化。 他念起咒术,秦云杉发狂一般低吼,江沐默然的看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下巴上,这秦云杉只挣扎了下,就昏死过去。 江沐扯开他的领子,左胸前赫然嵌了颗透明的珠子。 那珠子里有黑雾缭绕,似乎要慢慢腐蚀这颗珠子。 将灵力聚于指尖,两指夹着那颗小小的珠子,他突然发力,秦云杉胸口一亮,那珠子被江沐整个拔了下来。 珠子到了江沐手里,里面的黑雾绕了几圈,就像被风吹散一样,很快散了。 他用的是驱灵之力,这珠子里存着的,是邪气。 再看那秦云杉,这会儿歪着脑袋,彻底不省人事了。 竟然会被这种东西控制,这秦云杉的自制力太过薄弱,看样子,他对他是过于放纵了。 江沐没再看一眼,捏着那颗珠子就走了。 他感觉到了邪气的涌动。 不止是这里,外面更多。 这个邪气不同于逝修的力量,那种感觉连他都觉得压抑。 客栈的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随着步伐的移动,江沐的头慢慢扬了起来,这客栈虽然只有他一个客人,但还有掌柜的和小二,如今,他没听到任何人声,甚至没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客栈出了问题。 被控制的,恐怕不止秦云杉自己。 江沐的脚步,停住了。 …… 在邪气浮现的一刹,重华立即走了出去,可这门一开,他就顿在原地。 他的门口都是人。 不光是重府的下人,还有临街的百姓,整个院落已看不到尽头。 人太多了,头挨着头,除了最前面那几个,重华基本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他能感觉到,黑暗之中有无数亮点,就好比他现在被饥饿的狼群围住。 漫天的邪气遮云蔽月,头顶的天已然消失,只剩无尽的黑暗,这是,不祥之兆。 …… 梅管家什么都感应不到,但这诡异的气氛也让他魂不附体,他死死的抱着逝修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四处观望着。 邪气越来越浓,逝修一直在望着天,突然,他将头低下,黝黑的眼瞳对准一处。 逝修这一动又把梅管家吓了一跳,他刚要斥责他一惊一乍的,就看到远处有什么正向他们靠近…… 梅管家咽了口唾沫。 “大黑你说那是什么东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们是不是撞鬼了啊?还是说其实我在睡觉,这只是做梦而已……” 逝修很想撕了他的嘴,梅管家竟能用那带着哭腔的颤音罗里吧嗦,他是打定了无时无刻都要烦他的主意了么? 不过他现在没功夫搭理他。 逝修一甩头,麻利的从梅管家的怀抱中挣脱了。 “待在这里,不要动。” 逝修走向了那团黑影,梅管家连连点头,就算他让他去他也不会去的。 可这脑袋点了一半,他突然觉得不对,“大黑你怎么能说话?!” 逝修放弃的看了他眼,转身跃进黑暗,留在原地的梅管家嘴巴长成了个圆…… 这条狗会说话…… 这声音好像从哪里听过…… 他保持木然的状态回忆着,很快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梅管家的嘴巴长的更开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他家爷…… 他家爷原来是条狗! 怪不得惟公卿每天都搂着他睡觉! 可是…… 梅管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但回过神的他哪有心思思考这些,他看不清那边的状况,但隐约看到逝修已经和对方打起来了。 他斜了眼身后乌漆墨黑的货栈,他觉得他待在惟公卿身边是最安全的,逝修肯定会保护他们。 可是梅管家刚一转身,人就直接僵硬了。 他身后,那些士兵不知什么时候聚了过来,他刚才只看了眼货栈上方,他没注意到下面…… 这些士兵手持武器,眼露凶光,梅管家吓了一哆嗦,蹭蹭蹭的就往后退,他退了几步忽然发现,那被这些面目狰狞的士兵簇拥在中间的不是惟公卿又会是谁…… 梅管家叫了。 “大黑!不是!爷!快来,主子他被抓了!” 这些百姓被邪气控制,没有痛感,也不懂害怕,逝修这一爪子拍下去,倒下的人翻了个身又站了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想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只能杀掉。 逝修看着那些陌生的脸,他不认识他们,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是宽阳的百姓。 是谁,竟然想出这种阴毒的招数。 他不怜悯凡人的性命,只是逝修无法理解。 他正想着,就听到梅管家的叫喊,这一回头他也看到了惟公卿的情况,逝修啐了一声,调转身子,向后方跑去。 102 邪气蔽天 这些士兵不同于一般百姓,他们是大洹正规军,身手矫健,能力超群。 逝修这一爪子下去,连衣裳边都没擦到,他甫抬头,利刃在黑暗中发出幽暗的光。 那光芒与逝修眼底冷意交相辉映,他看了眼被士兵夹在中间,依然昏迷的惟公卿,邪气自爪下蔓延,在地面迅速拉开一张黑色的蛛网。 邪灵兽是这三界之中唯一懂得使用邪气的族类,可这弥漫宽阳的邪气却不同于逝修,也不同于任何一只邪灵兽。 是另外一种邪气。 逝修不知道这邪气的由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 逝修对凡人无任何恻隐之心,面对这些士兵他更是不加犹豫,那阵法一亮,发出紫黑色的光,下一瞬所有士兵都被笼罩其中,他们的动作有片刻迟缓,等将头再次抬起时,逝修的爪子撕开了靠他最近的人的脖子。 那士兵软软倒下,胸前软甲被血色浸透。 士兵当场毙命,不见一丝痛苦,倒是那眼睛依旧瞪着,散发着幽冷之光。 当逝修杀掉第三个士兵后,诛心阵的力量消失。 这诛心阵能减缓速度,就连重华都一样会受到影响,凡人一旦接触到诛心阵,轻则僵硬整日,重则一命呜呼。可这诛心阵用在这些士兵身上,竟然这么快就失去效力,比重华的速度还要快。 他面前的,绝对不是一般凡人。 他小瞧他们了。 “爷,这不对劲啊……” 第二轮攻势还没展开,就听到梅管家颤颤巍巍的声音,那腔调像是快哭出来了。 逝修就知道他会拖后腿,他早该把他打晕的,可他一回头,算是明白了梅管家如此的原因。 刚才那些百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附近,将他们层层包围,梅管家站在那里,就像兽群中的猎物,随时都会被撕个粉碎。 这些人全都失了神智,傀儡一般。 梅管家吓的已经不会动了。 逝修左右看了眼,前有士兵,后有百姓,黑压压的都是人,他们连同这货栈一起,被围在了中央。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那黑暗中似乎正在发光的眼睛让人心惊胆寒,邪气与压力之下,让人恐惧的无法尖叫。 包围圈在缩短,这些人正向他们逼近,逝修又看了眼在士兵中间的惟公卿,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只能勉强从缝隙中看到他的脸…… 野兽的低吼穿过被邪气弥漫的天空,只是没能将其穿透,让月光重新洒满大地。 …… 江沐赶到货栈的时候,逝修正在屠杀。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无数百姓倒在他的利爪之下,逝修踏着他们的尸体,毫不留情的又扑向另外一人。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敏捷跃起,上身伏地潇洒落地,那双黝黑的眼睛犀利无比。 江沐是王爷,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洹百姓惨死。 可这驱灵阵法亮了一下,又很快消失。 侍魂化成黑龙,呼啸着冲入人群,那人墙被它硬生的打开了一条路,流满鲜血的地面竟是看不到一点红色,只有浓稠粘腻的黑。 待魂没有伤人,它摆动龙尾,将那些百姓逐个打晕。 不过这里人数众多,侍魂这么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一茬才倒下,还没等转身就又被包围。 江沐看着那没有尽头的人群,在侍魂打开的路消失前踏着阵法走了进去。 人群中央,逝修还在杀戮,他看了江沐一眼,凶狠的目光重新转向那些士兵,“怎么回事儿?” “他们被控制了。”江沐道。 “废话,你不说老子也知道!”逝修当然知道他们是被控制了,但到底是何人所为,这目的又是为何。 “不清楚。”江沐摇头,他也想知道原因,这满城百姓怎么在转眼之间全部失去心智,变成杀戮的武器。 “他在里面,我过不去。”既然都不知缘由,他只能硬碰硬的来,自从他们被包围之后,士兵就一直在后退,而这些百姓似阻挡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士兵。 逝修杀了很多人,可和惟公卿的距离一点没有缩短。 顺着逝修所指的方向,江沐看到了昏迷的惟公卿。 他很清楚,想要脱离困境只能像逝修一样将人杀掉,只是打昏他们很快就要醒来,这里有这么多人,不到天亮他们就会耗尽力量。 对面是他从皇上那里借来的虎翼军,他有义务保护大洹子民,可这一刻,江沐对逝修说,“我驱灵,你冲上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单纯的杀人根本打不通这道人墙,逝修嗯了一声,紧紧盯着快被人群淹没的惟公卿。 侍魂重新变成黑影,落在江沐背后,在咒声之中,那侍魂化成符咒,印于江沐掌中,他念闻声去,那符咒射出青色光芒,扫向人群。 被这青光照到,那些士兵犹如被浇了冷水的柴火,滋滋的往外冒着黑烟,这是邪气在被净化。 在江沐驱灵的一刹,逝修迅速跃进人群,那爪子左右开弓,直接开出条血路。 逝修冲到一半的时候,江沐的身体动了下,印堂紧跟着透出黑色。 那青光有淡去迹象,江沐稳稳心绪,皱眉继续。 青光恢复原本的亮度,在江沐驱灵能力的作用下,逝修终于来到了惟公卿面前。 爪子豁开抱着惟公卿那士兵的喉咙,在血滴下之前,那凡人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中。 逝修将他驮到了背上,抛给一旁瑟瑟发抖的梅管家,他和江沐重新面向这无数傀儡。 惟公卿被夺走了,那些傀儡突然开始躁动,发出刺耳的吼叫。 江沐和逝修将梅管家二人挡在身后,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些傀儡,梅管家则是捂着耳朵连头都抬不起了。 就算他们把惟公卿抢回来了,能脱身的可能性也不大。 逝修杀了那么多人,可这人数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仍旧是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而这些傀儡因失去惟公卿变得更加激动,那模样已非凡人面孔。 就在他们陷入重重危机的时候,重华来了。 比起他们,重华的情况相当糟糕。 他那昂贵的衣袍被撕的稀烂,露在外面的肉已然变成了黑色,上面还有清晰可辨的牙印。 他身后是无数面目狰狞的百姓,比包围他们的凶狠百倍。 如今这宽阳城中,只剩他们几人没被控制,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大恩怨,这一刻也只得结成同盟,并肩作战。 江沐与逝修再度配合,打开了一条路,逝修把踉踉跄跄的重华拽了进来。 他还从没见过重华这么虚弱的模样,连站都站不稳了。 “畜-生我问你,当初你在他的扳指里都放过什么?” 对这称呼,换做以前俩人早就打起来了,可这会儿逝修也没计较那么多,他道,“守护灵。” 那是一种阵法。 将逝修的邪灵分割出一部分,藏于某个物体之内,在条件达到时启动,是邪灵兽守护他人的阵法。 “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注过邪气?” “我放邪气做什么?!”他当他是仙籍者么?重华的力量对惟公卿来说是仙灵妙药,而他的邪气用在惟公卿那里,只会毁了他凡人的身体。 他又没打算杀他。 听到这话,重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既然这样,那他身上的邪气从何而来?” “你什么意思?” 重华不语,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在惟公卿身上感觉到了邪气。 他知道他和逝修的关系,他以为那力量是逝修的。 后来看到扳指中的邪灵,这一切就变得理所应当了,所以那日惟公卿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邪气他也没有怀疑。 仔细想想,那邪气与逝修的有所差异,倒是和这漫开弥漫的不尽相同…… 宽阳城的异变,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邪气,与惟公卿身上是一样的。 重华刚得出这个结论,那货栈上方就有清风卷起,在邪气出现的一刻,这宽阳城已经变成了静止的状态,无风无声,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一有风动,他们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去。 众人回头,赫然发现这密不透风的邪气正慢慢往货栈屋顶聚集,邪气不快不慢的旋转着,由烟雾变成细小的颗粒,又逐渐变大,最后,隐隐透出了个人形…… 103 不是对手 颗粒汇聚的人形五官服饰清晰可辨,只是无法具体看清这人的容貌。 那人站在屋顶之上,颗粒凝聚的衣摆随风摆,摇曳着飘向一旁。 那眼瞳似乎向下垂着,冷眼睨着下方众人。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怔然片刻,逝修第一个回过神来。 护体邪气砰然一动,紧接着变成一层薄薄的黑膜,从头到尾将逝修包裹其中。 逝修像漂浮在透明罩子里,唯有爪子部分与身体融合,那爪子大了几倍,逝修低吼着就冲了上去,他这一动,那黑影似乎勾了下唇,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江沐觉得不对,他刚想拦下逝修,那黑影突然扬手,劲风擦着逝修身侧掠过,风落下的角度正好对着惟公卿的位置…… 逝修猛然转头,可已经迟了,那风来到惟公卿面前时变成颗粒状的手,那手直接捏住了惟公卿的胸口,他硬生的从梅管家的怀里被拽了出来。 重华重伤,已经动弹不得,江沐擅长御灵之术,身手速度自然不敌逝修,等他准备动手的时候,那手突然一捏,惟公卿像兔子一样手脚直接张开。 他的身体快要被捏碎了。 侍魂幻化成野兽,可它的利爪牙齿对那手根本造不成伤害,那些颗粒似水中倒影一般,它一碰便散去,一离开又变成原来的模样。 逝修落了地,在他发动攻势之前,江沐下意识的看向屋顶的人,那人的嘴再次扬起。 视线连忙转向逝修,逝修碰到那手的一刻,那些颗粒直接钻进了惟公卿的身体,乍一看去像是被整个捏烂了。 可是没有。 那手伸进了惟公卿的身体,从里面拽出个东西。 说拽不足为过,一团黑影从他的小腹中被硬生的扯了出来,那黑影似有留恋,但最后还是一点点的被剥离了。 逝修打散了那手,惟公卿重新落到了梅管家怀里,而从他身体中拽出的黑影却在空中静止了。 “那个邪气。”重华轻声道,这就是他在惟公卿身上感觉到的邪气。 在第一次见面的山洞中,在山寨里惟公卿中毒之后,还有他化成蛇腾去碰触却被打伤那次。 他一直以为是逝修的。 所以看到那花匠被吸干净的身体他并没有多做纠缠,都是邪气所致,可是,这两个邪气竟然是不同的。 这一句话打破静谧,当逝修和江沐看过去的时候,那团黑影嗖的一下从眼前掠过,直接射入到那颗粒之中…… 漆黑的天空云层飞快滚动着,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云呈漩涡状在那人头顶旋转,宽阳无风,他的衣衫却似被狂风吹拂,激烈的抖动着。 那些颗粒开始凝聚,渐渐有了色彩,从黑色,转为紫棠,那衣摆轻轻一抖,变成了顺滑的绸袍。 再看那人,已不是模糊样貌。 一字浓眉,自然的眉峰将那硬朗淡化,威严之余透出柔和。 眼尾上挑,双眸细长。鼻梁英挺,若刀削斧凿般线条清晰,就连嘴唇的弧度都一样优美。 唇线向上,勾画出一个淡然优雅,却让人心升忌惮的笑。 这是标准的帝王之相。 雍容大气,不失威严。 这张脸出现的一刹,所有人的想法不尽相同。 那人再度扬手,梅管家就觉得怀里一轻,等他想要去抓的时候,惟公卿已经飘起很高。 “主子!主子!”情急之下梅管家那软-绵-绵的腿突然站了起来,他竭尽全力,企图抓住惟公卿的衣摆,逝修也跟着跳了起来,可这时候,那人的视线突然对上了正挑着脚尖的梅管家。 视下指尖轻弹,空气被快速破开,最后止于梅管家胸前。 逝修前脚一离地,后背突然一疼,他愕然回神,正好对上梅管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手,已经插进了逝修有肩胛之中。 梅管家被控制了。 谁也没看到是怎么做的。 重华看向屋顶之人,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大洹近期出现的诡异案件,那些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全是这人所为。 邪灵珠像寄养在蛊虫一般,被控制的人成了载体,让珠子的邪气更为浓郁,可是谁都没曾想过,邪灵珠到达顶峰时,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今夜,除了他们,宽阳所有百姓皆被控制,因为他们身份不同,唯有梅管家唯一一个变数。 如此看来,这也不是巧合了。 梅管家竟能用凡人的身体打伤逝修。 可见他身上的邪灵珠能力有多强。 重华想到了屠了整个寨子的谢祖德,他和梅管家一样,省去了邪灵珠变化的过程,直接得到了最强的力量。 比起谢祖德,梅管家的邪气更甚。 他们对那人来说,不再是载体,而是武器。 这邪气有两种用途,可是重华不懂,他们的区别是什么,既然他可以一开始就能注入如此强悍,连逝修都能打伤的邪气,那那个变化的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胸口一疼,重华咳了一声,不是他能力不够,不管这人的目的是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要他重华的命。 他所遇到的人和逝修他们的不同,这些只是傀儡,而重府中的人则已发狂,他们不怕疼不怕伤,野狼一般的往他身上扑着,他们的手能撕开他的护体灵力,凡人平整的牙齿也能咬伤他的身体,然后那邪气就顺着伤口注入里面。 纵是用尽全力,也没办法驱赶这些人,他的伤越来越多,身体里的邪气也是如此,他是仙藤,属仙籍,这些邪气会要了他的命。 对方知道他的弱点,一开始就冲着这点来的。 在得知惟公卿身上的变化和逝修无关后,重华就已经知道他要杀自己的原因了。 那就是那天晚上,他打退了准备保护惟公卿的邪气,然后还和他做了那种事情。 “他要抓他……” 他要惟公卿。 重华这话说出来也是晚了,梅管家狠狠的将手抽出,逝修闷哼一声掉到了地上,三人之中只剩江沐还能动,可他这侍魂还没招出,那人指着他轻轻一点,江沐的神情瞬间转为愕然。 他放不出驱灵之力了。 这身体木讷僵硬,和一般凡人无异。 灵力不见了。 他不敢相信,可无论他怎么试着运用灵力,身体里都沉甸甸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逝修挣扎着想要爬起,可这一动梅管家一拳又砸了下来,逝修迅速往旁边闪去,这一下正好擦过他的另一侧肩膀,那骨头咔吧一声,像是断了。 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黝黑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屋顶上的人。 惟公卿已经被他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结束了。 他赢了。 那人笑了下,他抚-摸着惟公卿的脸,眼珠对准下面三人,“游戏,开始。” 这一晚,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高深莫测,让人费解。 不给他们深思的机会,那人抱着惟公卿走向屋顶另外一端,当着他们的面跳了下去。 他走了,抢走了惟公卿,可他们三个却是无能为力。 那人的身影消失的一刹,这些傀儡又似打了鸡血一般,低吼着向他们聚来,逝修闻声回头,只看到梅管家那冷冰冰的视线…… 他们很快被人群淹没。 货栈之上,小黑呆然的望着天空,它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它想不起来,它什么都想不起来。 …… 这个觉他睡的毛骨悚然,那种阴冷的感觉十分清晰,就像他被一群怨鬼围着一样。 他最后是吓醒的。 惟公卿抚着胸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上面虽然没有一滴冷汗,却是凉的骇人。 他还在他的房间,货栈后面的屋子。 一切都没变,他只是在做梦而已。 可是这梦里的内容,他却记不得了。 江沐成了他的梦魇,白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法安眠,惟公卿不敢回忆刚才的感觉,他甩甩脑袋想给自己倒杯水冷静一下,可手一落到榻上就发现小黑不见了。 那家伙很喜欢粘着他,每天早上他都是硬把它从自己胸口扯下来,这大半夜的小黑跑哪儿去了? “你醒了,呵呵。” 惟公卿正想着,柔和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声音的主人十分愉悦,这话中带着清晰可辨的笑意。 104 他的名字 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原因,和江沐无关。 惟公卿吓了一跳,可紧接着竟是滔天的恐惧。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他下意识的往榻下爬去,可他一动,头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不敢抬头,眼前只有对方垂下的头发,那乌黑的发丝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那人咯咯笑了两声,捏着惟公卿的下巴将他的头扬了起来。 惟公卿很想闭上眼睛,可是那眼皮不受控制的用力睁着…… 他还是看到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人的眼睛。 那双在他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吸引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眼睛比他记忆中更加漂亮,那股贵气也更为明显,同时,他的恐惧也更甚。 “你还是这么有趣。” 那人在笑,惟公卿却笑不出来,幸亏他不会说话,不然这会儿他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他干干的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勉强问了句,‘你是谁?’ “我是闻彻啊。”闻彻痛快回答,声音里的笑意始终不减,“不过现在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毕竟过了这么久,不过没关系,现在记得就可以了。” 那人执起惟公卿的手,在手背上自然的亲了一口,“我是闻彻,你的男人。” 这八个字,给惟公卿带来无尽的压力,这比江沐给他的要可怕的多。 “我很想你。”说这话时,闻彻连目光都柔和许多,依恋的眼神描绘着惟公卿脸上每一个线条,最后温柔的落在他眼中,“真好,又能碰到你了,我很想你,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他不知道谁是闻彻,更不知道‘男人’二字从何而来,除了身体默认的恐惧,他对这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眼中的执念他似曾相识,可被他看着,他只想发疯一样的尖叫。 ‘你……一直在我身边?’他更想问,他是否一直在他身体里,可是这个念头都让他觉得害怕。 闻彻爱不释手的摆弄着他的手,“虽然我很想,但大部分时候,我都在睡觉。” 手背的触感让惟公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闻彻像是感觉不到他的僵硬一般。 这一下自然又亲昵,仿佛他们经常做这种事情,彼此都已经熟悉了。 他身上带着股独特的香味儿,像寺庙内的檀香,又比那张扬一些,这气味和男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在他亲他的时候,惟公卿又感觉到了熟悉感。 他不想要这个熟悉,他一点点都不想要。 “我的力量太弱了,所以只能睡觉,不过现在,我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看,我不是来了么。”闻彻张开手臂,打算让惟公卿好好看看他,等这手放下时,他将惟公卿抱了个满怀,下巴蹭着他的额头,闻彻的心情一直很好,“虽然这身体只是力量所化,但你摸,也是可以碰的到,也一样是热的。” 他拉着惟公卿的手放到他的脖子上,他一边引导着他往下,一边笑着说,“你瞧,还有脉搏,还有心跳,和真正的身体没什么区别。” 当他碰到他带着心跳的地方时,惟公卿惊恐的往回缩着手,可闻彻却是狠狠抱住了他,将他的手钉在了自己面前。 “这样,我就又可以碰你,又可以抱你了。” 闻彻的眼神变了。 在庆丰那晚绝对不是做梦,这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恐惧,他死都不会忘记。 “我的身体还在灵池冻着,不过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用自己的身体抱你了,这次就先这样吧,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有些遗憾,可是我想要你。” “不要——”莫大的惊恐下,惟公卿直接叫了出来,这一嗓子尖锐无比,连他自己都觉得耳膜发疼。 闻彻却是笑着捂住了他的嘴,“别叫,你嗓子坏掉了,好容易恢复一些。” 闻彻的衣服相当繁琐,不亚于江沐当初送他那件。 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的,惟公卿好像听说过,在大洹这服饰是有讲究的,寻常百姓是穿不得超过三层的衣服。 闻彻这衣服就象征权贵,可这款式又不同于大洹,是惟公卿从未见过的。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手脚并用的往床下爬去,闻彻也不阻拦他,微笑着看着他然后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 小侯爷到门口,闻彻追上去。 …… 闻彻在吻他。 他记得这感觉。 那天在梦里,闻彻就是这么吻他的。 闻彻的可怕,江沐不及其十分之一。 他是谈笑间可以毁灭整个世界的魔鬼。 二人就像亲密的爱侣,脖颈交缠,正说着臊人的情话…… 可事实上,闻彻的话却比冰还冷。 105 恐怖尝试 开什么玩笑?! 他是男人。 就算落一百次也只能代表他受伤了。 可身后这人根本没办法讲理,闻彻是个疯子,还是能将他的疯变成现实的人。 他对闻彻的恐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害怕到这种地步,现在惟公卿突然懂了。 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别说逃跑,连躲闪都不敢。 可当闻彻碰到他后,他的脑子里像有什么炸开了,他发疯一样的挣扎,可他才一动,闻彻薅着他的头发,直接将他的脑袋按到了门板上。 这不是单纯的压着,木头虽软,但也有着一定的硬度,惟公卿这下被撞的头晕目眩,鼻子酸疼酸疼的,血腥味在鼻腔蔓延。 没有流血,但也肯定受伤了。 闻彻轻飘飘的放开了手,似乎刚才那一下只是轻柔的碰触。 头撑着门板,他不死心的去推闻彻,他是背对着他,这手能碰到的只有他的胯。 “你想这么来么?好啊,我最喜欢你主动选姿势了。” 在温柔的笑脸中,闻彻麻利的抓住了惟公卿的手腕,然后往上这么一提,手被反剪的惟公卿立即动不了了。 …… 闻彻很凶残。 小侯爷吓坏了。 …… 惟公卿一个哆嗦,尿出来了。 他这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就算是被兴趣奇怪的人折磨没有。 他的意志力一向很强,他咬烂舌头也能坚持住。 可是…… 闻彻看了眼,“真脏。” 既是这样,他也没把惟公卿从那地儿带走。 脑袋撞到了门板上,他第一次觉得这种事情是这么的可怕,他所有的经历加一起都不敌一个闻彻。 闻彻有着征服一切的技巧,同时也有让人痛不欲生的本事,就好比划上一刀,受伤了无非就是疼,可闻彻却有办法让这个疼扩大百倍甚至千倍。 折磨对闻彻来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和亲吻碰触的是一样的存在,这似乎已经成了他表达的一种。 让人痛不欲生,却还能让身体…… 这就是闻彻所说,等他习惯了,就会哭着求他么…… 如果现在他能说话,惟公卿一定求他,把自己弄死,不管用什么办法。 死才更痛快一些。 他已经,不止是狼狈了。 …… 闻彻的身体是力量所化,可和正常的身体没有太大区别,别说是体温脉搏,就连感觉都是一样的。 他终于又抱到了惟公卿,这场事情结束后他连骨髓里都透着酣畅,闻彻很想继续,可是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只能遗憾的摸摸惟公卿的头,“真舍不得啊,我们好容易有机会温存。” 惟公卿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满身秽物,连头发都不再干净。 闻彻的全在他里面,弄脏他的,是他自己。 闻彻将他的头发拨到后脑,轻柔的亲吻着他的嘴唇,“不过没关系,在游戏结束之前,我还是会来找你,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候,虽然短暂,但现下只能这样,等一切都告一段落,你就会再度回到我的身边,我再好好的疼爱你。” 闻彻说着,抬眼看向那被惟公卿弄脏的门,“果然,以我现在的能力没办法把他们都杀了……真遗憾,我以为至少能杀掉一个的……谁让他胆子那么大,敢挑衅于我。” 闻彻指的,是重华。 “这次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闻彻说的大方,可这话才一落下,亲吻的动作突然一变,他一口咬住了惟公卿的下唇,他叨着那里,用清楚的声音说着,“在游戏结束之前,我不在乎你被多少人碰过,反正到最后,他们都要死。只要有用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闻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用处? 那块肉都快被咬下来了,在血流满嘴的时候,惟公卿费解的把快失去焦距的眼睛又对向闻彻。 【小剧场】 小侯爷:男人那里出现问题只能是疾病,当然也可能便秘-/////- 闻彻:万一你多了个什么什么我不是赚到了,笑眯眯。 江沐:你们要不要每次都要说那几句话?作为开发者我到现在还没看到过效果! 逝修:所以你们的关注点都在小侯爷会不会死而忘了我已经差不多被撕开了吧?!还有就没人关心我们的死活么?就没人问一句小侯爷的男人们会不会有危险么?! 重华,摇摇欲坠,摇摇欲坠,摇摇欲坠,摇摇欲坠…… 106 永无止境 惟公卿没机会问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闻彻放开了他,男人的嘴唇被他的血染的殷红妖娆。 闻彻笑着舔掉了上面的血迹,“你的味道永远这么好,连血都是甜的,真想把它们都喝掉,呵呵……” 在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中,闻彻的视线再次对准那门。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这样匆忙,真是的,只能下次继续了,”舌尖扫过他唇上的口子,一张嘴又吮住了那血淋淋的唇,他这举动引得惟公卿连连战栗,闻彻看着他的眼睛,片刻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他用那满是血腥味的嘴说,“我还会来找你的,等着我……用不了多久,你就又会彻底变成我的了……” 闻彻这话音才落,惟公卿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那男人在他眼前化成无数颗粒,眨眼之间就彻底没了踪影。 惟公卿猛的坐起,犹如从噩梦惊醒。 屋里静悄悄的,压力与恐惧荡然无存,仿佛那只是个错觉。 床榻上没有闻彻留下的衣服,房间里除了他也再没有其他人使用的痕迹,可是…… 惟公卿摸摸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唇,血还没止住,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在胸口上划下无数道竖长的红条子,给那些秽物的痕迹又舔了一笔。 惟公卿捂住了脸,这些不是梦,是真的。 可这手才碰到脸颊,那脏兮兮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惟公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门外,那三个浴血奋战后的男人齐齐站在那里。 他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这狼狈的模样全落在他们眼中。 惟公卿不动了,血滴啪嗒一声掉在地面,眼泪一般的溅起了朵红色的小花。 …… 日出,宽阳城的异变结束了。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们从黏稠的地上爬起时,当他们看到周遭支离破碎的身体时,宽阳城这个清晨,在悲伤与恐惧中开始。 绝望的尖叫不绝于耳,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是茫然的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他们也不懂,为什么再次睁开眼睛,身边就只剩同伴的尸体,这宽阳城甚至比战场还要可怕。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一刻,大洹的王爷从背后的建筑中走了出来。 士兵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这些失魂落魄的百姓受到影响也下意识的中着弯曲膝盖,片刻之后,江沐面前跪成一片。 他们的脸上带着无助与迷茫,那些眼神让素来冷漠的江沐也觉得心疼。 这些尸体有的是他新手造成的。 没办法,昨晚的情况太过危机,他若不杀人,就会被杀掉。 破烂的衣袍下,他也是遍体鳞伤。 “本王乃大洹睿武王爷。” 低沉的嗓音压过悲鸣低泣,周遭的嘈杂很快安静。 江沐的视线扫过众人,才又缓声说道…… “皇上惊察西方星象异变,察宽阳有异象之动,故,命本王率我大洹虎翼军前来除乱,护我大洹子民。” 百姓不需要知道真相,对他们来说那个原因毫无用处,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安抚及安慰。 这只是一座城,可一旦恐慌传播出去,整个大洹将面临的将是无法估量的可怕后果。 所以这事儿哪起哪了,江沐必须将其处理妥当。 “皇恩浩荡,恩泽四方,妖怪终被除去,还宽阳昔日和平繁荣。” 虽死伤无数,但守住了大部分百姓的性命,守住了这座城,他们的家园。 有更多的人活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子民在面前死去,却无力阻止更加痛苦……”这句话,江沐由心而发,如果可以,他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些百姓,他不想让一人枉死,“死者厚葬,生者厚待,愿上天怜佑我大洹,再无此等惨事发生。” 一声轻叹结束了他要说的话,江沐看向正破云而出的红日,晨光将黑暗驱散,温暖撒向大地,不知能否将心底的寒意也一并驱离。 噩梦醒来,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声嘶力竭,百姓们脱力的跪趴在地,身边有亲友的尸首,但是至少他们活了下来。 士兵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没人会质疑江沐的话,特别是见证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后。 江沐说的就是真的,他们甚至看到了与王爷并肩作战,与妖怪共同厮杀的画面。 有人伏下身去,用力的磕了个头,颤抖的声音清晰嘹亮,“吾皇圣明,吾皇万岁……”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在历经劫难的宽阳上方回荡,江沐转身,向后走去。 他不需要任何功绩,人心稳,皇上的位置才能坐的稳当。 国家稳了,他连同每一个百姓才能过的安稳。 帝王贤德,百姓爱戴,这个国家才能经久不衰,永远繁华。 …… 门一开,所有人都沉默了。 惟公卿这副模样,还有屋子里那古怪的气味,发生了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寂静片刻,逝修突然走了进来,惟公卿就觉得头顶一黑,被子就从天而降,将他兜头包住。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从门外响起,紧接着,那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醒过来了。 城内的情况可想而知。 逝修和江沐同时转身,在乱子更大之前,他带着惟公卿从后门走了,而江沐则去处理外面骚乱。 在那特殊的味道中,重华仍能感觉到闻彻留下的邪气。 看着惟公卿坐过的地方,重华的视线在那些痕迹上没有移开过。 …… 隔着层棉被,惟公卿还能闻到血的味道,那不是他嘴上的伤,那腥味是逝修身上的。 外面发生的一切惟公卿都不知道,他觉得不对劲,可是他一动逝修就把他抱的更紧,那棉被将头牢牢包住,一点缝隙都不留给他。 直到他被放到了什么东西上。 被子密不透风,他被捂的喘不过气,好容易压力不见了,他连忙把被子拽了下来,在新鲜空气涌肺部的一刹,他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逝修。 逝修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穿着虎翼军的衣服,背后的软甲已被鲜血浸透。 看着这些熟悉的摆设,逝修竟是把他又带回了逝府。 身下,是那张他睡了很久的床榻。 …… 比起他们,惟公卿这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重华的情况最糟糕,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而江沐忙着善后,忙着处理事后事宜,并将百姓安顿妥当。 逝修就在府里,但是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照顾他的依旧是梅管家。 梅管家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至于之前的太过可怕,在惟公卿面前他只字未提。 他宁可不记得。 对江沐的话梅管家没有任何质疑,不是妖怪袭城,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场面。 小黑随后也跟了过来,逝修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它就顺利的混进了惟公卿的卧房,但是它同样没给他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那个叫闻彻的男人又做了什么,惟公卿毫不知情。 只是他的那向句话,让他至今难以忘记。 他还会来找他,还有那所谓的游戏。 他和闻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还有他究竟是谁? 在谢乾的寨子里,惟公卿依稀记得那双眼睛说过,他不让他死,他就死不了…… 他得到了一些答案,却又衍生出更多的疑问,这小侯爷背负的不仅仅是和江沐的恩怨,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本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只是刚刚开始。 几天之后,让人更加震惊的事情传来了。 由这一刻起,平静和他们再无关系。 闻彻的游戏,真正的拉开了序幕。 107 一波未息 这件事情还未平息,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情况下,大洹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宽阳乱作一团,往日的商业重城笼罩在悲伤与惶恐之中,江沐好容易将一切捋顺,百姓的生活也重新走上了正轨,江沐还没来得及松这口气,就收到了皇上的百里加急,打开一看,江沐的脸色都变了…… …… 那天之后,这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安静的忙碌各自的事情,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再没碰到,也没有任何交集。 可今日,他们却是齐齐的坐在逝府大堂,就连重伤的重华都没有缺席。 不是逝修的邀请,而是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和他们每一个都脱不开干系。 邪灵珠摄人心智的事情再度发生。 与之前不同,不是某处发生诡异案件,而是遍布整个大洹。 被邪灵珠控制的人随处可见,不需要再去追查,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就能犯下罪行,没有掩饰,直截了当的杀人,使用那可怕的力量。 从暗度陈仓变成了明目张胆。 他们的共性没变,扩大某种情绪或是习惯,恣意伤人,杀人。 被控制的人也不全是负面情绪过多的人。 各式各样,形形色色。 一夜之间,大洹生灵涂炭。 官府派兵镇压,无奈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们能对付的只有刚被控制的人。这些人的珠子还没变黑,将人杀了邪灵珠的作用就消失了。 重华早就说过,随着恶行的累加,珠子的颜色就会愈发变深,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官府没在第一时间处理掉刚被邪灵珠找上的人,一旦他们犯下罪孽,那珠子中的邪气凝聚,官府就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继续作恶。 邪气变强,他们的能力也随之变强,一发不可收拾。 官府一筹莫展,大洹陷入恐慌。 这时候,精通奇门之术以及专修内灵的门派站了出来,加入这场守卫之战。 这是大洹的劫,不管他们处在什么位置,他们都是大洹的子民,这是朝廷第一次与江湖人士合作,虽有所起色,但作用不大。 邪灵珠像是一场瘟疫,瞬间弥漫了整个国家。 所有人都以为,这大洹命数已到,气数将尽。 但只有他们几人清楚,这事情和命理无关,这是闻彻搞的鬼。 宽阳的百姓眨眼之间全被控制,他们每人身上都嵌着颗邪灵珠,邪气有多有少,以袭击重华的邪气最浓。可等天亮之后,这些百姓恢复神智,再看那邪灵珠,邪气殆尽,连珠子都失去了光华。 这和第一次那屠户的情况不一样,虽然邪气被江沐净化了,但剩下的珠子晶莹剔透,不像这些,雾蒙蒙的像失去了生命一般。 究竟是闻彻的力量变强了,还是他另有目的? 没人知道。 几人把各自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这其中重华知道的最多,逝修干脆一问三不知,从来到凡间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重华身上,他对凡间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没有,就算听闻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后来他又被关在北山,逝修一直处在封闭状态。 而重华虽然知道这邪灵珠的力量及作用,可是他并不清楚缘由,他和逝修一样对凡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三界各自为政,互不相扰,凡间发生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至于江沐,他是当成案子来查。 他只查出那些凶犯都被那颗透明的珠子控制,进而得到某种力量。 一但被控制,他们就会失去人性,犯下滔天罪恶,按照惟公卿的思路,江沐把皇上交给他的案子都处理完了,大洹也再没听说有邪灵珠出现。 可是,现在看来,当初的一切不过是预警一般。 仅仅是个开头。 他们手里的线索并不多,江沐说完之后,稍作沉吟,就将视线转向了角落里的惟公卿,“你曾说过,大洹发生的一切不简单,那不是一般的案子,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本王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惟公卿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他们说话,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这一抬头就对上江沐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他当即愣了下,‘我说过?’ 江沐点头。 惟公卿沉默了。 江沐听到的,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说的。 也许那小侯爷真的知道些什么,可惜他不是他。 见那二人也将视线转了过来,在他们的注视下,惟公卿只得遗憾的摇头。 他不是不记得了,是压根不知道,他帮不了他们。 不过这事儿和他也有关系,能有一点线索惟公卿都不会放过,他希望江沐能给他点提示,万一能从中找到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皇宫中,皇子的庆生宴上。”江沐直言。 皇宫对惟公卿来说十分陌生,但是那庆生宴他却印象深刻,他死都不会忘记的。 小黑说过,那是他第一次和江沐有交集的地方。 也是江沐当着满朝文武,宣布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地方。 惟公卿比江沐还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思片刻,他还是摇头,‘记不得了。’ “这么说,你连本王为何要娶你,都忘记了?” 江沐这话带着压力,惟公卿的胸口跟着一闷,逝修突然拍了下桌子,他们这话就被打断了。 江沐在将视线转向逝修之前还看了他一眼,惟公卿也不知那眼神代表什么意思,总之堵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算是出不去了。 “行了,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他们的线索只有这么多,全部贡献出来也不够分析出个大概,要想知道什么,只能日后再查。逝修看向江沐,直言道,“不管怎么说,他,你是肯定带不走了。” 逝修没有特意指出,但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惟公卿。 江沐目光一敛,压力更甚。 逝修知道他不高兴,可那又能怎样? 他问江沐,“怎么你不想知道真相了?不想保护你的大洹子民了?还是说你觉得你有本事把他看住了?”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江沐带不走惟公卿,别人同样也不行。 “他在老子身上穿了那么多个窟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你不管你的大洹,老子也得跟他把帐算清楚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目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江沐反驳之前,重华轻声说道,他的伤势依旧不容乐观,这让他那冷冷清清的声音显得有些黯哑,带着质感,“他,是冲着他来的。” 到目前为止,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闻彻要的是惟公卿。 就算闻彻不再偷袭,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也没办法看住惟公卿,一旦他找上门来,只有被再次抢走的份儿。 当着他们三个的面儿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单独一人。 更重要的是,只要带着惟公卿,那闻彻迟早会出现。 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要么退出,要么合作。 因为三个人都牵扯进来了,谁想单独带走惟公卿都不可能。 他是核心。 重华一说完,气氛突然一变。 屋内陷入寂静,就连以公卿都将头转向一边。 那晚的事情,他们没有再提起,可这件事情已经和身体中最敏-感的神经搭上,稍一碰触,就立即能引起强烈的反应。 无法忽视。 ‘他叫闻彻。’ 沉默之中,惟公卿突然开口,他发不出声音,可在他张嘴的一刹,那三个男人也默契的看了过来…… ‘重华说的,他的目的,是我。’ 惟公卿神态如,气色也很不错,似乎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那件事情,如今提起,他那淡然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僵硬…… 闻彻给他带来的恐惧,是无法形容的。 根深蒂固,与血肉融合。 108 达成共识 惟公卿把那天的事情复核了一遍,除了他强迫他时的细节,能想到的他全说了。 他在害怕,大脑甚至拒绝回忆,这不算长的一段话惟公卿做了很多次深呼吸,虽然他神态依旧,但眼神明显有些木然,捏着袖口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说完之后,他如释重负的出了口长气。 惟公卿沉浸在闻彻可怕的记忆中,这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氛围,愈发压抑。 最后,是重华打破了寂静。 “是他找上我的,既然被卷了进来,这事儿自然不能就这么了了。” 逝修正看着惟公卿,听重华这么一说,立即把视线收了回来,他不屑的冷哼,这傲慢的声音打破了之前的尴尬。 重华继续,“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绕弯子,我们能坐在这里,心里也差不多都有数了。” 重华看向八方不动的江沐,他知道那男人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王爷你也不用不高兴,这人,你心知肚明是带不走了,你参与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想从里面占到点什么,王爷你多想了。” 重华素来少言寡语,可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犀利尖锐,一针见血。 重华是在提醒江沐,他不是在和他商量或是恳求他,江沐也不用趁这个机会,拿和惟公卿的关系说事儿,把他占为己有。 管他是不是什么王妃,他江沐可以拒绝,但惟公卿必须留下。 重华静静的回视着江沐带着压力的眸子,他王爷的威严到他这儿没用。 这话逝修听着同样不顺耳,“也不用你跟着掺和,你也滚吧。” 虽然心里明镜的,这事儿他们三个人都跑不了,为今之计只有合作,可是一想到他要和重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逝修就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自在的。 他是邪灵兽,他不生虱子,可身上现在像是被无数个虱子一起在里面闹腾一样。 烦躁的很。 对逝修,重华一向采取无视的态度。 沉吟良久,江沐最后还是点了头。 正如重华所言,他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心里也都有了个大概。 他是大洹的王爷,他有义务彻查此事,为皇上分忧解难,让大洹恢复往日宁静。 同时,那惟公卿是他江沐的人。 他怎么对待都行,还轮不着别人帮他教训。 至于那两个人,暂且等把闻彻的事情处理好再说,国难当头,他也需要他们的力量。 这三人很快达成了共识,这比想象的要快很多。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他们是合作而非盟友,为不同的理由达成统一目的,所以他们是各做各的,只要能把闻彻除掉,这过程他们随意发挥。 也不用沟通和商量,至于拿到的情报,是否分享自己也会掂量之后再决定。 那三人连表面功夫都没做,他们的关系依旧紧绷,重华和逝修也没因为这个合作有任何改变,那波涛汹涌的大堂让惟公卿心中的恐惧渐渐淡去了些。 他们没有提那件事情,也没有再因为那事露出沉重的表情,对他来说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纠缠,在江沐找上来的一刻他甚至是万念俱灰了,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在江沐那里,也许死是个解脱,可面对闻彻,惟公卿只想彻底的摆脱他,那家伙比梦魇还可怕,他总觉得,不把他解决了,就算他到了阴曹地府闻彻也会追上来。 有些可笑,那闻彻竟然给了他强烈的求生意念。 惟公卿一向坚强,也不是自暴自弃放任自流的人,与其等着被闻彻找上门来,他不如跟着他们,竭尽全力的为自己争取。 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不想永远处在被动的位置,没试过,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奇迹。 惟公卿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颤动,他用力的握住,接下来,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正视闻彻,不再害怕。 他一定不要让闻彻再影响到他。 …… “老子说过,老子的地方不欢迎你,你赶紧给老子回去浇水施肥,不要再踏进我府里一步!” 逝修这平地一声吼,把画面拉到了几天之前。 江沐手头的事情还没解决完,他和重华也在养伤,在此之前暂时按兵不动。 那天他们达成了共识,有些事情不需要摊开来说,彼此心里都有数,可是第二天,让逝修不解的一幕发生了。 重华一大清早跑到他府上来了。 他察觉到了仙族那恶心的气息,逝修连觉都不睡就蹦了起来,跟着那气息,他最后在饭厅找到了重华。 那家伙穿着碍眼的皮草,端坐在桌前,正慢悠悠的擦着筷子。 以往这动作优雅随意,可重华身受重伤,那认真的模样就多了分稚气,就像懂事听话的小孩,在乖乖的做着某件事情。 见逝修来了,他还看了过来,那清澈的眼神只让逝修恨不得把桌子砸了。 可他还没付诸行动,惟公卿一边擦着手一边从门外进来了,他后面跟着的是梅管家及铜锁,那二人手上各自捧着个食盘,看到逝修惟公卿还愣了下,他问了一句让逝修更加恼火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他的府邸,他不在这儿在哪儿?! 最不该出现的人是那边坐着的那个好不好?! 逝修刷的就瞪了过去,又刷的瞪了回来。 惟公卿被他瞪的又是一愣,这些天他都没看到逝修,他突然出现自然吓他一跳,他这么问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他知道逝修不爽的原因,在他真的把桌子掀了之前,他主动解释,‘重府的厨娘在那场骚乱中死了,重华招不到人,他的伤又没好,就暂时先在这里吃饭。’ 到最后惟公卿还是知道了那晚发生的事情,是从他们三人口中得知。 同样,隐去和他们有关的细节,他们只是告诉他,闻彻控制了整个城的人,还有就是和邪灵珠相关的事情。 他们说的笼统,惟公卿就沉默的听着,他们没说的,他已经猜到了。 闻彻说过要杀掉所有碰过他的人,那天晚上他也正是抱着弄死重华的目的,所以那一晚,他们战的辛苦。 没有他们,他也不能那么快逃离闻彻。 因为他们摆脱了被邪灵珠控制的人,找到了他们,所以闻彻才不得不离开。 闻彻很强,深不可测的强,但听他的口气他还没恢复原本的力量,所以对这三人他还是有所忌惮。 这次他能这么从容,让他们措手不及是一方面,另外就是,闻彻了解他们的优劣势,知己知彼,闻彻这仗打的才顺风顺水。 惟公卿的解释让逝修更加恼火,他有没有地方吃饭关他屁事?!再说谁家植物需要吃饭?! 给他浇点水再不济上点天然肥不就得了。 重华和他一样,根本不需要人间的食物,吃不吃都一样,只是尝个感觉罢了。 可是…… ‘你要不一起吃点?我做了很多。’ 惟公卿觉得,他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可是逝修听了,青筋都爆了起来,他恶狠狠的看了他半晌,把门一摔就走了。 惟公卿看着他愤恨离去的背影,他真不知道逝修在气些什么。 重华就在对面,而且以后他们见面也是必不可免的,毕竟他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再说,重华早日康复,对他们来说也都是有利无害的。 谁知道闻彻什么时候会再来。 所以那天之后,重华一日三餐,和梅管家一样,准点来报到。 到点就来,吃完就走。 比起他们,惟公卿的伤并不严重,做个饭什么的不是问题,可每当他挥舞锅铲的时候他都在纳闷,为什么这逝府招个厨娘就这么费劲?当初害怕那个诅咒有情可原,可是现在全宽阳都知道那个咒已经破了,为什么还招不到呢…… 重府的都死了他们这边还没个影儿,怎么难道他注定一辈子都是要下厨的命么? 然后他想起了货栈的灶房,虽然那边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总比他亲自动手要好很多,惟公卿让辛掌柜安排一个人过来,那边都已经说好了,可第二天人又不来了,再让辛掌柜找就是一脸为难了。 他叹息,他只过了那么几天消停日子,只被人伺候了几天就又要伺候这些大爷,还包括一个蹭饭的梅管家。 其实这逝府的魔咒不是新主人一个月就会死,而是这灶房永远招不到人才对。 【小剧场】 小侯爷:逝修你敢不敢再恶心一点,还什么天然肥,你直接说给重华上粪不就得了! 重华:不容易,还知道什么是屎,不过畜-生,你会拉屎么? 小侯爷:好吧你们赢了,是不是不是人的说话都要这么直白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要不要那么自然的谈论这东西!那玩意和喝茶吃面嚼糖人不是一个性质的亲! 109 饭前战役 每天一打开饭厅的门,重华准保坐在里面,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准时。 没有什么能比每天不止一次在自己家里,在自己的饭桌上,看到重华更让逝修来的不爽了。 午饭还没开始,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重华刚把梨擦干净,逝修就绷着一张臭脸进来了。 重华连看都没看他,拿着那流明瓦亮的梨上去就是一口。 咔吧一声脆响,梨子就多了个豁口。 这梨香甜可口,饱-满多汁,重华觉得味道不错,很快又咬下一块。 重华吃相优雅,那果汁没有溅出一滴,就连嘴角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嘴唇湿润无比。 逝修冷冰冰的看着自家梨子消失在重华口中,待他吃了大半个后,逝修突然哼了一声,他冷笑着坐到重华对面,阴阳怪气的说,“你吃梨的时候,就不会想到什么?” 重华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逝修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单手往上一搭,侧身笑道,“有没有睹物思人的感觉?或者,像是在蚕食你们的骨肉?再或者你们用这种方式正在结-合,以此在寄托哀思,聊表你对梨树精的思念之情。” 重华看着他,又咬了一口梨,不过这次速度明显放慢。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作为一棵草,在你吃瓜果蔬菜的时候,有没有同类相残的感觉?”逝修很少能把成语抓的这么准确,他一脸关切的问,可笑容里却全是讽刺,“啊抱歉,我说错了,你不是草,你是藤,可比草高级的多。” 重华将最后一口梨也吃掉,然后将那整整齐齐的果核放在桌上,他看着那垂直站立的白色果核,淡淡道,“我迟早会把你装进我的衣柜,我有各种颜色的皮草,唯独缺一件黑色的。” 重华说完,平静的看了过来,那眼神大有我很期待那一刻以及我会好好疼爱作为衣服的你的意思。 “噗嗤——” 他们听的正热闹,因为重华这话,梅管家终于破功笑了出来,惟公卿面无表情的斜了他一眼,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他们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其实他挺喜欢听重华和逝修斗嘴的,以往觉得会打起来,可听多了就像是相声一样,饭前娱乐,保证胃口大开。 如果梅管家不笑他们还能多听一会儿。 梅管家进门之前已经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可还免不了被逝修一顿恶狠狠的瞪视,一个没忍住,就导致梅管家今天这饭吃的一点都不开心。 饭菜很快上桌,劳苦功高的梅管家也从逝修那里申请到特权,可以同桌吃饭。 惟公卿看着恶狠狠把碗接过去,又恶狠狠扒着饭的逝修,逝修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他一个劲儿的瞪着重华,可后者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专心致志的擦着筷子。 其实他要不要提醒逝修一下,想赶重华走很简单,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他对着桌子打几个喷嚏,或者干脆把盘子舔一遍,然后问重华你还吃么?这样的方法才更奏效一些。 或者,逝修本来就挺粗俗的,他可以放一个屁。 然后这个屋子就都是他的了。 不过惟公卿不会说的,现在这个用餐氛围很不错,至少在他那里是。 逝修一直是避而不见,若不是重华突然来逝府蹭饭,他根本看不到逝修的影子。 逝修不是在闹别扭,他是不想见他。 他没理由,也没有找他的意义。 他说放弃就真的放弃了。 他们的关系,到那天为止。 不是冲动,是逝修的决心。 惟公卿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逝修是为了自己才要和闻彻算账。 闻彻羞辱了逝修,那家伙睚眦必报,他只是要讨回来而已。 重华的存在,也未必都是坏事,至少他免去了他和逝修再见面时的尴尬。 那个过程算是跳过去了。 收回视线,惟公卿开始专注的吃饭,那边已经没什么乐子可捡了。 不过,他和逝修这算是和平分手么…… 惟公卿不贪心,也从不寄予太多不可能的希望,可是想起和逝修的过往,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 覆水难收,翻过去的页就再也翻不过来了,他笑看每一件事情,没有什么能对他造成影响。 在他转过头的时候,逝修看了他眼,不过很快他就将视线移开,继续用力扒着他的饭。 …… 宽阳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江沐确定再无疏漏,接下来就要为以后安排。 他没时间进宫面圣,便修书一封,将一切巨细靡遗的写了下来,包括他的打算以及提醒皇上要注意的事宜。 吹干墨迹,确定这书信没有遗漏,他便唤来秦云杉,让人秘密将其送至皇宫。 秦云杉得了令,刚要离开,就又被江沐喊住了。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最近一直忙着处理这些事情,可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王爷……” 惟公卿蒸了一条鱼。 剁椒蒸鱼。 鱼上屉已经有一会儿了,整个灶房都弥漫着鱼肉的香味儿,惟公卿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就要取下来了。 这灶台和现代不同,没有关火的设备,下面的炉子还烧着,他不可能为了这道菜把火弄灭,不过古人的智慧永远是无穷尽的,灶台边放着个铁片子,就是炉盖,往灶台上一压,专门隔火用的。 这东西现代也有,不过已经算是古董级的了,只有在北方的一些还在烧炕的地方能见到,但和他现在使用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这个直接带着把手的,还有专门撑锅的地方,他蒸鱼用的是大锅,底儿是圆的,用这东西刚好能支撑住。 惟公卿把炉盖塞了进去,锅稳稳的立在那里,这鱼还得虚蒸一会儿,趁这功夫他去准备其他东西。 “好味道。” 这刀刚拿起来,就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他这一回头吓了一跳,灶房门口站着的可能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江沐,可如今,那个不可能正站在门外。 “这手艺,不输王府。” 他对江沐仍有忌惮,不过在闻彻的事情解决前,江沐暂时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们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僵持的关系,既然江沐主动找他,惟公卿自然就坡下驴。 这有关系能缓和最好。 在闻彻给他们的这段时间时在,若是能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圆满处理,那结局对他来说就未必堪忧了。 所以他冲着江沐自然笑道,‘王爷谬赞。’ 江沐也回了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嗅着这味道走了进来。 他一踏过门槛,惟公卿条件反射的向他脚下看去,上次对重华也是,没办法,梅管家和逝修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江沐走到屉旁,看着那还在冒起的盖子问,“在做什么?这么香。” “鱼。”回答之余,惟公卿笑着看成站在屉前的王爷,在江沐面前,不管心里怎么想,他永远都是轻松自然又带着恭敬的态度,他越拘谨,对自己越没好处。惟公卿的尺度把握的很好,既不会惹恼江沐,又能和他自然相处,就像现在,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王爷怎么跑到这脏兮兮的灶房来了。’ 视线从屉转向惟公卿,江沐也换以微笑,“本王闻香而来,待回神之后,已经站在这灶房前,顾不得礼节规矩,就想着讨一碗美食,解解馋。” 江沐这半开玩笑的语气逗笑了惟公卿,在他们闹翻之前,这样的对话常有发生,江沐严肃,但不古板,偶尔也会开两句玩笑,逗逗乐子,惟公卿已是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王爷这是寻香百里而至,误入灶房不知,王爷这么一说,我这鱼快与佛跳墙齐名了,惟九真是愧不敢当。’ 这两句话,江沐斟酌了番才道,“好句子,小侯爷文采斐然。” 惟公卿惭愧道,‘前两句是照搬别人的,至于后面的……打油诗都算不得。’ 为了合辙押韵,他硬往上套的。 他的诚实引来江沐笑声,空气中鱼香缭绕,引得人垂涎欲滴,江沐陶醉般轻轻一嗅,“那佛跳墙又为何物?” “一道菜。”江沐贵为王爷,这天下美食他自然尝遍,他既然这么问,就证明这佛跳墙,大洹不曾有过。 “你会做么?” 惟公卿点头。 “那你做给本王吃,可好?” 【解释下吃饭问题,在王府等地才会使用用膳,或者午膳早膳什么的,他们在外面不讲究,就是吃饭,早晚饭,小侯爷家里经久不衰的战役。】 110 很接地气 江沐这话问的不对。 惟公卿再一抬眼,他连表情都变了。 笑容敛去,却非肃然。 那专注的眼神让人下意识的躲闪。 江沐只有在真正动情时才会这么看他,平时那眼睛里总是带着揶揄,特别是和他一起研究那些春宫图并在他身上实践的时候。 惟公卿不清楚江沐此刻的想法,他也不想知道,手里还握着刀,他干脆继续去切他的菜。 江沐也没拦着他,就站在他背后看着他麻利的刀工。 他不知道,惟家的小侯爷,刀法也是这样了得。 不是杀人的刀,而是这砧板上的功夫。 惟公卿正把葱姜切成细丝,长短粗细完全一致,相当的漂亮。 江沐看了片刻,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不是用力的拥抱,只是把手搭在他腰侧。 “这么久没见本王,你就不想本王么?” 这一句似乎带着哀怨的话让惟公卿差点把手指头剁下来,那菜刀跟着一抖,他连忙把头低下,继续和他的葱姜奋斗。 刀下的依旧很快,只是那大小再也不好掌握。 “本王可是很想你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江沐今儿是打定主意让他不好过了,惟公卿用力的握着刀,他暗暗的做着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你给本王留下的书,本王已经看完了,只可惜,没人陪着本王练习了,夜深人静时,本王偶尔会自我操练。” 江沐你赢了。 葱姜的气味素来只让人掉眼泪,可这会儿惟公卿愣是切的满脸通红。 就算他脸皮再厚,一想到没有人的时候,他背后那个威风凛凛的王爷自我操练,他就有爆血管的感觉。 因为只有他知道江沐在练些什么。 他不单单只是用手做,他还很喜欢摸其他地方,比如胸口。 不知道是小侯爷这身子天赋异禀还是怎样,惟公卿觉得这M感度都快超过女人了。 重华化作蛇腾的时候,他的精神和身体就是分离的,他惊恐万分,可是那儿还是能被蹭出感觉。 “本王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是你带着本王入了此道,可你却把本王一个人丢下了,你让本王如何是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是下一句,江沐就把他的想象变成了现实。 “你可是本王第一个宠幸的人。” 这一刀,准确无误的对准了手指头,力道不减,狠狠的切了下去。 在他变成残疾之前,江沐把他的手拽开了。 惟公卿觉得他们这个姿势很狗血,江沐握着他握着刀的手腕,那模样像是要阻止他自杀,他就差声嘶力竭的喊两声让我死了。 可江沐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对劲,就着这个姿势,他把他转了过来。 感觉到那男人的眼神,惟公卿立即把脑袋低了下去,他突然有种没办法直视他的感觉了。 “本王还不习惯他人,只认得你,你说,本王这些日子,是怎样熬过的。” 江沐这带着哀怨的抱怨是怎么回事儿? 惟公卿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江沐堂而皇之的承认了他是处男,他没经验,他没碰过任何人,惟公卿是他的第一个,他教他怎么做,他还带着他看春宫图,也让他尝到了甜头并有上瘾的趋势,可就在这时,惟公卿跑了。 戏剧性的转变。 惟公卿从一个被他迫害到走投无路的受害者反转成了 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负心汉。 这算什么?! 还有,江沐你真是处男么…… 那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个王爷每天都打着手枪度日么? 惟公卿不敢想象。 因为各种脑补,惟公卿的脸越来越红。 过了好半天,他才憋足勇气,惟公卿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江沐用这种诡异的形式友好相片并谈论起这个话题…… ‘那个……我问了你别生气啊……’江沐承认是一回事,他问出来又是一回事,如果他面前是逝修的话,这问题一问完恐怕那家伙已经炸毛了。不过江沐比他沉稳,也更有城府,他一般不会立即发威,他一定会等到他全部坦白后再慢慢的研究怎么收拾他,所以他得先问清楚了。 江沐点头,“不生气。” ‘咳……你保证。’惟公卿也不想这么墨迹,伴君如伴虎,他没见过皇上,但江沐已经超过了他印象中的帝王,他比虎可可怕不止千百倍。 “本王保证,不生气。” ‘好吧……’既然江沐这么说了,他也忍不住了,惟公卿就把那句埋藏他心底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真的……只有我一个?’ 他不知道怎么问才对,虽然江沐答应他了,他也得顾及他的自尊心。 “你觉得,本王是信口雌黄之人?” 惟公卿连连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你可是王爷啊……’ 皇上不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什么的么,身为王爷,就算没有美人成堆,但至少也该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或者单纯的暖床侍妾。 简直不可置信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王爷又如何?” 这个问题让惟公卿乱七八糟的心情缓和了点,江沐人狠了点,但他绝对是个好王爷。 心系黎明百姓,为国为民,他也是皇上最信赖的人,他忙着为他分忧解难,江沐连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对江沐的认识,今儿突然有所改变。 对他来说,江沐心狠手辣,残酷冷血,但从另一个角度,江沐无非是在作一个男人,做他王爷应该做的事情。 连自己的内院都治理不好,他还有何威信于人。 他会变成笑柄。 他给过江沐机会,江沐也给过他,如果他能本本分分,江沐会既往不咎,至少他不会突然翻脸,可惜,他不是小侯爷,他给他的机会惟公卿并不知情。 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步。 就技巧方面来说,江沐的话完全毋庸置疑。 他是真是什么都不会。 江沐的有只有男人的本能。 回想起他想T情却和N待没什么区别的事情,惟公卿真感觉自己挺不容易的。 他竟然能安稳的活到现在。 惟公卿的思绪到此为止,江沐从来都是高深莫测的,他也从不向他吐露任何想法,可能是灶房这地儿太接地气,江沐的态度又突然转变,惟公卿心中那八卦细胞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又问了个问题,‘你,难道都不想么?’ 叫个正常男人就有生理需要,更何况是江沐。 他正直壮年不用说,那家伙的家什相当了得,惟公卿觉得那应该是走路裤子磨的离开都会有反应的主儿。 还有江沐那傲人的持久…… 有这样的身体,他怎么能不想F泄。 惟公卿还是不敢想象江沐自己打手枪的样儿。 太惊悚了。 “想啊。”江沐大方承认,“所以,本王这不就来找你了。” 这个话题的转变让惟公卿措手不及,江沐拿掉他手里的刀,免得他震惊过度一松手再伤了彼此,那刀咣当一声落回砧板,江沐顺势把人捞进怀里,不轻不重的抱住了。 “本王真的很想,不仅我想……” 惟公卿的反应跟不上了。 他木讷的跟着点头,看向俩人贴着的地方。 江沐下方。 第一一一章 走到一块 在拥抱的姿势下低头,俩人的距离就又近了几分。 江沐稍微往前一凑,嘴正好停在他耳朵的位置。 他们像是头颈相交的恋人,正在柔声细语的讲着情话。 看着前方,江沐轻声道:“那火山石,本王还给你留着呢。” 男人的气息吹起耳畔的绒毛,又痒又燥,可他的话却是带着冰封千里的威力,让惟公卿顿时犹如雷劈,霎时间又变成两个世界。 从天堂跌入地狱不过如此。 惟公卿下意识的后退,原本轻松搭在他后腰的手突然一紧,他没与江沐拉开一点距离,反倒紧紧的贴到了他的身上。 江沐看着那突然一脸警惕的人,他不止一次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小侯爷,他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恐惧,除了在货栈重逢那时。 他要在苏语蓉面前让他口伺时,他给他放火山石,要给他入龙珠时…… 包括现在,也同样如此。 江沐敢打赌,惟公卿这会儿想的不是求饶或害怕,而是怎么才能脱身。 他的冷静与理智都超于常人,绝对不像这个年龄,这个深居简出的人会有的。 ‘王爷……’ “你才入了三日,还有两个阶段的火山石,本王这次特意给你带来了。” 江沐是认真的,他一向言出必行。 他就觉得江沐今儿的态度奇怪,他不是为了闻彻而暂且放下他们之间的恩怨,这只是他另一番戏弄罢了…… 江沐有永远都是游戏的掌权者。 江沐就喜欢看他被他耍的团团转的样子。 是他掉以轻心了。 ‘王爷,我……’ 惟公卿连忙为自己开脱,可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江沐打断了…… “小侯爷好大本事。” 惟公卿这嘴直接闭上了。 “才离开本王这么几日,就能勾搭上这么多男人,小侯爷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托起惟公卿的下巴,江沐看着他脖子上那条细长的疤痕,这伤口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在秦云杉宣布他哑了之后,惟公卿又能发出声音了。 江沐不清楚重华的真正底细,他只是知道他并非凡人,他身上有仙灵之气。 大洹皇族懂得使用驱灵之力,他们能够分辨灵力的不同,江沐就是以此来判断的。 重华的仙灵,以及逝修的邪灵。 惟公卿这嗓子突然好转的原因,和重华有必然的联系。 “本王真当你是什么三贞九烈,原来惟家就养出了这么个‘小侯爷’,随便一个男人就能把你睡了,你这小侯爷还真不值钱。” 这话里行间与江沐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在大洹,男风是耻辱,可惟公卿却不以为意,或者说是乐此不疲。 “是食髓知味了?还是本王一直眼拙?小侯爷对此早就是驾轻就熟了。”江沐突然扬了下头,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是本王小瞧才是,小侯爷一身傲人本事,连本王都着了你的道。” 江沐指的是,惟公卿给他春宫图的事情。 惟公卿的用意不言而喻。 这话茬才落,江沐突然扼住了他的脖子,那脸啪嗒一下就撂了下来。 江沐的语气仍旧是风轻云淡的,可是从嘲讽转为透着丝丝凉意…… “你以为,你找上他们,本王就真的拿你没辙?” 江沐轻声问着,那表情也是冷冷清清,但五指却在狠狠用力。 惟公卿一下子就张开了嘴,眼珠凸着,连舌头都伸出一些。 江沐这力道是准备直接把他掐死。 “看在你对大洹有用,本王暂且不与你计较,摆好你自己的位置,说不定你做的好了,本王念在你有功的份儿上,放你一马。惟公卿,你好好掂量掂量。” 江沐把人狠狠一掼,也不管他撞到哪里,拂下衣袖便阔步离开。 惟公卿扶着灶台,一边咳嗽一边喘着气儿,他现在嘴唇冰凉,江沐真差点就拗断他的脖子。 江沐对他,只剩厌恶。 他连话都不想听他说。 他走时那神情,仿佛碰他都是件十分恶心的事情。 他在江沐眼里又有了重新定位。 江沐让他摆好自己的位置。 他的位置是什么? 这气儿算是喘不顺当了,惟公卿干脆坐在地上,他靠着冰冷灶台,前方的灶还烧着火,这一冷一热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他的位置是什么。 一直都知道。 …… 今儿这菜上的晚了些。 等惟公卿带着梅管家来到饭厅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让他意外的是江沐竟然也在其中。 他以为江沐找过他后就会直接离开。 惟公卿只是一怔,就很快恢复,‘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等着惟公卿替他摆好碗筷,江沐笑道,“听闻逝府有个手艺相当了得的厨子,本王这是慕名而来。” 惟公卿忍俊不禁,谁都知道这逝府招不到厨子,一直是他亲力亲为,‘王爷莫要取笑我了。’ 江沐但笑不语,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这鱼正是刚才他去灶房惟公卿蒸的那条,虽然差不多凉透了,但滋味依旧了得,江沐点头,不吝赞扬。 惟公卿道,‘王爷喜欢,就多吃一些。’ 逝修看了眼那正融洽交谈的二人,很快又低下头去吃他的饭,倒是那重华,视线一直在惟公卿脖子上徘徊。 自此,逝府的食客又多了一位。 江沐的出现让重华和逝修的战役暂时熄火,相声听不到了,这饭桌上只剩安静,不过好在氛围融洽,除了很少有人说话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这蹭饭的日子没过多久。 重华的伤势恢复到了一定程度,他得回一趟玲珑园。 凡间的水土不适合他,若不是力量尚弱,没办法回去,重华早就离开了。 重华要走,逝修也是。 当初重华将他打伤,他需要找到寒铁炉助他恢复,同时还要找到遗失的兵刃。 这寒铁炉到手了,兵刃到现在还下落不明,逝修的时间不多,他还要去查一些事情。 他们的离开在江沐的意料之外,因为在他处理宽阳的事情时,就让秦云髟安排,他也和皇上打了招呼,江沐要去趟南边。 闻彻轻易能封掉他的力量,这件事情相当蹊跷,他得弄清原由。 皇族的力量一直是禁区,寻常人不可能知道,就连本族子嗣也未必全部传承,江沐只懂使用,也知道这力量传至何处,余下的就不知晓了。 皇上掌握全部,不过他想知道的东西皇上未必清楚,所以江沐打算去南边找他的一位皇叔。 皇帝即位,不管排名先后,都尊为首位,他的兄弟也一律统称皇叔,江沐要找的这位其实是他的大伯。 此人生性散漫,过不得宫里的严谨生活,所以先皇一登基就要求削去爵位,得到允可后乐呵呵的去过他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江沐找他,是有原因的。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实质上,该坐在龙椅的人,是他。 他将皇位让了出来。 江沐未曾见过此人,但听父皇念叨过无数次,兄弟之中,唯有他最为了得。 他知道的,也比别人要多。 江沐知道他身在何处,他要去见他。 可是,如此一来,三个人都要走…… 这主是事前没有沟通的坏处。 他们都走了,就剩一个惟公卿。 闻彻不知何时会再度出现,他们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宽阳。 他要怎么安排? 江沐一说完他也要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惟公卿身上…… 六只眼睛,把他看的一愣。 第一一二章 全部离开 重华去的地儿惟公卿去不得,逝修带着他又不方便,留在宽阳不安全,他只能跟着江沐。 除此之外也没更好的选择,那二人也没有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惟公卿跟着江沐去南方。 逝修当晚就走了,他没和惟公卿打招呼,倒是去找了江沐,让他把人看好了。 重华是第二天用完早饭走的。 放下碗筷,他仔细的擦了擦自己并没有弄脏的嘴角,然后才对惟公卿说,“我今儿走。” 逝府最近一直挺闹腾,他们突然都走了惟公卿反倒不习惯,一听重华这么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留不了几天,怔然之后惟公卿就笑着嘱咐了句,“路上小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再有几次,就能彻底治愈了。 不过摊牌之后,他和惟公卿就已经成了点头之交。 重华嗯了一声,从桌上顺了个梨,一边擦着一边往外走。 他觉得,逝府的梨特别的甜。 …… 偌大的府宅只剩他和几个下人,惟公卿还没等适应这突然安静的生活,秦云杉就来了。 他那一声王妃让惟公卿难免感叹命运无常,绕了一圈他还是回来了,可是他躲不了,他表示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就和他离开。 惟公卿的东西不多,只带着几件衣服,另外就是小黑。 听闻他要离开,逝府的下人全都来了,那依依惜别的场面让惟公卿小感动了把,也只有这些人,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这其中以梅管家最为伤心。 他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只是那紧抿的嘴唇以及微红的眼圈出卖了他的心事。 在秦云杉把惟公卿扶上马车之前,梅管家声音僵硬的说了句,“早去早回。” 惟公卿笑着点头,这逝府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不管身在何处,他也有了个盼望着想要回去的地方。 有时候,得到就是这么简单,在不知不觉中他过去连期望都不敢的东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拥有了。 惟公卿上了马车,马车开动的一刹,他掀起窗帘,看到那些带着忧愁的脸,还有正擦拭眼泪的铜锁,他笑着重新坐好。 这种感觉还不赖。 惟公卿的马车走了,铜锁还在啜泣,梅管家的眉头最后还是皱了起来。 主子走了,他的膳食成了问题。 他已经习惯了他做的味道,再好的酒楼他也入不了口了。 嘴巴已经养刁了,这下该怎么办…… 梅管家对惟公卿的离去表示很苦恼。 这一刻,他充分的证明了他的名字没有白取。 …… 他和江沐又回到了原来的相处模式,像中间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还是同样的马车,同样的画面,那男人在桌前看书,他在相对的角落,扮演着空气一样的角色。 马车出了宽阳,一路向南,其实去南方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再也不怕挨冻了。 当晚,他们投宿在一个小村落,这地方相当朴素,一马平川的小平房,一眼看去,除了颜色不同的屋顶外,连个高一点的建筑都没遇到。 江沐随便找了个人家,说是带着弟弟走亲戚,途经此处想借个地儿休息。 这里不比宽阳,每个人都见钱眼开,村民朴实淳厚,那当家的老头一听这话,连忙热络的招待他进门。 马车内的惟公卿看着江沐的笑脸,这一刻的江沐,看不出一点王爷架子,像礼貌的旅人,也像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 他刚才说话时往马车这投来的目光,那溺爱的感觉让惟公卿难免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老头子在前面引路,待他转身之后,江沐脸上的笑容立即淡去,他看着那老头子弯曲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这才迈动脚步跟着他走了进去。 王爷选择此处,秦云杉就将惟公卿扶了下来,然后去安顿马车。 惟公卿走到江沐之前站的位置,学他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可他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江沐那眼神,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内,茶梗泡出的茶苦涩无味,可江沐一样捧着那破旧的茶碗一口一口的喝着,惟公卿在一旁陪坐,老头子则盘腿在炕上,抽着长长的烟袋。 茶香和烟味儿混杂在一起,乡土气息十足。 这民房一共两间屋子,大门对着灶台,是灶房也是取暖的工具,老太婆正在收拾另外一间,隔着这个不大的灶台,隔壁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江沐喝着茶,和那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房子这么大,只有你和大娘两人么?” 那老头砸吧着烟嘴,拧着眉毛叹了口气,“那屋是我儿子的,前些天不知道抽什么疯,媳妇孩子也不顾了,非要到外面去上工,我们两口子也拦不住,媳妇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那混小子,生他也不知干什么!” 老头说这话时一脸愁容,抽烟的速度也不由变快,江沐了然点头,转而又喝了口茶。 “看这样子,有这想法的,不止我这兄弟一人。” 老头一听,那眉毛拧的更厉害了,就连脸上的褶子似乎都纠结到一起了,“可不是,这也不知是挂了什么邪风,村里的年轻人都跑了,就剩我们这一把把老骨头,劈柴挑水都得自己来,要干点啥力气活也没个指望的。” 老头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堆,江沐在余下的时候只做听众,惟公卿看着他那高深莫测的样儿,心想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家里许久没来过客人,又是几个年轻人,老两口由衷的高兴,晚上还特意杀了只鸡。 老太婆在拔鸡毛,在屋里就能听到大锅烧水的声音,老头还盘着腿,现在已经看不到说到自家儿子的忧愁了。 “我家那婆娘还有点手艺,少年郎待会儿陪我喝两杯,儿子不在这酒喝着也不尽兴。” 惟公卿一直安静的做着陪衬,走路和在府中不同,乏的快饿的也快,他肚子早就咕噜咕噜的叫了,现在再听到那水声,就像追魂曲一样让他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江沐看了眼两眼冒光的惟公卿,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向一脸红光的老头,“村里的青壮年都不在,大娘辛苦了这些时日,今儿这晚饭,就让我们当小辈的做,也好让大娘歇歇。” 惟公卿的注意力都在伙食上,不过耳朵倒是始终竖着,听到江沐这话他立即看了过来,怎么他江王爷要亲自下厨?这可是破开荒的头一遭。 可惜他看了半天江沐连斜都没斜他一眼。 江沐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笑着对老头说,“我们这手艺虽不敌大娘,就当是换换口味,让二老尝尝鲜儿。” 江沐的体贴懂事让老头儿相当感动,他连连点头,连推脱都忘了。 得到了允可,惟公卿就听到了自上车以来,江沐唯一对他说的一句话…… “你去做。” 他就说,江沐不会干这种事情吧…… …… 惟公卿卷着袖子推开了门,老太婆刚把鸡收拾好,满屋子都是难闻的鸡毛味儿,见惟公卿出来,老太婆连忙摆手,“这里脏,快进屋去。” 惟公卿温和的笑着,‘您去歇,今儿这饭我来做。’ 老太婆听不懂他说的话,倒是看到他卷着的袖子,一般哑人耳多聋,她一边感叹这少年郎模样这么俊俏偏偏是个哑巴,一边连比划再说,她用力的摆着手,摇着头,“这是粗活,你们少年郎干不来的。” 惟公卿不再多言,笑着拿过那只处理好的鸡,麻溜的剥开胸膛,掏出内脏。 惟公卿这利落的手法让老太婆瞪大了眼睛,那嘴巴都跟着张开了。 她还没见过有几个男人能做饭,她伺候了她家老头子一辈子,那老东西连水都没烧过。 老太婆看着惟公卿那麻利的动作,越瞅越觉得喜欢,她要是有姑娘,准保送给他当婆娘。 惟公卿没留意背后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只是纳闷江沐为什么让他来干这活儿…… 难道说新一轮的打击报复又开始了? 可是又不太像。 最后惟公卿把理由归结为…… 江沐其实是怕人下毒。 虽然牵强了点,但也只能这么想了。 第一一三章 夜宿民宅 江沐话不多,倒是把老头哄的很愉快,惟公卿几次抬眼,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平易近人的家伙会是他认识的江王爷。 家里来了两个年轻人,老两口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老头子忙着和江沐喝酒,老太婆就坐在惟公卿身边,菜没吃几口,那眼睛就没离开他的脸。 惟公卿倒是不会觉得不自在,只是他不懂老太婆那美滋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少年郎,你这鸡是怎么做的?我没瞧着有干什么不同,怎么味道差这么多?”老太婆砸吧着嘴里的鸡肉,鸡肉松软,一咬就断。这鸡她是杀给年轻人吃的,他们两口子岁数大了,牙口不好,嚼不动这肉,可同样的做法,惟公卿这肉弄的就是稀烂,筷子轻松就能扎穿了。 老太婆看不懂唇语,又不识字,惟公卿比划了一会儿她依旧是一脸茫然,无奈的笑了下,惟公卿第一次感觉到沟通的吃力。 他摇摇头,算是放弃了。 那老太婆没学会,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她的重点不在这里。 一看到惟公卿比划这女人心里就不自在,白白嫩嫩个少年郎竟然不会说话…… “少年郎,你娶妻了么?” 这问题让惟公卿下意识的看向江沐,本该陪老头闲聊的人也正巧抬起眼睛,对视片刻,惟公卿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碗里,他又一次摇头。 “你生的这样俊俏,又有这么个手艺,哪家姑娘许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就是没有姑娘,我要是有姑娘直接就让她跟你走了,啥啥礼都不要,就图你这人。” 老太婆这是肺腑之言,她就是岁数大了,要是年轻几十岁,她才不管什么礼节道德,夹着包就跟惟公卿跑了。 “你也不用着急,你这模样的想找啥样的找不到,那得排着队的来,你到时候就往门口一坐,挨个让她们往里走,你从头到尾你仔仔细细的挑个一遍,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直接赶走,咱多挑几个,高不高兴都得受着,敢和你闹,就直接不要了,娶进门都不用你摆弄,保准一个个消消停停的,更不用担心什么争风吃醋,那巴望着你都来不及呢,冷落几天全有了,你一个眼神就乖乖的来认错了。” 老太婆这话说的惟公卿直想笑,大妈你这是在娶妻么?这是选秀好吧?还从海选的阶段来的。 还有…… 那狠戾的手段。 惟公卿突然想起个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别看这老太婆身在偏远的村落,捋顺内院可真有一套,惟公卿觉着,要是他真有一天能像她说的这样,倒不如真的把她请去…… 不过…… 脑海里突然蹦出容嬷嬷的脸。 惟公卿差点笑出来。 他是甭指望有个什么三妻四妾了,不过江沐可以考虑下。 虽然现在忙,他迟早是要把他的内院填满的,到时候就让这老太婆去给他管理,小制服一穿,老脸一撂,管保让他的王府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的…… 惟公卿越想那喜感的画面越想笑。 他美滋滋的抿着饭,老太婆以为他是在思春,惟公卿这年纪正是想姑娘的时候,毛毛躁躁的小伙子真招人爱…… 要是不哑该多好啊。 惟公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笑瞄了眼桌上的肉,这会儿吃的已经差不多了,中间的大碗里就剩几根蘑菇,鸡肉差不多快没了,不过还剩个鸡翅膀在那沉浮着,像是淹水之后,勉强伸出的小手…… 惟公卿心说你别着急,我这就来助你解脱,然后就伸筷一夹。 那鸡翅膀准确无误的落入他筷中,再看那碗里已经连肉丝都不见一个,这是最后一块。 可惟公卿刚一夹起,另外一副筷子也伸了过来,他的速度快点,后来的擦着鸡肉边儿僵在大碗上方,筷子头就剩点汤汁。 惟公卿有点不好意思,再一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江沐正看着他…… 笑容直接淡去。 惟公卿默默的把鸡翅膀送进江沐的碗里。 ‘你多吃一些,我饱了。’ 江沐看也没看他,用极其优雅的动作飞快的啃掉了那根鸡翅膀。 惟公卿看了几眼,扒了两口饭进肚,他忙活了一晚上基本没吃什么,还有江沐面前那堆鸡骨头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吃了那么多…… 差不多一只鸡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有那么饿么…… 惟公卿揉揉肚子,给自己盛了点汤,搅合着米饭一起往嘴里倒,桌上还有其他的食物,但是,他也很想吃鸡肉啊…… 他做的那么用心。 惟公卿很想感叹世态炎凉,有地位就是不一样,江沐吃肉他喝汤,这世道,也就这样了…… …… 秦云杉很自觉的自己解决了温饱问题,江沐就带着他一个,所以晚上他也没到任何民家投宿,就在马车上歇了。 小黑害怕江沐,白天在箱里子躲了一天,晚上这好容易出来透透气,尽管很想睡温暖的被窝,但最后还是眼含热泪的跟着倒在了秦云秦怀抱中…… 秦云杉对宠物一向没什么兴趣,可看到小黑那毛茸茸的身体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吃着饼的他就冲着小黑伸了伸手。 小黑犹豫片刻,除了惟公卿之外它不亲近任何凡人,可是一想这里只有它和秦云杉两个,它又没吃没喝没被子盖…… 于是它就一脸哀怨的走了过去…… “吃么?” 他撕下一块饼递到小黑面前。 那饼干巴巴的,瞅着就没什么食欲,小黑很纳闷这东西他怎么能吃的进去。 他很嫌弃,直接把脑袋歪到一边,秦云杉笑了下,把那一小块放到小黑旁边,继续吃着自己的。 看他吃的那么香,小黑最后扛不住诱-惑,动着鼻子嫌弃的嗅了嗅,嗯,没味道,所以说这东西没法吃。 它骄傲的又把头转了过去,可是转念,那大眼珠又转了过来…… 它继续嗅。 秦云杉就看着它嗅来嗅去,等他吃饱了小黑也终于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舔了舔那饼…… 舌头一扫,它皱着它应该是眉头的地方品味了下,没尝出滋味,不过不难吃,于是它就把饼一口咬住了。 小黑细细的咀嚼着,它发现这饼虽然硬,但很有嚼劲,还有股麦香在里面,特别是外面撒的芝麻,那叫一个香浓四溢,咀嚼的速度变快了,这口饼很快咽了进去,然后它冲着秦云杉眨眼睛…… 秦云杉一抖口袋,“吃完了。” 刚才还装着饼的袋子,现在就甩出几个芝麻粒。 小黑石化了。 “谁让你那么磨蹭。” 秦云杉觉得,这小黑狗快要哭出来了。 他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他咳了声,秦云杉不会哄孩子,干脆把胸一抱,靠着墙壁睡觉去了。 小黑哀怨的看了半天也没见秦云杉有反应,它很想去找惟公卿,可是又不敢,挣扎片刻,它勾着秦云杉的衣服,爬进了他怀里,小脑袋一拱,就在他胸前抢了个位置。 秦云杉一睁眼就看到颗毛茸茸的脑袋,他觉得小侯爷这只呆呆笨笨的宠物很有趣,揉揉它的脑袋,秦云杉道,“明儿给你吃饼。” 小黑嗷了一声,在秦云杉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原来王府也不都是像江王爷那么坏的人…… 这边睡的和谐,那边却不尽人意。 洗漱之后,惟公卿看着农村的大火炕有些踌躇。 这屋是那小两口的,一副炕,一床被子。 可能是怕他们两个大男人挤,老太婆特意多准备了一床,可是被子再多也没有用啊,他还是要和江沐睡在一起…… 江沐一进门就看到正对着火炕发呆的惟公卿,“怎么,小侯爷这是等着本王来帮你脱?” 第一一四章 一副火炕 惟公卿吓了一跳,回头的功夫腰带已经被拽开了,腰腹一松,衣襟就松垮垮的散开了,中间的绑带还没解,衣袍仍旧罩在身上,只是宽松很多。 条件反射的想把衣服拽好,不过转念才想起来他没必要遮,衣服还穿着,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把江沐手里的腰带接了过来,面对他时,惟公卿永远带着微笑。 “本王记得,小侯爷不会脱穿衣物。”过于繁琐的衣服到惟公卿那里就一筹莫展了,江沐不止一次帮过他忙。 江沐这个记忆让惟公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现在已经习惯了。’ 江沐一直把他当成空气,惟公卿也不想自讨没趣,见他不再说话,就准备上炕睡觉。 “和他们一起练的?” 可他刚一转身,就听江沐说了这么一句,他愕然的回头,那男人还站在那里,连眼珠都没有移动分毫。 惟公卿又转了过来。 “小侯爷果真好大本事,”江沐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高低起伏,也听不出情绪,“女人行,男人行,连老太婆都一样能收服。” 江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解,江沐却没再理他,私自上了炕,惟公卿费解的看了他几眼,也把衣服脱-了。 他们这是赶路,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不可能可以天天换洗,这衣服才穿一天,他就没拿新的来。把这袍子叠整齐了,明儿可以继续穿。 可他这衣服还没叠完,那边的烛火突然一灭,屋子霎时间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惟公卿茫然的看向江沐躺着的方向,他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只得摸着黑把衣服叠好,然后又摸进了自己的被窝。 火炕和床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身下热的烫人,那叫一个舒服。 以前他住在城市,只去过几次农村,但哪哪都没有这么纯正的火炕了,他已经记不得睡火炕是什么感觉了。 他美滋滋的享受着,可是躺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没睡习惯火炕,这东西太燥,他烤的口干舌燥,身上的皮肉也是跟着发烫。 下面的褥子好像越来越薄,烧的火热的石头烫着他身子,老太婆怕他们凉了,今晚特意多加了火,惟公卿没享受多久,就开始不舒服了。 他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那脸也是通红通红的,他自己在这边折腾的欢,因为太黑,那边又太过安静,他干脆把江沐遗忘了。 直到那男人说了话…… 屋里很安静,江沐突然一嗓子把惟公卿吓了一跳,他那冷冰冰的嗓音带着点降温的意味,让他一下子就不折腾了。 “那女人年纪要是再小一点,就会带着东西跟你私奔了。” 江沐指的是那老太婆。 事实上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只可惜老太婆没有返老还童之术。 ‘王爷说笑了。’惟公卿也不知道要回什么,就敷衍的应了句,反正这么黑,江沐也未必看的到他的嘴。 哑巴的好处这会儿就体现出来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和不想沟通的人沟通。 “小侯爷谦虚才是。” 惟公卿惊讶的看了过去,江沐能看到他说话? 他眨巴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景象,于是他重新面向天棚,随口接了句,‘王爷是从哪看出来的……’ 他真没感觉出来,因为今晚上他的注意力没放在那老太婆身上多久。 “小侯爷已经练就到顾盼之间就能招蜂引蝶的境界,本王佩服。”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江沐这找茬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我真的不知道,晚上光顾着吃了……’说到吃他又补充了句,‘可能是那大娘觉得我菜做的不错,就留了个好印象吧,毕竟很少有男人会做菜的……’ “本王也不知道小侯爷还有这本事。” 说到小侯爷,惟公卿就只能打哈哈蒙混过关,他不知道小侯爷擅长什么,不过肯定是不会做饭。 看梅管家就知道了。 他不觉得哪个侯爷会对烹饪感兴趣并加以专研当成特长。 “本王以前是不是没有物尽其用,浪费了?” 惟公卿咳了下,王爷你这是后悔把小侯爷娶了而不是让他去做厨子么? ‘王爷过奖了,我这儿也是被逼无奈……’逝府原本的形势,他不做饭就得饿着。 谁也不是心甘情愿想干活的。 “没觉着,本王看你乐在其中。” 喂养一个逝修还不行,连隔壁的重华也一起喂了,那两个明明是不用吃人间食物的。 惟公卿知道,也没反驳的意思,不还是每个都伺候着。 江沐每句话好像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但每句都没点起来,就在他这呛人的语气中,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用一种诡异的形式闲聊着。 惟公卿绝对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他和江沐躺在同一张炕上聊天。 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聊着聊着下身的热度就被他忽视了,惟公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屋子最后静了下来,两个男人先后进入了梦乡。 …… 午夜。 惟公卿突然爬进了江沐的被窝。 睡梦中的男人唰的睁开了眼睛,完全不像刚刚睡醒。 “你干什么?” 因为热,惟公卿的内衫都解开了,虽然没脱-掉,但也只是挂在肩头,随时都能掉下去来个春光乍泄。 当一个人半-裸着爬进另一个人的被窝,这用意不言而喻了。 江沐的眼中透着冷意,可惟公卿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手臂紧贴着惟公卿的身体,而那手,正好对准他胯间的位置…… 江沐眯了下眼睛。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惟公卿半张脸都在被子里,只有一双惊恐的眼睛在外面张望着,他看了两眼又缩了进去,脑袋干脆埋在了江沐的肩膀与枕头之间。 纵使江沐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他被子下面的嘴,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惟公卿却抱的很紧,江沐皱着眉头道:“写出来。”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他看不到,紧抱着他的胳膊,惟公卿也不管是哪儿,伸手就写。 他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遍。 江沐就觉得自己的肚皮一沉一沉的,惟公卿写完之后内衫都被他拽开了,他衣衫不整的跑进来,又把他弄的衣衫不整。 “没听到。”江沐冷冷道。 ‘不可能啊……’惟公卿嘟囔着,又在他肚皮上写了一遍,要是江沐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更加嫌恶,这人要换成逝修,这会儿他一定被他嘲笑的体无完肤了。 “到底怎么了?”江沐有些不耐烦了。 ‘你就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啪嗒啪嗒的,像是什么东西在走路,水淋淋的……’惟公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一个巨大的鸭子,带着满身水和笨拙的身体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发出个带着消声的声音。 “没有。”江沐再次否决。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更紧张了,他抱着他的胳膊快贴贴到他身上了。 江沐的内衫被他拽的半个膀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说……是不是有鬼啊?’惟公卿一直怕鬼,前世就怕,不过那个年代就算是有鬼他也看不到,可现在不一样了,什么邪灵兽,仙藤的,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变的闻彻,再来只鬼他一点都不怀疑。 有句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惟公卿亏心事太多,杀的人太多,所以他怕鬼。 “你怕这个?” 惟公卿狠狠点头,这时候,那声音已经来到了门口…… 就在他们门外。 江沐的胳膊快被他掐断了,衣服也差不多快被扒掉了,惟公卿干脆缩到了被子里面…… 他写:来了。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还不是见了鬼,而是屋子里两个人,只有人能感觉到鬼的存在。 第一一五章 惊魂之夜 惟公卿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但那脚步声却是冲着他们过来了,在那声音走到屋子中央时,江沐的彻底被他扒下来了。 江沐几次想把手抽回去,都被惟公卿的蛮力阻止了,人在害怕时力量能超过自己本身的几倍,他还是第一次在力量上战胜江沐,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惟公卿发现恐惧原来可以分成好几种。 这和见到闻彻时的怕不同,那种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而这个只是单纯的害怕,就像是有人怕狗,有人怕蛇一样。 反正随便江沐怎么看他,他就是怕鬼。 脚步声一停下,惟公卿就觉得这屋里空气湿度大了很多,就连这蓬松的被子都觉得有些发潮,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青苔味儿。 他一个劲儿的推江沐,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感觉的到么…… 那男人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惟公卿真想钻出被子看看他是不是强装镇定其实已经被吓昏了。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贯穿耳膜,惟公卿的头皮蹭就炸了起来,在他爬到江沐身上之前,后者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被子突然被掀起,惟公卿连眼睛都没挣就继续去揪离开头顶的被子,等他重新裹好后,裸-着上身的江沐已经半蹲在枕头前,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江沐看了眼那正在瑟瑟发抖的被子,直接放了个聚灵阵法。 白光骤然闪过,屋内霎时间亮如白昼,原本空无一物的屋子中央,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对着火炕…… 那女人穿着件藏青色袍子,没有腰带,直上直下的罩在身上。 她浑身湿透,面料紧箍着身体,里面的肉都快包不住,特别是胸口,马上就有撑开的架势。 女人那头湿漉漉的长发纠结着,有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惨白的头皮。 浮肿的脸像泡水的满头,看不到眉毛,倒是眼窝的地方成了两个窟窿,由于皮肉肿的太高,根本就看不清眼睛的模样。 女人嘴唇青紫,伸出的舌头同样是紫色的。 她就这么阴森森的对着火炕,觉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手里还抱着个婴孩儿,那孩子半岁左右,虽然还在襁褓之中,但已经长结实的胳膊腿直接从襁褓中蹬了出来,犹如藕段般一截一截的,不过和女人一样,整个都肿起来了,又白又脬,像是一指头下去就能压出水。 那婴孩儿侧着个脑袋看江沐,混沌的眼珠子好像马上就要从眼窝里掉出来,可能是江沐的表情太过可怕,那孩子一张嘴,哇又嚎了一嗓子,这声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惟公卿在被子里干脆缩成了个团。 这光也就短短一瞬,快如闪电,那女人的样貌清楚的映在江沐眼中,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于黑暗中。 这感觉就像下雨阴天,雷鸣闪电之下,一抬头看到个人站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一样。 换做是谁都会吓一跳,惟公卿要是看到了,这会儿怕是都能叫出声儿了。 江沐又看了那团被子一眼,聚灵阵法再次亮起,不同于刚才,这次那光从屋子四角慢慢聚向女人刚才站着的地方,这光很微弱,和萤火虫差不多。 光在中央停住,从湿漉漉的脚开始,女人的身体又露了出来。 江沐这身体和常人无异,双眼也看不到人间之外的东西,不过但凡与灵有关的,只要他放出相应阵法就能够看清。 包括鬼物。 与其说是眼睛的变化,不如说是阵法填充了灵的身体,让他能够‘看到’。 所以不止是他,所有凡人都看的到,也听的到。 江沐冷眼看着那狰狞女鬼,道,“收起你的凶相。” 那女人声音嘶哑的说了声是,膨胀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那衣袍终于变得宽松,垂直落下了。 其实女人并不胖,她属于身材娇小型的,让她如此的原因,怕是和她的死因有关。 就算她不用自我介绍,江沐也知道她是溺死的。 看着那张即使恢复也过于湿润的脸,江沐冷声道,“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地方也敢闯。” 大洹皇族有驱灵之力,既能驱除邪灵,这低等的鬼灵自然也不在话下。 被驱灵之力驱散的鬼灵,就直接抹了元灵,消失于三界,别说轮回,连个渣渣都剩不下了,这等于这元灵从未出现。 所以鬼物都是避着他们的,江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鬼物直接找上门来。 那女人一听这话,直接就是一哆嗦,她紧抱着怀里的婴孩儿,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她这一动,黄土地面上溅的都是水滴,江沐皱眉看了眼,“本王不管你们生前恩怨,有保冤屈也不要找本王来诉,放下执念,快快归了地府,投胎去吧。” 他这驱灵的本事,不是用来连接人鬼两界,更不是帮这些鬼物完成什么未了心愿的。 在他没动手之前,他让这鬼好自为之,不要来扰他。 可是那鬼并没有走,她抱着孩子磕了头。 “王爷,除了您,没人能帮得了我,您要驱了我也无所谓,但求您救救孩儿的爹,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就这么都死了啊,孩儿的爹还有救,王爷求您帮帮我们,求求您。” 惟公卿还蜷在被窝里,外面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江沐竟然还有和鬼对话的本事,他就知道,那家伙明明察觉到了有鬼的存在,却和他装作没事发生…… 不过,那江王爷不管对人还是对鬼都一个态度,公事公办,不讲情面。 “本王主了,不管。”江沐不会和这些低等鬼物多费口舌,既然对方冥顽不灵,这驱灵阵一放,他就准备继续睡觉了。 不过在阵法碰到那女人之前,还保持着磕头姿势的女人飞快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被邪灵珠控制,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江沐一顿,手一扬,将灵力收回。 “你说什么?” 女人抬起脑袋,她知道江沐这事儿一定会管,不管她也不敢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来找他。 “村里的年轻人都被邪灵珠控制了,他们跑到外面为非作歹,杀人放火什么事儿都做,他们做的越凶,邪灵珠的邪气就越强,他们的本事也越厉害。” 这些重华早就说过,不过江沐没有打断,他让她说的再仔细一些。 “我就是这家的媳妇,我家男人也是其中之一。” 她正是老头所说,抱着孩子回娘家的女人,不过看这样儿,这娘家是没回去。 “那天他突然说要出门去上工,我瞧着他有些不对劲,就想拦着,可是他打了我一顿,什么也不说就走了。我一生气,就打算回娘家去,可是没想到……” 她根本就没走出这个村子。 “我越想越气,哭哭啼啼的到了村口,没想到孩儿的爹还没走,就在那恶狠狠的看着我。我问他到底在闹腾什么,可他上来又是一顿揍,连我和孩子一起打,他一边打还一边说,受不了我长的丑,说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黄脸婆,还说要不是年岁到了他怎么会娶我,跟我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什么的……” 她长的不好看,身材也一般,干瘦干瘦的没什么肉,那男人人高马大又浓眉大眼,很多人都说过他们不般配,可是孩儿的爹说过,他不在乎长相,他就喜欢她这脾气,还有任劳任怨的样儿,成亲到现在俩人连脸都没红过,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堆话女人就傻了。 男人打完了还不解气,干脆扛关她和孩子往井口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和孩子一起被扔到了井里。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她死了。 带着费解和不甘,可也因为她死了,她才知道自己男人变化的原因…… 他被邪灵珠控制,已经失去了心智,那些话不是他的本意…… 女人不怪罪他,她只是想,她和孩子已经枉死了,她想让这男人活着,她不想他们一家三口在地府重聚。 她来找江沐,只有江沐能救他。 江沐听她说完,才道:“他有了邪灵珠的力量,能力大增,可谓随心所欲,你让本王从何救起?” 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就有了超于常人的力量,他们可以完成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像是上天突然的眷顾,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这‘救’,又从何说起? 女人默默摇头,“不是的,那力量不会让他们得到一切,反而最后会害死他们。” 被子里的惟公卿和江沐一起顿住,后面的事情,是重华也不曾知道的。 【清明节福利,大家一起见鬼了,吼吼】 第一一六章 了却心愿 被邪灵珠控制心智之后的会如何。 这个问题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被邪灵珠控制的人有两种结果,一是能力突然暴增,就像谢祖德,另外就是通过作恶让邪气增加。 闻彻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不知道。 没想到,这无用的小鬼竟然知晓。 江沐让她继续说。 想到夫婿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女人的模样更为凄凉,这屋里的湿度又增加几分,惟公卿就觉得这被子越来越沉,像是淋了水一般。 “邪灵珠的邪气聚满之后,也就是他们的死期到来之时,他们得到了力量,却是十分短暂,在能力达到顶峰的一刹,他们就会被邪灵珠吞噬。” 在你以为得到了无上力量的同时,这力量也终将带你走向毁灭。 他们甚至没有尝到真正巅峰的时刻,就莫名惨死。 “邪灵珠镶于胸口,与人的血脉相连,连接的一刻就无法分享。邪气增长的同时,生命却在损耗,就算邪灵珠被取下,那人的寿命也会随之缩短。” 这个时间取决于邪灵珠放置的长短。 她的男人注定没办法长寿,但只要能多活一天,她都希望他能活下来。 “具体怎样吞噬我不清楚,邪气聚满之后,邪灵珠里的血量就会被吸走,因为与血脉相连,邪气吸走的同时,这人也就完了。” 女鬼的话让惟公卿面前出现了很强的画质感。 他想起了那个惨死的花匠。 闻彻的出现帮他解答了很多疑惑。 花匠当初要的东西,应该就是藏在他身体中闻彻的力量。 可惜这邪气是闻彻给他的,他企图得到更多,最后只是物极必反,力量反倒被闻彻收了回去。 他还记得闻彻那天在他脑海中说…… 他不让他死,他就不会死。 可是,那力量到底是让闻彻吸去了,还是他自己,惟公卿不清楚了。 女人知道的全说了,她恳请江沐救救她的夫婿,江沐却在女人的哀求中放远了目光…… 闻彻制造这些,又将其收回,这让他想到了哺育。 将幼崽放出,待长成之后带回身边,闻彻要这些邪灵珠是为增加力量么? 这个说法行得通,可是事情真如这女鬼说的这样简单? 江沐看向那不再哆嗦的被团,惟公卿和这一切有一种很微妙的关联。 他为什么能感觉到邪灵珠的力量? 他的身体里藏着那么厉害的邪气,为什么他毫发无损? 还有他的那个宠物小黑,虽然稀里糊涂又弱的可怜,可是它毕竟是一只邪灵兽。 惟公卿为什么会养着它? 它又为何会跟在惟公卿身边?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 闻彻要惟公卿,以他那天的力量,将他抢走绝非难事,可是他没带走他。 闻彻能藏在他身体里保护他,甚至想办法阻止惟公卿和其他人发生关系,就像在庆丰,在自己占-有惟公卿的一刹,那个突然冒出的和惟公卿长着一模一样脸孔的人,硬是像耍猴一样带着他在庆丰绕了一整晚。 还有重华,他差点因此丢掉性命。 闻彻还抱了惟公卿。 他对惟公卿的想法不言而喻,可既是这样,他明知道惟公卿和他们的关系,为何还让他留在他们身边…… 聚灵阵法在淡化,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他们用来沟通的渠道,江沐无意继续施放灵力,女人的身体变得模糊。 可她还在恳求着。 江沐这才将视线转向那快消失的女人,“他在哪里?” 女人一喜,连忙说道,“他就在村子北边的林子里,小时候他被那林子里的野狗咬过,除了我他没杀人,他就在那林子里杀野狗。” 不止是野狗,那林子差不多被他屠戮干净了,但凡是能喘气儿的动物,不管是鸟还是虫,他一只都不会放过。 杀动物不比杀人,所以过了这么多天他珠子里的邪气还没聚太多,江沐来得及阻止,可要再晚一些,他离开林子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本王知道了。”江沐决定破例一次,这女人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情报,他就替她了了这个心愿。 女人连连感恩,她在人间留的时间太久了,再留下去她将无法再入轮回,只能做这孤魂野鬼,如今心愿已了,磕头的时候这魂魄就已经发生变化。 她不会质疑江沐的决定,江沐若肯帮她,她的夫婿一定会得救,江沐若是不肯,这普天之下也没人能帮的了她了。 这个偏远的村子,不可能再来一个大洹皇族。 虽然很想看到那男人回到这个家中,不过看样子是不行了。 这一世,她欠这孩子的,她不能连累他没有来世,她是母亲,是人是鬼在重入轮回之前她都是他的娘。 女人亲了那婴灵的脑袋一口,亲昵的蹭着他的脸颊,这是她最后一次疼他。 外面静了很久,惟公卿突然想起件事,顾不得害怕了,他猛的掀开被子…… ‘邪气一旦达到顶峰他们立即就会死,这天下这么大,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又这么多,怎么可能会在同一时刻吸走力量,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共同之处,你不知道是邪灵珠里的力量是怎么被吞噬的,但是……’ 惟公卿这话还没问完,那女鬼已经淡薄的就剩个模糊的影子了,身体五官都跟着模糊,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清晰。 他的问题没人能回答了。 惟公卿沉默了。 当那女人看到他的脸的一刹,那双眼睛明显一睁,江沐敏锐的捕捉到了,可下一瞬,那女人就彻底消失了。 江沐没本事把已经离开人间的鬼物拉回来,最后那个眼神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两个男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 折腾到半夜,惟公卿也不觉得那火炕烫为了,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这天不知什么时候亮的,大公鸡那嘹亮的嗓音愣是没把他喊醒,直到阳光照进屋子,惟公卿才在那刺目的光亮下醒了过来。 这屋子采光很好,一大早就暖洋洋的,这让他留恋被窝的温暖,不想再去外面吃苦受冻。 可是江沐不会同意。 习惯去做早饭的他很不情愿的爬了起来,不过才一动就想起来他们这是借宿,那老太婆肯定会准备早饭,就当他欢天喜地的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江沐突然坐起来了…… 他以为他还没醒,可实质上,江沐早就醒了。 他没喊醒他不是因为惟公卿睡得和死猪一样,而是在思考那女鬼昨晚的话。 不过还没出结果,惟公卿就爬起来了。 江沐这一起身,把惟公卿着实吓了一跳,他就觉得面前有风扫过,定睛一看,面前多了具结实精壮的身体。 江沐的肌肉,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看…… 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可在这绚丽的阳光中,他这身体又有了另外一番景象…… 刚毅的线条,完美的肌理…… 就连皮肤都变得柔韧闪亮…… 好像擦了油,在泛着光。 让人无法形容外加震撼不已的美男初醒图。 惟公卿对着那身体茫然的眨着眼睛,他怎么不记得江沐有裸-睡的习惯…… 再一低头,他发现自己也没穿衣服。 刚刚醒来的他的脑子有点不好使。 他再一次迷茫的看向江沐,后者垂下的头发正巧落到胸口,江沐觉得痒了,主把那绺头发拨到了身后,发梢擦过他的胸口,似乎从乳-尖上扫了过去…… 惟公卿看着那地儿,鼻子突然一痒,鲜红鲜红的血就从里面流了出来。 不是一管,两个鼻孔都在流血。 他吓了一跳,连忙找东西擦,这期间一抬头,江沐那眼神让他终身难忘。 第一一七章 无地自容 第一次睡火炕,难免上火,再加上惟公卿又正值壮年,火力旺盛,所以这一宿睡下来,愣是憋出鼻血了。 一大早这户人家就异常热闹。 惟公卿赤膊着上身,仰着脑袋靠在墙上,那两个鼻孔里都堵着东西,虽然不再出血,那布条也是被染红一般,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老太婆围前围后的忙活着,她在懊恼不该把炕烧那么热,昨儿一高兴就忘了他们不像是睡过火炕的样儿,他们村子这土炕和其他地方不同,热的很。 惟公卿看那老太婆焦急的模样,想要安慰又无暇分出身去,只能勉强的笑笑,示意他很好,没办法,他不敢动,这一动怕是又要流出血来。 江沐由始至终都没参与这场混乱,他穿好衣服就在一旁坐着,惟公卿每次扫到他心都跟着一哆嗦,他竟然对着江沐流鼻血了。 江沐当时的想法,他真不忍再猜。 虽然这原因是因为睡了火炕而不是看了他的裸-体,可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等这股劲儿终于过去了,惟公卿才敢慢慢放下脑袋,果然不再出血,但是鼻子里的东西他还没敢拿出去。 对那老太婆表示完感谢及歉意后,惟公卿就开始穿衣服,他身前全是血,因为之前是坐着的,这裤子上也滴了几滴,那模样惟公卿简直不忍直视…… 有点像女人那啥的时候…… 他把自己弄了个干干净净,内衫刚才被他拿来堵鼻子,现在又皱又脏,怕是要不得了,正好用它来擦身子,惟公卿就盘腿坐在那儿,狠劲的蹭着。 老太婆怕他们夜里渴,就放了破旧的茶壶,惟公卿现在擦身子的就是这壶里的水。 不敢浪费,就弄湿一块一点点的蹭,蹭掉了再拿干净的地方擦一下。 在他的努力下,血渍总算擦干净一点了,就是蹭的有些费劲,都有点疼了,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继续努力的蹭…… 他低着脑袋,麻利的擦着,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血上,就没留意到自己这个姿势有多奇怪…… 胳膊上上下下的飞快动着,身体又往前倾…… 很像在做某种坏事…… 他们闹腾的时候,江沐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直到现在,也没动过。 屋子不大,惟公卿每个动作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终于蹭完了,惟公卿下意识的摸摸鼻子,他怕再流鼻血,所以没敢弯腰,就只是尽量往前倾。 这么擦很累,他吐了口长气,可等到去拿衣服的时候,他愣住了。 手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那皱皱巴巴的内衫,惟公卿这才想起,这一早就他在弄他这鼻子,昨晚又没带衣服进来,所以,他没的换…… 他现在没有衣服,出去取的可能性不大,他想着要不要喊那老太婆帮帮忙,可这一抬头正对上江沐的目光…… 惟公卿足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窘红着脸跳到炕上,把那带着血的被子往腰上一围,他竟然把江沐忘记了…… 虽然没有啥实质性的内容,可是他被看光了。 江沐并没有非礼勿视的意思,在惟公卿面露尴尬之后仍大方的看着他。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羞耻万分。 惟公卿一直不理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他现在懂了。 就连脸皮这么厚的他都受不了了。 他裹在被子里,只露个脑袋,冲江沐讪讪的笑着,他希望那男人能识趣的离开,可是江沐就是不动。 安静的氛围犹如一根弦,被渐渐拉紧。 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可他又不敢移开视线,直到江沐站了起来…… 弦断了,惟公卿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因为那男人的视线还在他身上。 江沐没有离开,而是向这火炕走来。 惟公卿下意识的把被子又拉紧了些,可他上来的太过匆忙,只拽着两个对角,所以他没办法完全藏起来,上半身裹的严实,膝盖以下还在外面。 之前有枕头挡着还好,现在却被看的清清楚楚。 腿一个劲儿的往里缩着,可惜却缩不进被子里。 江沐一靠近就看到他那不安分的腿,惟公卿也不好重新裹住,他只能尽量把被角往下拉,企图把腿遮住。 这会儿血液逆流了,暂时是不会再喷鼻血出来了。 膝盖终于成功的躲进被中,可惜他的腿实在太长,小腿怎么也没办法挡住,再拉的话上面就要露出来了,就在惟公卿打算把腿塞进枕头下面的时候,江沐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惟公卿哆嗦了下,条件反射的就往回抽,江沐握的很稳,他的腿在动,那脚踝却像是钉在原地,一动没动。 “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直在勾-引本王,本王再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王妃。” 在逝修等人面前,那一声王妃带着尊重,而现在,戏谑的成分更多。 惟公卿想说江沐会错意了,昨晚和现在都是误会,可是看着江沐那眼睛,这些话他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难道他要暗示江沐在自作多情…… 顺着他的脚踝,江沐把手伸进了那微暖的被子中…… 第一一八章 得偿所愿 “王妃很厉害,让本王引以为傲的定力付之一炬。” 这话算是由衷而发。 他江沐是个王爷,何等绝色没有见过,何等诱-惑没有遇到过,送到他榻上的女人不计其数。 不是她们入不得他的眼,只是江沐很有定力。 无论面对怎样的场面他都能面不改色。 可是这惟公卿,竟然能一再的引起他的兴趣。 昨夜,他刚刚入眠,被子就被掀开,他还没等睁开眼睛,一个热乎乎的感觉就靠了过来。 他现在仍有感觉。 惟公卿还是第一次这么‘热情’。 虽然过去他经常勾-引他,但他绝对是张弛有度的,从来没有乱分分寸。 昨儿,他是真害怕了。 他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的蹭,要不是情况不对,江沐真有心直接把他办了。 这事儿最后无疾而终,折腾半夜他们也都乏了,惟公卿算是逃过一劫,可是…… 他竟然在自己面前…… 那个表情…… 那个动作…… 惟公卿没有发现…… 江沐本打算早些离开的,他们还要去替那女鬼还愿,往北边走一趟,他的时间不多…… 江沐的视线让他不安。 他也知道江沐要做什么。 惟公卿当即一惊,他想去抓江沐的胳膊,可这一动差点摔了,他连忙撑住身体,找回平衡。 不过那眼里却满是焦急,‘王爷,这样不行……’ “不行?”江沐挑眉,“王妃的意思是,本王碰不得?” 惟公卿的表情微变,不过最后还是摇了头。 ‘我是王爷的人,王爷想怎样都行。’ 他想脱离江沐的掌控,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本事,也没那个能力,以卵击石的下场不言而喻,江沐不会杀他,折磨他的方法有千百种,那个犹如不定时炸弹般存在的火山石,还有那入龙珠。 ‘这是别人家里……’ 惟公卿犹豫的说出理由。 这里的墙壁很薄,根本没什么隔音效果,他们隔着个灶台都能听到那屋的声音,要是有什么异常的响动肯定会被发现。 在那对老两口面前,他们是兄弟,他们又是两个男人…… 两位老人那么和善,惟公卿不想吓到他们。 江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那墙壁一眼,转而笑道:“本王知道,这就要看王妃的了。” 看他什么? “本王不会。” 惟公卿就像吃了口馒头,噎到了,喝了几口水那馒头就往下滑了点,就当他以为他解脱的时候,馒头又卡住了。 惟公卿复杂的看着江沐认真的表情。 他是真的不会。 “要本王继续么?” ‘我……我自己来……’ “好。”江沐痛快的离开,不过没离太远,就站在炕沿前面。 惟公卿咬咬牙,他算是躲不了了。 …… 出门时江沐都是一身轻快便装,尽管冬天的衣服厚重,惟公卿也看到了他的变化。 他移开了视线。 他想藏到被子里,可这念头才涌起江沐就嘶了一声。 他宁可不要脸,也不能不要命。 他豁出去了。 …… 眼前一黑,那男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 惟公卿怯生生的喊了句,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可江沐不管…… 惟公卿哆嗦了。 村子里的火炕半人高,这个高度正正好。 江沐看着怀里的人,觉着声音道,“这火山石果然了得……” 惟公卿缩了下肩膀,他不想听到,每次他们大同小异的评论…… 每个人都说的差不多,那些内容…… 他一点都不想听。 可能是上天感觉到了他的不愿,江沐的下一句话没能出口就被打断了…… 有人敲门。 那声音让惟公卿瞬间出了层薄汗,他惊恐的看向门口,江沐没有锁门…… “少年郎,你好些了么?”老太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这么一问,俩人才想起惟公卿刚刚还在流鼻血,他两个鼻孔还被堵着,不过那布条歪歪扭扭的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在这种事情的驱使下,他们竟然华丽丽的把这两个难看的东西在惟公卿的脸上无视掉了。 【小剧场】 恭喜江王爷首次尝到火山石功效。 感觉如何亲? 第一一九章 合作愉快 江沐没锁门,乡下也没那么多讲究,那老太婆随时都能推门进来,江沐虽然背对着门,但俩人现在这姿势根本一点说服力没有。 惟公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放手。 江沐难得配合,这手立即就放开了。 惟公卿松了口气,连忙往后蹭去。 江沐突然把他抱了起来,惟公卿这下连脖子都梗直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 江沐抱着他转了个身,原本他们是面对面的,如今惟公卿的背贴着他的胸口,俩人一同面向门口。 如果说刚才那姿势在门被挣开时还有的救,那这个就等于昭告天下,连解释的余地都省了。 想起昨晚睡觉前江沐有意无意的那几句话,这家伙该不会因为那老太婆不高兴了吧…… 他不觉得江沐会是那种争风吃醋的人,一旦让他有了泛酸的苗头,他一定会把根源掐死在摇篮中,这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这屋子的隔音就如惟公卿所言,糟糕透顶,他这不算小的声音立即被外面的老太婆听到,敲门的声音更大了,老太婆一个劲儿问他怎么样了。 惟公卿这会儿开始抱怨,她岁数都那么大了,要不要耳朵还这么灵啊…… 他本来就说不出话,这会儿被江沐弄的直想喊,眼看着情况不对,惟公卿一着急,一把掐在他的手背上。 他很用力。 江沐停下了。 惟公卿顺了口气儿,恶狠狠的看了过来,‘门没锁,她会进来的,王爷你真不介意你这副尊容被人看到?’ 就算这是个穷乡僻壤,没有网络没有媒体,但这样大咧咧的被人看到做这事的画面真的好么? “不介意。”江沐淡淡道。 惟公卿为此气结,他彻底无语了,江沐那边又不消停。 他嗓子坏了,但最基本的音阶还是发的出来的,比如说,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他能‘喊’,也能‘叫’…… 现在,他快憋不住了。 可这声音一发出来,就算老太婆不进来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老太婆见里面迟迟没有声音,怕惟公卿再出什么问题,那门直接被她推开了,惟公卿听到吱嘎一声,他用力的闭上眼睛…… 与其羞愧,不如不看,反正也发生了。 害怕的不该是自己,而是目睹这一切的人。 “他有些头晕,正在换衣服,我们恐怕要晚些时候再离开了,还得多打扰您和大叔。” 这门推开个小缝,一听到江沐这话又关拢了。 惟公卿换衣服,她不好进去。 “他的情况怎么样?要是还出血的话别让他躺炕头了,到炕梢搭个边,盖件衣服就得了,都怪我老太婆,忘记你们没睡过这种火炕,愣是把人逼出火来了。”难免挂记,老太婆脸贴着门不放心的嘱咐。 江沐笑了下,“大娘言重了,只是他的身子太虚了,补补就好了……” 他在帮他进补,免得受不住风雨,睡个炕就能睡出鼻血来。 不过那老太婆的注意力都在惟公卿的身体状况上。 “你们先歇着,想歇到啥时就歇到啥时候,我去化两个冻梨,待会儿去去热。” “那就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 女人一向啰嗦,江沐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和她说着话儿,可动作却没有一点迟缓。 惟公卿的脸憋得通红,他真挺佩服江沐,这种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闲聊。 他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连头皮都跟着绷紧了。 他实在忍不住,就狠掐江沐,他也不管他会不会发火,他不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他会死。 老太婆又嘱咐了几句,那念念叨叨的声音这才渐渐远离了他们,确定她已经离开了,惟公卿这才放心的吐了口气儿。 这声儿仍不敢太大,他这么憋下去,会憋出毛病,搞不好对这种事情有阴影了。 他哀怨的瞪了江沐一眼,可这眼神在江沐眼中却是无限风Q…… 把人往炕上一掀起,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江沐不再客气的享用起来。 被子里面的空气十分稀薄,惟公卿出了一身的汗,他几次去摸自己的鼻子,喘息间他还抱怨,这种捂法,待会儿说不定又要冒血。 他不知道他上火了么…… 江沐给他的回答是…… “本王跟你睡了一副炕,本王也睡了一身的火。” 惟公卿没了那你怎么没流鼻血,因为江沐此刻正用他的方法,泄那一身火…… …… 这时间还是耽搁了。 俩人酣畅淋漓的做了一场,结束之后惟公卿犹如一条咸鱼一样挂在炕上,他头朝下,手臂顺着炕沿耷拉着,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通红的身体有种正在冒烟的感觉…… 他被蒸熟了,被江沐弄了个熟烂。 不管怎么开始的,惟公卿忠诚与自己的心,他这次做舒服了。 后半段的感觉很不错。 江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各种痕迹,又看看那一动不动的人,“你下手够狠的。” 不是掐就是咬的,他这胳膊短时间内不能见人了。 惟公卿哼了声,没有回答。 你江沐能耐,你憋这么久试试…… S出来的时候激动都会吼两声,他全程点了静音,激烈的时候他不做点什么他能憋住么…… 就算江沐用嘴堵着他,那声音也一样会发出来。 江沐穿好衣服之后,惟公卿还原封不动的趴在那里,江沐整理好衣服,就往外走去。 懒懒的抬头,看到那男人已经走到门口,惟公卿突然有种他们这是一夜Q的感觉…… 感觉很好,结束之后提了裤子就走。 谁也不认识谁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待会儿他还是要见到这家伙。 江沐握着门把,在推门之前看了过来,“歇的差不多了。” 惟公卿闷闷的嗯了声,不用江沐提醒,他马上就穿衣服。 他不是那么没用,做完了连路都走不了,只要他没受伤,他一点都不矫情。 可江沐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不是催着他离开。 “那就赶紧起来做早饭。” 惟公卿勉强用他那纤细的脖子支撑起偌大的脑袋…… 江沐你到底怎么想的?! 冷血无情要不要到这个地步?!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体恤自己刚刚陪他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体力运动’么? 又不是没人做饭,老太婆肯定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犯得着还让他做么…… 再说,他是小侯爷,他不是厨子,在逝府他亲自操刀也就罢了,怎么到外面借宿还要他做…… 要不要下次去酒楼这菜也是他去炒? 眼瞅着江沐要走,惟公卿一着急,一嗓子就吼了出来,“江沐!” 后者站住。 惟公卿咳了声,没看他的眼睛,“那个……帮我拿条……裤子。” 他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个成句的话。 他现在光溜溜的,就算去做饭,他也不能这模样去啊…… 他觉得没人会喜欢看他光身穿围裙。 当然,也许江沐例外。 第一二O章 北边林子 这早饭吃到嘴里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在江王爷的要求下,惟公卿拖着他那两条软-绵-绵的腿重新做了一顿早饭。 老太婆还是围前围后的看着,她心疼惟公卿,说饭菜都准备好了,就别再折腾了,再说他脸色很奇怪…… 通红通红的,像是泡了太久热水澡。 惟公卿比划着,示意他不止是要做早饭,还要带点干粮路上吃,不怕别的,他怕江沐半路再抽风,他今儿什么都不想干,上了马车就要睡觉。 老太婆听了就不再阻拦,把好东西都拿了出来,然后继续在惟公卿身边绕。 惟公卿被她弄的头昏脑涨,他什么东西都不要,只求她让自己安静一会儿,他头都大了。 因为要带着路上吃,所以他就没弄饭,烫了点面,烙了点春饼。 他的饼烙的很薄,因为在下锅前在中间抹了油,所以这饼能分开。单片的饼几乎透明,可却很有嚼劲,里面包着什么东西都不会弄破。 他们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老两口啧啧称奇,就连江沐都吃了不少,那几盘配饼的菜很快就干净了,等他们吃饱了,惟公卿这储备的干粮也准备齐全了。 菜炒好的时候他分出了一些,乡下没有食盒,他干脆盛在大碗里,等到吃的时候再热一下,忙活完了,他拍拍一手干面,坐在了那没剩什么的桌子前。 老太婆见他没东西吃,就张罗着再给他做点,惟公卿拒绝了,捧起老太婆早上熬的粥,配着点咸菜就开始吃。 不是饿极了,经验之谈,做完之后尽量吃点好消化的东西,不然遭罪的是他自己。 “对了,老婆子,我昨儿好像听到铁牛的声音了。” 铁牛正是被这家媳妇抱走的孩子,他们的孙儿。 “瞎说,你是老糊涂了,铁牛跟媳妇走了,哪这么快回来。” 老太婆这么一说,他们也知道了铁牛的身份,惟公卿喝粥的速度慢了些,铁牛怕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有一种痛,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噩运偏偏降临在这温馨和睦的家庭里,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只剩这两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这让他们如何承受。 惟公卿没有怜悯他人的想法,他自己还没个着落,他只是有所感慨。 那闻彻,破坏了多少像这样的家庭。 “你说媳妇啥时候回来啊?这么长时间没看到铁牛怪想的,开春了他就能走了,我连木马都给他做好了,我还等着跟老李头显摆呢……” 说到铁牛,老太婆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叫经,那败家小子,他回来了媳妇和孙子就能回来吧……咱们这儿离媳妇娘家那么远,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也不知道那虎头绣的对不对劲儿,不过呼铁牛穿上肯定威风,让他们羡慕去吧……” 老两口一人一句念叨着,他们憧憬的美好未来只让人叹息,那二人谁也没再开口,草草填饱肚子,就驾车离开了。 江沐临行前给他们留了一锭银子,出门远行,他不方便带太多银子,不过这些也够这老两口后半辈子在这乡下衣食无忧了。 江沐能做的只有这些,还有,他会替他们把儿子送回来。 …… 惟公卿上车后就开始倒头大睡,这一觉可谓是昏天暗地,江沐看着他那通红的鼻头,也跟着打了个呵欠,离北边的林子还远着,他也眯了一会儿。 酒足饭饱,欲-望也得到宣-泄,这觉就睡得格外香甜。 马车外,小黑藏在秦云杉的袍子里,露出个黑色的小脑袋看风景。 比起和江沐同处一车,他宁可和秦云杉在外面挨冻。 不过话说回来,他今年怎么突然不困了…… 之前还昏昏欲睡,可睡到半途他一下子精神了,以往他要到春天才能醒来。 这才过完年…… 离春天还那么远。 小黑终于有机会认真的见识了一把人间的新年,可宽阳却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闻彻搅合的不止是宽阳城的安宁,连这个年也一并搅合了。 从逝修回来到闻彻出现,惟公卿也没这个心情再弄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这年就这么匆匆过去。 除夕夜里,宽阳城静悄悄的,没有炮仗,也没有对联,只剩哀思和悲痛。 …… 惟公卿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不再摇晃,这觉他睡的很好,可一睁眼睛那餍足的表情立即转为惊愕。 他竟然睡在江沐怀中。 左右看看,他们在车子最里面,还盖着同一张毯子。 如果说马车内不同的位置有等级之分的话,现在他待的这地儿就是头等席,江沐一向独占,除非心情好戏弄他,否则他不会让他靠近。 最不好的位置是门边,冷风会顺着门缝灌进来,不管这车包的多严实也一样会冷,那个劣等席,就是他惟公卿的。 这有这毯子,也是江沐御用…… 惟公卿突然有种他睡了一半趴到江沐被窝里的感觉,他是不是要趁主人发现之前逃离现场…… 江沐按了下怀里那不安分的脑袋,惟公卿的头发弄的他很痒,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什么时辰了?” 江沐并没有对他的存在表示质疑,这让惟公卿更加纳闷加震惊…… 江沐这算不算抽风? 不是他有自虐倾向,可是江沐竟然会搂着他睡觉…… 江沐没有与人同床的习惯,就算是做那种事情,温存够了他也要回自己的房间去。 惟公卿当他没睡醒。 在江沐反应过来前,他得离开这危险之地。 惟公卿摇摇头,他表示自己也才醒,不知道时间。 江沐由始至终也没表现出异常,他坐了起来,整理了下压乱的衣袍,打开窗子看了眼。 差不多酉时了,天开始擦黑。 “到地方了,我们走。” 窗户放下的时候,惟公卿也往外瞄了眼,天马上就黑了,树木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延伸着,那张牙舞爪的模样颇具恐惧效果。 昨晚他们才见的鬼…… 现在就要进这阴森的树林。 那女鬼的男人又没死,不过是被邪灵珠控制了,江沐你一定要晚上去这里么?明天天亮再寻找不行么? 你差这一晚了? 可事实证明,江沐一刻都不想耽搁。 见他有往林子里走的意思,已经下了一半的惟公卿只想重新爬回马车,可这脚还没用力,就被江沐叫住了。 “你跟本王一起去。” 惟公卿条件反射的哆嗦,‘王爷,我什么都不会,我胆子还小,只会给你拖后腿……’ “我知道。”他承认他说的事实,他是很没用。 江沐的认可让他有种心灵被刺伤的感觉,他只是谦虚而已…… 当然,这种程度的伤害对惟公卿来说不痛不痒。 “不带着你,本王怎么找人。” 惟公卿对那些带有邪灵珠的人有独特感应,这林子这么大,江沐要从头翻到尾怕是得小半个月,对方还是得在一动不动的情况下。 恐惧的感觉被这一句话弄的干干净净。 好吧,在江沐眼里,他的角色是雷达。 不过在进林子之前,惟公卿还是把小黑从秦云杉的衣服里揪了出来。 这树林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晚上进这里总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惟公卿不想和江沐单独相处,他更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没用的模样。 所以他带着小黑壮胆。 可是…… 小黑比他还要怕。 它像个炸毛的猫一样,毛都立了起来,它嗷的一声就要往回窜,惟公卿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小黑又嗷了一声,这次是疼的。 “我在外面等你!我才不要进这乌漆墨黑的地方,你放开我放开我!”不然他要挠人了! 惟公卿死死抱着他,他不撒手,‘你陪我进去!’ 俩人僵持的时候,江沐突然一转身,犀利的视线让那主仆二人同时一僵,然后也不吵了,乖乖的跟在江沐身后,往林子里走去…… “主子啊,你说那里面会有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可怕啊……” 惟公卿很想说,拜托你不要再抖了,本来他就紧张,他被小黑抖的他也开始害怕了。 再说小黑你不是个邪灵兽么?! 你要不要这么没用啊?! 明明就是个普通的树林,在小黑的感染下,他总觉得随时都会窜出点什么来,他做贼一样的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瞄着,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想也没想的他一步就跑到了江沐身边,一把把人抱住了…… 第一二一章 林中遭遇 他这绝对不是投怀送抱,怕江沐误解,惟公卿连忙指向那奇怪物品出现的方向,其实他也没看清楚,就是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把他吓了一跳而已。 那东西就在他手边,连两棵树的距离都没有。 他这样,小黑更是一溜烟转进了他的衣襟里,屁-股冲上头朝下,仗着有腰带拦着,不然早就掉地上了。 惟公卿胆子一向很大,无奈昨儿刚见了鬼,今儿又在这乌洒脱墨黑的林子里乱串,再加上被小黑传染…… 他没敢回头。 江沐看了眼这对一样没出息的主仆,转而向惟公卿指的方向走去。 这林子很深,树木参天,几乎看不到天,这个时辰月亮还没完全亮起,所以这里的视线十分不明。 江沐走到树下才看清那东西的真容,那是一具动物的尸首。 一只狐狸。 不过死相奇怪了点。 这狐狸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创口,瞅这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咬伤的,不过动物的牙齿不会留下这么整齐的形状,被咬到的地方差不多整块肉都会被撕下去。 随手捡起一根木棍,除了咬痕,还有一些撕扯的痕迹,同样不是来自兽爪,毛发下的皮没有受损,只有毛被整绺扯断,再看那狐狸的表情,惟公卿吓那一跳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狐狸的死相过于狰狞…… 一只动物能露出可怕的表情,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这狐狸,应该是被活活疼死的。 江沐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身体被啃咬着,不致命,只有疼痛,肉一块一块的掉,毛也都被扯了下来,血流满地,最后连吼叫都没了力气…… 天冷,狐狸已经冻成一坨,不过流出的血并不多,也没和泥土冻在一起,可想而知它死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血了。 竟然如此对待一只畜-生。 这人的身份江沐已经想到了。 扔掉树枝,他拍拍手上的尘土站了起来,那边的惟公卿还背对着他,别说看,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走。” 江沐的声音一响起来,惟公卿立即跟着抖了下,不是吓的,只是不想听到他这个命令…… 他实在不想继续往里走。 这会儿林子里一点光线都没了,之前还能看到树木,现在除了眼前,再往前就像无底洞一样没个边际。 ‘咱们就不好明天再来……’惟公卿抱怨的功夫江沐已经往前走去,这种环境下,稍微离远一点恐怕就找不着了,他嗓子又不方便,惟公卿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小黑他指望不上,跟着江沐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连忙跟了上去。 他不是跟在江沐身后,这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江沐一下子就站住了,惟公卿看到他低头看向俩人牵着的手…… ‘那个……’天太黑,惟公卿不确定他是否能看清自己的唇形,索性就在江沐的手背写下:我能这么拉着你么?太黑了,我看不清路,而且这地儿这么渗人,跟着你我能安心点儿。 惟公卿能感觉到江沐的不满,可停顿片刻,江沐默许了。 他拉着他,往那黑暗中走去。 惟公卿暗暗吐了口气,他以为江沐一定会拒绝他。 跟在江沐身后,看着那男人模糊的轮廓,惟公卿突然发现,这家伙虽然一直让他胆战心惊的,但不可否认,江沐给了他很多安全的感觉。 无论是在庆丰县第一次遇到被邪灵珠控制的人,还是昨晚那种恐慌的环境中。 和江沐在一起相当的踏实。 偶尔逝修会让他觉得不靠谱,重华虽然稳重,但他总给人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只有江沐,他的存在就像是座山,不需要任何质疑。 靠着江沐,连小黑都老实多了,不过脑袋藏在里面就是不肯出来,俩人一兽安静的在林子里穿梭着,这一路遇到了不少动物尸首,情况大同小异,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根本不分种类,有凶猛的食肉动物,也有野鹿那般大小的存在。 惟公卿被死狐狸吓了一跳,可后来发现只是动物尸体就不觉得害怕了,人也好动物也罢,死了之后就是个肉壳子,没什么可怕的。 看的多了,他就在江沐手上写字,他问他这些是不是那女鬼的夫婿造成的。 江沐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女人说了,她丈夫在北边林子里报当年被野狗咬的仇,想必他用一样的方法报复回来,只是这动物已经不局限于野狗…… 这林子,差不多被屠戮干净了。 越往深处走,动物的尸首越多,死法也更惨烈,有的肉都被咬烂了,还有的硬生被咬下一块,人和动物不同,动物的咬合力能将这片肉都撕下来,而人只能咬断牙齿间的部分。 就算不知道这行凶者的身份,但看那牙印也能判断出来。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他看这些尸体已经快麻木的时候,惟公卿突然感觉到了邪气的存在。 不同于以往的害怕,这次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到力量而已。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太清楚了。 惟公卿努力的辨别后,给江沐指了个方向。 江沐二话不说,俩人立即往那边走去。 之前遇到的尸首大多已经冻成冰块了,可就近他们发现了几个还没冻实成的身体,再走了一会儿就能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 呼哧呼哧的,像狼,但仔细一听就是人发出的。 邪气的感觉更加明显,惟公卿握紧了江沐的手,他们到了。 由始至终都任由他牵着的男人,在迈开步伐的时候,轻轻的回握了下,尽管这动作不是很大,但惟公卿也感觉到了…… 江沐这算是给他安慰么。 知道他胆子小,让他不要担心。 这个猜测让惟公卿笑了下,即将面对的未知,他也不觉得那么恐惧了。 绕过几棵粗壮的大树,那声音就越来越明显,几乎在耳边响起…… 惟公卿现在就是睁眼瞎,除了近距离的树他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江沐停住了脚步,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那男人就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正在撕扯比他大出几倍的熊的身体。 这熊正在冬眠,硬生被他拖出山洞,它偌大的身体上遍布齿痕,可见这男人有多么的疯狂…… 惟公卿大致看到个轮廓,待他想仔细看的时候,江沐把他拽到了背后。 这景象,不看也罢。 那人狗一样的蹲在地上,脚尖着地,脚跟翘起,他正卖力的撕扯着那头熊的内脏。 熊还没死透,那人一动它还能发出细微的吼声,只是那声音微弱无力,随时都会消失。 惟公卿后退的时候,衣料摩擦的声音让那人的动作一停…… 片刻的宁静。 那人突然转过头来,满脸是血的模样连江沐都跟着一惊,看到背后的二人,他呲牙吼了一声。 那声音难听又刺耳,在林中回荡,却是没有惊起一只飞禽走兽。 这林子死一样的寂静,惟公卿厌恶它的原因,也可能是这里早已没有一点生气儿。 惟公卿应该庆幸,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的脸上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血,根本看不到他原来模样,从他呲起的嘴中,那几颗犬牙已然变成獠牙,尖锐的牙齿正往下滴血…… 江沐皱眉。 那人动物一般的往前蹭了几步,后脚一蹬腾空跳起,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那异于常人的大嘴冲着江沐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江沐眼睛一眯,拉着惟公卿往旁边一躲,转而旋起一脚,正中那人的胸膛。 惟公卿听到嗷的一声,那人球样的滚到了一旁,小黑在他衣襟里弱弱的喊了声…… “好!” 还有…… “干得漂亮!” 第一二二章 无法达成 敢情这家伙一直在他怀里看热闹。 惟公卿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肚子,小黑这家伙到底是真害怕还是在装相?怎么江沐一打起来这家伙显得这么亢奋呢…… 他低头的功夫,江沐躬下身去,他动作麻利的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着下蹲的姿势,单脚用力,弹跳起来。 江沐准确无误的跳到对方面前,那人嚎叫着要扑上来,江沐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下一脚直接踩到喉咙上,那被血糊上的眼睛微微一瞪,不过血实在太多,上下睫毛被粘到一起,他的眼珠根本看不到了…… 紧接着,那把匕首直挺挺的插进了他的胸口。 月亮慢慢升起,原本漆黑一片的林子有了光线,借着这微弱的光,惟公卿正好看到刀刃折射的寒光。 江沐这一下,连同邪灵珠一起穿透了,那珠子碎成无数颗粒,男人挣扎两下,手直接放下了…… 他还没死,不过表情已经不再狰狞。 那獠牙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形状,江沐看到他的嘴唇抖了几下。 “你去陪他们吧,你爹娘不用你挂着,他们有银子花。” 听到江沐的话,那人把脸转了过来,只可惜他根本看不到江沐的脸,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他知道那是血。 那人哆哆嗦嗦想说句话,可身体一直抽搐这口气儿也就咽下了,在他的膝盖落下的现时,江沐看到那被血模糊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流下…… 他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血,重新插进自己靴子里。 惟公卿彻底震惊了。 他不惊讶江沐的速度及能力,他只是意外,江沐为什么把人杀了…… 他不是答应那女鬼要把他送回去么…… 多活一天也是活,可是…… 在月光的照射下,模糊的树林逐渐清晰,惟公卿那张带着不可置信的脸也出现在月光之下…… “迟了。”他知道惟公卿想问什么,问他为什么要把人杀了,“他已经被邪灵珠彻底控制,就算我驱了里面的邪气,他也变不回原来的自己。” 惟公卿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人就这么没了。 他没看到那女鬼最后的模样,但是她的希望他感觉到了。 那女鬼的夙愿,无法达成。 “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也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他的寿命损耗殆尽,活下来也只是在等待死亡,还有邪灵珠给他带来的痛苦。” 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就算康复了,也是一身顽疾,他会在痛苦和折磨中死去,这种死法不会有多好看。 “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让他去找他的妻儿团聚。至少还能见到一面,而他的父母也不用挂记。” 他不人不鬼的回去,然后死去,对他年迈的父母打击有多大不言而喻。 他活着,对所有人都是折磨。 江沐很想帮那女鬼了却心愿,只可惜他别无选择。 惟公卿静静的看了那男人一会儿,他点点头,‘回去吧。’ 惟公卿这个反应让江沐十分意外。 他以为,惟公卿会斥责他的冷血,明明已经答应人家却又出尔反尔,命是人家的,管他最后怎么死,不也是按着自己的人生走,他江沐有什么资格替他决定生死。 他又没问,他怎么知道那男人不想活着,他又怎么知道那老两口不会宁愿照顾一个失去心智的儿子也不想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 惟公卿该指着他的鼻子问的,可是…… 惟公卿接受了。 没有任何异议。 不是惧于他的威严,也不是讨好敷衍,江沐突然感觉到,惟公卿理解他的想法,也认可。 惟公卿没理由反对,相反,他意外这男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江沐的这个决定,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他自己吧。 他宁可自己背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没让那老两口受到双重打击,儿子媳妇都没回来,他们还有个盼头,一下子知道他们的噩耗,对那已过暮年的他们来说,这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江沐成全了三方。 那男人还能见见妻儿,亲自说声对不起,而那女人,投胎转世前,也算是了却了这辈子的情。 这就是江沐的温柔。 “嗯,回去。”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他们还得继续南行,月光没有照亮整个树林,但也依稀能够看到路了,可江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把手伸出去了。 惟公卿没有异议的握住了。 回去的路,就轻松多了,那些动物的尸首看起来也不那么狰狞了。 小黑安分多了,虽然脑袋还没伸出来,但那姿势像是准备猫一觉。 江沐不是逝修,他的方向感很好,即使在这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树林,他也不会走错。 现在有了光亮,路走的更方便了,他们继续沉默前进,可是走了一会儿,江沐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愉公卿见他面色不对,就问了句。 江沐摇头,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表情就带上了探究,这步子迈的也没之前快,他敏走一步都像是在斟酌。 惟公卿不解他的举动,他来时光顾着害怕,也没留意路线,江沐往哪儿他就跟着。 俩人又走了很长时间,惟公卿的脚都开始发酸,上午才做完,虽然之后他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可是毕竟是个体力活儿,这会他有点吃不消了。 按道理说,他们早该回到马车上了,这比来时的用时多了不知多少倍。 江沐又一次站住了。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这次江沐没瞒他,他道,“我们一直在绕圈子。” 从刚才到现在,他们就没走出过这个范围。 他确认了很多次,事实证明他没弄错。 惟公卿的心跟着忽悠一下,原地绕圈子…… ‘我们这是不是遇到了……’对尸首他从容淡定,但一碰到这种事情,惟公卿就心惊胆战,这会儿连说话声儿都上了,这三个字更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谁听到,‘鬼打墙?’ 江沐看了他眼,惟公卿的出息一到这时候就能清清楚楚的体现出来。 “不清楚。”江沐没看他那没用的样儿,那视线在面前这棵大树上移动,这树皮的花色他看到了很多次,这棵树就是他的参照物,他不止一次看到它了,“不过我什么都没感觉的到。” 要是有异常的灵力,就算对方没展现出来,江沐也一样会发觉。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又是一身冷汗,这次他想到的不是鬼,而是闻彻…… 难道那家伙又来了…… 他努力分辨,可和江沐一样,他没察觉到任何邪气。 “要是鬼物作怪,不可能连我都被迷惑。” 江沐的自称变了,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惟公卿听着他的话心惊不已…… 江沐这么说,就两种可能,要么,和鬼怪无关,要么就是,这鬼可比江沐的法力强多了…… 无论哪一点,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该怎么办? 惟公卿把小黑拎了出来。 现如今,只有小黑为这么一个非人类了。 小黑莫名气的抖着耳朵,见江沐在看它,它那眼神里立即满是敬畏,它想顺着惟公卿的胳膊往回爬,可惜它的后颈被捏着,根本动不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么?’惟公卿问。 “什么怎么回事儿?”小黑问的无辜,它压根就没注意惟公卿和江沐的对话。 对这个脑袋和石头差不多的宠物,惟公卿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把他们的情况和小黑说了,现在鬼打墙,出不去了,然后他问小黑有什么办法。 小黑一听,那动物的脸露出了讪笑模样,它道,“主子你知道我很弱的,我还在……” 它话没说完,惟公卿捂着他的嘴就塞回了自己的衣服,他问它就是个错误…… ‘所以我们该……咳……’ 话没问完,惟公卿咳了一声,江沐看他那瞎说,让他再次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第一二三章 对应办法 小黑活生生的拉低了他的智商。 能把希望寄托到它身上的自己得有多蠢,可以想象江沐刚才看到他们沟通时的感觉,惟公卿尴尬的错开了视线,也因为这个插曲,那恐惧的感觉减轻不少。 人的胆子,就是练出来的,两天没到,接连遇到这种事情,惟公卿这会儿已经不像昨晚那样,吓的抱着江沐死活不干撒手了。 林子里突然传出鸟叫或是奇怪的声响很有恐怖效果,可这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的环境反倒更让人紧张,惟公卿倒是希望能听到点什么,至少证明这林子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其他活物。 惟公卿扫了一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江沐身上,就算什么都不做,能听到点声音也让心里好过一点,现在他才觉得,哑巴有时候真的挺不方便的。 连唱歌壮胆都不行。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着。” ‘什么?’ 不远处有棵歪倒的树,这树应该是没长成是被大风挂了,树干没断,整个倒下了,不过根正巧在斜坡上,所以现在树还没死,贴着地照常生长。 江沐冲着那棵歪倒的树走去,直接坐下了。 江沐这态度让惟公卿委实愣了下,他连忙跟了上去,现在他不敢离江沐太远。 ‘不做点什么,想办法离开这里么?’ 他竟然真的坐下了。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还能坐的四平八稳,惟公卿这眼睛就没有停下过,他不时向左右看去,周围只有树木,他生怕突然窜出个什么吓他一跳,他不敢看,又不得不看。 惟公卿‘死里逃生’后,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 总是淡然镇定,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不会有所变化,冷静到过分。 他敢算计自己,敢打伤秦云杉,还敢从他身边逃走。 再见面时那视死如归的样儿江沐现在还记得,没有尖叫没有颓然,也没有哭着来抱他大-腿求饶,惟公卿那时应该是想,躲不了就死,反正不会再落到他手里。 就是这么个人,如今就在他面前神经兮兮的到处看着,蹦出个兔子都能把他吓的窜树上去。 眼前这个,还有在他面前卖弄小聪明,想着招的勾-引他的惟公卿更有人味儿,让他不觉得那么厌恶。 “不必,”江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一说话惟公卿立即就看了过来,那殷殷期盼的眼神瞅着挺顺眼,“不管困住我们的是什么,他总不能困我们一辈子,迟早会主动找上来的。” 江沐试过离开这里,可是没有用,与其这样还不如保存体力,等在这里。 反正困住他们的人也不是为了好玩,单纯的吓唬人,他的目的是什么迟早会知道。 而且,这时间也不会太久,最多也就一晚,不管对方多本事,能使用这种招数的人肯定见不得光,灵力有很多种,比如这个,到了白天就算还能使用,但力量也一定被削弱了。 到时候他不出现,他们也能离开了。 江沐说的很有道理,事到如今盲目的乱跑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稍不留神俩人分开了,后果将更加可怕。 他们只能等。 可这话说的容易…… 惟公卿那眼珠真没白长,这一晚上几乎就没闲下来,来回的晃悠也不觉得累,要是一直盯着,恐怕会被他绕晕。 收回视线的时候,江沐瞄到了惟公卿握在一起的手…… 惟公卿一直在用力的搓手,那脚也没闲着,幅度不大的来回跺着,惟公卿自己没发现,还巡逻一般的看着周围。 “过来。” 听到江沐喊他,惟公卿犹豫了下,就乖乖的到了江沐旁边,按照他的指示也坐下了。 不过这个坐绝对是正襟危坐,小腰杆挺的笔直笔直的,这会儿不光是眼睛乱动,连脑袋都跟着左右晃,江沐干脆将人一搂,把他的脑袋按到了肩膀上。 这个姿势,有点怪…… 他刚要抬头,江沐就又往脑袋上一按,“闭眼。” 头抬不起来,能看到的只有江沐的衣衫,诡异的环境从视野消失,虽然心有余悸,但比直接看到效果要好很多。 江沐的用意他算明白了。 虽然这么靠着他各种不自在,但惟公卿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江沐的好意。 真没想到,他还能和江沐这样相处。 身边的人静了,周遭显得更加安静,江沐把他往身边又拢了拢,两个男人的腿紧紧的贴在一起,毫无间隙。 然后,江沐的手盖在了他还握在一起的手上。 那温暖的感觉让惟公卿一怔。 “睡会儿。”接下来还不知道遇到什么,睡一会儿总比在这担惊受怕要强。 惟公卿看着那比自己大了一号的手,眼睛渐渐的阖到了一起。 江沐的热量透过衣服传给了他,感觉到热惟公卿才发现,他已经冻的瑟瑟发抖,小侯爷这身子畏寒,虽然穿着厚袍子,但在这林子里兜兜转转这么久,早就冻透了。 恐惧让他忽视了寒冷。 他不指望江沐会把衣服让给他,江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让他惊讶也感动了。 按他做的那些事儿,江沐就算让他一直冻着也无可厚非。 江沐最近对他还不赖。 虽然态度不好,但俩人单独相处后,江沐并没有找他翻旧账。 只要他不触到他的逆鳞,江沐就是头安静的野-兽。 他再一次感叹,如果当初小侯爷能和王爷有不同的开始,那么现在,他的结果未必是这么凄惨。 有些时候,命运的好坏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江沐这人不坏,只可惜他是个王爷,一个必须威震八方的王爷。 …… 惟公卿思量着,在男人那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可睡到一半,他突然被一股寒意心酸,怀里的小黑也不再缩成个团,惟公卿看不到它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小黑的警惕。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从江沐怀中离开,他警觉的往周围看去,‘怎么了?’ 这林子没有什么变化,但氛围却相差很多,一样的景色,现在看起来就是阴森恐怖。 江沐站了起来,看着某个方向道,“很强的怨气。” 可能是江沐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这会儿恐惧硬生被他压了下去,惟公卿跟着他一起往那边看,可除了黑什么都没有。 “既然来了,我们就去会会。”反正对方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惟公卿没有异议,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就算他们不主动迎击,对方也迟早会找上门来。 低头看看怀里鼓起那团,连小黑都有所变化了,看样子对方能力了得。 …… 越往林子里走越觉得冷,就加感觉不到灵力的惟公卿都有所察觉,这股怨气相当浓烈,压抑的感觉让人直想叹息。 江沐放了个驱灵的阵法,驱灵的能力对怨气不太奏效,但能抵挡任何灵体的攻击。 俩人走了一会儿,前方突然有影子晃动,江沐一站住,脚下的阵法就遍布开来,大地有金光亮起,惟公卿看到光亮延伸的地方有无数青烟一般的影子…… 一团一团的,到处都是。 “都是怨灵。”江沐看着那些影子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阵法放到最大,竟然不能将这些怨灵全数照到,这林子里到底有多少江沐心里也没数。 ‘那鬼打墙是它们搞的鬼?’ 江沐巡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惟公卿那里,他摇头,“不是,这些东西也是被控制的。” 他们这对手,不容小觑。 能困住他们,能驱使怨灵……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连江沐都不知道的…… 正想着,那些怨灵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向他们涌来。 小黑低吼着冲了出去,又嗷的一声钻回惟公卿的衣服里,在惟公卿无语低头的时候,江沐已经被那些怨灵吞噬了。 第一二四章 一场战役 他相信江沐的实力,可看到这场面惟公卿难免跟着心惊,他捏了把汗,不过江沐很轻松的就将这些怨灵摆脱。 怨灵与一般的灵不同,怨气太重,它们放不下前世过往,连地府都不肯收。 怨气与灵体各占一半,江沐不好驱散。 耗费的精力也更多。 江沐无尽与这些傀儡纠缠,想摆脱现状,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控制这些怨灵的东西,他很清楚那东西不会是人,人没办法与这些怨灵有共鸣,只有同样的灵体才行。 那家伙应该是个拥有更强灵力的灵体。 刚好,他的护法一直没着落。 没有护法不方便不说,驱灵的效果也会降低一半,江沐一直想找个强大的灵,可惜他遇到的连他的侍魂都打不过,这样的护法留着也没用。 江沐到是很满意现在看到的这些。 这个灵,他很有兴趣。 见江沐和那些怨灵纠缠着,惟公卿把小黑从衣服里又揪了出来,‘你不打算帮忙?’ “那是怨灵!那些是怨灵!”小黑情绪激动的指控着,仿佛惟公卿让他做的事儿和上刀山下火海差不多。 在小黑眼里,就没什么东西不值得它激动,不值得它找借口,经过几次教训,他再往小黑身上寄拖一点希望,那他真就是没救了。 江沐驱散着这些怨灵,而脚下的阵法更多的是在捕捉灵的源头,一番苦战之后,他突然在这滔天的怨气中,感觉到了一股不同的力量。 这是远处传来的灵力…… 虽然很微弱,但是这力量绝非这些怨灵身上的。 一把拽起惟公卿,他带着他直接进怨灵的包围。 惟公卿就看到那一团团青烟与自己越来越近,索性他把眼睛一闭,耳边只有风声呼啸,他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等再睁开时,那些怨灵已经被他们抛到了身后。 “去哪儿?” 江沐看着前方,轻轻一笑,“去把背后搞鬼的家伙揪出来。” 怨灵在背后追逐,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江沐的笑容竟然是兴奋的。 他们一直往林子里面跑,惟公卿不记得路,但是他再没遇到那棵倒下的树,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再绕圈子,鬼打墙不见了。 树林中央。 这附近的树更加粗壮,脚下的土地也不再平整,有的地方还有厚厚的雪,上面还清楚的留着野兽的脚印。 在最深的位置,他们发现了一栋木屋。 江沐站住了,那股灵力就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 他要找的灵,就在这里面。 这木屋是猎人留下倒短的,像这种深山之中很常见,怕引来动物,所以不会储备食物,里面大多放着弓箭或是锅碗等生活必需品。 这木屋荒废许久,屋顶的木头少了一半,下面也因土地的潮湿腐烂不堪,这屋子随时都能倒。 江沐看着那腐败的旧屋,这屋子周围寸草不生,靠近的树木也都枯死,之前还能看到的兽迹,这会儿也不见踪影了。 江沐将视线定格在那木屋上,这灵正如他所预想的,相当了得。 怨灵已来到背后,灵体的不同再加上它们是被控制的,所以它们的速度并不快,如今见到它们出现在木屋附近,这些怨灵更加凶狠,周围的怨气也让人有种崩溃的感觉。 不过无论是江沐还是惟公卿,他们的内心都一样强大,不管多大的怨气,他们的精神永远不会先被打垮。 江沐给惟公卿使了个眼色,他放了个驱灵的阵法,然后俩人掉头就跑,他们踏进了那与别处不同的土地。 背后的怨灵突然爆炸一般,怨气铺天盖地,它们竟是穿过江沐的阵法,怨灵身上有净化后的白烟,可它们却顾不上这些,抓狂样的咆哮而来。 江沐顿住,之前他只是在寻找灵力根源,并无心与它们纠缠,如今目的达成,江沐也不再客气,诛灵阵悄然开启,灵力若五彩霞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将那男人温柔笼罩,那一刻惟公卿有种神佛下凡的感觉,那男人,仿若普度众生的菩萨。 霞光落地,折起无数光辉,眨眼之间这林子亮如白昼,光芒刺进每一个怨灵的身体,那象征死亡的青灰色被瞬间同化,与光芒合为一体。 这一刻的景象绚丽无比,惟公卿仿若置身童话,他看的意犹未尽,可这美景在转瞬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子又恢复之前的宁静与漆黑,一切仿若未曾存在。 一只残余的怨灵都没有看到。 这才是江沐真正的实力。 惟公卿喟叹一般松了口气,可这一回头,猛然发现江沐身后的门已经开启,一团幽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 这火直接就能将江沐吞噬。 要提醒他已经来不及了。 惟公卿表情的突然变化江沐看到了,也看清了他眼底折射的蓝光,火焰逼近的一刹,侍魂呼啸飞出,化作长龙,将那火焰引至天际。 天空传来一声炸响,蓝色的火焰犹如浏览雨般洋洋洒洒,惟公卿这时候已经没心情感叹,江沐一转身就进了木屋。 “进去!进去!” 江沐一消失,他怀里的小黑就开始嚷嚷。 ‘怎么?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然!”小黑理直气壮的吼,“不会知道!” 又是一句废话。 那你那么激动是做什么? “不过你确定要站在这里么?里面什么情况你又不清楚,万一王爷死了我们怎么办?”惟公卿刚想反驳它的话,小黑又道。“他不死他有能力自保,我们有什么?待会儿人要是跟丢了你确定你能把我带出去?!是你把我强行带到这里的!你一定得对我负责!” 邪灵兽的语言造诣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他没见过其他邪灵兽,但怀里这只和逝修从某种角度来看,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不过小黑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没本事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这林子里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了。 惟公卿连忙跟着他进了那腐败不堪的小屋,这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再定睛一看,江沐在屋子一角,他正对面有一团蓝光正与他对峙着。 那幽暗的蓝,鬼火一般,却不恐怖,那颜色让人冷静,漂亮的让人畏惧。 二者均未发现他的存在,稍作停顿之后,那蓝光又扑了上来,惟公卿看不清那是什么灵体,他就觉得这小屋中有某种力量,让他的脚跟着发沉。 激烈的战斗再次拉开。 那蓝光企图吞噬江沐,而后者也打算将其收服,不同的模样的阵法不时亮起,转眼间又变成另外一种形态,江沐的侍魂围绕左右,形状跟随着江沐的阵法改变,他们变换的速度让惟公卿应接不暇,往往一眨眼的功夫江沐就换了无数种阵法。 他还是第一次看这男人战斗。 江沐沉稳的发动每次攻击,他擅长使用灵力,但自身速度也不慢,这小小的屋子随处可见他灵活的身影。 江沐一直想办法缩减那蓝光的能力,可惟公卿发现他们打了这么久,那蓝光丝毫没受影响,攻势反而越来越猛。 它与江沐的阵法不同,或是烟雾或是光芒,那蓝光幻化成无数形态,不时将这屋子照亮。 “情况不对啊。” 惟公卿正看的认真,小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了?’ 小黑的脑袋露了出来,动物的脸露出担忧的神情,“对方是灵体,王爷是个人。” 同样的废话,它不说惟公卿也看的出来。 可能是感觉到了惟公卿的不屑,小黑看了过来,那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灵体不受环境的限制,人却不行……” 小黑这么一说,惟公卿突然发现,在他们打斗的这个期间,这小屋已是摇摇欲坠…… 每次蓝光亮起,地板上的裂痕就多了几分,惟公卿愕然的看向江沐,再打下去屋子会塌的…… 他们势均力敌,现在转身,江沐立即处在下风。 他得想办法提醒江沐。 这念头才一动起,惟公卿突然发现,不止是江沐,连自己都不对劲了…… 腰腹以下很沉,像是有什么坠着身体,他的躯体承受不住,里面的东西要涨出来了…… 是什么? 他动了下,脑袋跟着一沉,惟公卿摇摇晃晃的靠到墙上,与此同时,江沐一脚踏进地板,半条腿直接插了进去…… 江沐摔倒了。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第一二五章 本来面目 局势突然逆转,小黑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它刚要说话,就发现惟公卿的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他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惟公卿没功夫回答小黑的问题,他拼命压制着那股奇怪的力量。这时那蓝光突然焚烧,蓝色火焰直接将失去优势的江沐吞噬,那火燃起的瞬间,惟公卿就觉得身下一沉,那力量还是涌了出来…… 一股黑烟喷了出来。 从小腹到鞋尖,一瞬间仿若置身黑色的云层之中,惟公卿不知那是什么,拼命将那感觉压下,他感觉到那力量又被他关进了身体,黑烟没了,他喘的更厉害了。 连嘴唇都在哆嗦。 打斗中的人没有发现他的情况,倒是小黑讶异的喊了声,“邪气!” 它后面的话惟公卿就没听到了,他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邪气……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发生,面对那花匠的时候,还有中毒之后……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次闻彻的眼睛都会在他脑海中出现,只是那时的邪气和他无关,仿佛只是寄存在他身体中一样,而这次…… 惟公卿看着自己的手,他能感觉的到,这邪气就在他身体里,和他的血脉融合在一起。 他能控制,虽然不太熟练。 江沐惊愕的发现,这火焰竟是灵火,可以焚烧灵力,他的护身阵法被瞬间烧毁,那火焰扑到他的身上,侍魂没有挣扎几下也被烧掉,而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灵力折手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灵力被焚烧的感觉相当不怎么样。 江沐皱眉收回力量,那蓝火直接熄灭,再一抬头,那蓝光已铺满整个彬顶,幽幽的光亮犹如绚烂的星河。 江沐重新招出侍魂,侍魂的模样还没浮现,火焰再度燃烧,江沐迅速躲开,可侍魂还是被烧掉一块。 他的速度快不过光。 这灵没有实体,所以比他灵活。 这是江沐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强的灵。 他想得到它看起来并不容易。 江沐再度施放阵法,可那灵力骤然一亮,光芒变成绳索,向江沐迅速捆去,江沐一动,脚下的地板便吱嘎作响,随时都可能把他漏下去,他没办法像刚才那样自如行动…… 他正打算用另外一种方法,怨气突然铺天盖地的压来。 怨灵不是被他除掉了么…… 惟公卿再度觉得腰腹一沉,那邪气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喷出身体,他痛苦的蹲了下去,咬牙切齿的用力将那力量逼回去…… 小黑的脑袋来回看,它已经不知是该为江沐担心还是担忧惟公卿的情况,这两边局势都不容乐观…… 抱着膝盖的惟公卿并没发现,这木屋被灰色的怨灵团团围住,这里的怨灵不止刚才江沐驱逐的那么多,不计其数,连天都变成了灰蒙蒙的…… 屋里的怨气更甚。 江沐看着那团蓝光,道,“原来你也是个怨灵,怪不得……” 只是他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怨灵。 “今儿,我就收了你这灵,让你也有些用处,免得再在这深山之中残害生灵。” 这怨灵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无非是一直在吸收怨气。 这也是种吞噬,怨灵之间的战斗,强者为王,弱者自然变成其部分力量。 这灵就是通过无数场战斗,才有了今日的本事,起先只是怨灵的战争,现在已成气候,单纯的灵对它来说已没有多少用处,故此,它必然兴风作浪,引得更大的怨气。 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活物引来,将其弄死,吸收怨念。 它亲自创造怨灵。 这屋子周围寸草不生,怕是因为这地下埋了无数带着怨念的骸骨。 而它之所以找上他们…… 不是因为他们成了它的猎物,而是他们破坏了它的好事…… 那女鬼的夫婿杀光了满树林的活物,正是它吸收的好时候,没想到江沐来了…… 男人被杀,怨气减弱,要知道他那种屠杀的方式,怨气会相当浓郁。 江沐聚起灵力,侍魂幻化成野兽,锋利的爪牙对准那蓝色的锁链,成败在此一举,那怨灵也孤注一掷,灰色的灵涌入屋中,迅速融入它的身体,那锁链粗了许多,光亮也更为耀眼。 惟公卿这时已经跪到了地上,他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小黑用爪子一个劲儿的拨弄着他的后背,惟公卿却一直没给它回应…… 小黑身后,灵力碰撞。 压不住了,邪气爆发。 惟公卿低吼一声…… 强烈的冲击波拔地而起,将小黑冲出木屋,它若枯叶一般滚动着,一声巨大且沉闷的声响轰然响起,那木屋终于承受不住,塌了。 他们两个都被埋在了里面。 小黑焦急的跑了过去,这才到一半,屋子中央突然站起个人,那是满身尘土的江沐。 他的衣袍被划出无数口子,脸上也多多少少添了几道伤痕,不过并没有致命伤,小黑放心的吐了口气,这场战斗最后是江沐赢了…… 江沐走到腐烂的木块上,踢开上面的木头,把里面的人揪了出来,惟公卿和他一样满身尘土,不过他没受伤。 只是表情有些茫然罢了。 小黑几步就窜到了他的怀里,它惊讶的发现惟公卿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痛苦,也没有那濒死的颤抖。 惟公卿也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么的自然…… 它咦了一声。 惟公卿把小黑抱到怀里,冲着江沐尴尬的笑了下,小侯爷的身子娇贵,这么多木板子压下来,虽然已经烂了,但再压一会他也憋死了。 木板太沉,他推不动。 ‘多谢王爷……’江沐没对他伸出援手,他自己从木板上爬了起来,他看着江沐那漠然的神情,也不知是嗓子进了灰还是怎样,他用力的咳了几声,‘我不是有意给王爷添麻烦的……’ 江沐的回应是直接转身了。 惟公卿的尴尬更甚,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那团蓝光…… 蓝光比他初见时小了不少,那光芒也没之前扎眼。 “现出你的本体,让本王瞧瞧。” 蓝光晃动,摇身变化,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灵体的模样才露出来,小黑突然发出一阵爆笑,惟公卿和江沐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小黑已经在地上笑的打滚了。 它是真觉得可笑,它已经笑出眼泪了。 “竟然……竟然只是只猫灵!” 王爷费了那么大劲,差点被弄死的东西竟然只是只猫灵。 就算不是异界灵体,怎么说也得是老虎豹子大野狼…… 竟然就是只小小猫灵。 江沐还信心满满的要收它做护法,小黑一想到堂堂王爷每次招出护法都蹦出一只猫的模样就更想笑了…… 违和感太强了,这形象也不匹配啊…… 惟公卿看着小黑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儿,虽然他同样惊讶害他们如此的家伙就是只猫灵,可小黑在江沐面前这么笑真的好么…… 江沐大费周章,还打算将其重用…… 这个结果江沐自己能不能接受还不一定呢…… 惟公卿瞄了眼江沐没什么表情的脸,他那家伙翻脸的时候立即把小黑献出去,有时候,人蠢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你只是只邪灵兽。 小黑正笑的欢脱,那猫灵突然蹦了过来,惟公卿觉得那猫灵是面无表情的…… 它扬起一爪子,直接抓在小黑脸上,之前还笑的快岔气儿的小黑突然一僵,然后没了声儿…… 惟公卿低头一看,蓝色的火焰正在小黑脸上焚烧着,这火能烧掉灵力,同样也能焚烧邪气,这对小黑的毛发皮肉没有任何影响,但是邪气被烧的滋味比烤肉要难受多了…… 小黑嗷的一声开始在地上打滚,那猫灵冷冰冰的看着他,幽蓝色的眼睛泛着寒光,似乎随时都会补上一爪子。 这猫灵通体黑色,却泛着幽蓝色的光,它的四脚有灵焰燃烧,虽然个头小了点,但配上那张与江沐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表情的脸,惟公卿倒是觉得,比起小黑的二,这猫灵更威风也更凶悍…… 江沐对这猫灵的反应倒还满意,失望不言而喻,不过他决定暂且将这灵留下,至于护法的事情,稍后再说。 小黑正闹腾着,背后突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惟公卿一怔,他没听到任何响动,可这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他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第一二六章 精疲力尽 惟公卿没回头,倒是那小黑嗷的一声扑了过去…… “逝修大人!呜呜呜呜呜呜……”逝修没抱它,小黑就挂在他胸口,见到逝修它这是见到亲人了,也算是来了靠山,“那只猫灵胆敢伤我!它欺负我尚在年幼,无力还击,它、它、它也太不把我们邪灵兽放在眼里了!” 小黑的指控第一次有用。 惟公卿默默的看了眼天,才转过身去。 多日不见的逝修就在他身后,一身劲装沉着张脸看那猫灵。 来不及感叹,看着这画面惟公卿直接联想到了给儿子出头的父亲…… 小黑终于如愿以偿,和逝修亲近了。 逝修对小黑向来是无视的,对弱者他和所有人一样不放在眼中,如今站在种族的利益之上,他们倒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胆敢欺负他们邪灵兽…… 逝修一抬手,一团邪气浮现于掌心之上,在他动手之前,江沐轻飘飘的说了句,“回来。” 那猫灵十分听话,身体变成蓝光,眨眼间便浮在江沐肩头,脚下的蓝色灵焰静静燃烧着,那主仆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表情。 小黑回头看了眼,挂在逝修身上哭的更伤心了,它没有嚎啕大哭,而是改成低低啜泣。 所以现在变成了女儿被调-戏与愤怒的父亲了么? “你叫什么?” “青白。”那猫灵答道,这声音洋洋盈耳,平滑的语调给人种沉稳的感觉,听起来相当舒服。 惟公卿忍不住又看了小黑一眼,你连声音都输给人家了,至于气质…… 更是不知道甩你多少条街。 作为他真正的主人,惟公卿开始心疼自己。 江沐问完了,才将视线慢悠悠的转向逝修,“你想对我的灵做什么?” 逝修收回邪气,冷冷道,“那就管教好你的灵,否则,我就好心一次,替人间除害。” 逝修明知那是江沐的灵,却直接起了杀心,不过既然江沐快他一步,他也就不好继续纠缠。 把小黑揪下来放到肩膀上,逝修没再看那灰头土脸的二人,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惟公卿看着那俩人的和谐的背影,逝修这算不算是兜了一圈最后还是把这儿子认了? 逝修和小黑走远了,在惟公卿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看到逝修突然调转了个方向,小黑的爪子在指着某处…… 好吧,那家伙又走错方向了。 不过有小黑跟着,他应该不会走丢。 青白是只猫灵,这与江沐的想象相差甚远,不过青白的实力摆在那里,江沐就决定留它一段时间,至于是否收作护法再作打算。 没有收成护法,青白就没有附灵之地,故此它只能维持这副模样。 寻常人看不到青白,只有它愿意现身才能看到,所以带着它没有不方便一说。 江沐本打算让它一直隐去身体,不过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生人看不到就好。 他没说,青白也明白他的意思,江沐再一次欣赏这猫灵的机敏。 …… 俩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天空露出鱼肚白,已经快要破晓。 惟公卿累了一夜,浑身疲惫,看到正抱着小黑靠在马车上的逝修时,也提不起力气打招呼,他只是点了下头,就慢吞吞的爬上马车。 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江沐在秦云杉的伺候下换了衣服,也简单的洗了洗身上的尘土,他一身木屑与灰尘,想要彻底弄干净就得好好洗个澡。 江沐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污垢,一边听秦云杉复述他不在时的事情。 秦云杉一直守在马车附近,他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他们遇到鬼打墙时,秦云杉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秦云杉师承沉云山,是现世少有的向大修炼内灵的门派之一,沉云山擅长医术,故此这秦云杉既懂得使用灵力,又有一身了得医术。 这也是他被江沐重用的原因。 他察觉不对,没收到江沐的指示秦云杉不会轻举妄动,他不会质疑江沐的能力,连江沐都做不成的事情,他秦云杉去了也是添乱。 在怨灵涌起的时候,秦云杉跳下了马车,他正往林子里张望,逝修就来了。 他问了句‘他们在里面?’,待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就二话不说进了林子。 再后来,他就看到逝修带着小黑出来了,林子里的怨气也已消失,秦云杉知道江沐那边没有问题了。 得知江沐收到了护法,秦云杉立即表示恭喜,对青白的外貌秦云杉没有任何想法,只要有足够的实力,能为江沐所用,是什么灵并不重要。 江沐不清楚那逝修为何去而复返,他将布巾递给秦云杉,转身上了马车。 这车门一打开,惟公卿就打横躺在里面,马车的地方够大,可他这种躺法基本把所有的空间都占据了。 昨儿和青白打仗的人是他,怎么惟公卿看起来比他还累? 江沐可以理解成他是被吓的。 江沐简单收拾了下,惟公卿还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儿,鼻翼两侧都是被汗水弄花的灰,一块一块的贴在上面,别说脸蛋,就连嘴唇蒙着一层灰,那头顶更是插着块手指长短的木屑,江沐真纳闷他这副尊容也能睡着。 小侯爷什么时候这么不修边幅了? 怎么说也共处一室,惟公卿连呼吸都能喷出灰来,江沐打算给他大概的处理下,不然这样他也没法睡觉。 可他这手才一伸出来,马车门就被拉开了。 秦云杉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这里会这么干的只有一个…… 逝修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冰冷的视线定格在江沐的手上。 气氛就这么凝固了。 片刻之后,江沐收回了手,逝修也跳上了马车。 惟公卿还打横睡着,逝修把他的腿到一旁,而里面的江沐在他上车的时候就将他的手推到身边,所以惟公卿现在是斜着躺在那里,江沐和逝修各在他这‘分割线’的一边。 小黑没受到那场战役的波及,所以它的毛发还是鲜亮的,它看着惨不忍睹的惟公卿,又看看逝修阴沉的脸,虽然很想让惟公卿舒服一点,不过小黑还是乖乖的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它趴在地上,那黑黝黝的大眼睛紧盯着江沐脚边的青白,今儿的仇,它小黑发誓,迟早有天要报回来! “连这点胆识都没有,还想成就大事。” 逝修冷哼,“同路而已。” 江沐的目光透着审视。 “我要找的东西也在南边。” 他不怕江沐把人藏起来,别说这小小人间,就算是三界他逝修想找也一样能找的到。 他来这里,只国灰他查到线索,他要的东西也在南边。 所以,他才坐在这里。 他也绝对没有一听说在南边就立刻快马加鞭来追赶他们的想法…… 绝对没有! 逝修的话无需质疑,他若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出,那他也没资格做他江沐的合作伙伴。 俩人都不再说话,一夜没睡,江沐开始补眠,不过在睡着之前,他下意识的往惟公卿那看了眼,那一身尘土让他皱了下眉,不过想到逝修,他还是抱着毯子闭上了眼睛。 逝修靠在门边,蜷着单腿似在思考,在侧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人,惟公卿这副狼狈的模样,应该收拾一下,至少也该把灰擦了…… 江沐刚刚收回的手仍在眼前,逝修什么都没做,脑袋一歪直接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这俩男人谁都没管他,别说擦掉灰尘,就连个毯子都没盖到,幸亏他实在是累了,根本觉不出不舒服,就这么一直沉睡。 小黑几次看过去,最后都不忍心的把目光重新转向青白,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没人管真可怜,它发誓这和它把最近知道的一切都和逝修说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 惟公卿带着灰尘睡去,第二天一早身上像多了层铠甲,特别是脸,应该是做了个海泥面膜。 硬邦邦的都贴在了上面。 这一动,直跟着掉渣。 他竟然这样睡着了。 他是有多累的…… 惟公卿摇着脑袋,可这一动,更多的灰渣就掉了下来,他连忙把手放到颚下,往马车下走…… 这门一打开,阳光万丈,他们离开了那个树林,惟公卿眯了下眼睛,刚适应强光,就看到了副不该看到的画面…… 他觉得他还是不出来的好。 第一二七章 真的很白 江沐和逝修都在,这让他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可是他这车门一开,那俩人就都看到他了。 虽然这关系复杂到他不想面对,但惟公卿不会逃避任何事情。 他下了马车,冲着两人点了下头,就奔着秦云杉去了。 ‘秦大哥,还有水给我擦擦脸么?’他们要走官道,附近多城,所以没带太多食物和水,基本是轻装上阵,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到达南边。他们带的水足够喝,洗漱也没问题,但要解决他这一身灰尘恐怕就不够了,惟公卿不强求,能把他这海泥面膜去了就行了。 “有,王妃稍等。”秦云杉说着就去准备水,他这称呼一亮出来,正靠着大树望天的逝修往这边看了眼。 一旁的江沐倒是不为所动,继续呼吸着他的新鲜空气。 小黑立着耳朵正在瞪浮在半空的青白,见惟公卿出来,犹豫了下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惟公卿看了眼狗崽子一样的小黑,它摇尾巴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邪灵兽。 不过小黑爬树什么的倒是挺有一套。 惟公卿洗脸的功夫,它松鼠一般的抱着他大腿蹭蹭蹭就爬到了他背后,等他洗完了就伸着脑袋看过去,“主子我发现你很白啊。” 小黑这一句话,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了惟公卿的脸上,就连他对面站着的秦云杉都忍不住看了几眼。 擦干脸上的水渍,惟公卿觉得轻松不少,可能是刚洗过的原因,这皮肤真如小黑所言,白皙到很有光彩…… 小黑用鼻子戳了两下,惟公卿把它从背后揪了下来,‘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水袋,带着小黑回到了马车上。 这身脏衣服要换一下,身上也得简单的擦擦,灰尘犹如盔甲一般,他受不了那沉闷的感觉。 马车门关上了,里面的情况看不到,外面的三个男人平心静气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可是没多久,小黑那惊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主子你连这里都很白!” 逝修的耳朵动了动,但表情没变。 “咦?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凡人的身上会长这种东西?主子这是用来干嘛的?我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没有啊……可能有,但绝对不会这么大啊!” 惟公卿发不出声音,他们不清楚他的回答,也就不知道小黑那‘疑问’之物是什么…… “啊!怎么变的这么硬了?主子这是不是坏了啊?!我上次碰的时候还是软的……” 惟公卿把小黑爪子前面的面团收了起来,昨儿烙饼的面剩了些,他就一起带着了,打算下顿做个疙瘩汤,古代又没有保鲜膜,尽管他很小心的保存了,面团的表层还是变硬了。 他收拾面团的时候小黑就在他旁边,它对这东西很感兴趣,惟公卿还给它一块让它踢着玩,小黑记得这东西是软的,可是现在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个不是拿来玩的,是吃的,而且这东西泡过水之后就又变软了。’ 惟公卿的解释让小黑恍然大悟,“原来还能变软!” 其实除了一开始小黑那一嗓子之外,其他的话题都很纯洁。 惟公卿把衣服一拉开,小黑就吼了句,惟公卿勒令它不许把视线移到自己胸口下方,他不是怕它看,可是被一只动物品头论足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小黑很听话,就盯着惟公卿锁骨以上的位置,然后它看到了惟公卿肚子上的疤,在表示哀伤的时候它又发现了喉结…… 它怎么不记得那喉结什么时候长的这么大了! 要不是看到那疤痕它根本不会发现! 可小黑这惊讶听在外人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秦云杉识趣的避了嫌,江沐起先还没在意,后来让青白直接把小黑从里面揪了出来。 身为灵体的青白轻松穿过马车门,然后就听到小黑炸毛的吼声,“你这只该死的猫灵!你敢揪我的毛!你放开放开放开我!” 车门开了,小黑被叼着后颈从马车里甩了出来,它在地上滚了几圈,才一停下就破口大骂,“你不过是只没用的猫灵,你竟敢这么对我,你……” 小黑没骂完,江沐的脸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它滚到了江沐脚边,这一抬头,就与江沐对视了。 江沐那眼神让它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毛都窜了起来,他嗷的一声跳起,本打算跑到逝修那去,可刚跑两步就发现逝修的眼神也不对…… 小黑迷茫了。 可怜的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眼见着自己孤立无援了,夹着尾巴一溜烟的跑秦云杉那去了…… 惟公卿没在意小黑被‘绑架’的事情,他和青白注定没办法成为朋友,他知道青白不会伤害小黑,就由着它去了。 换好衣服,惟公卿将昨天剩下的饼和面拿了出来,打算开始做早餐。 ‘吃汤面可以么?’惟公卿不知道疙瘩汤在这个年代叫什么,大概的意思总是对的。 他没特意询问谁,就站在马车边上问了问,那二人均表示没有意见,惟公卿就带着东西去做饭了。 江沐跟了上去。 “王妃。” 这称呼听的多了也就习惯了,特别在江沐没有讽刺语气的时候,这两个字还不是那么刺耳,惟公卿很自然的往边上看去,“嗯?” 他这声清晰的回答,让逝修幽幽的抬起了眼…… “你刚刚,在马车里,做了什么?”江沐问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像是在提醒什么。 惟公卿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在江沐的引导下,他恍然大悟。 小黑那些话,是够让人误会的…… 想到那些充满暗示的内容,他才惊觉他们做了什么…… ‘不是王爷想的那样。’ “不是本王想的哪样?” ‘我只是在换衣服,我怎么可能对着小黑……’ 惟公卿的话戛然而止。 江沐的眼神中带着深意。 “本王只是随口问问,王妃急着解释什么……”贴近惟公卿,江沐在他耳边轻声道,“王妃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一句话,让惟公卿的脸臊的通红。 江沐是什么都没问,可是每句话都带着暗示。 他给他下了个套。 看到惟公卿脸蛋上那一抹红,江沐笑出了声音,这让惟公卿觉得更是尴尬。 等江沐戏弄够了,再回头的时候,逝修已经不知所踪。 江沐慢悠悠的踱步到马车附近,等着吃早饭。 …… 多了一个逝修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江沐还是在看书,惟公卿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中度过,小黑今儿一直没露面,跟着秦云杉在外在驾车。 而逝修就坐在车门附近,也不说话,黝黑的眼瞳盯着某处,几乎没怎么动过。 惟公卿几次想搭茬,可看逝修那样便打消了念头,他感觉得到,逝修今儿心情不太好。 这几天不会进城,晚上仍旧在野外过夜。 今晚落脚的地方附近有条河,晚上秦云杉弄了几条鱼,惟公卿给他们做了鱼汤,那表白虽然是灵体,但看到鱼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只见它骄傲的斜着锅里的鱼,完全一副不屑的态度,但那幽蓝色的眼珠就没移开过。 逝修今儿一天都没吃饭,早上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晚上也是不见踪影,惟公卿让小黑去找,小黑用力摇头,它感觉到逝修的情绪不对,它才不会蠢到去触霉头。 虽然它一直很蠢。 吃晚饭了也没见他回来,惟公卿和江沐打了声招呼就去找他,江沐对此没有意见,只是提醒惟公卿别走太远。 自从他们的合作关系确定之后,这三人虽然成不了朋友,但表面都说得过去。 他们很清楚惟公卿的问题上暂时没办法分出胜负,否则只会落个再次反目的下场,这对他们来说没好处,所以只要在自己容忍的范围内,他们不会干涉对方的事情。 惟公卿顺着陡坡往下走去, 他没见到逝修的人,反倒是看到了他的衣服,大咧咧的甩在地上,很有逝修的风范。 第一二八章 游个冬泳 河南还在上冻,气温也没有多少变化,虽然看起来和寒冬时没什么区别,但这年后的河是有讲究的。 冬天的冰是横茬的,怎么踩都不怕,这年一过,春风一吹,冰就变成竖茬了,一碰就坏,所以这冰是踩不得的。 人没觉得暖,季节却在变。 有多少人不清楚这个,跑冰面上玩,掉冰窟窿里再也出不来了。 惟公卿没敢靠前,就在岸边看了看,逝修的衣服在附近,人也应该走不了太远。 原本以为他变成兽态,就把衣服脱了,没曾想这河面还没扫完,就在中央看到了个大窟窿。 这已经算不得窟窿了,基本贯穿河南,成了个沟渠,上面的冰层像是被一刀切断了。 惟公卿向那窟窿走去,冰层断裂的很整齐,怕是逝修一爪子抓出来的。 一掌来宽的河面下,河水静静的流淌着,这个水温就应该是寒意彻骨吧…… 惟公卿正看着,河面一动,紧接着就有个东西冒了出来,哗啦一声响,河水溅到冰面上,又慢慢的流了回去。 空气一下子变得潮湿,不过一滴水也没落到他身上,惟公卿望着面前的男人,心想着这和出水芙蓉的感觉差太多…… 很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 逝修还是不习惯人的身体,他没抹脸上的水,一站起来就开始晃脑袋,直到他觉得满意了,才停下这野兽的习性。 惟公卿无辜的看着衣襟上的水,狗甩毛的时候永远都不会顾及别人…… 他之前还想夸他没弄湿自己,现在看来,连头发都蒙了层水汽。 看到惟公卿,逝修愣了下,然后重新沉回水中,慢慢的游了过来。 ‘这是在游冬泳?’ 逝修游到岸边,胳膊往冰层上一搭,问道,“找我?” 人间的温度对逝修不会造成影响,他心里清楚,可看到皮肉和冰面赤-裸-裸的贴在一起,他难免打了个寒颤,看着就觉得冷…… 他的注意力全在逝修赤-裸的身体上,他光顾着看成他有胳膊,语气就慢了很多,“找你吃饭……” “不吃。”逝修想也没想就回答,他是邪灵兽,不需要人间的食物,吃与不吃是一样的。 惟公卿自然知道,不过习惯餐桌上有逝修,他突然不来总像是少点什么。 他知道逝修今儿心情不好,也不知是否和他寻找的东西有关,惟公卿刚要问,目光就落到了他被水淹了一半的胸口上…… 逝修那里,有个很新的伤口。 那伤是被贯穿的。 现在好了大半,但伤口的模样依旧狰狞,那两个圆形的疤看的人触目惊心的。 想到逝修抱他回去那晚,他那浴血的模样,惟公卿忍不住问了句…… ‘这个……是那天受的伤?’ 跟着他的视线往胸口上瞄了眼,逝修闷闷的嗯了声,然后整个人又沉下几分,水从胸口直接淹到了下巴。 很明显逝修不想多谈他这伤。 事实上他们也从没聊起过那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 邪灵兽本身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可是逝修现在的力量还不完全,其他伤口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了,除了这个之外,背后那粉色的伤疤还如蛛网般纠结着…… 这是逝修难以愈合的两个伤口。 也是他的耻辱。 想到这男人的骄傲,他的坚强,还有逝修过去曾给他的帮助,水波的映衬下,惟公卿的表情柔和许多,“疼么?” 逝修立即瞪了过来,那不屑的眼神再看到惟公卿的脸后又转向别处,他用一声冷哼回答了他的话。 然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河口流淌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节奏,冰冻的河面上,只有这一条折射着月光,那粼粼光芒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俩人看着相同的方向,其实那边没有什么,只是没把视线收回而已。 过了很长时间,惟公卿突然开口,“谢了。” 逝修还是沉着张脸,表情没变,身体却跟着动了下,流动的河面激出几圈涟漪,又很快被河水冲走。 这一声谢代表很多层意思,在他孤立无助的时候,逝修虽然放弃了他,但没有一次把他扔下。 惟公卿不适合煽情,更不习惯矫情,说完之后就笑着低头,可能是这一刻的气氛太好,他忘记了冬天的寒冷,指尖伸进河水中,拨弄了几把…… 寒意瞬间传来,惟公卿却没把手收回,这水是很凉,但温度竟是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并没有那种一碰到就浑身哆嗦的感觉。 现在想想,他顶着一身潮气蹲在河边,竟然到现在一个喷嚏没打。 夜晚的河边最冷了。 他好像很久都没留意过气温了…… 这是,他的体质变好了? 他思考的时候,手就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岸不高,但想碰到水也要俯下身去,惟公卿想的专注,就没留意到自己的领口跟着他这动作敞开了…… 逝修看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和一小片胸口…… 他突然想起了小黑的话…… 很白…… 连这里都是白的…… 说起来,惟公卿虽然不像女人那么白,但在男人中皮肤算是白的。 不止是身体,连有些地方的颜色都很浅…… 逝修猛的咳了声。 惟公卿不解的看了他眼。 逝修飞快的把视线移开。 他坐在冰冷的河水中,他感觉不到温度,却能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了…… 他一直觉得,凡人那连根毛都没有的身体一点都不好,可是自从碰过惟公卿,那种滑溜溜的感觉还不错…… 很有韧性,一掐就会弹起来,他稍微用力,就能看到那块肉变了颜色。 不止如此,惟公卿一亢奋起来,胸口都透着红光…… 没有毛发的遮挡,他看的更清楚了。 想着想着,逝修的视线又忍不住偷偷移了过去…… 惟公卿仍旧没有察觉,专注的拨着他的水,他每动一下,那领口就敞开一分…… 逝修的注意力全在那越来越低的领子上,连脖子伸起来都没发现,脊背挺的笔直,他已经快从水里站了起来,原本到达下颚的水这会儿已经到胸口下方了…… 惟公卿的衣服穿的好好的,不管这领子多大,也不可能把里面的东西全露出来…… 逝修垂着眼睛,恨不得瞪穿那衣服,他没看到某些他想看的画面,反而看到个不该看的东西…… 衣襟的虚掩下,有一个青紫色的痕迹。 那紫色中还透着点红…… 逝修的瞳孔猛的缩了下。 他很清楚这个痕迹代表什么。 感觉到逝修的视线,惟公卿再一次抬起头来…… 那男人站在水中,没过下腹的河水倒映着他紧绷的脸,逝修看起来浑身上下都硬邦邦的,每一块肌肉好像都在用力…… 那男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你……’ 这嘴巴才张开,逝修突然揪住了他的领子,俩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突然这么一缩短,惟公卿一个趔趄,差点头朝下跌进水中……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抓住逝修的胳膊,这才勉强找回平衡。 他半个身子这会儿已经悬在了河上。 又湿又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惟公卿慌忙抬眼,这是要做什么…… 他和逝修不一样,他怕冷,这么冷的天栽进河里他一定会生病的,就算他体质变好了也一样。 可这一抬头他才发现,刚刚看到的不是错觉,逝修浑身僵硬,就连脸部线条都绷的很紧。 那眼中,更是有什么情绪在跳跃。 逝修一把扯开了他的领子,所有的疑问在霎时间得到了回答…… 他胸前,有几个不算大的吻痕。 惟公卿抽了口凉气,那是江沐弄出来的…… 颜色不是太深,但看的出是才留下不久的…… 再看逝修,那张脸已是阴云密布。 第一二九章 身体变化 “看样子,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已经没必要了。”逝修的声音比这河水还冷,又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阴狠,“你玩的这么愉快,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逝修指的是,他帮他摆脱江沐。 他答应过他,这是他最后帮他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起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惟公卿和江沐相处的很愉快。 毕竟他们才是夫妻…… 也许人家之前只是闹别扭,现在和好如初…… 那一声声王妃,还有惟公卿面对江沐时的淡定模样,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 这个回忆让逝修的眼神闪了下,捏着他领子的手又收紧几分,惟公卿几乎被他拽进河里,“到底哪一个才是你?八面玲珑的小侯爷。” 逝修难得用词准确,但这个八面玲珑却带着无尽讽刺。 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惟公卿跌进河里之前,他一把将他掼到了岸上。 哗啦一声,逝修从河里跳了出来,他带着满身水滴,从惟公卿身边走了过去。 惟公卿跌坐在地,满手都是潮湿的泥土,这指尖一动,更是直接插进土地,浸了水的土很愉快就冻了起来,转瞬而已,他的手指就一点温度没有了…… …… 看到惟公卿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江沐只是让秦云杉拿东西给他擦擦,至于发生了什么他问都没问。 马车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下前进着,江沐偶尔能与惟公卿逗弄几句,那一向聒噪的逝修反倒异常安静,这一路他也没和惟公卿说几句话,只要上车就靠在门边坐着。 逝修一直没吃东西,食物按照计划在吃完之前到达了下一座城,惟公卿许久没见过城市了,对他来说,每次远行都像旅游一般,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熟悉。 他不是小孩子了,对陌生地方没有太多好奇,反倒是小黑,压根就没回到马车内,就在秦云杉的衣服里东张西望,看哪里都觉得新鲜。 他们只在这儿住一晚,明儿天一亮就走。 马车一路疾驰,这会儿倒是放慢了脚步,筋疲力尽的马儿慢悠悠的进了城。 惟公卿正等着下车,那低垂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他望向背后的墙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江沐见他不对劲儿,就问了句。 “有邪灵珠。” 他这么一说,江沐立即拉开车窗,连闭目养神的逝修都看了过来,外面就是集市,到处都是人,谈笑嬉闹的,吆喝揽客的,形形色色,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惟公卿顺着窗缝瞄了眼,他指着其中几人道,‘这几个,身上都有邪灵珠,邪气的浓郁程度不同,看那个,现在的珠子应该还是透明的,才镶上不久。’ 但也有人变成了纯正的黑色。 江沐放下窗子,惟公卿道,‘邪灵珠在变化。’ 以往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外观多少都会有些不同,特别是那眼神,阴郁冰冷,整个人也冷冰冰的,透着死人的气息,可是这些人,出现在热闹的集市不说,还有人面带微笑,根本看不出区别。 可是在惟公卿眼里,他们就是被一团团阴云笼罩的人。 ‘我也在变。’沉吟片刻,惟公卿又说了这么一句。 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从手掌到脚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对邪灵珠的感觉不同了。 ‘最开始,一碰到邪气,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在害怕那东西,可又不知道在怕些什么。’这点江沐比谁都清楚,当初在庆丰县,那屠户只是与他对视,惟公卿就吓的半死,那种害怕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现在我不怕了,之前还有些不舒服,现在完全没感觉了。’ 除了能察觉到邪灵珠的存在,再没有其他的不适。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惟公卿看向江沐,片刻之后才缓缓摇头,“不清楚。” 他不是随时都能遇到带着邪灵珠的人,这个变化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不清楚,只是看到这些带着邪灵珠的人,他才惊觉自己的变化。 好像之前在林子里遇到那女鬼的夫婿还有些不舒服。 惟公卿自己也不确定,毕竟那时候那树林本身就给了他很糟糕的感觉,再加上有青白作怪,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也说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 他的恐惧是在闻彻来了之后消失的。 这点他没说,包括他觉得那邪气似乎与他融为一体的事情。 在江沐与青白战斗的时候,可能是被青白的力量影响,身体之中似乎有什么突然苏醒,当时十分疲惫,可睡过一觉之后感觉完全不同了。 就像他一下子适应了河水的冰冷,这身子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他根本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说到这时,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 三人陆续下车,秦云杉这会儿已经在订房间了。 惟公卿没看到城门,也没听他们议论过这是什么地方,反正只是落脚而已。 这座城不比宽阳热闹,但人口也不少,今儿不知抽了什么疯,那掌柜一脸歉疚的说房间差不多都满客了,天字房全没了,倒是还有几间人字房,询问江沐的意思后,秦云杉将这几间房都留下了。 房间不是挨着的,分散在不同的位置,逝修随便点了一间,就让小二前面引路了,秦云杉看了眼,逝修选的是离他们最远的,单独一处。 余下的三间离的还算近,特别是其中两间,隔着一个屋子,算是斜对门。 秦云杉理所应当的选择了较远的那个,把这两个留给了江沐他们。 到了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这一身泥无论是江沐还是惟公卿都没办法再忍受。 惟公卿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小黑趴在木桶边上看着,它不怕水,但它不喜欢下水,听它这么说惟公卿忍不住问了句,难道它长这么大就没洗过澡。 当小黑用一种‘这有什么问题’的眼神看向他时,惟公卿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它上-床。 还有他应该建议下,你看看你崇拜的逝修大人,那么冷的天都去河里游泳,难道小黑就不应该学习一下? 想到逝修,惟公卿的好心情总会有点变化,这话题到此为止,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身上的灰尘上。 不过这点惟公卿就是冤枉小黑了。 人间的一切对邪灵兽都没影响,包括灰尘,小黑就算是这辈子都不洗澡,也不会有所谓的‘脏’。 舒舒服服的洗完了,可才一迈出浴桶他突然发现了个严峻的问题…… 他没带换洗的衣服。 他的衣服都在马车上,他忘记取出来了。 惟公卿愕然的看着自己赤-裸的脚掌,他的衣服倒是还能穿,可穿上了这澡岂不是白洗了…… 他想喊小二,不过这嗓子实在不方便,他又不能让小黑帮忙,犹豫片刻,惟公卿决定到江沐那里去借衣服……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活儿小黑能干,无非是传个话儿,可小黑一听到这个直接窜到了床榻里面。 它不想看到青白,它不怕它,只是嘲笑了青白那么多次,江沐看他十分的……不顺眼。 小黑不去,他只能自食其力。 他和江沐算是对门,离的也不远,惟公卿把还算干净的内衫重新穿好了,确定外面没有人,就回忆步伐往江沐那屋走去。 穿成这样有失体统,惟公卿连门都没敲直接就进去了。 这一开门,屋里弥漫着温暖的热气儿,人字房不比天字房,屋小,东西也不全,连个屏风都没有,浴桶就在其中一角,惟公卿一进门就与里面的江沐对视了。 他没想到,江沐还在沐浴。 第一三O章 终于沐浴 惟公卿连忙移开了视线,江沐倒是懒洋洋的笑了声…… “王妃这是来服侍本王沐浴?” 江沐一边说,还一边掬着水,听到那哗哗水声惟公卿更觉尴尬。 他们一起进的房,送水的时间也差不多,他磨磨蹭蹭这么久都洗完了,没想到江沐还没结束。 早知道他晚一些过来,或者先让小黑偷窥一下。 其实在惟公卿犹豫的时候,秦云杉正巧离开江沐的房间,他若是快一步,俩人就能遇上了。 他也就不用亲自来借衣服。 江沐在交待事情,耽搁到现在才沐浴,他刚刚下水,惟公卿就推门了…… 内衫不太干净,惟公卿穿的不是那么仔细,反正待会儿也要换掉,又怕把身上再弄脏了,他只是简单的披在身上,惟公卿原本打算和江沐借了衣服就立即换上,所以现在露出一大片,稍微一动连肚脐都能看到。 裤子穿的也不是那么整齐。 惟公卿没擦头发,他的头发不敌逝修,长的可怕,但这个长度对他来说也是难以打理的,反正都在屋里,冷也冷不到哪去,他没擦,也没做任何处理,现在那水滴顺着脖颈往下流着,他的后衣襟正一点点湿透。 有点凉了。 盘起的头发下,沐浴后的脸蛋透着红晕,那皮肤更显得晶莹剔透,江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侯爷从水里出来还真是水嫩嫩的,看着都想让人掐两把。 “王妃打算站在那里伺候本王?” 惟公卿迟迟未动,江沐又懒声问了句,可能是在水中的原因,他这声音有些空灵,没了往日的威严与深意。 ‘王爷……’为了让江沐看他的口型,惟公卿不得不转过去,不过眼睛是垂着的,‘那个,我有衣服在马车上,所以……’ 他是来借衣服的。 江沐干脆不听,惟公卿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过来。” 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这是命令。 惟公卿抓着门,现在他扭头就走江沐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穿就去追他,挣扎片刻,他还是松了手。 江沐对着旁边的布巾一扬下巴,惟公卿识趣的拿了起来。 他往后面绕去,可刚要动就被江沐制止了,他示意他,从前面开始擦。 江沐的头发一向梳的整整齐齐,就连睡觉都没见它乱过,哪怕没有全部梳起,垂下的部分也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身后,从没有随意摆动的情况。 如今他的头发全部放下,江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惟公卿不喜欢留长发的男人,不管多好看瞅着都别扭,可是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这喜好也就慢慢变了,至少他觉得江沐这样不但不难看,反倒很有味道。 自然,随意,少了点棱角分明的感觉。 他不可能隔着木桶给他擦身子,他走到江沐身边,这布巾刚一沾水,江沐就握住了他的手。 男人看着他的袖子,“这衣衫污成这样,王妃还要穿着?” 手抖了下,但没收回,惟公卿低声道,‘我没有可换的……’ 江沐点头,放开了他,道,“继续。” 惟公卿不是不谙世事的雏儿,他身经百战,什么样的情况都遇到过,如果说江沐真的只是让他帮忙擦身子,连他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在江沐喊他过来的时候,氛围就完全不同了。 他没拒绝,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低着头,替男人从脖子到胸口擦了个仔仔细细,再往下时,他的袖子就浸到了水里,他已经挽起了,可这木桶太高,不止袖子,他半个身子都快贴到水面了。 男人屈着腿坐在里面,幸亏这浴桶够大,否则他这腿都放不下。 江沐的腿很长,比例协调。 白色的袖子飘在水面,江沐的视线顺着他的胳膊到了惟公卿的胸口,那里半干不湿的,已经隐隐的透出了身体…… 他上次留下的痕迹还在,不过浅了很多。 江沐碰了下痕迹留下的地方。 惟公卿只是顿了下就继续手里的事情,江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看了看那圆圆的水点,湿漉漉的手直接伸进了惟公卿的衣衫。 江沐很喜欢这么做。 江沐看着惟公卿,他也不介意自己被碰到。 惟公卿擦到那的时候明显的犹豫了下,江沐笑,“王妃不把它洗干净么?” 擦拭的动作慢了很多,他的手在江沐的腿根,每次动都能碰到他的手背,单是这样他就知道,江沐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那男人还是副风轻云淡的样儿。 他玩弄着他的胸口,慢条斯理的说,“王妃把自己洗的那么干净,待会儿它进去,岂不是要把王妃又弄脏了。” 惟公卿僵了下, 握着布巾的手握住了。 江沐也不再说话,任他上上下下的弄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把人直接抱进了木桶。 木桶承受不了两个男人的重量,水哗啦一声流了满地。 刚刚擦干净的惟公卿再一次浑身湿透,他的衣衫还没脱,内衫漂浮在水面上,挡住了两人的身体。 …… 木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他们也转战到了床榻上,地上还残留着交叠凌乱的脚印,只是那印记已经干了,看的不是太清楚…… 可能是上次尝到了甜头,比起让惟公卿痛不欲生,这种默契的滋味更加美妙,江沐的技巧越来越好,只要他不是刻意伤他,惟公卿基本感觉不到不适,结束之后,同样有酣畅淋漓的感觉,这种放松相当不错。 江沐倒是个不错的床伴,集各种优良于一身,持久肯干,又虚心学习,只要不提及他们之间的有关系或纠葛,他在床上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惟公卿心里清楚,不管身体的契合度多高,他们做这事儿也没有任何感情一说,江沐碰他,也不过是喜欢做这事儿的感觉而已。 而这和平也是暂时的,只能维持到闻彻的事情彻底解决前。 做完之后,惟公卿问江沐是否还有其他事情,得到了否定答案后,他从江沐那里挑了几件衣服,套在了他软-绵-绵的身体上,刚才做的太彻底,他这会儿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洗了两次澡,又做了这么久,看样子他能睡个好觉。 拖着懒洋洋的步伐,惟公卿打着呵欠给江沐关好了门,可他才一转身,竟然在房间外看到了逝修。 逝修的眼睛从他餍足的脸移向他身上的衣袍,江沐的衣服和惟公卿是不同的,而且他比惟公卿高,这衣衫也更为宽松。 尽管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气味儿,但其中还有一股清晰可辨的雄性麝香味。 逝修冷冷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后者低下头,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余韵,这会儿淡了不少。 …… 正如惟公卿所想,回去之后他就睡着了。 晚饭的时间错过了,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夜里了。 客栈内静悄悄的,怕是到了午夜。 惟公卿醒来的原因不是肚子饿,也不是睡饱了,而是他发现身边的小黑情况不对…… 他从没见过小黑这么正经的模样。 那张动物的脸凝重的盯着某处,算不上警惕,只是在认真的看着什么,惟公卿推了它一下,小黑转过来的视线把他吓了一跳…… 那黑溜溜的眼睛带着灼灼光芒,这一刻的小黑威武霸气,一点都不像平时又二又蠢的它…… ‘怎么了……’ 他刚问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邪气,眨眼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小黑和他一起抬头。 黑色的邪气犹如雾气,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那种不祥的感觉,又来了。 害怕,恐惧。 如果能逃的话…… 第一三一章 追根究底 惟公卿察觉不妙,邪气突然在头顶凝聚,才一动身上就多了个人。 他被压在了榻上,那重量不是假的,耳畔响起呵呵笑声,他直接被抱了个满怀。 惟公卿打了个哆嗦,瞳孔放到最大。 “想我了么?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 看到这些不同于逝修的邪气,惟公卿就知道是闻彻来了,可心里仍旧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即使他现在正抱着他。 惟公卿之前是手肘撑着床,趴在那里,如今闻彻落在他身后,那下巴自然的搭在肩头,俩人的感觉亲昵无比,可惟公卿这会儿已经僵硬的动弹不得了。 闻彻像是永远都发觉不到他的异常,也许在他眼中,惟公卿的这个反应没有任何问题。 理当如此。 闻彻在他脖子上闻了闻,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味儿,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味道。 撩开他的头发,闻彻亲吻着他的后颈,嘴唇碰到皮肤时,惟公卿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颤,他作势就要将闻彻推开,后者轻轻的按住了他的肩头,这一下看似温柔,却带着万斤重量,惟公卿根本动弹不得。 “在你身上闻到别的男人的气味儿,还真挺让人恼火。”闻彻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末了甚至还用一声呵呵结尾,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只有惟公卿才听的出其中的可怕,“不过你好像站错了队。” 手指若顽皮的孩童,在他的脊椎上有节奏的跳跃着,从上到下,最后欢乐的停在尾椎。 “闻彻……”纵是有千言万语,这会儿也说不出来,惟公卿费力的回头,只看的到那男人看似温柔的侧脸。 “嗯?我在呢。”闻彻抬了下头,又很快低下:“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名字,虽然你很少叫……这嗓子,还是快些好起来吧。” 闻彻这笃定的语气,仿佛他一说惟公卿的嗓子就会好一样。 这衣服明显不是惟公卿的,宽松很多,尾指一勾,他就将这裤子拉了下去。 凉意让惟公卿涌起惧意,他别过手,可碰到闻彻之后那动作明显的迟疑了下,最后他一咬牙,还是握住了他的胳膊,‘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惟公卿的脸在相反的方向,闻彻只能看到他的嘴角,但惟公卿说什么他全知道,他笑,“我是闻彻啊……至于我们的关系……嗯……” 闻彻做出思考状,然后又是璀然一笑,“你可能不记得了,也不可能会记得,没关系,你不用费脑子去猜,我们的关系就从那天开始重新来过吧。” 闻彻总是能理所应当的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可笑,可从他嘴里出来,却是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度。 他说的,就是真的。 他的动作和他的话一样,永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迟疑。 手指在惟公卿的尾椎上点了一下,仿佛在做跳跃动作,它的落点中间…… 鸡皮疙瘩窜遍全身。 闻彻连个先兆都不给,上来就直入主题,上次也是。 他还压着惟公卿的肩膀,他央求也好,挣扎也罢,闻彻压根就没看在眼里。 惟公卿吭了一声,脑袋直接低了下去,眼泪紧跟着蓄满眼眶。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逝修,做完那副后的轻松荡然无存,他当时连清洗身体的心情都没了,回屋之后就直接上了床榻。 眼中有火焰闪过。 闻彻闭了下眼睛,睁开之后他依然是副淡然随意的模样,不过他刚要动,就看到了角落的小黑。 黑暗之中,小黑并不明显,只有那黝黑的眼瞳泛着光亮。 闻彻顿住了,他看了过去。 小黑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闻彻出现后就一动没动,连眼睛都没眨过,如今他那轻飘飘的眼神落了过来,小黑突然一哆嗦,低着脑袋就离开了房间。 闻彻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 “喜欢吗?” 他不喜欢。 可是很舒服。 一切都在闻彻的掌握之中,他可以让他舒服的不能自已,也能让他痛不欲生。 这一次,他没折磨他。 可惟公卿已经留下了阴影,不知是心理还是身体上的,他一碰他就怕的浑身发凉。 “你上他的床没有用,他应该去找那头邪灵兽,”闻彻道,这是接他刚才的话,他提醒他站错了队,“邪灵兽的邪气虽然低劣,但他不同于一般的邪灵兽,他有个强大的邪灵,那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很补。” 他在说逝修…… 混乱的脑子连忙将这个重要的线索捕捉,惟公卿吭哧吭哧的喘气,不管感觉多强烈,他死抓着这点不肯放开…… 闻彻把主意打到了逝修身上…… 他要干什么? “趁着他现在还没恢复,把他的邪灵弄到手,你现在打不过他,不过你可以慢慢来,这个不用我教你吧?你怎么爬王爷的床,怎么去爬他的,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管是谁警惕性都是最低的,把你的力量悄悄的和他融合,每次带出一些,他不会发现。” 闻彻的动作越来越快,语气依旧从容,仿佛正做着剧烈运动的人不是他。 “你得抓紧一些,等他彻底恢复之后,你就没有机会了,他的灵太强大,你根本碰不得了。” 现在,逝修对他来说是补品,他一定不能错过。 “他会助你更快找回自己原本的力量。” 这句话,让惟公卿的喘息有片刻的停顿。 他的力量? “那些邪灵珠,都是为你重生而准备的,”闻彻知道他要问什么,他耐心的替他解答着,“这些邪气对你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有那邪灵兽的邪灵做引子,再加上这些邪气,足够你激发自己的力量。” 引起世间动乱的原因竟然是他。 惟公卿从未想过,那些邪灵珠会和他有关。 他惧怕那力量,可是得到了,又觉得熟悉。 闻彻没有骗他。 他还是不懂,他的力量是什么?他应该有什么? 还有,什么是重生? 是他的重生,还是小侯爷的重生? 闻彻找的人是谁?就算他再厉害,也算不到人的命运无常,就算每一步都走的精妙,他也不会想到小侯爷因为江沐自刎吧…… 惟公卿分神了,他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投入。 闻彻也不逼迫他,他靠近他,轻轻在他耳边吹气,将落在脸侧的头发一根一根的吹开,“这样,你就能重新变强,什么都不用害怕,连我,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第一三二章 伤口难愈 变强…… 惟公卿梦寐以求的两个字。 不可否认,闻彻这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他这两辈子,都没能翻身做主过。 他渴望强大,至少能够保护自己。 不用再被人呼来喝去,连命都捏在别人手中,生死由不得自己。 他也想要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 他受够了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那力量是他的,惟公卿能感觉到自己的排斥,可不管他怎么不想要,闻彻也已经强加给他了。 林中发生的事情说明一切。 “为了你,我已大不如前,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喜欢看你强悍的模样,那样才更适合你,抱起来,也更给劲儿。” 闻彻回味了下,那美好的画面让他再次咯咯笑出。 笑罢,他又亲昵的看了过去。 “不管你变的多强,你都没办法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我不再是你的对手。” 惟公卿一直害怕闻彻,可对这句话他的反应倒是很平淡。 只要他强的过他,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他有了实力,他的结局不需要任何人来左右。 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被人当畜-生一样玩-弄。 从知道闻彻这人开始,惟公卿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想法。 恐惧之外的。 闻彻把他翻了过来,惟公卿那倔强坚韧的眼神儿他看的真切,他并不意外,反倒笑容更大。 “想杀我,也得有那个本事,不然,你就是一直被我玩的。” 在这时候闻彻结束了。 他用事实告诉他,就连他想快乐,都得在他的决定之下。 闻彻慢条斯理的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连指缝都没有落下,他看着自己的指头,虽然是力量幻化的,但和真正的身体没什么区别。 “吸收的很不错,你的身体已经顺利的转变。” 青白与江沐的战役,成为了打开惟公卿力量的契机。 他顺利的完成转变。 闻彻之前还担心他不适应,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些邪气已经被他彻底的吸收。 只是这身体才变化,力量还不稳定,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收控自如了,所以你需要那邪灵兽做引子,这会让你更快成长。”无视他依旧激昂的反应,闻彻替他将裤子重新穿好,并拍了拍他的腰,“不用担心,你现在的能力足够从他那里偷到邪灵,力量有限,只是一小部分,他不会发现。” 这开口一旦打开,一切就都问题了。 穿好了,闻彻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我很久没帮你穿过衣服了。”许是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闻彻又笑了几声,这才把惟公卿从榻上拽了起来,他还替他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好了,“接下来,再送你个礼物。” 闻彻的笑声被风吹乱,连同身体一起,眼前的男人重新变回邪气,黑色的烟雾描绘出模糊的五官,那张脸突然靠近,惟公卿吓的闭上了眼睛…… …… “好了,睁开吧。” 短短一瞬,闻彻那带着体温的脸又一次亲热的与他贴近,这热量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惟公卿就愣住了。 他们已经不在房间内,而是客栈的走廊中。 他面前,是一扇门。 “让你看看他现在的可怜样儿,他被邪气所伤,每晚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你去关怀一下。” 闻彻那轻快的声音让惟公卿觉得可怕,他竟然把他送到了逝修门前。 闻彻让他做什么,他很清楚。 “他是为救你才受的伤,这伤也只有你能治,你把他身体里的邪气吸收掉,他就不会再难受了。” 这邪气是当初梅管家打伤逝修时留在里面的,这和逝修本身的力量不同,这个邪气只有惟公卿才能弄出来。 闻彻的手指化成邪气,钻进门中,他笑着吻上惟公卿的额头,下一瞬,屋内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逝修抓着床栏,尖锐的獠牙深深的嵌入小臂,血顺着胳膊流的满床都是,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恨不得将那胳膊直接咬断。 逝修的表情狰狞可怖,那双眼睛更似失去理智的野shou。 赤果的身体上,从手臂到背后的肌肉用力纠结着,被贯穿的地方蒙着一层黑烟,这烟和床榻内弥漫的邪气不同,它们无法融合。 画面到此为止,闻彻放开了他。 “从受伤到现在,差不多每晚都会这样。”闻彻看着那门板啧啧两声,“都这样了还逞强。” 惟公卿知道逝修受伤了,但是他绝对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逝修看起来和没什么区别,就是心情差了一些。 特别是在逝府时,每天和重华吵吵闹闹,让他差不多把这事儿忘记了。 逝修是邪灵兽,他恢复能力很快,没想到…… 怪不得他几乎不在他面前出现,怪不得那天晚上逝修去泡冷水…… 怕是疼的忍不住了,找个地方宣-泄一下。 “你有很多方法窃取他的邪灵,趁他不备,悄无声息的偷走……”闻彻的笑容透着神秘以及赤果的暗示,“当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陪他做……你现在最喜欢的事情。” 惟公卿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选择,也许在逝修睡觉的时候,也许趁着他发呆或是借由闲聊的契机,但最不易被人发觉的方式,只有那一种。 闻彻让他自己选。 “啊,对了,我忘了说,”闻彻又想起一件事情,他道,“那邪灵兽随身带着的寒铁炉是好东西,那个本身就是淬炼灵力的工具,那东西会帮你省去不少力气,事半功倍,记得,拿邪灵的时候不要把那个忘记了。” 寒铁炉是逝修千方百计找回来的,帮他恢复力量的,那个竟然对自己同样有用。 逝修是邪灵兽,他有邪气,那他惟公卿是什么? 他很想问闻彻,他到底是不是人…… 为什么会使用邪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异的事情发生…… “那寒铁炉是个稀罕物件,只闻其声不见其物,所以到底要怎么用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他会教给你的。” 闻彻这个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扭曲,温柔的面具被撕开,那阴鸷的模样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他怎么会拒绝你……” 惟公卿害怕的后退,闻彻这次没拦着他,他背后就是逝修的门,惟公卿没有留意,这一脚直接就踏进了他的房间…… 门吱嘎一声开了。 闻彻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天快亮了,抓紧去安慰那可怜的野-兽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闻彻的身体重新变成邪气,那团黑色漂浮在空中,烟雾幻化的脸对着惟公卿…… “记得,你的时间只到他的力量恢复前,你唯一的机会,把握好。” 闻彻消失了。 最后一句话在惟公卿耳中响起…… “如果想找回你自己原本的力量,如果你想变强的话……” 声音仍在,闻彻却没了踪影。 他走了。 惟公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背后那天两道强烈的视线让他放松的脊背再一次挺起…… 逝修在看他。 真实的画面和闻彻给他看到的略有不同。 小小的床榻被邪气笼罩,犹如黑色的烟雾,逝修的模样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有那双眼睛如野shou般熠熠发光…… 听到响声,逝修松开了手,他趴伏在床榻上,摆出了扑食的准备。 惟公卿不确定,他是否还认得自己。 这二人对视许久,惟公卿反手把门关上了。 他慢慢的走向床榻,随着他每个脚步的落下,逝修的眼神就更加可怕。 可是他一直没动。 他这样子,怕是疼的已经动弹不得了。 惟公卿最后还是站在了床边。 逝修是人形,可现在在他眼里,更像一头负伤的猛shou。 事实上,他是真的伤了。 第一三三章 逝修的疼 ‘你……’ 逝修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会被惟公卿撞到,雄性的尊严直接被践踏。 羞耻加上这几日的恼怒,在惟公卿张嘴的瞬间,逝修突然把他掀翻在榻上。 气像舞台上的干冰,铺满他整个身体,唯独那眼珠泛着熠熠光芒。 但与神采无关,充满野性。 这时的逝修邪气十足,看起来相当危险,却又让人没法移开视线。 哪怕既然粉身碎骨,也不会有躲开的想法。 他的身体圆形伤疤上,有一层更加浓郁的黑色,那个就是闻彻留下的…… 那邪气横穿他的身体,无论逝修怎样努力都没有用处,排不出来,也吸收不了。 惟公卿碰了下。 逝修一哆嗦。 惟公卿的肩膀直接钉到了榻上,胳膊也被迫收了回去。 他皱眉看去,可这脑袋一歪,逝修又狠狠的摁了一下,隔着被褥床板发出吱嘎一声,声音清脆,那是木头断裂发出的,只差一点,他就被逝修按到了榻下,可见他有多么用力。 逝修的表情已然狰狞,不止是因为惟公卿,他每动一下,伤口就带来无法言喻的疼痛。 他脸上的肉都在抖。 肌肉的线条更是清晰,每一块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包括上面的青筋。 “既然你这么不知羞耻,我也不用把你当个人看,你不是喜欢这个么,刚好,我也喜欢。” 逝修把他提了起来。 “别光给那王爷,还有我。” 既然他喜欢这样,那他逝修了也不用再对他客气。 惟公卿用力闭上了眼睛。 一天而已,他算是陪了三个男人么? …… 等他回过刘,惟公卿差不多快不成人形了。 逝修难以言喻的看了他几眼,咬牙坐了起来。 手指插进自己过长的发间,他没想把他弄成这样,可是刚才,他彻底的失去理智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 逝修又看他眼,直接下了床榻,就当他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时,那背部朝天的人气息微弱的说…… “等下……” 逝修站住了。 脖子像是断了,才转过来一点自己就骨碌过去了,这样刚好,免得他还要用力的转头。 惟公卿半张脸都被胳膊挡着,不过嘴巴露出一大半,他有力无力的动着唇,说道,‘我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了,从江沐那里借来的被你撕了,我现在没的穿,要么你的衣服借我,要么你去找秦云杉帮我取一套。’ 逝修的耐性一向不怎么样,他强忍着看惟公卿说完,最后那几个字惟公卿还没表达完,他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你敢支使老子给你跑腿?!” 这熟悉的嗓门。 要不是没劲儿了,惟公卿真想笑…… 这气势汹汹的样儿才像逝修,他真不适合扮沉默,至少自己适应不了。 ‘所以你打算把衣服借给我了。’ 逝修一怔,那表情突然有点不自然,他不耐烦的挥挥袖子,“你随便,不要问老子。” 惟公卿这会儿真笑了出来,这一笑牵动了上腹,他又抽了口气儿。 听到他这声儿逝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视线才落到惟公卿身上就立即收回,然后重新往门口走去。 “逝修……” “又干嘛?!”逝修这次的吼声比刚才还大,也更加不耐烦。 ‘我最近,能不能都在你房里过夜?只要投宿,不管是在客栈还是民居,我都到你那儿去。’ 惟公卿的这个请求让逝修瞪大了眼睛,那黝黑的眼瞳看不出个情绪。 ‘我害怕。’惟公卿给他解释,‘一到人多的地方,就能感应到邪灵珠的存在,我害怕那感觉,不想一个人住,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逝修推开了门,在走之前没什么感情的说了句,“你随意。” 房门卷起一股风,惟公卿被吹的起一层鸡皮疙瘩,那家伙走了,可是在他走之前就不能替他把被子盖上么…… 他很冷。 不过现在他是没那个力气了,才想到这里,累了一天的惟公卿就昏睡过去了。 逝修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了屋顶,头顶一轮圆月,这座城在一片安静祥和之中。 来都来了,他也没地儿可去,逝修干脆坐下了。 月亮没什么可看的,他只是本能的寻找光源,手撑在瓦片上,逝修两腿一伸,摆出了个完全放松的姿势。 逝修就这么一直坐着,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了,就这么过了很长时间,逝修突然发现,他的伤不疼了。 这念头是突然蹦出来的,然后他那停止运转的脑袋又开始工作。 伤口并不是全无感觉,只是没有之前难熬,缓和不少,以往不到天亮那疼痛感不会消失。 刚才他抱惟公卿的时候,之所以失去理智,一方面是情yu所致,绝大部分是因为伤口的疼。 那种疼法,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他还能认得惟公卿,还记得他做过的那些让他恼火的事儿就不容易了。 现在怎么突然好了这么多…… 逝修不信这是yu望得到发xie后,所谓的神清气爽。 让他疼的原因就是他千方百计也弄不出去的邪气,他更不信最后将邪气排除的方法是射出去。 逝修正想着,空旷的街头突然冒出一个人,他一出现逝修就发现了他。 那人身上,有邪气。 和他伤口上的异曲同工,白天人杂,他分不清,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逝修很容易就能分辨,和那邪气有关的一切,他都要除掉。 逝修跳下了屋顶,那人阴冷的视线转了过来,逝修冷哼着亮出爪子,正好,拿他练练手,他想知道自己恢复了多少。 …… 惟公卿在逝修房里过的夜,他一直昏睡着, 直到绷着一张脸的逝修把他摇醒。 江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连早饭都吃完了,就剩惟公卿还没动静。 揉揉干涩的眼睛,惟公卿有种睡不醒的感觉,可他还是咬咬牙起来了。 不能让他一个人耽搁行程。 再次醒来时,被子已经盖到了身上,不止如此,枕边还多了一堆衣服,虽然不是叠的整齐摆放在那里。 衣服团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人随便扔过来的。 内衫在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洁白,和它卷在一起的衣服是逝修习惯穿的款式,惟公卿向他看去,那男人不耐烦的比划着让他快点,惟公卿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把衣服穿上了。 这衣衫虽然很新,但却不是全新的,至少逝修穿过一两次。 那上面,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尽管很轻,惟公卿还是闻的出来。 逝修臭着张脸在前面走,惟公卿一步一顿的跟着,不能怪他的速度慢,他现在腿都有点发飘,能正常走路就不错了。 还有那腰…… 稍微动作在了,他就立即去扶墙了。 俩人走出客栈的时候,秦云杉已经上了马车,小黑的脑袋从他衣襟里伸了出来,看到它惟公卿才想起来,昨儿是小黑发现异常,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连影儿没了。 就算它真是个废柴,但主人遇到危险了,他冲着人吼两声也算是他没白养他这么大。 他们真应该谈谈这个主仆问题,他有他对他和小侯爷为何一直要饲养着他表示怀疑。 可他刚要去揪小黑的脖子,就看到立在一旁的江沐。 江沐在车门附近,惟公卿在马车正前方,所以他没有发现他。 如今走的近了,那靠在车上的男人一眼就看的到了。 惟公卿想打招呼,江沐却是环着脸色,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逝修这会儿在他身后站定,三个人就这么对视了。 第一三四章 坦然承认 他身上穿着的是逝修的衣服,他又和逝修一起出现,惟公卿一点都不怀疑在他没有起床的这段时间江沐去找过他,毕竟他们算是对门。所以,昨晚他在逝修房里过夜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江沐那眼神让人惴惴不安,可他比逝修沉稳,在惟公卿以为要掀起什么血雨腥风的时候,江沐转身上了马车。 这事儿是到此为止了,但在江沐那里未必。 对惟公卿来说,现下的安全比日后的风浪更重要,谁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 重新踏上旅程,这三人并没有太大变化,逝修仍旧沉默,江沐还是老样子,偶尔会逗弄他几句,不过那感觉和之前相差很多,每次江沐笑时,都让惟公卿有心惊胆寒的感觉。 夜晚如约降临,基本上前半夜不会出现的逝修今儿没离开,惟公卿回到车上时看到横在门口的男人还愣了下,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天,皓月当空,逝修这会儿该疼了。 可从逝修脸上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痛楚,他腿一收,给惟公卿让了个位置,就继续绷着张脸闭目养神。 惟公卿想问他怎么样,见他把眼睛闭上了也就没开口,他麻利的爬上马车,回到属于他的那块天地。 这马车分为三部分,他夹在中央。 江沐随后上车,赶了一天的路,这时辰上车就是睡觉,蜡烛没熄,手指粗细的红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连这马车都不足以完全照亮。 马车地方本来就不大,没有空间不说,他们也没换衣服的闲工夫,往往是外袍一脱就直接睡了,所以惟公卿身上穿着的还是逝修的衣衫。 见他抱着毯子要睡了,两个男人同时抬头,他们没有留意到对方,不过在江沐沉吟的时候逝修先开口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逝修的脸被阴影遮蔽,他只能看到他抿着的嘴,那唇线都是紧绷着的。 惟公卿挪了过去,把怀里的毯子盖到了逝修身上,后者压根就没管这东西,勾着人肩膀直接把他带到了怀里。 逝修的心跳就在耳畔,这个姿势过去他们经常有,不过感觉完全不同。 逝修的身体也不是这么硬邦邦的。 眼睛闭上,里面的光芒被遮去,与此同时,他将手放到了逝修胸前。 那男人只是动了下,也没说什么。 俩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了。 江沐收回视线,眼睑慢慢阖上了。 …… 这几晚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逝修除了抱他睡觉之外,俩人没有其他交集,白天还是不说话,睡觉也只是靠在一起而已。 江沐对此一直沉默以对,几天之后他们到了另外一座城。 虽然是坐着马车,但这车也是快马加鞭,几乎没有放慢速度的时候,他们这马到下一个地方一定要换,不然走不了多久就会累死。 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相当快,在惟公卿没有发觉的时候,这路已经赶了一多半。 靠近南边就不那么冷了,空气的湿度上来了,惟公卿有种春天将至的感觉。 ‘秦大哥,我和逝修住一间房。’ 感慨完气温的变化,惟公卿一进门就听到秦云杉在订房间,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顿住了。 掌柜的话说了一半,就没人跟着他搭茬了,他莫名其妙的伸了下头,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江沐的忍耐到达极限。 秦云杉不安的看向江沐,惟公卿倒是从容的走到他面前,嘴唇轻动,他说了几个字。 “按他的意思办。” 谁也没看到惟公卿说什么,可江沐看罢,突然如此吩咐。 秦云杉不敢多问,连忙按照江沐的意思订了房间。 逝修哼了声,没做任何表示,既没反对也没同意,他让小二带路,再一次先所有人回了房。 与之前不同,这客栈有很多空房,秦云杉选的这几间房都是挨着的。 惟公卿在去找逝修之前,先进了江沐的屋。 他关好门一回头,就看到先他一步的江沐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上次的……客栈。” 江沐一下子转了过来。 惟公卿刚才说的是,闻彻来了。 没想到,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他一直瞒着他…… “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江沐向他走来,带着莫大的压力,他背后就是门,要么无处可躲,要么落荒而逃,可惟公卿没动,直到那男人站到他面前,单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提了起来,脚尖点地,下巴抬的很高。 垂着的眼睛对着男人那张阴冷的脸,江沐这次真火了。 “是本王对你太纵容了,还是你已经蠢到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敢当着他的面儿和逝修夜夜相拥,还敢主动要求和他一起过夜,不止如此,连闻彻来了,他都瞒着他直到现在才说。 江沐的手指又收紧了些,气息不畅的惟公卿张着嘴巴,虽然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那脸已经通红一片。 ‘我很清楚我的位置。’惟公卿说,‘我是王爷的人,是王爷的东西,我的一切,都掌握在王爷手里,包括命。’ 就算江沐现在给他自由,他也还在江沐的掌控之中。 ‘正因为如此,我才这么做。’ 他一说完,江沐又恶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脚彻底离开地面,身体悬空了。 他被钉在了门上,惟公卿抓着那男人的手腕,窒息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 ‘王爷觉得,闻彻找我,会有什么事情……’ 这话他是对着天棚说的,可江沐的动作却是跟着一顿,手下的力道也没有刚才重。 ‘王爷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从逝修的房里出来。’ 勒在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放松了,惟公卿终于又能吸到新鲜的空气。 他没有贪婪的吸上几口,而是垂着眼睛,努力的看向江沐…… ‘闻彻玩够了,就走了,我害怕,没办法,我只能去找逝修,王爷知道我一直很没用,是的,我要寻求保护,逝修能给我保护。我不想一个人再留在房间里,我不想睡到一半有人上了我的床榻,我更不想让人随便玩-弄,连青楼的女人都不如……’ 江沐松手了,惟公卿滑了下来,他没坐到地上,而是靠着门抬头看他。 他这脖子,真的经不起任何粗鲁对待,可是他连揉都没揉上一下。 ‘旁边有个人,心里还能踏实点,王爷,我害怕闻彻,你无法想象的害怕,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这么做。我没说,我也不敢说,难道王爷要我去找你哭诉,说我被闻彻又玩了一次?’ 他不去找逝修,又能找谁? 去秦云杉的房里过夜,还是去找他江沐? 他们都知道,闻彻能轻松的封住江沐的力量,除了逝修能与他抗衡,这里谁还敢对抗闻彻? 吃了亏,他也只能忍着。 以他和江沐的夫妻关系,他被人这么碰了,感到羞辱的应该是江沐才是。 这话,江沐让他怎么说? ‘我无意惹王爷生气,惟九也知道,这条贱命捏在王爷手中,王爷不高兴,不如直接取了我的命,这么久的担心受怕我也够了,死过一次后我惜命了,我怕死了,可是比起对闻彻的恐惧,王爷你杀了我让我解脱吧。’ 提到闻彻,惟公卿都会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不是第一次,他的恐惧他们三个都知道。 这不是假装出来的,江沐能感觉的到。 惟公卿垂下眼睛,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 ‘我还是王爷的人,归属权还在王爷手中,只是这晚上,我想找个能让我安心的地儿罢了。’ 江沐看着他,愤怒与冷漠不见,那肃然的模样,看不出感情。 第一三五章 真不容易 惟公卿这是在和他玩心计。 劫后余生以来,不能说惟公卿真的变乖了,只能说他更懂得分清形式和轻重,人也圆滑多了。 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曾试探过他的底线,但惟公卿从不会忤逆他。 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不同于之前的逃跑,他敢在他江沐面前说不,他不止是在拒绝他,还在威胁。 虽然惟公卿做的滴水不漏,这些话说的有理有据,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江沐还是察觉到了。 惟公卿的小心思,逃不过江沐的眼睛。 惟公卿给出了理由,也做了保证,他甚至连最可怕的后果都想到了。 因为闻彻,所以他选择寻求逝修的保护,他又不着痕迹的向他表态,他不过是去避难,他的一切都还是他江沐的。 若江沐执意反对,惟公卿不介意他杀了自己。 至于其他的,惟公卿也不担心。 他有无数种方法让惟公卿生不如死,可眼下大敌当前,江沐没那个闲情逸致,就算是简单的警告,有逝修在他也做不得什么。 惟公卿做的这些,足够他发火了,但是江沐没有。 因为惟公卿每件事都做的妥妥当当,连细节都让他挑不出毛病,惹恼他的同时又能自圆其说,除非江沐真的要撕破脸皮,否则他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惟九,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冗长的沉默后,江沐这句话让惟公卿在心中吐了口长气。 江沐默许了。 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那眼神也如之前一样坚定。 惟公卿扶着门慢慢站了起来,他对江沐颔首,并再次表示他只是想得到安全。 他还是江沐的,江沐想做什么,他都会配合也支持。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直白了,江沐挥挥袖子没再做任何警告,惟公卿恭敬的退下,那门关上之后,江沐慢悠悠的踱进屋中。 惟公卿永远握在他的手中,逃不掉也躲不开,可是,江沐突然有种感觉,那棱角分明的人,这会儿正渐渐风化,变成细沙…… …… 威胁江沐,说实话惟公卿的把握不大。 他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次他算是铤而走险。 他不是因为闻彻给了他变强的希望,就按耐不住想要反抗,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推开门,逝修正躺在榻上。 惟公卿刚想脱-下外袍,就看到桌上摆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 再看逝修,他表情祥和,带着餍足,仔细看去,他身上有一层浅浅的光。 那是逝修的灵。 惟公卿没有打扰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差不多快过了一个时辰,逝修才睁开了眼睛,惟公卿这会儿已经站的小腿发麻,快没知觉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逝修也没想到,这一睁眼就看到惟公卿大气而不敢喘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看他微微摇晃的样儿,估计从进门就没坐下。 逝修有些不高兴。 ‘我怕打扰到你。’见他结束了,惟公卿这才得以休息。 对他的好心,只换来逝修一声冷嗤,若是连个凡人都能打扰到他,那他逝修真是可笑至极。 惟公卿也发现自己多虑了,但站都站了,这会儿懊恼也没用,他揉着自己发胀的小腿,抬眼看着逝修,‘我能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至于逝修是否会回答,他没抱太大希望。 逝修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一团黑气打火一般的窜了起来,又迅速消失。 逝修那表情也不知是满意还是失望,他皱着眉道,“在淬炼。” 逝修被重华打伤,他需要通过寒铁炉恢复力量,还要找到他丢失的武器。 惟公卿几次听他提到淬炼,他不懂那两个字的意思,‘什么是淬炼?’ 逝修的视线转向了桌上的小香炉,惟公卿跟着他看了过去…… “利用它,恢复力量。”那小小的香炉其貌不扬,黑乎乎的连个花纹都没有,这种东西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捡,可就是这么个并不惹眼的玩意儿,偏偏就是那遍寻不得的灵器,“这个就是寒铁炉。” 惟公卿揉按的动作一顿,又很快低下头继续动作。 这个,就是寒铁炉。 闻彻说,对他会有帮助的东西。 惟公卿揉了两下,又不紧不慢的随口问了句,‘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这寒铁炉到底有什么用?’ 那所谓的淬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直接涉及到了寒铁炉的秘密。 这东西要如何使用…… 连闻彻都不知道的事情。 逝修的视线再次落在那香炉模样的东西上,他拿起寒铁炉起身就走惟公卿一点疑义没有,哪怕逝修警告他不要多问都是理所应当,可没想到,逝修连顿都没顿,直接道,“在我没受伤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吸收灵,无论是仙灵还是邪灵,都没问题。” 没有逝修吸收不了的灵,抢下对方的灵据为己有,这和凡人吃饭一样简单,你有本事就能吃到肉,否则,就饿着。 “不过现在,我吸收不了了。”他身上有伤,吸收邪灵还好,但也要低等级的,要是力量强一些的,就会和逝修本身的灵碰撞,若是仙灵等其它灵,更是碰不得的东西,搞不好就会把他弄死,所以他才需要寒铁炉,“这东西可以帮我把灵转化,变成我能吸收的灵。” 一句话,逝修道破玄机。 寒铁炉的作用是转换。 惟公卿也明白了闻彻的意思,以他自身的能力来说,要吸收邪气太过艰难,就像中奖一样,可能在危难关头才勉强能用上一下。 可是有了这寒铁炉就不同了。 它能帮他转化邪气,再给他吸收就轻而易举了。 无论对他还是逝修,这都是个好东西。 看着那黑漆漆的小香炉,他还是不懂使用方法。 再问下去逝修一定会怀疑,他对这东西的好奇心太奇怪了。 惟公卿收回了视线,逝修这时走过去把寒铁炉收了起来,惟公卿看到他就直接塞进了衣襟里,寒铁炉很小,再加上衣衫的厚重,所以很难发现。 逝修收这东西,一点都不精心。 他刚把寒铁炉揣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逝修往怀里摸了下,拿出了几颗黑色的珠子。 他把那珠子往桌上一扔,口袋空出来了好装寒铁炉。 他在整理衣服,惟公卿的注意力却被那些珠子吸引去了。 这是…… 邪灵珠。 浓郁的黑色,逝修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没有察觉到很正常,邪气关在珠子里,不被人使用很难发现,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逝修会有这东西…… ‘哪来的?’ “你半夜不知羞耻的跑到我房里那晚,出去之后遇到了几个被邪灵珠控制的人,闲来无事,就为民除害了。” 不知羞耻…… 为民除害…… 逝修永远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让人喷饭的话。 那天晚上,逝修本来是对着月亮发呆,没想到遇到了这些人,起先只有一个,后来就多了起来,不过比起宽阳那晚,这几个实在不够看,逝修轻松的解决了他们,取下邪灵珠就走了。 这些珠子都是黑色的,已经蓄满了邪气。 逝修之前还在想,这些邪灵珠的用处,寒铁炉在他手里,他干脆用那炉子试了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邪气也吸收了。 可是珠子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他吸收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这邪气他碰不得。 珠子没用,还占地方,逝修打算把它们另外放一个地方,随身拿着没必要不说,那珠子总给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惟公卿再一次将视线移向了他微微鼓起的衣服…… 他知道寒铁炉和邪灵珠的关系了,那么接下来,就是…… 第一三六章 陪你熬着 要如何利用寒铁炉使用邪灵珠。 目光在那些邪灵珠上转了几圈,才又转向逝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 这些珠子并没什么特殊,里面的邪气被隔绝着,从人的身上取下后不带任何力量,邪灵珠在他这儿有一段时间了,逝修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没什么用,直接毁了。” ‘好容易拿到的,’惟公卿看着他指下那几颗珠子,道,‘就这么毁了多可惜。’ 指尖一弹,其中一颗珠子正中惟公卿胸口,逝修的力所孙大,珠子碰到衣服直接就滑了下去,惟公卿顺手接住,那黑亮的珠子停在掌心,所折射的光也十分黯淡,但很好看。 “你想要就留着。”这珠子其实一点利用价值没有,更没有可惜一说,惟公卿要是觉得有用,那他就自己留着。 不是逝修痛快,换做江沐或重华也会如此,他们对邪灵珠本身兴趣不大,能做的已经做过了,这珠子一旦离开人体,虽然里面满是邪气,但再造不成任何影响。 他们想知道,只有闻彻弄这些邪灵珠的目的及用途。 珠子到了他们手里,结局不尽相同,要么净化要么毁了。 反正是个摆设样的东西,逝修懒得和惟公卿细说那么多,既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就让他慢慢研究吧。 没想到逝修这么轻易就给他了。 惟公卿拨弄着那颗珠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不过留着肯定没错的。 他没露出欣喜或是激动的表情,摆弄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既然这样,我先替你们保留,万一想到什么,这珠子也能拿来应应急。’ 毕竟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遇到被邪灵珠控制的人也是需要运气的。 逝修不予置评,惟公卿就把那几颗珠子小心翼翼的用丝绢包好,想放到钱袋里,转念揣进了衣襟中。 看他那举动,逝修冷哼,“犯不着那么小心,这东西我都捏不碎。” 管它是掉到地上还是用力去摔,这东西根本都纹丝不动,三界之中,还没有逝修的爪子弄不坏的东西,这邪灵珠算是个异类了。 江沐还好,他可以直接净化,而他和重华则需要动用力量才能毁坏,单纯的摔打根本没用。 惟公卿又看了眼放进一半的珠子,才把它们放了进去。 …… 进城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惟公卿进门没多久,饭菜就送上来了,以他们现在关系不可能和江沐一起到下面用餐,所以就都在房里。 那些食物并没能引起逝修的食欲,他看了眼就出去了,管他味道如何,吃饱为主,好容易不用颠簸劳碌了,惟公卿消消停停的吃了顿饭,又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才往榻上爬。 不管客栈的环境如何,能睡在榻上就比挤在马车里强,碰到那蓬松的被褥惟公卿有点感动。 门开了条缝,听这谨慎的声儿就不是逝修,那家伙永远是风风火火的,果然,他一回头就看到小黑窜了过来。 马车里放着两尊黑面大神,小黑纵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靠近,好容易趁逝修不在,小黑这才钻了个空子,溜了进来。 “主子——” 小黑那拖长的尾音以及带着无限深情的腔调让惟公卿有种迎面扑来个翩翩少女的模样,可定睛一看一团黑色冲着面门就飞了过来,不假思索,他一把就按在了小黑的脸上,可怜那小黑,热情的拥抱就这么被夭折了。 可小黑的情绪丝毫没受到影响。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小黑的复读模式一开启,一进半会儿就停不下来,惟公卿只得点头,打断了它的话,‘我知道。’ 他把小黑扔到了榻上,自己转而也上去了。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赶路时人太多,说话不方便,他们难得能单独相处,惟公卿赶紧抓紧机会,‘那天晚上,你知道些什么?’ 惟公卿指的是闻彻来的那晚。 小黑比他先发现异常。 他对那邪气十分敏-感,可是他都没有发现,小黑竟先他一步。 “不知道。”一到关键时刻,小黑必然露出那茫然的神情,也就是惟公卿心态好,换做一般人早一巴掌抽过去了。 说它没用,小黑一次作用没起过。 ‘那你在看什么?’他指望不上小黑自己能提供线索,惟公卿只得在一旁提醒它,希望它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这么一问,小黑脑袋跟着一歪。 答案没变。 “不知道。” 惟公卿看向别处,可这时候,小黑又补充了句。 “有种熟悉的感觉……” ‘什么?’ 小黑抬头,对上惟公卿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小黑说不上来是对那邪气还是对闻彻,宽阳出事那晚它就有这种感觉,那天同样如此。 他是邪灵兽,他应该对逝修的邪气有所反应才是,可是…… “主子,我害怕。” 惟公卿一怔,看着小黑那认真的模样,同样的话他今儿才说过…… 忍不住摸摸小黑的脑袋,他问,‘怎么了?’ “不知道,”小黑困惑的摇头,“也不全是害怕,也可能是畏惧……” 好像还有丝敬畏夹在里面,很复杂的感觉。 对小黑来说,只想俯身膜拜。 大概就是这样。 小黑努力的用它匮乏的词汇形容,它说了一堆惟公卿勉强了解了,他揉着小黑那柔-软的毛发,这家伙的脑子里像是装着浆糊,惟公卿很想知道,它真正清醒是什么模样。 这小黑,一定不简单。 那晚的眼神他忘不了。 主仆二人聊了一会儿就打算睡了,这些天没看到惟公卿小黑也想和他亲近一会儿,所以晚上就没离开,在床榻一角缩成了个团,惟公卿也没赶它,衣服挂好了就趴下了。 就在他们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逝修回来了。 惟公卿已经迷迷糊糊了,他就感觉到进来个人,这人让他熟悉也安心,他连眼睛都没睁就继续睡了。 逝修自然的跳上床榻,又自然的一爪子把角落的小黑拨到了地上,那圆滚滚的黑球骨碌几圈,最后用那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床榻半晌,夹着尾巴去找秦云杉了。 逝修躺下了,但却不是为了睡觉。 邪气在一瞬间冒了出来。 身上的肌肉逐渐紧绷,那表情也狰狞起来,可逝修始终没动,恶狠狠的瞪着头顶,木头一般。 身旁的人没被打扰,睡的安静,那邪气将两人笼罩,即使隔着不到一拳,他们也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疼痛袭来,逝修处在了爆发边缘,他捏着拳头,勉强维持着理智,将那疯狂的感觉一次次压下。 这在这时,惟公卿突然动了下。 邪气受到影响,跟着一滞,但很快又慢慢浮动。 他抱住了他的胳膊,脑袋抵在他的上臂,逝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腰侧划动着…… 我难受的时候你守着我,现在我帮不了你什么,就陪你熬着。 逝修那满是兽性的眼睛缩了下,身边的人还垂着脑袋没有抬起,但是惟公卿写的每一个字他都弄清了…… 这狼狈的样子他觉得耻辱,所以他不看他,就陪着。 逝修收回视线,可怕的表情中透出些复杂。 …… 翌日。 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俩人默契的只字未提,江沐对他们房里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他也没做为难,秦云杉准备妥当,这马车再次上路。 半月后,这路走了一多半,越往南天气越暖,惟公卿的衣服已经减了不少,虽然比不得现代的款式,但比起之前厚重的衣物要轻松不知多少。 衣服是让人轻松了,可是这心却没办法放松。 半月而已,有很多东西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变故。 第一三七章 江沐之痛 最早一批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到达了极限。 大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果说之前让人不安,那现在和生灵涂炭差不了多少。 邪气聚满,那些失去心智的人开始了疯狂的屠戮。 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官府束手无策,就加那些专修内灵的门派资历尚浅弟子都不是对手。 途径的地方都是尸横遍野,哀号漫天,家不成家,城不是城。 春天将至,万物复苏,推开车窗看到的却是站在残垣断壁上满身邪气的人,低垂的头慢慢抬起,那双失去人性只剩冰冷的眼睛追随着前行的马车,直到身影模糊那视线也未曾移开…… 偶尔他们也会袭击马车,到后来他们已经不分缘由,只是在作孽而已。 邪灵珠带来的后果不止如此。 物极必反,这些得到强大力量的人也将走向毁灭。 这就是他们想知道的结果。 被邪灵珠控制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那女鬼提过, 但太过笼统,现在,他们能够亲眼见证。 她没能说出的那些…… 他们不止一次看到,邪灵珠将那些人生命耗尽的模样…… 邪气聚满,就代表他们的生命枯竭。 邪灵珠会将最后一点力量也吸收掉。 那些人正在邪气的作用下为所欲为,就当他们以为得到一切的时候,身体毫无征兆的突然干枯,眨眼之间就只剩一副干瘪的皮囊…… 这不是终结…… 被吸收的人还没有死,他们惊恐的模样看起来触目惊心,眼皮缩没了,惨白的眼珠凸出眼眶,他们想要尖叫,可嗓子和舌头也不见了…… 失去水分,不敌枯草。 那牙齿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着。 勉强张开的嘴中有东西掉落,也许是舌头,也许是牙齿,最后的声音没等发出,他们被彻底的吸收,骨头粉碎,只有一层干干的皮连着这副皮,一阵风出来,连个轮廓都看不到了…… 地上,只剩一颗邪灵珠,黑的渗人。 以往看到邪灵珠,他们就会直接毁掉,可现在数量太多,索性将它们都收集起来,江沐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 身为王爷,江沐是最不忍看到这些的,时间紧迫,江沐很清楚他在路上多耽搁一分,造成的影响就更严重一分,那就不单是死人,后果无法估量。 所以只有马车被袭时他们才会动手,大部分时候车内死气沉沉,三人沉默着听马蹄飞扬。 闻彻弄出这些邪灵珠一定是有他的用处,江沐带着这些,无非是想让闻彻现身,也许他需要了就会来找他,可惜,闻彻一直没来。 除了在客栈那晚。 补给越来越难,连食物都成了问题,富饶的大洹只剩荒凉,江沐整日不说话,惟公卿和逝修再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比起他们,大洹的形势才更重要。 “吃点吧。”对食物的要求越来越简单,从饭菜到最后的干粮,惟公卿把饼递了过去,现在他们带的都是易储存的,新鲜的蔬果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江沐看了眼面前的饼,他不是嫌弃,而是一点胃口没有,他摇摇头,拒绝了惟公卿的好意。 江沐的为国为民惟公卿倒是很敬重,像江沐这种好官到现代基本已经绝迹,官场仕途,无非就是个赚钱的工具。 “那喝点水。” 见江沐还是摇头,惟公卿干脆把水袋塞到了他怀里,他这不吃不喝的,事情没办成人倒是先垮了。 他相信江沐是懂得分寸的人,但谁都有烦躁的时候,他只是提醒他而已。 捏着那沉甸甸的水袋,江沐没喝,倒是冲着他一伸手,“过来。” 看了眼他身边空着的位置,惟公卿坐下了。 P股才一沾地,他就被江沐揽到了怀里,江沐搂的很紧,他直不起腰,那脑袋只得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江沐看着前方,树木正在抽枝,却没有一点初春的蓬勃,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我很累。” 耳朵贴在他身上,男人从胸腔里传出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惟公卿没有抬头,就像逝修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江沐应该也不会让他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也没做任何回应或是安慰,江沐不是来找他想办法,而只是想将多日的压力找个地方缓解一下而已。 秦云杉不适合做倾诉对象,无论何时,江沐的威严都不会动摇。 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不同的一面。 “亲眼见证着大洹的变化,我却什么都做不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用。”江沐是皇族,一出生起就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没有江沐办不成的事儿,他的人生从没遇到过困难一说。 地位使然,皇族的驱灵能力又是世间仅有,江沐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 可是现在,江沐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用…… “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枉死的百姓,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宽阳的一切是一场噩梦,我以为不会再有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可是,那只是开始。” 比起现在的惨象,宽阳那会儿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江沐用了‘可怕’,类似这种词汇,何时会从他嘴里说出。 惟公卿今天只能扮演听众,可听到这里,他还是握住了江沐的手。 不管多强的人,也都有需要安慰的时候。 江沐看了眼被包裹住的手,他那温暖的体温让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我的百姓,我的大洹,就这样任他践踏……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岂止是糟糕……” 江沐从未表现过什么,但每每看到那些,他发地紧绷的脸都让惟公卿跟着压抑。 岂止是愤怒,还有懊恼和无助。 以及悲伤。 很多种情绪,换做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可江沐却是一直看着,连眼睛都不眨。 “我都记下了,他给我,给大洹的侮辱,我江沐迟早会讨回来。” 江沐的手一松,氛围跟着一变,那股淡淡的哀伤不见,取而代之是王爷的威严。 他起身,看着天际,厉声道,“大洹睿武王爷,向我江氏祖上起誓,铲奸除恶,手刃仇敌,还百姓公道,还大洹安宁。” 这话,江沐在宽阳说过一次,今天,他对列祖列宗发誓,不管闻彻是多可怕的敌人,也不管面临多大的困境,他江沐都一定会战胜。 他用他睿武王爷的名号起誓,用他江沐的新来起誓。 江沐的霸气,让人震撼。 惟公卿看着那男人的背影,顶天立地,莫过于此。 江沐回首,那表情还是往日的从容。 对着惟公卿,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并不灿烂,但却让人安心。 可这笑还没完全绽开,江沐的表情突然一变,目光转为犀利,对着惟公卿的身后。 察觉不妙,他刚要回头,胳膊就被江沐拽住了,他被他拖到了身后。 等他重新站稳,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赫然站着个男孩儿。 那孩子也就五六岁,他没穿衣服,身上就罩着个鲜红色的肚兜,那上面还绣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 短粗的小腿儿,胖墩墩的模样,看起来憨态可掬又透着精灵,呆是,这男孩儿可爱的脸同样阴沉冰冷,那眼神看的惟公卿都是一激灵。 竟然连孩子都控制…… 惟公卿观察的功夫,江沐已经做好了驱灵的准备,可他动手之前,逝修突然从相反的方向跑了过来…… 逝修没看他们,倒是恶狠狠的看着那男孩儿,吼了一声,“小心!他不是一般的……” 这话音还没等落下,那模样可爱的男孩儿,突然动了…… 第一三八章 诡异男童 那胖墩墩的小手抬起,看到的不是乖巧可爱,整个世界都跟着变天了。 那手掌对准天空,邪气霎时间铺天盖地,江沐把惟公卿以往身后拽了下,脚下的地面却跟着颤动,惟公卿一脚踏空,直接抱住了江沐。 江沐难得没责备他碍手碍脚,他把他扶稳了,“站好。” “老子说话你们是听不懂么?!” 江沐这话茬还没落下,逝修暴怒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惟公卿愕然的抬眼,远处的逝修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江沐背后,怒吼的同时一张同样颜色的黑幕犹如玻璃屏障般迅速拉开,一股强大的力量砸在上面,逝修被撞的向后滑去,脚跟直接插进泥土,直到碰到江沐才算停下。 江沐退了几步,惟公卿却是被这股力量直接掀翻,这感觉和爆炸后的冲击波差不多,他的头发直接被吹散,跟着余风往后飘去。 江沐愕然,“怎么会这样?” “都说了他不是一般的傀儡!”逝修低吼,他让他们小心,这东西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样,不好对付。 容不得片刻分神,这小孩相当厉害,眨眼的功夫就能让你粉身碎骨,就连他逝修都不得不忌惮。 “他也是被邪灵珠控制的?”江沐看着男孩的肚兜,可惜那鲜亮的将他的身体完全挡住,他看不到下面是否有邪灵珠。 再看惟公卿,后者无奈摇头,漫天都是邪气,都融在了一起,他感应不到那男孩身上是否有邪灵珠。 “不清楚。”那股力量终于消失,逝修收起护体邪气,开始反击,“不过看起来不像,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你跟紧我。”不同于逝修的近身战斗,江沐擅用灵力,远处的战斗更适合他。 只要惟公卿在他身边,他就能保护他。 因为大洹的局势,江沐没让青白现身,而是让它暂时附在随身玉佩上,他唤了声‘青白’,腰间一动,那猫灵化作蓝光一跃而起,在江沐面前露出本体。 青白脚踩蓝色灵焰,那眼珠在空中留下两道蓝色灵光,转瞬即逝。 青白是猫灵,猫的习性使然,它没有叫,而是高昂着头颅看向前方。 骄傲也优雅。 “今儿本王就试试你这灵,是否有资格做本王的护法。” 江沐说完,侍魂飞出,那团黑烟直入青白中,两种力量相撞,爆炸一般让惟公卿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时,青白的模样有了些许变化,比起猫,它更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灵兽。 所谓护法,就是能与江沐的侍魂充分融合,并将其力量增大数倍。 这个要求看似简单,但这普天之下,能承受江沐侍魂的灵太少,不是无法发挥作用,连侍魂本身的力量都不如,就是干脆被侍魂撕裂。 江沐倒要看看,这青白能发挥他侍魂几层力量。 那男童十分难缠,逝修几次都没办法成功靠近,他单手撑地,打算再试一次,青白就出现在男童背后…… 青白是灵,不受身体的限制。 它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只要没有驱灵的阵法。 蓝色灵焰直接刺进男童背心,后者没有躲闪,这一下正中目标。 蓄势待发的逝修抬了下头,竟然这么轻易就让江沐偷袭成功…… 难道那男童背后是弱点? 可惜,事情并不像逝修想的那样简单。 青白的灵焰打到他,却未给他造成任何伤害,那灵焰直接被他吸了进去…… 那男童背后像是有个漩涡,灵焰会被吞噬,蓝光闪过,只剩白皙后背,不见一处伤痕。 男童挥手,身为灵体的青白直接被弹出很远,砸在地上。 逝修趁这机会近了他的身,男童的手还没放下,脑袋却是刷的转了过来。 黑色的眼瞳一亮,邪气拔地而起,逝修愣是被吹开几寸,就是这短短的距离,让逝修这一爪子落空了。 青白再次袭来,男童向旁边躲去…… 逝修与青白十分默契,他们快速交替,这攻击接连不断,一刻都没停下,惟公卿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江沐。 青白与侍魂只是灵力相融合,青白有它自己的判断力,可从开始到现在,没出现一丝分歧,它与江沐的配合天衣无缝,这攻势也如行云流水,异常顺畅。 这证明,侍魂和青白的融合很成功。 这猫灵,让他惊喜。 二人的合作渐渐占了上风,那男童有条不紊的模样渐渐有了变化,他们察觉到了,那男童也同样如此。 他没恋战,短粗的手掌向两旁用力甩去,邪气变成无数颗粒,弹向各处…… 逝修跟着那些东西消失的轨迹看去,可他根本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惟公卿就觉得像是一场黑色的流星雨,从那男童手中飞出,短暂的绚丽,结束之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可是很快,他们就察觉到异常。 周遭突然传来异常响动。 男童没有收回手,那手臂一直张着,突然,他手中延伸出无数蛛网般的黑线,逝修叫了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黑线迅速收回,黑线的那一端,竟是连着无数的人…… 密密麻麻,从远处拽来。 身影晃动,空气中留下几道快速变化的残影,那影子还未消失,逝修就已经站到男童面前。 难得的疏忽。 脚下阵法一亮,他与那男童站在正中,感应到邪灵兽的阵法,男童低下了头,逝修手臂一动,邪气从上臂蔓延,缠绕到每个指尖,与凡人无异的手指呈爪状勾起,那整整齐齐的指甲却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 撕天爪。 这一爪下去,男童的胸口直接被穿透。 那男童本是副从容模样,许是没想到逝修真能伤到他,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半截胳膊…… 他那表情,满是无法接受。 阵法的作用下,逝修的邪气侵蚀着他的身体,青白脚下灵焰张开捕灵网,从那男童头顶罩下。 那男童咳了口血,可爱的小脸仰了起来,没有痛苦也不见害怕,他和那眼神一样冷静淡定…… 他平静的看着那张可以燃烧灵力的网。 可是…… 青白的网在碰到他之前突然消失…… 逝修猛然回头,发现江沐被一群人围住了。 那些人,正是被邪灵珠控制的人,也是这男童召唤来的人。 他们直顾着这边,忘记了那些人。 那些被邪灵珠控制的傀儡虽然没有男童那般本领,却也带着不小威力,他们在宽阳见识一次了,这回的人没有上次多,可江沐要一边守着惟公卿一边阻挡他们实在不易。 逝修看了他眼,很快就把视线收回,他先把这男童处理掉再去帮忙。 受了他这一下,这男童已元气大伤,再没之前那本领。 他一个人足以对付。 可这一回头,男童那通红的嘴唇突然一勾,不祥预感顿时涌起…… 只要弄死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逝修节外生枝,可他正打算把他的身子直接撕了的时候,被他穿透的地方突然弹出一股邪气,那邪气从他肩头越过,刮的他脸颊生疼…… 逝修迅速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邪气穿透人群,越过江沐,准确的砸在了被他护在身后的惟公卿的胸口上…… 逝修就看到那没用的凡人眼瞳一缩,连痛苦或惊讶都没有,那张脸就定格了…… 男童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逝修愤恨的抽回了手,男童那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而那边的惟公卿,也向后栽去…… 噗通一声落了地。 发丝扬起,跟着泥土一同落下。 江沐愕然回头,看到的只有已经闭上眼睛的惟公卿。 第一三九章 突然变化 秦云杉见情况不妙,这马车已经赶到江沐二人身边,他刚跳进车内,车门才一打开,惟公卿就倒下了。 江沐看了他眼,二话不说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直接丢给了秦云杉。 秦云杉就在马车内,他把惟公卿一放好就跳回前面继续驾车,马在邪气的影响下惊恐不安,如今那马鞭一扬,当即撒开四蹄玩命狂奔。 没了惟公卿束手束脚,江沐也好还击,有了青白,他已不同于宽阳那夜,可江沐还没等动手,身后突然一声巨响…… 那声音贴着头皮响起,头顶的光被瞬间阴影取代,他仿佛被黑暗吞噬…… 江沐肩膀一缩,眼睛跟着瞪圆。 他不是害怕,而是那声音离他太近…… 他背后,只有马车。 逝修离的远,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 邪气爆炸一般从马车喷出,霎时间整个天空被黑色遮蔽。 黑色为幕,江沐变成了唯一的色彩。 只是他的身上披着一层黯淡的光,让一切看起来都只剩绝望。 江沐飞快转身,他看到的只有被邪气笼罩的马车,马匹口吐白沫摔倒在地,秦云杉捏着缰绳也是不省人事。 中计了吗? 难道马车里有埋伏? 可秦云杉刚刚就在里面,有异状他不会没有发现。 在那二人惊讶狐疑之时,围在周围的人同时一僵,悲鸣随之响起。 这声音虽算不得震耳欲聋,却也是直入耳膜,那凄惨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直想捂住耳朵。 接连发生的状况他们已是应接不暇,他们的注意力再次被这些人拉去,然后,他与逝修就像被钉在原地…… 这些被男童招来的人,或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或是捂着脑袋,他们摆出不同的造型,可表情都是一样的惊恐…… 他们的身体在枯萎。 用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 离江沐最近的是个姑娘,眼见着她那红润的脸颊只剩枯槁,江沐下意识的拽了她一把,可这手握到的只有干瘪的皮囊,那骨头在他碰触的一刹,碎成粉末…… 眨眼之间,这姑娘就剩堆灰。 江沐手中,还有她骨头的碎屑。 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身体干枯的太快,邪灵珠还在半空,江沐眼看着那颗黑色的圆球透着诡异的光亮落下,在它碰触地面的一刹,黑光乍亮,耀眼炫目…… 眼睛被刺的猛然闭上,强光在眼睑飞快略过,即使闭着那眼珠被光也照的发疼。 在这刺眼的光亮中,江沐勉强打开了一条缝。 他看到了一副惊奇到震撼的画面。 无数相同的光满自地面亮起,密密麻麻的在半空交叠,忽明忽暗,电闪雷鸣一般…… 光的落点,是那马车。 光芒骤然亮起,又飞快消失,不下片刻,天空颜色恢复正常,所有的邪气消失不见。 灰土一般的碎屑满地都是,看不出一个人形。 连皮囊都已不见。 许是这场面过于震惊,两个男人都没有动,在这奇景之中沉默。 片刻之后,那虚掩的马车门开了。 一道黑光弹射而出,逝修迅速转身,那黑光落在他身后不远,那男童身上…… 男童已经没了气息,满身是血躺在那里,逝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但又有些许不同。 是小黑。 确切的说,是变大后的小黑。 威风凛然的邪灵兽。 只是小黑的身体没有逝修兽化时大,毛发也没有他的长,倒是给人种精悍敏捷的感觉。 小黑的爪子按在男童脖颈间,那獠牙全然呲起,它低声咆哮,那本该被逝修杀死的男童在小黑出现的一刹,闭合的眼睛突然张开,紧抿的小嘴竟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黑再次吼叫,一爪抓向了他的喉咙,可在它将他的脑袋撕下前,一股邪气不知从何而来,小黑的身体被直接弹开,那邪气将男童包裹,眨眼间连人带邪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地方什么都没了。 男童,被救走了。 小黑看了眼自己的爪子,上面有血,他肯定是伤到那男童了,就算这一下脖子没断,喉咙也是分成了两截。 还有逝修那一下,应该是活不了了。 救也白救。 江沐正看着这惊骇一幕,背后突然传来声响,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扣在一起。 他一回头,惟公卿扒着那虚掩的车门爬了出来…… 惟公卿的情况不太好,不过没有受伤,只是看起来相当疲惫而已…… …… 小黑还不适应它突然长大的身体,它左右看着,不是用爪子抓地,就是用力的摇两下尾巴。 它简直是…… 太帅了! 没有这么帅的都! 它太崇拜自己了! 简直都要爱上了! 这样的身体对它他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它曾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拥有逝修那般强悍身躯的模样,一定会迷倒很多邪灵兽,可是它实在太小,又没有力量,要长成那样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月…… 现在…… 它真是越看越喜,小黑有种想要到处狂奔的感觉。 小黑自恋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它。 小黑的突然成长太过奇怪,没有一头邪灵兽像它这样。 刚刚在马车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小黑,它一如既往的糊涂,虽然身体变了,但本质上还是个蠢蛋,它只会摆着张茫然的脸说它标志性的三个字…… 不知道。 秦云杉还没醒来,惟公卿在那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儿来。 他这样子不像受伤,他脸颊红润,气息如常,那气色似乎比之前还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等能开口了,惟公卿缓缓道,‘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胸口上,整个身子都像散架一般,不知是疼的还是撞的,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昏过去了。 不过在秦云杉把他放到马车上时,他又醒了。 惟公卿刚一坐起,就发现有什么从胸口掉了下去,他低头一看,竟是无数透明的碎片,紧接着,马车内黑光闪耀,一切就都看不清楚了…… 他能听到的,就是飓风一样的呼啸。 惟公卿也解释不清楚,他索性把手一抬,他的样子很疲惫,这手也是有力无气的…… ‘你们看这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手掌上,惟公卿看了他们一眼,稍一皱眉,一股黑烟腾就冒了起来…… 像残喘的火苗,很快消失了。 他们的表情一样惊讶,惟公卿却是无奈的笑了下…… 他看着他们,‘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二人相视而望,惟公卿这一下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与闻彻相同的邪气。 小黑见到这幕,脑袋一歪,满脸困惑。 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惟公卿悻悻的收回手,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光散了之后,他就觉得身体不一样了。 稍微一动,身上就往外冒烟,好像他变成了坏掉的机器一样。 今天的惊喜够多了。 逝修沉着脸,道,“除此之外,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 闻彻看着灵棺中的男童,嘴角挂着优雅的笑容,他单手举杯,在男童头顶一顿。 “辛苦了,红。” 那男童一动不动,面色红润,仿佛深眠,可听他的脖子上,却赫然豁出条可见脊骨的口子…… 那伤口不再流血,翻滚的皮肉看起来让人作呕。 闻彻趴在灵棺边上,单手撑腮,那笑容愈发扩大…… 第一四O章 那些邪气 惟公卿自己也说不好,时至今日他算是理解了小黑的苦处,有些时候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真的没办法表达。 刚才那光太耀眼,虽然是黑色的,出刺的他睁不开眼,唯一的感觉就是有风一个劲儿的刮,他的身体都被吹的不停摇摆。 所以现在,他的模样和难民差不多。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他没受伤,就是有点累,精神状态很不错,就是这身体像刚跑完长跑一样。 坐了这么一会儿,体力恢复反倒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惟公卿这才有空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对梳头发不太在行,现在头发吹的和乱草一样,想要捋顺不容易,他只能先把它们拢到后面,过后在慢慢搭理。 他这一动,胸前突然一亮,江沐眼尖,看了个正着。 “怎么了?”头发才弄了两下,江沐突然蹲到了他脚边,看着男人的侧脸,他狐疑的问。 江沐找了一圈,指尖在地上一碾就坐了回去,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了他翘起的食指上。 逝修一向没耐性,他没看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看了,他直接问,“是什么?” 江沐仔细的观察了会儿,才将手指竖起,用拇指一起捏着, 这次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两指之间,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透明颗粒。 逝修嘶了一声。 江沐看着他,道,“觉得熟悉么?” 是很熟悉,逝修点头,不过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惟公卿看着江沐来回碾动那玻璃渣子一样的东西,他这种压法那手指早就该划出几道口子了,可是那东西看着尖锐,除了凹痕江沐的手上没留下其他痕迹。 “邪灵珠的碎片。” 惟公卿抽了口气,逝修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环顾一周,然后那表情更加凝重。 通过逝修的反应,江沐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都不见了?” “是……”逝修这声音有些沉闷,坐下之前还不死心的往别处看了眼,但最后还是悻悻收回了。 惟公卿满头问号,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被打昏之后,他的记忆断片了。 他甚至不清楚小黑是怎么变化的,又是怎么跳出马车的。 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确认,江沐才将视线转向惟公卿,“所有的邪灵珠都不见了,或者说,这些邪灵珠都变成了碎片。” 惟公卿还是不明白。 “刚才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光,而是邪灵珠里的邪气。”只是那些邪气飞的太快,还来不及感应就消失了,“这些邪气,全落到了马车内。” 他听懂了,表情更为愕然。 逝修紧抿着唇,他之前没有发现,在江沐提示后他再看地面,那些灰尘中,有无数晶晶亮亮的光点,乍一看去犹如河面,波光粼粼。 人死了应该掉下的邪灵珠都不见了,满地碎片。 惟公卿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这一动一股邪气又冒了出来,那黑烟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跟着一哆嗦。 ‘这到底……’ “刚才那一下,应该是击碎了你身上的邪灵珠,然后,这些邪气都被你吸进去了。”江沐大致分析着。 事态严峻后,沿途得到的邪灵珠江沐全留下了,那些珠子都在马车里,但除了那里,惟公卿身上也有几颗。 那是前阵子逝修给他的。 邪灵珠放在哪里都一样,和逝修有关,江沐就没有过问,可能就是这几颗珠子,与那男童的力量产生了共鸣,阴差阳错之下,里面的邪气都被惟公卿吸走了。 这是目前来看,唯一合理的解释。 “邪灵珠果然是孕体。”逝修冷声道,他们早就怀疑过,闻彻利用这些邪灵珠培养邪气,不然也不会有两种不同的珠子,如今这个想法与江沐的猜测呼应,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 这珠子,果然是留不得的东西。 “不过,闻彻也没有想到,邪灵珠里的邪气,会被你吸走。” ‘怎么可能……’惟公卿不可置信的说,‘为什么不是你们吸走的?我一无是处,就算想吸,也没那个本事……’ “闻彻一直藏在你的身体里,他的力量,也许早就和你同化了。” 江沐不否认逝修的话,不然不会只有没有任何力量的惟公卿能感觉到闻彻的邪气。 那邪气恐怕与他的血脉相连,如今在外力的作用下,主动进到他的身体里也不意外。 迎着江沐的视线,惟公卿虽然还是副震惊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 巧合么…… 并不是。 想必这是闻彻有意安排的。 他说过,那些力量是他的,那些邪灵珠也是为他创造的。 如今,他与江沐和逝修在一起,这二人都不是寻常人物,他若突然变化,一定会让他们怀疑。 所以,闻彻就想出了这么个偷梁换柱之计。 当着他们的面儿,把邪气植入他的身体,一切做的那么巧妙…… 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发现异常。 天衣无缝,顺理成章。 事实上,那力量在苏醒后一直在增加,特别是在他悄悄帮逝修吸走邪气之后,怕逝修发现,再加上他运用的不是太纯熟,所以他每次都只吸一点,可纵是这样,那力量也多的快关不住了。 他像是个快灌满的瓶子,里面的东西稍微一动就往外溢。 闻彻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想必,这该在他的意料之内。 闻彻给他铺好了路,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自圆其说。 江沐和逝修何等精明,虽然他们现在信了,但谁也保不准他们日后生疑。 特别是江沐。 他不可能信任闻彻,对他们,惟公卿不打算全盘托出,有些事情,他必须得瞒着。 ‘也许,这不是凑巧呢。’惟公卿苦笑,他两手紧握,像是生怕那邪气再冒出来一样,他看了那二人一眼,又把眼睛垂下,‘我不知道闻彻对我做过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以为闻彻离开之后,我就感觉不到那些邪气,可不但没有,反而越来越清楚……’ 这些,江沐他们都知道。 ‘你们感觉的出来,我的身体在变化……’他们之间并非单纯的伙伴,他们曾发生过最亲密的事情,对他的身体包括感觉都了若指掌,没有人不会发现枕边人的变化,他们没有每晚睡在一起,但这种朝夕相处和同在一张榻上有什么区别,‘我也发现了,原本我以为,这和重华有关……’ 重华的精华,对凡人来说是仙丹妙药,他能改变他的体质,但重华消失了这么久,他的变化却没停下。 ‘闻彻要我,到底做什么……’ 闻彻给了他一些答案,可他的话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 惟公卿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他知道的。 ‘这有这些邪气……’ “不管怎么说,现在在你那儿,你就留着,总比被他抢走的好。”见惟公卿一脸茫然的样儿,逝修当机立断,打断了他的思绪,邪气在惟公卿这里,就等于变相削减了闻彻的力量,有利无害,其他的暂且不考虑。 逝修的话,江沐认可。 不过…… “巧合倒好,如若不然,或是他想利用你做什么,那到时,本王一定亲手杀了你。” 江沐这话,绝非恐吓,他那认真的眼神让惟公卿脊背发凉。 他知道江沐不好骗。 似乎没有什么能瞒过那男人。 他聪明的过了头。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现下是接受了他有邪气的事情。 至于那闻彻…… 来日方长,他想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闻彻真正的想法。 这些邪气,他就收下了。 惟公卿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同。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他很喜欢。 第一四一章 江沐大爷 半月之后,他们顺利抵达南方。 江沐大爷所在的地方。 在皇族,无论辈分大小,皇帝的子嗣称呼他的兄弟都为皇叔,所以这个大爷,也是江沐的皇叔。 之前说过,江沐这大爷生性散漫,过不得宫里那拘谨的生活,好容易去做这只闲云野鹤,更不可能跑到有规有矩的城里去,人直接找了个犄角旮旯定居,那位置要多偏就有多偏。 也就是江沐,换做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 他们跋山涉水,几经周转才到了他定居的地儿,惟公卿累的够呛,不过不可否认,江沐大爷选这地儿还是很不错的。 有山有水,有种世外桃源的风范。 到底的皇室出身,即便在这种环境中,那生活也是相当讲究的。 山间那座竹屋,从现代的角度来说,就是一栋联体别墅,那规模不亚于一座府院。 气派却不奢华,别具一格,很有特色。 周遭景色优美,群山环绕,所以说,皇族的人天生就懂得享受。 他们去的时候,江沐大爷并不在。 江沐命秦云杉等在竹屋,他一刻都不想耽搁,确定里面没人,他直接到外面去找。 逝修不会帮忙,抓了把一直就在那闭目养神,林子这么大,江沐转身的时候惟公卿跟了上去。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总比在这待着好。 江沐没反对,俩人就进了林子。 南边这时候就是夏天了,林子里绿意盎然,鸟鸣不断,比起外面的惨状,这里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地方很大,江沐却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惟公卿见他一直往一个方向走,就问了句,‘王爷知道你大……皇叔在哪里么?’ 一个没留神,他差点说漏嘴,关键时刻他收住了,不过江沐还是看了他一眼。 惟公卿神态自若,摆出一副和他无关的表情。 “皇叔喜欢垂钓。”江沐说着,远处就传来哗哗水声,这声音不大,应该有条河。 顺着水声,他们很快穿过树林,那河的模样也就彻底展现在他们面前了。 其实这也算不得河,就是条很大的山涧,这种山涧里常见的是冷水鱼,个头都不大,动作又十分灵活,惟公卿往江沐那瞄了下,他确定他大爷会在山涧里垂钓?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江沐在附近扫了一圈,就找准方向,跟着他的步伐,惟公卿看到山涧上游,真有个穿着蓝衣的男人坐在大石之上。 他带着大大的斗笠,整张脸都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年纪。 他脚踩大石,抱着个粗糙的钓竿,或者说那就是一截较长树枝,隔着这么远惟公卿还能看到上面没有砍断的树杈。 树枝一头在河面上,一条长长的绳子正随波逐流。 没有浮漂,也看不到钓钩,那跳线被水冲的来回摆动着,完全没有赘物的模样。 惟公卿还真就没见过谁这么垂钓的…… 历史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姜尚。 不过人醉翁之间不在酒,他钓的也不是人…… 想到这里,惟公卿对江沐的大爷多了几分敬重。 他是大洹皇族,却独居在这山野之中,绿草清涧为伴,远离凡尘俗世,颇有世外高人之感。 惟公卿就怀着这样的心态跟着江沐来到那大石边,可还没等靠近,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潺潺流水声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惟公卿侧耳倾听,可在分辨之前,他就找到了答案。 江沐大爷睡的那叫一个香甜。 他抱着钓竿,张着嘴巴,且不谈嘴角是否有不明液体,就是那鼾声都盖过了流水声。 惟公卿不觉得世外高人会是这副模样。 这完全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 当然,说老头夸张了点,斗笠盖住了他的头发和半张脸,惟公卿只能看到个胡子拉碴的下巴。 还有对着他的两个鼻孔。 惟公卿皱起了眉头,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沐,他确定这个是他大爷…… 不,皇叔。 江沐依然平静,只见他走到那男人身边,恭敬施礼,然后唤了声皇叔。 江沐规规矩矩,恭恭敬敬,这一下大方得体,又不失他王爷的风范,惟公卿给他打满分,可惜他这幅模样,根本没人看到…… 那男人还在睡觉,鼾声震天。 江沐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等着,他垂着脑袋,眼睛对着脚尖,没有多瞧一眼。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惟公卿替江沐尴尬。 过了很长时间,江沐终于重新站好,不过他的气势丝毫未受到影响,江沐又轻轻喊了几声,见那男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只得碰了碰他的膝盖…… 男人惊醒,一个激灵就坐直了,由于动作太快,那连斗笠带人差点栽河里去,江沐眼疾手快,连忙把人拽住了。 那男人心有余悸,一手按着斗笠一手扶着胸口,嘴里还念念有词……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等他这口气儿顺了,才想起抬头,然后惟公卿看到了一张与江沐神似的脸。 他仿佛看到了中年时期的江沐。 硬朗,迷人,带着成熟的魅力。 这张脸,主是最好的血缘证明。 不可否认,这一下给了他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这让他对他的想法再有改观,可是…… “你谁呀?!”在江沐再次喊出那声皇叔之前,男人不满的扬着眉,一脸不高兴的呵斥,“你不知道大爷我正在钓鱼么?!你不知道大爷我坐在水边吗?!你不知道这么把人叫起来很危险吗?!你不知道大爷的钓竿差点掉水里鱼都被吓跑了吗?!” 这一连串的炮轰下,惟公卿的眉毛越拧越紧,他一个劲儿的往江沐那看,那一向凶残的王爷,今儿算是把他的沉稳都拿出来了,他静静的听他骂完,才恭敬的说了句…… “皇叔,我是江沐。” 那男人脸上所有的孔都放大了。 和江沐神似的脸露出了个滑稽的表情。 打死惟公卿也不相信,江沐会干出这种事情。 然后所有的表情又都没了,男人问,“江沐是谁?” 一直憋着的话这会儿终于要忍不住了,他很想问他,你确定这家伙真是你皇叔?! 不过在他爆发前,男人倒是哈哈大笑,他拍拍江沐的肩,“我逗你玩呢!我能忘了你么!咋今天有空来看我了?!咦……” 这到这里,他看到了后边的惟公卿。 那眼神,十分挑剔。 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喜悦跳上眉梢,他拐了江沐一下,小声嘀咕了句…… “来就来……还给我送人来……虽然我宝刀未老,能力不减当年,可过惯了这种生活,你突然让我开荤老汉我不习惯啊……” 宝刀未老…… 开荤…… 老汉…… 如果这家伙真是大洹皇族,那到底是他基因突变,还是江沐是异类。 这俩人,他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 惟公卿今儿腹诽的够多了,跟着他大爷不好意思的视线,江沐看到了表情镇定,心内翻滚的惟公卿…… 被江沐一看,惟公卿有所收敛,他把视线转向别处,但心里还是在纠结那些问题…… 他这皇叔,太奇葩了。 …… 那男人和江沐一路畅谈,不过聊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这山野生活,他甚至还劝江沐不要做王爷了,和他一起来这边生活。 这人不仅无脑,还没心没肺。 这个评价,惟公卿觉得相当中肯。 在他爽朗热情的笑声中,他们回到了竹屋,秦云杉一见男人,立即迎上来,他刚要施礼,那男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惟公卿一僵,他觉得男人眼中好像有什么情绪闪过…… 这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四二章 称兄道弟 他的手指动了动,那感觉,像是在摩挲…… 惟公卿希望自己看错了,可是秦云杉愕然抬起又飞快垂下的头说明一切。 想起刚才在山涧边儿…… 那男人看着自己一副不好意思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儿,江沐很淡定的说了句,“皇叔,这是本王的王妃。” 但凡长点心的,听到这介绍都会不好意思,不过那男人又拐了江沐一下,“你这口味有点奇怪啊……” 惟公卿始终淡然以对,就连听到这话时还能面带笑容,不过心里的风浪又掀起另一个高度。 他对这男人,已是彻底无语。 江沐但笑不语,这其中缘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清楚的,男人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然后比划…… “你看这……这也没有,这也没有,”他的手在胸前和腰下各比划了一遍,他的寓意很明显,那就是没胸没P股,比划完了还不满的啧啧两声,不可置信的望向江沐,“你咋想着娶个男人?” 所以,他在这儿站了这么久,那男人才反应过来他的性别么…… 在大洹,男风是J忌,江沐皇叔接受不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他并没有拍案而起,也没有揪着江沐的耳朵喊什么家门不幸,他的态度倒是挺随意的。 就是有点惊讶。 可是,这话茬撂下没多久,他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他这算是在T戏秦云杉么…… 他不是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俩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么,那他一次又一次的对男人出手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家伙难不成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取向有问题才跑到这深山野林独居来了? 在见到江沐皇叔之后,惟公卿发现自己的问题变多了。 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不在意,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他皇叔的力量可真不一般…… 就连他这种性子淡然的人都被影响。 “这个也不错,细皮嫩肉的……” 正在打盹的逝修耳朵突然动了动,始终闭着的眼睛打开条缝儿…… 秦云杉离他最近,这话自然听的清楚,他的头压的更低了。 他没抽回手,倒是想将施礼继续,男人很执着,在他动之前又握了他一下,“老汉我叫江尚。” 江尚的笑容,没了之前的无厘头,带着点深意。 过去的名号,他放下了,现在他就是个平头百姓。 秦云杉顿了会儿,没听到江沐的阻拦,他便低声应道,“是。” 嘴角的弧度变大,直接咧开,他笑呵呵的摸着秦云杉的手,刚才那正经的模样仿佛只是错觉。 “这手真嫩,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命。” 秦云杉师承双修,修的是内灵与医术,自然与一般的士兵不同,手指光滑圆润,没有一个难看的茧子。 秦云杉的手是不错,可是…… 江尚握着,秦云杉抽也不是,放任也不是,只好低着头不做言语。 惟公卿的心情也跟着一变,从短暂的惊讶中回神…… 江尚…… 所以你和姜尚到底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我其实你刚才在山涧不是睡觉,而是等着愿者上钩…… 他和江沐,哪个像被钓到的? 还有…… 惟公卿今天已经不知多少次去偷瞄江沐,他真挺佩服那男人的定力…… “老头,我喜欢你!” 视线还没收回,就听到那边哈哈一笑,这莫名熟悉的声音让惟公卿感觉到不妙,再看过去,那逝修正搂着江尚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用力拍着…… 逝修厌恶凡人,也不喜欢与他们有任何交流,可是,江尚的性格合他胃口…… 逝修看人,看的不是外貌,他能欣赏个人,实属不易。 逝修这一楼,算是把秦云杉救了,后者二话不说, 连忙去打理马车,身体重新变小的小黑趴着车门看着这边,那大眼睛滴溜溜乱转,里面兴趣盎然,看的出,它也很喜欢江尚。 江尚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那手倒是同样热情的环住了逝修的腰,他还以爽朗的笑,“大哥谬赞了。” 大哥…… 逝修这模样,怎么看都比江沐大不了多少吧…… 这算什么辈分。 逝修对人间的事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谦虚道,“应该我喊你大哥才是。” 江尚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邪灵兽,我是人,叫你大哥都不对,可再往上排就叫的生分了,就这么来吧。” 江尚是皇族,不管身份如何变更,他驱灵能力都不会改变,他一眼能看出逝修的身份也不足为奇,不过他们这么快就称兄道弟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逝修大哥。 这感觉,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不好。 逝修对此却没有任何异议,俩人勾肩搭背的进了竹屋,江尚还热情的介绍他的山茶,并邀请逝修一起垂钓玩耍…… 小黑跳下马车,摇着尾巴也跟了上去。 俩人愉快的交谈声渐行渐远,惟公卿有种脑仁发疼的感觉,当他再一次看向江沐时,男人那沉着的面具终于有了崩坏的迹象。 所以比起江尚,逝修的功力才更强大。 就这样的一位皇叔,江沐你确定你想知道的,他会给你答案么? …… 晚饭很丰盛,各种野味及绿色蔬菜。 江尚自豪的表示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种出来的,他有很大一块田地。 惟公卿相信,他真是由衷的爱着这种田园生活。 掌厨的人非惟公卿莫属,这饭菜端上来江尚连连夸赞,对江沐娶了那男媳妇的事儿再也不追究,反倒说他人选的不错,以后他有口福云云…… 不过和其他人聊的也就这么几句,期间他和逝修才是相谈甚,俩人一起喝着他酿的酒,吃着他亲手种出的菜,比起江沐,逝修看起来更像他的亲侄子。 见江沐一直沉默的扒着饭,惟公卿忍不住给他夹了口菜。 江沐抬眼,惟公卿咳了声,低头吃饭,不过又把那仅剩的野鸡腿给他撕了下来…… 多吃点,你还有硬仗要打。 惟公卿心里如是说着。 …… 酒足饭饱,江尚喝了个满面红光,打着酒嗝还在和逝修闲聊,人间的酒对逝修来说和淡水无异,他只是为了助兴而已。 不过今儿,逝修喝的也很高兴。 他们聊着,江沐就在一旁陪着,他还能从容喝茶,这点惟公卿很佩服,不过每次江尚开始捋江沐和逝修的辈分时,惟公卿都觉得那男人的眼神里充满恶意…… 在自家大爷那里受的委屈,江沐一定会在逝修那里讨回公道。 这二人绝对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瞅这架势怕是要搬到一屋睡去了,不过天黑没多久,逝修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表示自己累了,想去歇了。 他虽然在笑,不过惟公卿知道,他这是旧疾又犯了。 之前怕被怀疑,也因为手法不够纯熟,他没敢把逝修身上的邪气都弄出来,他只是竭尽全力的帮他减轻痛苦而已,现在,他应该能够名正言顺的帮他了。 逝修起身后,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虽然惋惜,江尚也没拦着,房间安排好了,他祝逝修有个好梦。 惟公卿往江沐那看去,后者给了一个认可的眼神,他笑着和江尚道了晚安,和逝修一起离开了。 人都走了。 江尚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喝的太多了,步伐有些不稳,不过还是能够走直线。 江沐跟在他身后,俩人兜兜转转走了很久,才一间房前停下。 简单的屋子,门口却有强悍的阵法,江沐看了看,跟着自家皇叔进去了。 【逝修表示,江沐我算不算你二大爷……】 第一四三章 为何娶亲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门一关,江尚劈头就问,人没严肃到哪去,但那气势完全不同。 江沐垂首。 他知道皇叔问的是什么。 他为什么突然娶了个男人。 还有,他与逝修的关系。 江尚白天没有挑明,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他没有问的必要。 他这个侄儿,从来不需要他去操心。 江尚离开皇宫,不代表他与皇族彻底脱离关系,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身份及去向是秘密,江沐如今把人带到他这里,就代表他们是不同的。 面前站着的男人,是江沐最崇敬的长辈。 江尚那大大咧咧的样儿不是装出来的,他本质如此,人太过随便,江沐早就习惯了,所以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江尚秉性如此,才不适合宫中生活,但不代表他能力与性格相同。 江尚是皇族中最强悍的存在。 逝修喜欢他的原因不止是他开朗的性格,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强大的灵力。 只要他没有恶意,任何灵力使用者都会对他产生莫名的好感。 他的灵会产生吸力,理所应当吸引着他们。 逝修和小黑如此,身为灵体的青白,更是一个劲儿的想要靠近,要不是江沐暂且将它封住,恐怕已经控制不住了。 江尚一直是他崇拜也效仿的对象,他是江沐的目标,从小,江沐就渴望成为像他一样强的男人。 皇叔在他眼中,光芒万丈。 江沐的恭敬,也是打心底的。 “大洹的动荡,想必皇叔不会不清楚。” 江沐能来,他已经猜到这事儿必然和大洹的局势有关,他虽身居山野,但他与江沐一样,心系国家百姓。 大洹安定,他做他悠闲的闲云野鹤,如今大洹陷入危机,他江尚还怎么睡的安稳。 只可惜,他想出力,却无处可用。 “你知道些什么?”他问江沐。 这件事情要讲的钜细靡遗,恐怕这一夜的时间都不够,江沐笼统的讲了一遍,有过有些细节却是一字不落。 包括,他娶惟公卿的原因。 那日在皇宫,在皇子的庆生宴开始前。 皇帝得子,普天同庆,所以当日皇上免去一切规矩,除了后宫等禁地,其他地方可以自如出入。 小侯爷第一次进宫,瞅哪都新鲜,再加上皇上下了指,所有士兵成了摆设,只要不进到禁地,没人会拦着他,他就这么走走停停,把皇宫好好的参观了遍。 时候差不多了,那边宴会马上开始,他正顺着原路往回走,半路就遇到了江沐。 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真正的面对面。 只是匆匆一面,没有交流。 他正被一群大臣围在中间,他们没谈什么大事儿,就是闲聊而已。 他不认识江沐,但却认得江沐那身衣裳,大洹的睿武王爷地位了得,小侯爷当即垂下头,想不引人注目的离开。 可就当他越过他们的时候,他听到有人提起大洹最近发生的怪事。 这年年都有奇人怪事发生,不过追根究底下去都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而已,这些事情又没得到证实,所以大家当个乐子,讲来解闷。 他们说的时候,江沐就在那听着,大臣们说的绘声绘色,玄之又玄,这里面水分很大,不过只有江沐知道,这次,他们说的不再是传闻,而是真的。 只有他和皇上才知道的事情,大洹国土上发生的诡异案件。 那笑容背后,带着严谨。 大臣们说的正热火朝天,不知何时站住的小侯爷却是看了过来,他听了一会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是这样的……” 这声音细不可闻,直接被众人的惊呼掩盖,可人群之中的江沐却抬起了头…… 俩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小侯爷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就走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小侯爷的性格。 惟家的官爵是世袭,他们有名无权,俸禄不变。 因祖上有功,时至今日惟家仍能接到皇上的赏赐。 惟家也无需长子继位自降一级,永享爵位。 这样的人家,养尊处优,不知困苦。 小侯爷的性格清高自傲,自命不凡,却也有一些胆小怕事,又因他年纪尚轻,所以人也有些冲动莽撞。 他算不得纨绔子弟,虽然也吃喝玩乐,但他勤奋好学,饱读诗书。 小侯爷满腹经纶,相貌堂堂,身份斐然,地位了得,所以那皇城之下,不少姑娘思慕喜爱,不过这小侯爷却是个痴情种子。 他一门心思扑在将军之女苏语蓉身上,不管如何貌美端庄的女人,他都不看在眼里。 这二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也算是京城里一段佳话。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沐对这些事情从不上心,不过这小侯爷他倒是听说过。 他刚才那句话,他也听的清清楚楚。 宴席开始,繁文缛节结束之后,他悄悄的来到了小侯爷身边。 当时小侯爷正兴致盎然的看着歌舞表演,身边人的变化他并没留意,直到江沐那颇具威严在耳边响起……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睿武王爷竟然坐在了他身边。 他当时差点站起来,不过江沐拽住了他,他示意他坐好。 这舞看不下去,这食物也咽不下去了,小侯爷正襟危坐,他的紧张与江沐的从容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沐又问了一遍刚才他问的问题。 小侯爷一怔,刚才那无心之言江沐还是听到了,江沐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小侯爷没有设防,犹豫片刻,他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担忧的视线看某处,然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对上江沐的视线,“总感觉那边有种奇怪的力量……” 传闻流进京城的时候,他没和其他人一样,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些事情和那股奇怪的力量有关,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这个想法是立即产生的。 而且,真正发生的事情也非他们讲的那样神乎其神。 在江沐和善的笑容中,小侯爷全无保留。 江沐很意外。 惟公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特殊,他没有任何灵力,甚至连一点最基本的功夫都不会。 可是…… 小侯爷看着的方向,正是案件最初发生的地方,方位准确无误。 这些事情,除了他和皇上没人知道。 百姓们讲出的和鬼怪故事差不多,与事实大相径庭,小侯爷不可能知道,可他说的竟然和他拿到的密函相差无多。 江沐那时,已经决定亲自去查。 这惟公卿,他必须得带着。 可小侯爷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他不敢去,他很少离京不说,他也从未接触过任何案件,他只是个被人照顾的很好的王孙贵族罢了。 不止如此,每次一听到关于那事的传闻,或是感觉到那股力量,他都没由来的害怕。 潜意识告诉他,那地方他离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涉及。 无论江沐怎么劝说,他都摇头,他是铁了心不和这事儿有任何牵扯。 江沐在笑,可笑容愈发虚假。 在江沐眼中,大洹胜过一切,只要能给大洹带来好处,他不惜一切代价。 江沐不在乎名声,更不管别人的看法,以此为目的,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其实,在他决定的一刻,惟公卿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他那优雅和善的笑容,在转眼间变为魔鬼…… “那本王就娶了苏语蓉。” 在惟公卿愕然的表情中,他继续…… “本王带着她去查案,不信小侯爷你不跟着。” 前一刻是让人掏心掏肺的王爷,这一刻,就变成残暴的君主…… “小侯爷怕,不知那苏语蓉会不会同样胆小……但对一个女人来说,涉足那种场合,怕是会吓的不轻吧……” 江沐呵呵笑着。 “小侯爷真打算让她涉险?你不去保护你的女人?啊,当然,到时候她就不再是你的女人,而是本王的妻室。” 江沐是王爷,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小侯爷脑子一热,什么理智镇定都荡然无存,他骂了声无耻。 江沐笑着接受了这声骂,“多年以后,苏语蓉为本王诞下子嗣,本王不介意,让孩子唤你一声,叔叔。” 嘴唇紧咬,小侯爷在发狂边沿。 “这么做,有些不太妥当,兜了个圈子……本王无非是要你跟着,与其娶了苏语蓉,不如娶你惟小侯爷。”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一句,“或者,把你们都娶了,同在本王榻下,那光影应该相当不错。” 他再也受不了江沐的挑衅,他愤慨站起,一巴掌甩在了江沐那道貌岸然的脸上。 这时,歌舞正到尾声,所有乐声归于宁静,这一巴掌,清脆响亮,连皇上都看到了。 第一四四章 为何封印 江沐的目的,无非是想威胁小侯爷跟着他去查案。 他不了解这人的性格,不过通过他闪烁的眼神江沐就知道这人胆小,小侯爷平日的作风也体现了他的莽撞,只是,江沐没有猜到他会鲁莽到这种程度。 这一巴掌下去,江沐的脑袋都歪到一边,而惟公卿则是捏着拳头一脸愤慨,他气的浑身发抖,完全没有留意到周遭惊愕的视线及此彼伏的抽气声。 现在,连他江沐都骑虎难下了。 殴打皇族,那是死罪,更何况是在皇子的庆生宴上。 惟家的风光,到现在结束了。 可是,小侯爷不能死。 案子还毫无头绪,皇上这边急的不行,这人,他必须得保住。 迎着皇上那愤然视线,江沐笑着站了起来,其实皇上还好说,自家兄弟,待到没人的时候解释一下他就理解了,小侯爷的责罚以后再说。 他敢和王爷动手,下场必然好不到哪去,不过若他真能为大洹出力,江沐也会网开一面,让他将功补过。 一切,就都看他小侯爷自己表现了。 那男人站了起来,愤怒中的小侯爷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江沐的笑容在俩人对视后突然变大,他一把搂住了小侯爷…… “耍性子回府去耍,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本王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嗯?” 话虽如此,但江沐却满脸宠溺,他的反应让小侯爷觉出不对,再一回头,他见到了无数双带着惊恐的眼睛,还有即将爆发的皇上…… 小侯爷当即傻眼了。 他打了江沐,那个冷血无情,让人闻风丧胆的王爷。 再看与那温柔笑容截然不同的冰冷视线,小侯爷被唬住了。 后来,江沐私下见了皇上,把他的打算说了,皇上不反对,但是这事儿闹开了,他们得解决不是。 所以俩人商量了下,决定按着江沐的说法,直接指婚。 江沐不会真的娶个男人。 他只是做做样子,堵住悠悠众口罢了,否则就算不诛他九族,惟家也很难在京城立足。 待时过境迁,如果惟公卿真有表现,他会妥善安置他。 但凡有点脑子的,这个弯都能转过来,可是惟公卿这人一根筋,一想到江沐那天在庆生宴上说的话,以及自己那一巴掌,他就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横竖都是要死,还不如死的有点尊严。 嫁给男人,他对来说,是件莫大的侮辱。 小侯爷抵死不从,这事儿就彻底人尽皆知了。 江沐要做的,就不止是让人闭嘴,而是,他必须得让这人老实下来。 他给了他机会,小侯爷没有珍惜,不是巴望着那点可笑的自尊么,毁一个人,太容易,江沐要让他永远不敢反抗自己。 后来的事情,江沐没有细说,他只是将自己的理由和原因讲诉一遍,江尚听了,也没有任何不妥之意。 他们是皇族,他们从小就这样被教育着,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因小失大的道理,凡事以大洹利益为主,只要能保证大洹的安定团结,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后,江沐又将惟公卿与逝修的关系简单的讲了一遍,这次,他含糊其辞。 他只是说,惟公卿离家出走,与逝修相遇,在他去找他的时候,恰巧遇到宽阳之事。 他也提到了重华。 而他们,也不得不去合作,因为那闻彻,单打独斗他们几人都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江沐又仔仔细细的把关于闻彻的一切讲了一遍,这其中没有他的分析,只有他看到和听到的。 江尚没想到,惟家那小侯爷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沉吟片刻,他没提出任何建议与要求,江沐处理的十分正确,毫无挑剔。 得到江尚的认可后,江沐才将此行的主要目的道出。 他的力量,为何会被闻彻轻易封印。 这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可是江尚似乎并不惊讶。 “你很强,但你没把这力量充分发挥,所以,你很弱。” 一句话,江沐沉默。 江沐有很强的灵力,但这力量和其他灵力不同,大洹皇族拥有的是驱灵之力。 他不能将这力量充分发挥,纵是有再强的本事也是弱者。 别说是闻彻,就连他江尚都能轻易将他制服。 江沐尚缺护法。 如今皇族,不论能力大小,只要得到护法,就能与他江沐打个持平。 江沐也知道护法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自己得到护法之后的实力会提升很多,所以他才百般挑选。 “你那只灵,不错。” 江沐下意识往腰间看去,那是青白暂时附着的玉佩。 青白是猫灵,这让江沐有所迟疑,但那日的合作让人了惊喜,青白的强,不是从感觉可以判定的。 “不要小瞧了这只猫灵。” 在青白蠢蠢欲动时,江沐将他封在玉佩中,只是一眼,江尚便知晓青白的强。 即便被附着于玉佩之上,江尚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属于青白的力量。 说到女鬼给出的线索,江沐顺便提了青白一句,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就让江尚得出结论。 他道,“它能压住所有怨灵并直入支配,这代表它的本事不是朝夕。” 青白寄灵于那小屋之中,它与怨灵经历了无数场吞噬、战斗,才得到今日成果,江沐看到的只有一只深山中的猫灵,可是他忘记青白能留存下来的原因,以及…… “你忽略了它的年龄。”灵没有寿命,但有时间,江尚道,“它,少说也有千年。” 这个千年,不是一千,而是几千。 随着时间的累加,青白的能力越来越强 ,所以就连江沐都压不下它。 能得到这样的灵,对江沐来说,该是惊喜。 这世间,再没有能与他匹配的灵。 江沐垂首,他认错。 他承认在看到青白的时候,他被小黑影响而疏忽了很多事情,这证明他的历练还不够,他的心也不够冷静。 若非非常时期,江沐愿受到责罚。 是人都有点情绪,江尚没多说什么,他相信江沐有他自己的分寸。 “待有朝一日,你的力量能与这猫灵充分融合,你便知晓,你究竟有多强。” 他只与青白合作一次,虽然亲密无间,但到真正的纯熟还相差甚远,他要让青白成为他的力量,与他意识相融。 拥有护法,江沐的实力将不可撼动。 闻彻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制服他,这是绝大部分原因。 他明白了。 在下次遇到闻彻之前,他会让青白变成称职的护法,他会将他的本事全发挥出来。 “江沐,”在京城,江尚会称呼他睿武王爷,如今身份改变,他直呼其名,皇族没有所谓的乳名,更没有什么亲昵的称呼。点燃烛火,昏暗的房间有了光芒,江尚那张红润的脸颊也重新露出,他看着那摇曳的光,轻声道,“你可知,运用驱灵能力时,你唤出的那声遥国,为何物……” 遥国。 那存在于上古的国家。 遥国擅长使用各种灵用,也可以称之为巫灵国。 今日的大洹皇族,就是遥国传下的一支血脉。 不过经过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能力在削弱及改变,这和遥国最初的灵力已经完全不同。 身为王爷,江沐自然知晓这遥国为何物。 “皇叔为何突然提起遥国?” “江沐,你又可知,不管这灵力经过多少变迁,大洹皇族承载的仍旧是遥国之力,这灵源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呢……” 江尚看了过来,被烛火照应的脸,看起来异常肃穆,江尚的模样,让他的心没由来的跟着一沉。 他说了一句江沐万万没想到的话…… 第一四五章 灾祸四起 “不管你是否拥有护法,不管你弱到什么程度,但这世间,没人能够封印遥国的力量。” 江尚说了,不管怎么改变,灵源相同,那灵源,是继承上古遥国。 “能封印遥国之力的,只有遥国。”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不过江沐懂了。 能封印这力量的,只有灵源之始。 那闻彻,竟然和遥国扯了上关系?! 江沐的震惊理所应当,江尚也没想到这事儿能牵扯到这么远,这根本是匪夷所思,上古遥国,很早之前就已毁灭,其力量消失殆尽,只剩他们一支血脉。 可是,能把江沐力量封印的,只能是同样来自遥国的力量。 这严峻程度,已经超过了江沐的想象,这颗心沉在谷底,江沐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江尚的心情也轻松不到哪去,不过在说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沉吟片刻,他又道,“这只能证明,闻彻也懂得使用遥国的力量,你那里没有护法,能力太弱,让他趁虚而入也没什么奇怪,以此来判断闻彻的实力太过武断。” 其实闻彻使用的是否真是来自遥国的力量还有待商榷,能肯定的只有这事儿与遥国有关。 “另外,我所知道的遥国,并未有‘闻’这一姓氏。” 不同于大洹,姓氏有不同区分,遥国其实是个很小的国家,或者主,那就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遥国,只有一个姓氏。 和所有家族一样,能力有强有弱,有天资聪颖也有生性愚钝,不管属于哪一种,遥国的力量只有本国人懂得使用。 而大洹皇族这一支血脉,经过历时的洗礼,也发生过无数改变,最后才勉强得以传承,所以这姓氏早就改变。 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江尚和任何一个皇族都不清楚,哪怕往上翻个几十辈都弄不明白,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力量来自遥国。 也许弄清闻彻的来历,一切谜团就能得到解释。 可在此之前,江沐得先把青白运用好了。 他决定收青白为护法,下一次,他绝对不会让闻彻再轻易封掉自己的力量。 “还有,那个小侯爷……” 一听到惟公卿,江沐的精神跟着为之一振,目光紧随,望向那在烛火中微微晃动的脸庞…… 江尚道,“也许,你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 谁也不知道那二人昨夜聊了多久,惟公卿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江尚正在院子里溜小黑。 他捡了个玉米棒子,远远一扔,然后示意小黑捡回来。 小黑能力见长,智商依旧保持在原本的水平线上,只见它歪个脑袋一个劲儿的看着江尚。 见江尚来来回回把那玉米棒子捡了无数次,小黑难掩兴奋,不过它的兴奋点不是跃跃欲试,而是觉得江尚扔来扔去很好玩…… 这个捡东西的游戏在江尚后腰传来咔巴一声后结束。 惟公卿无比同情的看着那男人,他很想提醒他一下,和小黑根本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沟通。 早饭仍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进行,逝修和江尚就差一个头磕下,拜拜把子了,可能是考虑到江沐的心情,江尚最后没这么做。 由始至终江尚对逝修的态度都不是假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喜欢他。 只要逝修不会对江沐及大洹带来威胁,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就是不知道,江尚知晓逝修抢他侄媳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南行是江沐临时决定的,收获比他想象的要大,江沐本意是立即离开,可逝修的事情还没办完。 这山野之外仍旧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江沐放不下心,但在此之前,他得变强,和青白充分融合,让这个护法真正发挥作用。 所以江沐改变了主意。 他打算暂时留在这里,寻求江尚的指点。 昨晚他提过这件事情,江尚并不反对。 江沐是他最喜欢的侄儿,过去江沐资力尚浅,现在,时候到了。 这一身本领,江沐是不二的继承人选。 这是江尚很久之前就做出的决定。 惟公卿真是很久都没尝试过这么热闹的吃饭,对于他们的热情他只想摇头,不过那人是江沐大爷,他不好评价,所以干脆不再看他们,也尽量将耳朵的功能关闭。 可这一回头,就见江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那轻松的心情也跟着淡了不少。 片刻放松,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什么…… 不过这并没影响到惟公卿的好心情,越是这样他吃的越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体力的重要性,比起杞人忧天,不如时刻做好迎接危险的准备。 “对了,江老弟!” 比起他们的担忧,逝修那边就是没心没肺,这一声江老弟,把那边略显沉闷的气氛打的烟消云散。 江沐幽幽抬眼,惟公卿也看了过来,可那俩人却全无自觉,该咋样咋样。 逝修单脚踩在椅子上,相当豪迈的看向江尚,“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怪事发生?” 逝修的目的江尚同样清楚,如今这邪灵兽与他们是同一条战绩,他必然鼎力相帮,其实在江沐昨天提到这个的时候,江尚就在考虑了。 他在深山,虽然是自给自中瞳,但偶尔也会到山外去走一走。 江尚的消息相当灵通。 “怪事嘛……”邪灵珠的影响遍布大洹,南边当然也不会例外,所有怪事在邪灵珠面前都不值一提,除了惊恐和担忧,江尚已经收不到其他讯息了,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有个特例,“比起现在的形式,这个也算不得是怪事,相反的,还应该是件好事。” 逝修的耳朵立了起来,一改之前大大咧咧的样儿,认真的听江尚说话。 “继续往南走,有一座胡羊城,在大洹经历磨难的时候,只有那里没被邪灵珠所影响。” 胡羊城在最南,临近大洹边境,那是个很普通的城,江尚也去过,但就在大洹灾祸四起的时候,胡羊城却成了独树一帜的存在。 只有那里没有被邪灵珠迫害。 那里的百姓依旧过着和平的生活,他们甚至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后来,外面越来越乱。 百姓们不知晓邪灵珠,他们只知道,街头巷尾,恶徒横行,家待不得,城住不下。到处都能看到携家带口四处逃亡的人,他们无处可去,每个地方都一样,他们之中还有人随时会失去理智,变成凶徒。 消息传进胡羊城,官府做出了一个最明智也是最残忍的决定。 他们没有接受任何难民,胡羊封闭,与外界断绝任何联络。 没人知道这场灾祸的缘由,犹如一场瘟疫,官府不能让胡羊百姓也受到牵连,如今,能守住一个地方就尽量守住。 “胡羊城为什么没受到这场灾祸的涉及没人知道,但肯定是有原因的。” 逝修沉默的听着,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方向…… 胡羊城。 看着突然严肃的逝修,江尚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如果胡羊城是逝修最后的目的,那他达成之后,胡羊城又将陷入怎样的境地…… 最后一篇乐土,是否也将消失。 胡羊的百姓该怎么办? 可是,即便他不说,逝修也迟早会查到,现在的形势,再耽搁下去,整个大洹才更危险。 为了大洹,有必要,这一城百姓就要被牺牲。 决定很容易做,但这心情却是无比沉重。 江尚此刻的模样,他这声呢喃惟公卿听的清清楚楚,从某种角度来说,江沐和他,真的很像。 大洹有这样的皇族,也该觉得庆幸。 …… 江沐要留在竹屋接受江尚的训练,胡羊之行惟公卿跟着逝修前往。 这次不是他主动要求,而是他不方便留下,这是大洹皇族的秘密,就连秦云杉都要避开。 江沐这期间没办法给惟公卿保护,让他跟着逝修也安全一点。 决议定下,二人即刻动身。 临走之前,江尚依依惜别,看他那样儿,惟公卿真有种其实逝修才是他亲侄儿的感觉。 特别是他那充满感情的嘱咐,让他几次想说要么你一起跟着算了…… 最后,在江尚不舍的目光中,他们离开了竹屋。 第一四六章 临行之前 带着惟公卿有诸多不便,首先赶路的方式就是个问题,逝修一人来去自如,可惟公卿不行,他只是个凡人。 他需要代步工具。 驾车多此一举,权衡之后逝修决定弄匹马。 商议妥当,秦云杉就立即去准备逝修需要的东西。 不是江沐突然好心,而是周围的环境逝修不熟悉,外面又乱作一团,让稳重的秦云杉办事情能更顺利一些。 更重要的前提是,逝修的方向感相当一般,要是让他带着小黑去,以这俩人的性格何时回来就是未知了。 秦云杉这一来一回需要时间,最快也得夜里,所以他们在竹屋又住了一夜。 …… 惟公卿看人很少有走眼的时候,这江尚属实是个很讲究的人。 他虽然身居深山,但所用物品都是极其考究,就连这竹屋都是仿照王府设计,只是有些部分做了简单调整。 建造房屋的材料也非清一色的竹子,里面的构造惟公卿并不清楚,不过这建筑结实稳固,在潮湿的山中也不怕腐烂侵蚀。 二楼亭阁。 条凳之上,木栏似弯曲鹅颈,优雅曼妙的曲线探出楼台,这廊椅有个有趣的别名——美人靠。 大洹民风严谨,闺中女子轻易不能下楼外出。女人寂寞时只能倚靠在天井四周的椅子上,遥望外面的世界,或窥视楼下迎来送往的应酬,故雅称此椅为“美人靠”。 廊椅总是带着几分诗情画意的美感,在这风景绝美的山中更是如此,无论何时呼吸间总是朝露清新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也多了几分感慨柔情。 江沐单手托腮,周遭美景他无心留意,那双眼睛始终看着角落中那淡青色的背影。 惟公卿很喜欢夏天的衣服,因为轻,也薄,比起象征权贵的繁琐服饰,他追求的永远都是简单方便的。 惟公卿一直背对着他,但江沐却知晓他在做什么。 红兜男童出现那次,不止地上的邪灵珠,就连马车内他们收集的珠子里面的邪气也一并被惟公卿吸去了,南下的路上他们又得到了一些,他们猜测闻彻用凡人的身体孕育邪气,所以这珠子是留不得的。 江沐的本意是,拿到直接毁掉,可是,惟公卿却阻止了他。 那日的事情,江沐记得清楚。 他拿着邪灵珠,端倪片刻就要净化,可这驱灵之力还未使用,惟公卿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王爷,这珠子,可不可以给我?’ 江沐看了过去,迎上的是一双诚恳又淡定的眼睛。 ‘我想弄清楚,我和这邪灵珠的关系。’ 惟公卿给了他这样的答案。 他身上蓄满邪气,稍微一个情绪失控就会冒聘 些,江沐相信这不是他有意为之,因为每次这邪气冒出,首先被吓到的一定是惟公卿。 还有他那没用的宠物。 他们比任何人都不适应这些邪气。 惟公卿控制不好邪气,他有些懊恼,他想研究一下这邪灵珠,他是如何吸收这邪气,还有这力量的使用方式。 惟公卿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江沐也想知道这其中缘由,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是,是不是简单的过了头…… 江沐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但他并没有把所有的邪灵珠都给他,只给了他几颗。 在确定惟公卿不会变成潜在的危险时,江沐对他不会放松警惕。 回忆结束后,那青衫旁边多了双手叉腰的人。 逝修歪着身子,脑袋稍微一动,连带着那过长的发尾就跟着来回摆动,逝修这架势,单看背影就能感觉到他的挑剔,他似乎在指责什么…… 颐指气使的。 江沐看了会儿,就站了起来。 …… “怎么样了?” 无奈的摇头,惟公卿又看了眼面前的邪灵珠,才不甘心的起了身。 他蹲了很长时间,腿都跟着发麻,可是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可实质上却是相当的困难。 他用过很多种方法都不奏效。 逝修身上的邪气很好吸收,只要将他的力量融合,再收回就可以了,这个基本上没什么难度,可邪灵珠不然。 那层透明的壳子他根本无法穿透,不管他怎么努力,里面的邪气都丝毫不减。 力量无法相融,外界的作用更没有用。 情急之下他用石头砸过,他以为他是不同的,可那东西连个划痕都没有。 逝修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对他来说更是不可能。 他每天都在捣鼓这几颗珠子,逝修见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儿,就煞有介事的给了他一个提议。 “不如你把它吃了吧。” 愕然看去,他看到一张正经又认真的脸。 他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在惟公卿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逝修不以为意的道,“消化不了再拉出来,反正对你没什么影响。” 你还真是…… 一如既往的恶心加粗俗。 惟公卿对他彻底放弃。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逝修刚才就发现了,这凡人对他的提议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原谅凡人的脑子愚蠢,跟不上他聪慧的想法,可是他都好心的替他解释了他非但没有恍然大悟反而更嫌弃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逝修的脾气只能顺毛摸,稍有不慎就会踩到他敏gan的神经,所以惟公卿连忙摆出张无辜的面孔。 “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惟公卿飞快的摇头,“真没。” “没有?”逝修的眼睛一眯,这凡人把以为他和他一样蠢么,“你竟然学会说谎了!” 这句话让惟公卿猛地噎了下,说谎什么的,需要学么…… “你这个该死的凡人,这……” “王妃。” 逝修的咆哮才一拉开,还没等完全释放,就因突然出现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被人突然捏住了脖子,表情和声音都不见了。 江沐笑着,对一旁的逝修视若无睹,“明儿你就要出远门了,短期内我们见不到,这最后一夜,王妃是否该好好陪陪本王,以慰这些天的相思之苦。” 轻松的氛围被江沐轻而易举的打的支离破碎,心情从高空直接抛至谷底,整个人都跟着严肃起来。 这阵子,江沐对他们置若罔闻,不管他们做什么,说什么,江沐都不看在眼里,惟公卿知道他这是为大洹担忧,而不是真正的放任他们。 他们的关系还摆在那里,还有他一再强调的,惟公卿的位置。 他是他娶过门的,现在,他是他口头上的王妃。 江沐一旦开口,就代表他已做出决定,不可抗拒的决定。 “王妃意下如何?”江沐笑着询问,他在征求惟公卿的意见,毕竟之前他主动要求去逝修那里,以寻求保护为名,“在皇叔这里,王妃应该不用太担心了吧。” 江沐说的风轻云淡,惟公卿已经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其实就算他不提醒,他也不会拒绝。 “嗯。”在江沐的笑容中,惟公卿也还以微笑,这笑容中没有多少笑意,可在旁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逝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他江沐的要求。 没有犹豫,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也是,他是人家的王妃。 再说,惟公卿喜欢的,不就是那种事么。 只要能满足他,也许是谁并不重要吧。 逝修转身走了。 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江沐却是笑的腻人…… “虽然天色还早,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浪费这最后的时光。” 惟公卿回头,未做停顿,迎着那笑容走了过去。 第一四七章 继续南下 清晨,鸟鸣悦耳,惟公卿在这欢快的鸣唱中醒来。 推开窗棂,清爽的空气搅动这一室浑浊,铺下满地清冷。 虚掩的床幔间,只剩凌乱的被褥。 江沐不会在他房里过夜,惟公卿也乐得轻松,江沐的这个选择最大的受益人是他,不管俩人身体的契合度有多高,他也不想与那男人同床共枕,直到天明。 他注定睡不安稳。 他们要离开一段时间,行李昨儿个已经准备好了,依旧是轻装上阵,除了几件衣服再无其他。 惟公卿换了身适合出门的衣裳,就加那一向轻松绑着的头发都扎紧了,他在铜镜前看了看,小小的镜面不足以照遍全身,却也能感觉的出这身行头带来的精简干练。 惟公卿带着无比轻松的心情离开这间屋子。 茫茫清晨,雾霭淡薄缭绕山间,绿色树海与天空接壤那处变成淡淡的蓝,蓝与灰之间,镶嵌着一道白,形成了一个让人震撼的渐变色。 地板随着脚步起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惟公卿踏着这节拍在开放的回廊间轻快的踱着步子,趁着天色还早,他打算把早饭和干粮准备好。 回廊那头对着院落,还没拐弯惟公卿就看到晃动的马尾,拉车的马和坐骑不同,看这架势,秦云杉应该是回来了。 他猜的没错,随着位置的变化,马鞍和鬃毛也很快出现,可当他看到马匹的全貌后,惟公卿突然站住了。 院子里有个石桌,所谓桌椅,其实就是几块大石头,这些石头没经过任何打磨,按着大小摆在那里,马匹就拴在石桌前,旁边还放着他们要带走的东西。 让惟公卿顿住的不是这些准备好的东西,而是石桌前的人。 男人坐在晨雾间,腰板笔直的犹如一尊石像,头发的黑亮被灰色遮掩,似乎坠满清露。 逝修好像在那里坐了很久。 就连衣服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干爽。 看着那连背影都一样带着棱角的男人,惟公卿站在拐弯处,这一脚,不知该不该继续迈下去。 …… 早饭过后,他们离开了竹屋,逝修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和江尚依旧相谈甚欢,分别那一幕更是催泪感人,江尚站在门口犹如目送丈夫离去的妻子,而逝修则大方摆手,连个眼神都不再施舍。 江尚的嘱咐被抛在身后,如果他是个娇滴滴的女子,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如此,惟公卿倒是觉得挺感动的,可是…… 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特别江尚身后那面无表情的江沐,他们让他有种立即离开永远不回头的感觉。 惟公卿练过马术,虽然不太纯熟,但骑马没有太大问题,俩人一出树林,惟公卿就往马背上爬,可这一脚还没跨过去,就被逝修拖了下,然后背后一热,俩人的身体就贴到了一起。 逝修的手臂从他腰侧穿过,握住了缰绳。 惟公卿有些诧异,他以为逝修会步行,要知道,逝修的速度可比这马快多了。 当初他背着他穿过北山的树林,根本没用多长时间。 而胯下这畜生,也不过是考虑他而选择的代步工具。 他没想到,逝修会和他同乘一骑。 等他思考完了,这马已经撒开蹄子跑了很快,虽然算不得快马加鞭,但这速度也没慢到哪去。 暖风如刀,拂面而过,几根碎发愣是弄的他不敢睁眼,搭在脸上噼里啪啦的疼,俩人的身体不停的摩擦着,逝修的呼吸就在他背后,随着他每次动作清晰的传给他。 惟公卿想说话,可根本回不了头,逝修比他高不了多少,但在马背上,那男人快把他装到里面了。 最后,他只得放弃,窝在逝修怀里,听着马蹄飞扬。 这期间,惟公卿只动了几次,那就是逝修找错方向的时候。 他问过小黑,为什么逝修的方向感那么差,难道邪灵兽都是如此? 小黑那张动物的脸愣是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他告诉惟公卿,逝修那不是分不清方向,而是力量太强压过基本的感官,而且不是不分,只是方向感相对模糊而已。 邪灵兽不需要辨别方向,他们只要判断强弱就可以了。 只有没用的凡人才要区分这个。 听到这里,惟公卿直接把那黑色的毛球扔到一边,小黑和逝修在一起混的太久了,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和他越来越像。 什么没用的凡人…… 难道他们忘记了他们正在凡人的地头上? 另外,分不清方向真的方便吗?难道所有强悍的邪灵兽每天都要在寻找家在何处中度过么? 还有,逝修的力量还未恢复,等他彻底变成原来的模样,那是否意味着他转个身就找不到刚才出来的地方? 惟公卿笑了下。 逝修的眼睛一垂,很快又转向前方,他用力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嘶鸣,速度更快。 …… 这一路狂奔,没有多久就和竹屋拉开了很长的距离,逝修这种跑法会把马累死,所以差不多他就停下了,不仅马要休息,惟公卿也累。 不管多远的路途,惟公卿都是坐着马车的,突然改成骑马,小侯爷这不经风雨的身子受不了。 停下的时候,他的脸都有些发白。 逝修麻利的跳下马背,这对他完全造不成影响,惟公卿以为他会扶自己一把,可眨眼的功夫那家伙就已经走到了对面,无奈,他只得自己踩着马镫,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爬了下来。 脚一落地,就有种浑身的骨头同时散架的感觉。 他一把抓住了马镫,人也靠了上去,天旋地转,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辛苦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是…… 昨晚江沐的不加节制。 他说,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分别许久,他要把这段时间的都补偿回来。 从昨天下午,他们就一直在房间里。 或者说,门关上之后。 江沐很直接的去摸他,他的直白反倒让惟公卿有些畏缩,江沐的手从他的衣襟抚到脸颊,他问他…… 难道你不想么? 后来的事情,不言而喻。 江沐对这事儿越来越熟练,感觉也越来越好,让人有种沉迷的感觉。 江沐这人,乐善好‘施’,他粗暴惯了,也虐dai惯了,偶尔的粗鲁反倒很有感觉,能把骨子里的野性都挖掘出来,不知不觉的就跟着他疯了。 所以昨晚,他有点纵欲过度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和江沐做这事儿的,也不管是否情愿,到了榻上,江沐就有本事让他忘了一切。 惟公卿缓了口气儿,仰头的时候看到了湛蓝的天,人就是,活到老学到老,今儿他又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完那事儿后绝对不能骑马。 要老命了。 捂着腰,一步一步往前蹭着,逝修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休息,他一离开,马立即掉头自己觅食去了。 之前觉得冷的要命,现在到了南边,这个热他同样受不了,小侯爷果然是娇生惯养的,没吃过什么苦头。 逝修双手枕头,靠在树上小憩,水袋和食物就在他身边,惟公卿喝了口水,干燥的嗓子终于滋润,他舒适的咳了一声。 “逝修。”惟公卿的声音不同于以往,有些沙哑,逝修的眉毛浅浅的皱了下,然后才看了过来。 惟公卿能说短句,太长的句子依旧发不出声音。 ‘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之前江沐在不方便,现在只剩他俩了,就没什么可顾忌的,‘我身上突然有了邪气,这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放,但是懂怎么收回来,那个,你要不要让我试试,把你身上的邪气吸出来……当然,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试一下总是没错的……’ 他没敢提他伤口复发时的痛苦,也没敢给出保证,他只能这么婉转的说。 之前怕他们怀疑,现在他有邪气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了,他说的理直气壮。 逝修那黝黑的眼瞳盯着他,见他沉默,惟公卿就把手伸了过去。 逝修那骄傲的性格使得任何人的好意到他这里都成了对他的侮辱,他从不会点头,但他若是接受了,就会罗里吧嗦的找一堆借口,或者干脆沉默。 惟公卿摸透了他的性格,他没反对,就是同意。 他把手放了上去,可在那指尖刚碰到他衣服的时候,逝修突然低低的说了个字…… “滚。” 惟公卿的手僵在半空,与此同时小黑终于追了上来…… “主子,逝修大人,你们怎么跑的那么快!那不就是匹凡间的马嘛!怎么我竟然追不上它的速度!累死我了,我真是……” 第一四八章 关系持续 小黑一个急停,后面的话自动消音,这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于是它飞快的调转方向,在靠近之前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小黑蹲到了正在悠闲吃草的马匹旁边。 它不敢回头,倒是歪着脑袋略显忧伤的看着那匹马,“我说你真的是马吗?为什么我没你跑的快呢?” 那马正吃的畅快,根本没理旁边这黑黝黝的家伙,它骄傲的打了个响鼻,嚼的更欢了。 见惟公卿还没把手收回去,他干脆拨了一下,逝修的力气不大,但啪的一声,惟公卿的手背瞬间能红,人也差点被他拨个趔趄。 “你别碰我,我瞅着你真恶心。” 惟公卿这人,已经贱到他找不到生气的理由,逝修拂了下衣襟,冷着脸换了个位置。 惟公卿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没什么表情的往那一靠,他是得抓紧时间休息,不然待会儿骑马剩下的半条老命也下去了。 …… 一路无语。 逝修不吃东西,每次把食物解下时都是直接抛给惟公卿,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南方有个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住宿问题。 现在绿意盎然,没风没雪,不怕苛刻的靠着大树就能睡一夜。 所以他们不需要特意去找住的地儿,再说就算进了城县村落也好不到哪去,到处都是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危险与麻烦并存,还不如在这荒郊野外安生。 干粮都是简单易储存的,这个季节也用不着篝火,惟公卿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就从马背上卸下薄毯,凡人的身体和邪灵兽不一样,他若是直接这么睡了,第二天不生病才是怪事,不管南方多暖,夜里也还是有温差的,更何况是幕天席地。 这附近地势较平,连个山包都没看到,落脚的地儿挨着一大片草地,那草半人多高,参差不齐的立在那里,往深了走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人整个就会被淹没。 惟公卿让小黑在草上打了个滚,压出个方方正正的图案,然后他抱着毯子就上去了,草有一点好,隔凉隔热,这也算天然床榻了。 累了一天,他也乏了,头枕着自己的小包袱,眼睛眨了没几下就闭上了。 可是就在他的意识将要飘远的时候,眼皮突然又睁开了。 背后的草微微抖动着,似微风轻拂,不过今夜无风,一整片草地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惟公卿坐了起来。 和逝修在一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招蚊虫,他所在的地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他睡过的地方,连苍蝇都不敢飞来。 所以他特意选在离他较近的地方,他和逝修之间就隔着一道屏障般的草墙。 那抖动的声音,就是通过这道‘墙’传来。 他趴下之前,还特意往逝修那边看了眼,不过他只看到了个背影。 那家伙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往草地上一躺,向下的草被他压的像展开的花朵,他成了个偌大的花心。 那着那看不到晃动的草墙犹豫了会儿,惟公卿最后还是拨开了它们。 屏障那端,逝修在微微颤抖。 他帮他吸走了一部分闻彻的邪气,但单是这些不足以解决逝修的问题,每天晚上他还是会复发,只是时间相对来说少一些,痛感也没之前那样强烈。 最开始时,逝修基本动弹不得。 听到声响,逝修抬头,黝黑的眸子透着凶光,“滚过去。” 这是逝修今儿晚上说的第一句话,开场和之前差不多,惟公卿却没按他的意思做,他站在长及胸口的草丛前,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睛。 他这俯视的模样让逝修更加恼火,凡人的手在草地抓了一把,指如刀刃,草被整齐切断,直至地面。 待那爪子放开,逝修已经站到了惟公卿面前,可以切割一切的利爪对着他的脖子。 “滚。” ‘为了你可笑的自尊?’ 逝修也好,任何人也罢,惟公卿在他们面前都是风轻云淡,没有什么太大的脾气,甚至存在感都不是那么强烈。 他不耍性子,也从不做那些无理的要求,他的容忍及忍让他们已经习惯,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让逝修一愣。 ‘我也许能帮你减轻痛苦,把握多大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你执意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坚持忍耐,那我也无所谓,反正疼的不是我。’ 惟公卿说完,就放开了手里的草。 ‘你是伟大的逝修大人,是邪灵兽顶礼膜拜的强者,你迟早都能摆脱这个困境,我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就算没他,逝修也一样能够痊愈,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 惟公卿这举动,牵动了逝修的某根神经,他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已经走了两步的惟公卿就觉得喉咙一紧,直接就被勒住了。 他唔了一声,肩膀随之传来压力,脖子上的压迫感还未减缓,身上突然一轻…… 夜晚的凉风吹拂着身体,皮肤上窜起一片小疙瘩,他觉得凉了,但很快就被一具火热的身体包裹。 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烦,冬天压的人难受,夏天的衣服,基本连解都不用,逝修这一下,连同内衫一起都给他弄了干净。 裤子都没放过。 他跪到了草地上,坚韧的草划的他膝盖疼,可是很快,这些草就被压烂成泥。 …… 逝修一句话都没说,该做的都做了,就是那眼睛始终垂着,睫毛遮挡着眼瞳,除了惟公卿的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看。 结束之后,他把人一扔,也不管他状况如何,阔步离开了草丛。 小黑在很远很远的位置,毛茸茸的耳朵塞进自己的耳蜗,那盘旋在这片空旷土地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小黑抬起了头,但很快又趴下了。 它知道逝修不喜欢让它和惟公卿太过亲近,当然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管那边什么情况,它永远都被逝修一爪子拍出很远。 今晚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小黑打了个呵欠,没想太多,直接睡了。 …… 惟公卿看着满天星斗,他已经很久没从这个角度看天了。 星星很多,很漂亮,偶尔一声虫鸣让人有种置身童年的感觉。 逝修走了,身体的热度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体温,丝丝凉意让疲惫的身体渐渐放松,跟着那闪烁的星星,惟公卿睡着了。 觉睡了一半,梦才起了个头,他又被摇醒了。 逝修把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他绷着张脸说,“你试试。” 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弄好,无视搭在腿上却没起到任何作用的衣服,惟公卿慢慢抬眼,冷冷一嗤,‘这会儿不觉得恶心了?’ 逝修眉峰扬起,惟公卿却是笑着摆手。 ‘不用生气,我会帮忙,’他指指腿边被压烂的草地,‘坐下吧,我这会儿不同力动了,你给我了想要的东西,我怎么着也得表示下感谢。’ 逝修的嘴角动了动,不知是气的抽搐还是想要说话,最后,他在惟公卿懒洋洋的笑容中,带着一脸鄙夷的坐下了。 …… 白天,逝修拒绝与他有任何接触。 即便在马背上身体紧贴,这其中也带着疏远与隔阂,可是到了夜里,逝修差不多每晚都抱着他睡觉。 什么也不说,沉默的做着,只是不同于以往,一结束逝修就把他推开,抱着他的时候仅局限于在那种事情时。 所有的热情在一刹那消失。 逝修没有折磨人的习惯,和他做那事儿相当舒服,所以对他的求欢惟公卿欣然接受。 惟公卿总是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的淡然让逝修更加的变本加厉。 维持着这个状态,他们到了胡羊城。 有江沐的信物,他们轻松进了戒备森严的胡羊。 正如江尚所说,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并未受到外界丝毫影响。 走在那热闹的街头,竟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连日奔波,再加上到了夜里逝修的索求,惟公卿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人有些发蔫,几步路而已打了好几个呵欠。 他正擦着挤出的眼泪,那边就跑来个伙计打扮的人。 “这位爷,请喝茶。” 惟公卿被他说的一愣,对着那堆满笑容的人满眼狐疑。 看出他的疑惑,那伙计又是一笑,他指着某个方向,“这是那边那爷请您喝的,他说天热,让您去去火。” 顺着伙计所指的方向,惟公卿看到了个茶摊,烈日炎炎,那阴影之中,正有一袭白衫,背对着他。 第一四九章 等在胡羊 没有华贵的皮草,那一身白衣素雅大方,简单的颜色,不见儒雅,反倒显得更为贵气。 在重华身上,恐怕粗衣麻布都能穿出雍容华贵的感觉。 惟公卿一看过去,重华就转了身,他冲着惟公卿点了下头,后者端着那杯茶,冲着他象征性的举起,不过惟公卿没有喝,而是笑着走了过去。 ‘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惟公卿的问题有人替他问了出来,只是那声音更为洪亮,逝修这一嗓子,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刚才还乐呵呵的茶摊伙计,差点把茶壶扔客人头上。 逝修理所应当的遭人白眼,不过他一瞪过去所有人自动收声,都像没事发生一样各忙各的去了。 他这才把那凶狠的视线又对向重华。 “你猜。”不管逝修暴躁到什么程度,重华永远都是淡然又淡定,那声音清清冷冷,带着几分无赖的意思。 看到重华,逝修本来就生气,一听这话茬,脚往椅子上一踩,直接就要把这桌子掀了。 重华也不拦着,平静的看着逝修发狂,他在等着他把这茶摊砸了。 那眼神更是透着挑衅,他示意他有本事就立即掀了。 逝修这脾气,绝对的点火就着,在他发狂之前,惟公卿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白天几乎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惟公卿这一伸手,逝修立即就顿了一下。 惟公卿对着他摇头,‘才一进城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要的东西怎么办?’ 他们一看就是外来人,胡羊城正在戒备之中,这事儿得在暗中进行,一旦引起注意会带来诸多不便。 惟公卿这话让逝修找回了几分理智,他手一松,咬牙切齿的坐到了长椅那边,茶摊伙计刚好给隔壁桌上茶,那凉茶还没落桌,逝修一伸手就拿了过来,在伙计愕然的视线中一边愤恨的瞪着重华,一边对着壶嘴嘬了起来。 这茶是他点的,他还一口没喝,隔壁桌的兄弟一拍桌子,可看到逝修那阴冷的侧脸,别说理论,肩膀一缩直接萎了。 逝修看重华那眼神,他瞅着都害怕。 只是…… 可怜兮兮的瞄向他的茶壶,这茶钱他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啊…… 人间的温度对他没有影响,可那清凉的液体流进身体,也能让他那烦躁的心情缓和一点。 逝修消停了,惟公卿才把视线转向重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的问题,重华这次没有无视,他道,“我知道你会来。” 惟公卿愣了下,逝修喷火的视线又刷的转了过来,重华微微抬头,不躲不闪,从容回视。 嗯,他就是不回答逝修的问题,他能把他怎样。 茶壶嘴被逝修硬生的掰下去了,断口整齐。 重华知道他们会来这里,所以他没到处折腾,就在胡羊等着他们。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东西在这里?”逝修压着声音又问了句。 “你猜。” 在重华面前,逝修永远都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气到喷出一口老血,惟公卿以为这家伙又会跳脚,可逝修只是冷冷一哼,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将那没了嘴的茶壶还了回去。 隔壁桌的兄弟看着那茶壶,欲哭无泪。 这俩人斗智斗勇外加斗嘴这么长时间,只是这种程度而已,还不至于让逝修真正失去理智。 他心里也清楚,重华事前并不知情。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重华若是知情不报,那受到影响的不光是他逝修,要知道,闻彻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重华。 那日正战的激烈,他的兵刃被重华打落,当时他们身在空中,那种情况下谁也没有留意兵刃掉落的方向。 重华会来,可能也是发现了胡羊城的异象。 毕竟在这灾祸连连的时候,胡羊城的不同太过显眼。 逝修的兵刃是一把刀。 妖刀流光。 是当初逝修从别人手中抢到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五重灵界。 灵界是邪灵与仙灵的交界处, 共分五重,第一重没有任何阵法庇佑,看似安全却危险重重。 邪灵与仙灵的强者经常在这第一重徘徊,企图吞噬对方的灵。 重华的梨树精也是在这儿被逝修吞了仙灵的。 而再下一层就变成了另外一番天地。 阵法错综凶狠,对仙灵邪灵伤害相同,一旦误入,被打的身形俱灭是常有的事儿。 这还只是第二重,越往下越危险,到了第五重,就如同炼狱。 谁也不知道这灵界第五重是何许,因为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活着归来。 所以一重之外,两方人都不会踏入。 流光封印在五重灵界,与各种兵刃封在一起。 这五重灵界,也就是个武器库。 这里的武器绝非平常,都是三界中遍寻不得或是消失已久的神器,有的甚至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每一把兵刃都带着不同力量,若能得到,能力必然倍增。 无论是邪灵还是仙灵,无不渴望强悍的力量,他们深知这五重灵界的秘密,却不敢轻易涉足惦记。 谁也不想为了变强而葬送性命。 逝修对此更是漠不关心。 他不怕五重灵界,他也不惧怕任何阵法,只是他对那些武器毫无兴趣。 骄傲如他,他不需要任何东西的辅佐,他一样是强者。 这三界之中,强者比比皆是,终于有人冲破这五重灵界,拿到了传闻中的妖刀流光。 这一举动,震撼八方。 逝修依旧不以为意,直到他看到了流光。 兵刃与主人融为一体,但流光的锋芒却未被掩盖,逝修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感受着流光的力量,他说这把兵刃他要了。 不然对流光来说,是种侮辱。 那人本就强悍,再有流光辅助,现在更是登峰造极,无人可及。 但逝修还是赢了。 流光被他打出,逝修不客气的收下了这把兵刃。 在对方不甘的眼神中,将其吸入。 流光变成了他身体中的一部分,自此再没分开。 没想到那重华竟将流光打开,唯一一次的分开却是让他遗失许久。 凡间这么大,要寻找一把武器并不容易,特别在逝修能力削弱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 若非闻彻,也许逝修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得知胡羊城的怪象,逝修基本已经可以肯定。 流光在这里。 流光与他相融,上面带着他的力量,对凡间必然会有影响,逝修一直在打听有什么地方突然发生变化。 所以也只有流光,才能与邪灵珠的力量相抗。 他的流光,逝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 想及此,他又一次看向重华,都怪这该死的仙藤…… 重华看着那碗飘着茶末的茶水,他一向讲究,即便凡间的食物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但若入口的也必须是精中之精。 所以这廉价茶水,他一口都不会喝。 嗅着那淡淡茶香,在逝修一再飘来的眼刀中,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东西。 “这个给你。” 惟公卿惊讶的看着那骨瓷般通透的小瓶子,‘给我的?’ 就算是久别重逢的礼物,还是说重华去了趟玲珑园,给他带回的纪念品…… 不管是什么,重华能送他东西,这本身就很奇怪。 重华点头,用那一向清冷的声音说,“这是百草凡在,是玲珑园中各种的精华集结而成,可解百毒,可起死回生。” 百草丹的功效不止如此,重华没有一一介绍,惟公卿只要知道,这东西会帮他保命就够了。 重华送了他一份大礼,可惊讶之余,惟公卿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你说……精华?” 这个精华,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精华…… 过去重华总挂在嘴边…… 让他吸进去,一滴都不许露出的精华…… 第一五O章 所谓精华 惟公卿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这瓶子里装的是玲珑园各种仙草的精华…… ‘这里面,也有你的……’ 他这细微的变化重华捕捉到了,他将那瓶子打开,瓶口倾斜,一颗白色且通透的药丸掉了出来。 自打那药丸落到重华掌心,惟公卿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重华捏着那颗药丸,举到二人之间,瞳孔微微倾斜,重华看了眼正盯着那颗药丸连眼睛都忘眨的人。 他左右动着指头,看着那颗药丸沉吟道,“自然……” 那个他之前还觉得不错的瓶子,现在如同烙铁,单是看着就觉得烫手,惟公卿觉得,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东西了…… 他看着那颗药丸,婉转的回绝了重华的好意,‘多谢了,可是……’ 惟公卿这话没说完。 他一张嘴,重华动作麻利的把那东西扔进他口腔,惟公卿就觉得舌尖一凉,还没品出个滋味,嘴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捂着嘴,那表情愈发的不自然。 吃了,他给吃了…… 吐都吐不出来。 就算入口即化也不该快到这种程度啊…… 这东西无论颜色还是重华说的话,都让他和那种东西联想到一起…… 他不说还好,越说越觉得不舒服…… 清香的气味也让他有点反胃。 “这只是草露精华而已。”重华等了一会儿,在惟公卿的胃里翻江倒海之前,他才又淡然自若的说,“还有具有药效的一部分。” 仙草也分雌雄,就如重华是男人一样。 所谓精华,还有雌株的果实或是仙草其它最具药性的一部分。 这个精华,和重华之前‘给’他的,是不同的。 所以,不是惟公卿想的那样。 他想多了。 被重华耍了。 可是重华是故意把他往歪路上引的…… 再看那漂亮的瓷瓶子,他一定会对这东西有阴影。 重华把瓶子放到惟公卿手中,他再次提醒他,这东西他一定要随身带着,紧要关头可以保住性命。 但重华没提,这是他从善广尊者那里讨来的。 他也没说,他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人世间,有各种各样的执念,这些,可以称之为痴。 善广尊者就是药痴。 那玲珑园他当成宝贝,里面种着的不是仙草,而是比孩子还精贵的宝贝儿,他对每一株仙草都精心烙印的伺候,或者说,大爷一样的供养着。 所以玲珑园的仙草长的格外的好。 也有不少像重华这样修炼成精的。 对善广尊者来说,仙草修炼成人就像孕育的孩子终于降生一般,所以他才将梨树精许给重华。 修炼分为很多种,有的只是能够幻化成人型而已,就像那梨树精,不具备任何其他力量。 重华不同,那是善广尊者的骄傲。 他药性最强,能力也相当了得。 用句通俗的话来形容,重华就是善广尊者的大宝贝儿…… 他想干什么善广尊者都宠着护着,所以在逝修吃了梨树精的仙灵,重华满三界追杀他的时候,善广尊者当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自古邪灵和仙灵的战役就是接连不断,只要自家仙草不会受伤就行了。 同时他也很郁闷,那梨树精是他千挑万选给重华选择的。 重华很强,但本体使然,性子过于冷漠,给他配个温柔婉约的妻子再好不过。 虽然重华本‘草’对此并不上心,但那梨树精毕竟是善广尊者许给他的妻子,他怎么能容忍逝修的此番行为。 报仇天经地义。 善广尊者对重华宠爱有加,或者说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在重华修炼成精之后,他就拒绝提供任何一滴精华草露,哪怕是一根没用的分枝。 善广尊者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他又舍不得强行采集,所以他只能眼巴眼望的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蛇腾不受管制。 这次重华重回玲珑园,当他向他提及百草丹时,善广尊者那表情可谓小人得志…… 重华耐着性子任他折腾,草露精华只是一部分,光是分枝就被他砍了多少根。 这东西对重华没用,就好比多长出的头发,可重华与逝修一样骄傲,就算是头发,也不允许人随便去拔,这对他来说侮辱…… 可是这次,他任善广尊者为所欲为了。 在善广尊者将百草丹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重华真有心掀了他这玲珑园,特别是他一脸得意的说,有需要再来找他。 当然,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重华要用东西来换。 换到他满意为止。 那真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不过看到惟公卿这个反应,之前受的气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的那种精华,只有你一个人吃过。”重华的手包裹在惟公卿的手掌之外,他带着他将他瓶子握好,在惟公卿五指紧紧贴在瓶身上时,重华又道,“其他仙草的,我怎么会让你吃……连我的,你都还没用嘴尝过。” 惟公卿脸皮一向很厚,可久别重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重华突然提及这个问题,也让他的老脸腾的红了。 让他如此的原因,是重华的变化。 总觉得这次再见,重华的感觉变了很多。 逝修回府并揭穿一切之后,他们之间一直有着隔阂,尽管后来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和重华也如同陌路,见面会寒暄问好,但转个身就互不相识。 现在,那层隔阂似乎不见了。 他揶揄一般的话,突然的让惟公卿有点接受不了。 重华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还把面前那杯飘着茶末的茶碗递到惟公卿面前,问他要不要喝点茶,去去热。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更是不好意思,百草丹那清凉透彻的感觉也只剩闷热。 重华看了逝修一眼,后者的目光紧贴在惟公卿脸上,他的反应逝修看的清清楚楚。 感觉到重华的视线后,逝修意外的没有发火,他无声的冷哼,将目光移向别处。 重华对着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然后握着惟公卿的手微微用力。 逝修和惟公卿坐在一张长椅上,就算不看着他,眼角的余光也会扫到旁边的情况,逝修对此仍无反应,重华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惟公卿。 “走吧,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这是城门附近,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重华在胡羊城待了一段时间,他习惯性的将衣食住行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 他是过不得敷衍生活的人。 他的一切必须讲究又奢华。 惟公卿没有异议,重华就这个姿势把他拉了起来,然后才将手放开。 那百草丹惟公卿相当嫌弃,不过最后还是谨慎的收好了。 ‘我们住哪儿?’ 重华一向不喜欢多说,看他的意思就是到地方自然知道,惟公卿没有再问,等他转头去喊逝修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去牵马了,小黑蹲在马头上,动物的脸展示出狐疑模样。 他们也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惟公卿也没多想,可这一路,逝修都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他没拒绝重华的安排,但也没和他们一起走,带着小黑独自在后面。 惟公卿看了他几眼,可逝修的注意力一直不在他们这边,沟通无果,惟公卿只得继续向前。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惟公卿刚一问完,重华就站住了,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看,惟公卿再次傻眼。 面前的府邸不输于宽阳城的,华贵气派,府内下人在门口排成两排,看到重华统一施礼,齐刷刷的喊了声爷…… 惟公卿愕然的看向重华…… 这种危急时刻,他这么高调真的好吗?重华就不怕胡羊城百姓把他这个外来户赶出去? 这有,这阵势是什么情况? 若不是他们穿着古代服饰,惟公卿真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重华还真挺有超前意识的。 还是说为表示隆重大洹也是这样表示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第一五一章 确定目标 “主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上前,对惟公卿施过礼后垂首立在重华身侧,并低声说道。 惟公卿察觉到管家这声称呼和刚才不同,不过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管家的态度吸引。 同样是管家,重府的永远都是恭敬有加,再看梅管家…… 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傲慢的脸,惟公卿摇头,将那幻象打碎,他不太想想起那爱占小便宜还总是找各种冠冕堂皇理由的梅管家。 重华没做表示,倒是对惟公卿说,“有话进府再说。” 重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在重华说话的功夫,逝修的马就被牵走了,他们客客气气的把几人请进了府,就连小黑都有个漂亮的姑娘温柔的抱在胸前。 小黑有点受惊,在碰到那柔软地胸脯的一刹跳到了逝修身上。 从它有记忆开始,就没和女人接触过太多,小黑崇尚力量,他还是喜欢男人硬邦邦的身体。 逝修拎着那团毛球,放到自己肩上,然后在下人的引领下,到了膳阁。 这一进门,偌大的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其实这整张桌上,只有惟公卿真正的需要吃饭,另外三个都是凑热闹的,包括小黑。 这么多食物,有些铺张浪费了,不过这也符合重华的性格。 吃饭的时候没聊太多关于邪灵珠等过于深入的问题,惟公卿只是问了问重华的近况。 重华对此没有多说,他只是表示自己恢复的很好,伤势已经痊愈。 不过说到这里,脑海中浮现的是善广尊者那捶胸顿足的模样。 善广尊者是真的心疼了,他精心呵护的蛇腾,竟然被打成这样。 可是问及伤者,善广尊者便不再多言。 关于闻彻的一切,善广尊者绝口不提,连句抱怨都没有。 他不是不知晓,只是他无权干涉凡间的事情。 三界有各自的规矩,简单的逾越带来的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所幸重华只入仙籍,未列仙班,否则他将会受到严惩。 惟公卿消消停停的把这顿饭吃完了,屏退了所有下人,接下来才谈起正事。 重华在胡羊城住了一段时间,胡羊的异象他也差不多都摸清了。 据说很久之前,胡羊上空突然萍一块巨石,那时胡羊正在修建天台,才盖了没到一半,这石头硬生的砸在上面。 幸亏当时是半夜,没有工人上工,所以并未有任何伤亡。 令人惊奇的是,这石头砸在天台上,将上面砸出了个大窟窿,可是周围却没见到一个石粒蹦出,连尘土都没有看到。 百姓们啧啧称奇,有人便说这是上苍赐予胡羊的宝物,石块降下的不是灾祸,而是庇佑。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怕违天意,那天台修了一半直接停工,现如今那石块仍旧在那废弃的天台之上,偶尔还有百姓跑到附近上香祈福。 胡羊百姓深信这石块会带来幸福,帮他们圆了美梦。 如今,大洹灾祸四起,唯有这胡羊城毫发无损,这一说法再度传扬,那石块再度被人供奉膜拜,它成了胡羊城百姓的寄托与依靠。 这石块已今非昔比,就连官府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自打出事以来,天台周围更是戒备森严,他们生怕这石块受到影响,他们将无法再受到保护。 逝修和重华都知道,落在胡羊的并非什么石块,而是逝修的妖刀流光。 流光突然被重华打出,两种力量的结合再加上从半空落下,沙土被力量吸收,在流光外面形成了一个躯壳。 之所以没有任何尘土的溅落,原因也很简单,那些东西都被流光吸走了,根本不会再有什么掉出来。 流光当时应该是直接插在天台中央。 逝修只要找回他的刀,他被重华及闻彻削弱的力量自然恢复,连寒铁炉都不再需要。 但这话说的容易,现在想去取那流光并不简单。 胡羊百姓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群起攻之,无论是逝修或是重华,他们只要动动手指这一城百姓都只有陪葬的份儿,可他们不能这么做。 逝修答应江尚要尽量保全胡羊,而且江沐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把大洹和百姓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这事儿办的越小心越好。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流光带走。 他们商量了下,决定夜里动手,那时天台附近的戒备最薄弱。 说到正事,这俩人的想出门模式终于有了变化,至少不再是针锋相对,惟公卿在一旁喝茶,眼下他不担心这桌子被掀,他们再掐起来。 流光是重华打落的,其实他和逝修都在找这把刀,不同的是他要抢在逝修前面把这刀毁了或是带走,如果可以,重华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逝修能恢复力量。 硬碰硬的打,他不是逝修的对手,毕竟那家伙是擅长攻击的邪灵兽。 可大敌当前,闻彻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个人恩怨放到一边,现下他们都保持最佳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这茶的味道柔和,再加上午后这温暖的感觉,累了几天的惟公卿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桌上盘子开始重影,那眼皮每眨一下也跟着沉重几分,就在他的意识彻底消失前…… “轰——” 这一声把惟公卿直接吓醒了,他一个激灵就坐直了,再看那桌子,上面的各式美食和碗碟桌子一起变成黝黑一团,像火灾现场一样…… 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灰烬,原来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只勉强能看到个桌子的轮廓,可在他惊讶的功夫,一阵暖风轻轻吹来,那桌子变成黑灰,铺了满地…… 三人面前,空无一物,只有一地灰。 惟公卿条件反射的往逝修那看去,刚才他和重华不是聊的好好的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可是他一看过去才发现,逝修和重华都在看他,就连对面的小黑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主子你吃饱了啊……”过了好半天,小黑才打破寂静,它的语气的点委屈,在逝修面前不敢造次,它只得哀哀怨怨的看着他,“那条鱼其实挺好吃的……” 小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地上的灰,又指指自己,最后他的疑问重华替他解答了。 “是你做的。” 小黑那边一吸鼻子,重华这桌菜很好吃,它正吃的尽兴…… 主子就算你吃饱了你也要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啊! 不能直接把桌子烧了连个骨头渣都不留给他啊! 惟公卿更是狐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身上,怎么会有邪气?” 重华并不知晓那红兜男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惟公卿身上的邪气。 他这么一问,惟公卿倒是有了点线索…… 最近他的状态不是很稳定,可能和长途跋涉的关系有关,那邪气经常在无意间冒出来,与之前不同,现在的邪气带着小小的破坏力。 他烧过树,烧过马鬃毛,也差点把身上的衣服烧干净,但他还是第一次成功的破坏了一整张桌子。 他不过是打了个盹儿而已。 惊讶过后,惟公卿将自己得到邪气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重华一直安静的听着,他那过于平静的眼神让惟公卿略有不安,重华的精明程度不亚于江沐,怕他听出什么,所以惟公卿说的很小心,可谓字斟句酌。 重华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逝修的视线就在背后,惟公卿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手掌中也不知不觉的沁出汗珠。 他神色自如,倒是那手越捏越紧,重华的目光慢慢落下,最后停在了他企图隐藏的手上…… 在惟公卿作出反应之前,他把那手拽到了自己面前。 那审视的目光,让惟公卿心惊胆战。 莫不是他躲过江沐与逝修,在重华这里漏了陷…… 第一五二章 重华变化 惟公卿的手很凉,这温度不亚于重华的,不过当那清凉的感觉压住他的脉门时,那凉意让他紧张的大脑突然有些许放松。 “你很累。” 重华这话让惟公卿一怔,他这是顺利过关了?重华同样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惟公卿有些跟不上速度。 “去休息。”这手握上了就没再松开,重华直接把人拽了起来,“房间安排好了。” 宅子都准备了,更别说房间,直到被他拉了起来惟公卿才明白重华的意思。 垂着的眼睛中有某种情绪闪过,他往逝修那边看了眼,又匆匆收回视线,甫对上重华,就已带着笑意,‘是很累,最近一直在赶路,那就有劳你了。’ 惟公卿也没把手抽回,就任重华握着扶着,他的情况属实不好,就连邪气都开始带着强大的破坏力,身体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他现在已经有种超负荷的感觉。 特别是白天要骑马,晚上还要陪着逝修。 现在不同于以往,他只帮逝修弄出来就可以,现在那家伙养成了个习惯,自己结束之后一定要让他也出来,每天就这么射来射去的,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他快虚了。 惟公卿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虚弱那面,无论身体承受怎样的压力他都能表现出淡定从容,可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站起来,两条腿都跟着直哆嗦。 也许,只有重华才能发现。 他是仙草,不管惟公卿怎么强壮镇定他都能发现他身体的不适。 俩人出了膳阁,除了站起时那一眼,惟公卿再没看逝修。 重华的宅子很大,距离卧房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重华也不着急,扶着他慢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惟公卿发现,他的身体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复着。 他正狐疑,重华那边突然道,“百草丹的作用。”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恍然大悟,他刚才吃了颗百草丹。 “百草丹属仙药,与你身体中的力量相悖。”重华给他吃的时候,没想到惟公卿身体里会有邪气,“之前的事情也可能是这两种力量相持,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融合了。” 也就是说,惟公卿以后再吃百草丹也不会再有不良反应。 ‘所以,刚才的事儿也不全是我身体状况不稳定?’ “你很累了。” 重华撇来这一眼让惟公卿收了声,他聪明的没有再问,所幸没有多久,这卧房就到了。 惟公卿的行李已经放好了,再看这卧房的模样,倒有点安家落户的意思。 桌上有凉热适中的茶,盆里也放着温水,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惟公卿洗了把脸,本来就困的他看到床榻睡意更浓,可在走向床榻之前,他看向一直没有离开的重华。 刚才他洗脸的时候,重华就坐在一旁,如今他要睡了,他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看你睡了。” 重华这话说了一半,但习惯他说话模式的惟公卿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没有扭捏,惟公卿笑着点头,然后将自己还带着尘土的衣衫脱了下去。 他应该先洗澡换衣服再做其他事情,可他实在撑不住,就穿着这身吃的饭,而且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 他把衣衫放到了桌上,‘劳驾,待会儿让人处理下。’ 他不会蠢到自己去挑水洗衣服,府里这么多下人留着做什么,惟公卿从来不会要那没用的志气而虐待自己。 重华点头的时候,惟公卿打了个呵欠,‘那就有劳了,我先歇了。’ 他慢吞吞的爬上了床榻,脚完全是伸展的感觉让他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这阵子大部分时候都是露宿野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彻底的放松过了。 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再一抬头就见重华站在了床榻前,他替他接下了床幔。 看着男人带着几分优雅的动作,在那床幔落下的瞬间,惟公卿主动的握住了他扶着床幔的手…… “重华,”透过那一掌不到的距离,惟公卿对外面的男人笑了笑,“多谢你了。” 重华没搭腔。 惟公卿又打了个呵欠,像是十分喜欢这个枕头,他又蹭了两下,然后眼睛都睁不开的他用带着懒意的腔调说,“又看到你……真好。”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就快闭上了,最后的话音落下,上下睫毛已经搭到了一起,他没看到重华的表情,倒是有微风拂过脸颊,最后一丝光亮被床幔轻柔隔绝。 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床幔中的人却是睁开了眼睛。 重华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这不是错觉,是真的。 简直是天壤之别。 惟公卿眼中已不见疲惫,精光闪过,他思量片刻,才又打了个呵欠,放心的进入梦乡。 …… 他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的衣服被下人取走了,床榻边放着干净的衣服,这衣裳不是新的,是他行李里的。 屋里没有任何烛火,看这意思,重华是想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 睡饱了,他伸了个懒腰,这才下了床榻,卧房外红灯冉冉,床幔拉开便不再是漆黑一片,惟公卿趿着鞋子,在这柔和的红光中走到桌前,再摸那茶壶,指尖传来的仍旧是丝丝暖意。 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门就开了。 杯沿还含在嘴里,他挑眼看去,重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那家伙一向不太喜欢敲门。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喝了半杯茶,喉咙得到充分的滋润后,惟公卿呵呵笑着。 重华依旧没有回答,他将蜡烛点燃,转瞬间屋内便灯火通明。 “先用膳。” 食盒内放着精致的糕点,惟公卿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闲聊到止为止,他得先把五脏庙祭了。 惟公卿之前就想说,重华这府里的厨子手艺相当了得,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所吃过的食物里这个绝对是最好吃的,连王府都比不了。 虽然在王府时大部分时候都在喝粥,但同样的流食,重华这个南瓜羹就让他欲罢不能。 很快填饱了肚子,惟公卿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胃部,这才心满意足的去擦嘴,可这一动才发现,重华的眼睛正对着他。 重华没吃东西,难不成他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他…… 虽然那吃相算不上狼吞虎咽,但也优雅不到哪去…… 惟公卿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肩膀,低着脑袋把嘴巴上的油擦了个干干净净。 重华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等他吃完了,他才问他,“吃饱了?” 这三个字让惟公卿突然有种吃饱了咱们就来算账的感觉…… 他愣愣的点了下头。 果然重华身子一歪,本就冷漠的脸更是严肃许多。 这让惟公卿下意识的也跟着认真起来。 “关于你的邪气……” 上次的惊吓让惟公卿有了免疫力,他嗯了一声,被烛火映衬的脸更为肃然。 “我也许能帮的上忙。” 不过,他却听到了他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就连表情都跟着一变。 他微瞪着眼睛,嘴巴也有张开的趋势。 “我可以教你使用方式。” “可是……”重华不是仙籍么?就算要教他,也应该是逝修,再不济也是懂得驱灵能力的江沐。 其中缘由过于复杂,重华不想多说,他干脆走到惟公卿身边,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冰凉的触感从腕间涌起,不同以往,那凉意似乎跟着血液流进了身体…… “感觉到了吗?” 他不知那是什么,惟公卿茫然点头,‘是什么?’ “我可以引导你使用邪气。”惟公卿一抬手,那宽大的袖子就顺着胳膊滑了下去,重华看着那一截小臂,道,“只要我碰得到你。” ‘什么意思?’ “比如……”另外一只手抬起,在惟公卿的注视下,轻轻覆到了他的脸颊,拇指摩挲,许是痒了,惟公卿的脑袋一歪,与他的手掌更为贴合,倒是那眼睛转向重华,俩人的目光在烛火中相融,“这样……” 重华往前走时,把惟公卿的手臂也在往后拉,待他站到他面前时,虽然一站一坐,但俩人也快贴到一起了…… 四条腿交叉着,其中一条正好在惟公卿的两腿之间,紧贴着凳子…… “或者……”手向下,从脸颊移到脖颈,“这样。” 大门咣当一声。 “那该死的……” 逝修的咆哮,戛然而止。 第一五三章 困难重重 三人同时沉默。 这一瞬间,一切静止,就连空气似乎都不在流动。 逝修不知在看哪里,那眼睛就对着这边。 片刻之后,逝修反手关上了门,重华也似没事发生般,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他没退开,与惟公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逝修几步走到桌边,拉过一把椅子气哼哼的坐下了。 重华看他那样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他让灶房给惟公卿准备晚膳的时候,逝修偷偷溜了出去。 也不能说是溜,就是不心动任何人悄悄离开了。 他要去找流光。 不过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肯定办的不顺利。 “弄错了?” 拳头托着下巴,逝修那黝黑的眼瞳盯着自己踩在椅子上的鞋尖,一副沉吟的模样。 听到重华的问题,他缓缓的摇了下头,那紧抿的嘴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不清楚。” 那二人看着侧身对着他们的逝修,他的意思他们没弄懂。 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逝修往这边扫了眼,但很快又把视线收回,“我不清楚那石头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流光。” ‘怎么会这样?’ 他这无声的问题被逝修无视了,因为他根本没看他,惟公卿往重华那看去,后者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逝修以为,他的力量没有恢复,所以才感觉不到流光的力量,可是今天到了那天台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就算他再弱,那流光也与他的身体及力量相融,那还是他的兵刃,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感应,可是他就站在天台附近,竟是一点都感觉不到。 逝修以为他搞错了,可是来都来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弄明白了,如果和流光无关,那胡羊城的怪象是怎么回事儿。 抱着这个想法,逝修绕过百姓们自发组织的守卫,上了天台,可是他还没靠近那石头,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他弹开了…… 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这一声响动立即引起下面的百姓注意,逝修没敢多留,立即回来了。 他还有时间,如果这会儿惊动了守卫的人,以后想靠近就更不容易了。 逝修说了这么多,就连惟公卿也弄明白他的意思了。 流光被封住了,逝修无法与它相互感应,另外,有人在天台设下阵法,对方似乎不打算让逝修靠近。 那么…… 石块里包裹的是否是流光,还是说,这只是一个陷阱。 故意扰乱逝修的陷阱。 “是闻彻?” 绕过所有可能,重华直接切入重点。 重华的问法让惟公卿有些奇怪,这没头没尾的怎么就突然提到了闻彻…… 可是…… 逝修点了头,“是。” 虽然只是一瞬,但逝修感觉到了闻彻的力量。 惟公卿的轻松感荡然无存。 原本他还想,凡事不要往那么极端的方向去考虑。 是他想的简单了。 逝修咆哮的模样有几分幼稚,但不影响他的魅力,暴躁的逝修让人赏心悦目,严肃的他更有味道。 烛火之下,那侧脸更显硬朗,就连线条仿佛都带着棱角。 惟公卿黯然看着,闻彻曾说过,逝修的邪灵能帮助他尽快找回自己的力量。 他需要他的邪灵作为引子。 不过时间有限,在逝修找到他的兵刃之前…… 所以那天台是故布疑阵也好,还是真正的流光也罢,闻彻对此事必然横加阻挠,他不会让逝修轻易的拿回流光。 惟公卿沉吟的目光一直在逝修身上打转,重华只看到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逝修,他一伸手,替惟公卿倒了杯茶。 面前的茶杯打断了惟公卿的思绪,他一惊,连忙低头道谢,刚才他走神了。 这种时候,容不得他有片刻的疏忽。 惟公卿将那茶水咽下,让自己恢复冷静。 “你打算怎么办?”这杯一放,重华的视线便转向逝修,他问了句。 “怎么办?”逝修冷哼,这还需要问吗?他一定得弄清楚那天台上是什么,不管闻彻准备了什么等他,他逝修都会接下,他不会躲着更不会藏着。 硬碰硬也要上。 只是今晚不能再去。 这事儿别说是逝修,换做其他人也会如此选择。 闻彻是个棘手的对手,但没人会畏惧他,更不会闻虎色变,遇到与他相关的一切立即避开。 “行了,先这样吧。”要说的就这么多,逝修把椅子一蹬,在那刺耳的声音中站了起来,那双眼睛只有在进门时看了惟公卿一眼,余下的时候几乎没在他身上有任何停留,他大叔向门走去,在开门之前他说了句,“那家伙既然能在天台动手脚,这胡羊城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这是你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丢脸的可是你。” 逝修怎么来就怎么离开,那门板同样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再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他不用重华回答,虽然最后一句话极尽挑衅,但字里行间却都是提醒。 提醒闻彻的存在,让他们早做防范。 另外…… 把剩下的半杯茶喝掉,惟公卿品着那略显苦涩的滋味,逝修这个时辰来他房里,恐怕不全是为了说今夜的事情。 他也不是特意来找重华,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逝修只是来过夜的。 他身上的邪气已经清除干净,他不再需要惟公卿,这种氛围下他也不可能特意来找他做那种事情…… 因为闻彻,所以,这家伙是来保护他的吧…… 不过,这任务交给了重华。 虽然没明确指出,但是逝修示意他,把自己看好了。 他用了激将法。 这是他重华的地方,要是给了闻彻可乘之机,就代表重华的无用。 可即便逝修不说,惟公卿相信重华也会如此。 他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重华重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仿佛逝修的出现并未打断什么…… 可就当重华再次伸出手时,惟公卿打着呵欠站了起来。 俩人的距离直接拉开,那点不一样的气氛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重华才抬起的手又落回身侧。 ‘这一觉看样子还不够,吃完东西,这又开始犯困。’拢了下随便披在身上的外袍,惟公卿眨着有些泛红的眼睛无奈的笑着,他说的自然,但送客的意味相当明显。 像是没发现重华没动一样,惟公卿抓着衣襟向门口走去,这几步路他又打了个呵欠,他看起来真的很困。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在门口站定,笑容始终不减,他对重华说,‘如果你真能帮到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虽然不想要这东西,但是它毕竟在我的身体里,我真受不了它突然冒出来,如果没什么力量还好,可是今儿烧了个桌子,保不准哪天连我都烧了。不管怎么样,先说声谢谢,这事儿就靠你了。’ 惟公卿指的是他身体里邪气的事情。 他一直想弄明白怎么运用这力量,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太大的进步,逝修和江沐帮不上忙,他倒是没想到重华能解决他这个问题。 他愿意帮他,何乐而不为,惟公卿当然不会拒绝。 说话的功夫,门已经打开了,看着抱着胳膊在门口不停打呵欠的人,重华的脚步终于移动。 ‘那么,晚安了。’ 重华直接走出了门口,惟公卿对着门框外的人点点头,作势就要将门关上。 这是两扇门,他若想关上就得两只手一起扶着,这胳膊一张开,外袍就挂到了肩膀上,单薄的内衫就露了出来。 不同于冬天的内衫,夏天的是纱质的,很薄,逆光中,也显得很透。 惟公卿的身体全透了出来,就连腰部的线条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显然没有发现,两手一拉,这门就要阖到一起,可这时重华突然伸手,冲着他的脑袋就过去了…… 惟公卿一怔,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原本打算托向后脑的手,擦过惟公卿的脸颊落空了。 惟公卿的反应,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第一五四章 心细如尘 惟公卿这个举动,绝对不是条件反射,他发现了,然后躲开,就像刚才一样。 只是他做的滴水不漏。 在这冒着丝丝尴尬的氛围中,他低着脑袋把门一拽,准备彻底的将重华隔绝门外,可是他忽略了重华的执着。 或者说那男人在某种时候的强势。 在他低头的一刹,重华的手再次伸来,这次准确无误的按在他的后脑,惟公卿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被迫被重华拉了过去。 那双通透寂静的眸子在眼中放大,短短的一瞬惟公卿又一次做了个挣扎的举动,他的脑袋往旁边偏了下,重华的力气很大,他这么做并没能改变什么,但是他的反抗重华看到了。 重华要吻他,可在最后,那男人目标偏移,这个吻落在了额头。 重华那干净的气息霎时间占据鼻腔,过去的一切重置眼前,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幻境一般很快消失,重华在吻罢也放开了他。 惟公卿一直低着头,重华没说话,也没再要求什么,目光从惟公卿发顶掠过,他转了身。 一步还没迈,背后劲风扫过,两扇门飞快合拢。 重华站在红灯中,那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影子贴在门上。 …… 重华的帮忙并非他的那样暧昧。 他们也不需要像某武侠小说那般,脱光衣服在草丛里修炼。 他们是得有身体上的接触,但只要重华的手能碰到他就可以。 惟公卿挽着袖子,半截手臂与重华的胳膊贴在一起,他的邪气并不稳定,重华若是站在他对面,保不准就会被误伤,所以他们面朝同一个方向,这模样有点像跳舞。 前提是惟公卿举起的手掌中不会总像熄灭的引擎般喷出黑烟。 不过在那丝丝凉意的引导下,惟公卿那不稳定的邪气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他只能把力量收回,现在试探着往外放也没问题。 当然,离收放自如还早得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重华一放手,那种清晰的感觉立即不见,惟公卿仿佛从云端又回到地面,‘我不累,还能再练一会儿。’ 重华把转向自己的脑袋又推了回去,“你当然不累。” 反倒还会有舒适的感觉。 可是突然承受两种力量的身体受不了,如若继续,便会在这种舒适中崩溃,垮掉。 惟公卿才刚刚接触,不能急于求成,得慢慢的来。 重华不给他解释原因,不过既然他说休息,就一定会再继续,把卷起的袖子放下,这简单的几个动作惟公卿感到无比轻盈。 重华这会儿已经进了亭子,惟公卿笑吟吟的跟了过去,候在一旁的下人麻利的给他倒了杯冰镇绿豆汤,接过那透着凉意的瓷碗,惟公卿由衷的赞叹,‘好像在你那里,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重华总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没有意义的话重华一向不会搭茬,包括对他的赞扬在内,惟公卿表达完自己的崇敬之情,就端着那瓷碗滋溜溜的喝了一口。 虽然刚才站的地方有树荫遮挡,但毕竟也是在炎炎烈日之下,重华那冰凉的身体一离开,他就觉得口干舌燥。 这冰的正好的绿豆汤来的正是时候。 不同于现代的勾兑物,这个是实打实的绿豆,消暑降温功效显著,等这一碗绿豆汤下了肚,惟公卿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他很想说,可以继续了。 可是在思考措辞的时候,重华先开口了,“你去休息,晚上我带你出门。” 惟公卿愣住,重华要带他出门…… …… 昨天睡久了,他一点都不困,可在重华的要求下,他还是乖乖的回到了床榻上。 这一觉没睡多久,一个多时辰就醒来了,在重华这边待了两天不到,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像是回到了逝府时,或者比那时还要轻松,无忧无虑,养尊处优,过着大爷一样的生活。 重华的时间掐的一直很准,刚把脸洗完,重华就来接他了,惟公卿问他去哪儿,重华只是说跟着他走就对了。 外面灾祸四起,胡羊的生活继续。 不止日常生活没被打乱,就连正常的娱乐活动也在继续着。 胡羊城的晚市很热闹,不过得在天黑之后。 重华带他去吃东西打发时间,他们没去酒楼,而是去了卖小食的地方,类似于甜品屋。 那碗杏仁豆腐端上来的时候,惟公卿眼底掠过惊愕。 杏仁豆腐是一道源远流长的名菜,可当甜点,也可成为宴食。 这道菜并不罕见,但能做出真正滋味的却是少之又少,现代菜品增加了无数道工序,有的菜在进步,有的菜却被改的面目全非,这杏仁豆腐惟公卿吃过很多次,都没觉得有什么特殊。 直到有一次,他在一个并不繁华的小城市尝到了真正的杏仁豆腐。 那滋味是无法形容的美妙。 那个小摊位惟公卿现在还记忆犹新。 可惜,身份使然,再加上城市的规划,等他再次踏入那座城市的时候,那小摊位早就变成了林立高楼,就连当初的街道都看不到了。 惟公卿很失望,但又不想放弃,他尝试着自己去做,他上网查了很多资料,甚至还去图书馆翻了古书,可是最近做出的滋味总是记忆中的相差很多。 这菜,成了他的遗憾。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惟公卿得知大洹也有这道菜,不过可惜的是,他所在的位置没有会做这道菜的厨子。 地域有南北之分,食物更是有很多讲究,惟公卿不贪嘴,但多少都有些遗憾。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好与重华在一起。 那会儿俩人刚确定关系,重华这人虽然性子淡漠了些,但是他对惟公卿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衣食住行都面面俱到,在酒楼伙计那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惟公卿当时就随口说了句,大洹这么大,迟早有天他能吃到。 重华的回答永远是沉默。 可是没多久他就在逝府吃到了这道菜。 他当时很惊讶,感动更甚。 虽然这味道并不正宗,一看就是刚学不久的手艺,还没他当初练习的好,但重华的心意他明白了。 现在想想,那会儿被他打动也不是没有原因。 那时的重华,真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对他的好,是惟公卿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的。 如今,再看这道菜他颇有感慨。 惟公卿没有点明,但回来的这两天,摆到他面前的食物都是过去他喜欢吃的。 他不挑食,但也有先后,有喜欢的东西自然要挑着先吃。 这些他都没说过,甚至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但重华全知道…… 还有这杏仁豆腐。 重华这用心,不言而喻。 惟公卿舀下一勺,香甜中加着杏仁淡淡的苦涩,那凉滑爽口的感觉与他的记忆重叠…… 这味道,很正宗,和上次在小摊吃的差不多。 他一抬头,就见重华在看他,重华不会问他味道如何,但是会通过他的反应哪怕是眼神判断出来,重华的观察力一向了得。 惟公卿笑着点头,“很好吃。” 是他想吃的味道。 重华听了,也没有反应,不过惟公卿知道,他若想吃,以后随时都能吃到。 …… 晚市开了,很热闹。 惟公卿不太适应这种环境,他没什么可好奇的东西,就跟着人流走。 晚市孩童很多,不明就有一两个从身边跑过,那欢快的笑声总能引起旁人的注意,有人欢喜有人厌烦,惟公卿倒是一直没有太大感觉,就是往前走着。 可不知是人太多还是怎样,走着走着身边的男人不见了,他四下张望,看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就当他奇怪重华人到哪里去了的时候,他的腿突然被人抱住了…… 惟公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男孩,站着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男孩憨态可掬,十分讨人喜欢,可他那可爱的模样,却让惟公卿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第一五五章 查探情况 惟公卿正看着那诡异的小孩,突然有人碰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不知所踪的重华。 惟公卿的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就是……”他想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让他很不舒服,可再一低头,后背倏然的又是一凉,血液逆流冲到头顶,他连汗毛都炸开了。 腿前空空如也,哪还有抱着他腿的孩子…… 惟公卿瞪着眼睛向周围看去,除了熙攘的人群,一个嬉闹的孩童都没见着,更别说那穿着红兜的男孩儿。 就算是跑也不能这么快,再说又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儿…… 一回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就连腿上的压力什么时候消失的他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 短短一瞬间惟公卿连脸色都变了,重华跟着他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见他的反应不对,他干脆把他的脸扳了过来,不让他再往别处看。 惟公卿眼前的景色全变了。 周遭的脸孔狰狞可怖,两眼空洞,嘴唇发黑,他们的动作机械缓慢,在诡异的灯光下,分成两排,整齐的前进着。 仿若通往黄泉之乡。 脚下阴风阵阵,惟公卿觉得他越来越冷…… 重华突如其来这一下,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一切都恢复原样,哪有什么诡异的脸孔,他身边仍旧是热闹的胡羊百姓。 他狠狠的抽了口气。 胸膛用力的起伏几下。 是假的。 错觉。 重华的脸这会儿对他来说,有出奇的安抚作用。 那平静的眼神让他躁动的感觉也缓解不少,在他的注视下,惟公卿的呼吸放慢,最后,他缓缓的吐了口气。 ‘没什么。’他说。 刚刚只是错觉而已,让他如此的原因,是因为那男童和那日在郊外遇到的很像。 惟公卿已经不记得那孩子的具体长相,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孩子很可爱,再就是,那一身诡异的感觉,当他抱着他的腿的时候,他没感觉到太大压力,反倒像一块冰,将他的腿整个冻住。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听到了胡羊城与闻彻有关,他放不下心,所以才有了这个幻觉。 调整好心情,他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见惟公卿恢复如常了,重华也就没有多问,再看一眼他还透着白的脸,这才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每天晚上,这里会有祭祀活动。’ 惟公卿歪了下头,这非年节,为什么要祭祀? 而且还是每天,这是不是太频繁了…… “也算不上是正规的祭祀,晚市一开,胡羊城的百姓都会习惯性的到天台去祈福,保佑胡羊不被这次劫难殃及。” 重华这么一说惟公卿才发现,这晚市上随处可见售卖香火的小贩,重华手里拎着的,也是一捆手腕粗细的香火。 他的意图很明显,今儿晚上,他不全是带他来逛晚市的。 流光是逝修的兵刃,将其收回也是逝修的问题,重华对此并不在意,在胡羊城待了一段时间,他连宅子都买了,但那天台他还一次没去过。 他只将需要的资料打听到了。 昨天听逝修这么一说,重华决定来看看。 这个祭拜一直会持续到晚市结束,这个时辰人最多,城中的百姓都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他们要混进去很容易。 “那走吧。” 不需要询问方向,跟着那些拿着烛火的人就能找到,他往那方向看了眼,就要跟上他们的步伐。 可他才走一步,他的手,就被重华握住了。 惟公卿以为他还有事,就看了过来,可重华只是目视前方,带着他往前走去,“人多。” 人太多,他们很容易走散。 愕然的看着已经越过他的男人,重华该不会以为他刚才那不自然的表现,是因为他不在他身边吧…… 不过这手牵上了,惟公卿也就没甩开。 在那段和平的日子里,重华经常这样牵着他的手,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放下。 他在给他治伤,同时,也是一种安抚。 那个独特的体温。 视线越过人潮,惟公卿看向那与之相反的寂静夜空,那个时候,记忆很美好,不过,那也是那个时候了…… …… 这天台不算太大,惟公卿估算了下,也就一栋普通楼房基座大小。 天台还未完工,但工具和余下的石料已经撤走,只剩这修了一半的天台。 这天台差不多两层楼高,石阶直接延伸到顶,没有中央的缓冲台,所以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顶。 台阶虽然已经垒好,但没有真正的回固,只是把石块摆在上面而已,看起来就很危险,所以百姓们没有上去,只在下面将香火贡品摆放,并虔诚的磕头祈福。 那二人站在人群中,也不急着向前,就是看着那已经废弃的天台。 俩人的表情都一样严肃,重华和逝修一样,感觉不到任何与逝修相同的邪气,而惟公卿则在这附近,察觉到了闻彻的气息。 那种惊恐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惟公卿一个劲儿往周围看着,他生怕闻彻夹在人群中,正看着他和重华冷笑。 每看到一张对着他的脸,他的头皮都跟着一麻,找了一圈他什么都没看到,倒是捏了一手冷汗。 这地方的感觉太糟糕了,但凡和扯上关系的,他都不舒服。 重华悄悄的放了个阵法,他的力量刚碰到天台的石块,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突然炸起一团白光。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百姓们惊恐不安,眼看着他们成片跪下,重华连忙将惟公卿拉走了。 晚市上仍旧都是人,不过刚才的躁动引起了不算小的轰动,毕竟昨儿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昨晚的时辰稍微晚一些,是在晚市结束之后。 那是逝修所为。 经过亲身验证,他们对天台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一路无话,俩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在思考,直到他们停在重华府前。 俩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路上,只是顺着大致的方向走,等他们站定了才发现,他们绕到了后门。 看到紧闭的后门,惟公卿怔然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就算闭着眼睛走,就算没看路,他们也没走丢…… 逝修那家伙…… 让他走直线都不一定能转几个弯。 那个所谓的伟大的逝修大人…… 强悍的邪灵兽。 一想到这些惟公卿就想笑,特别是小黑得意洋洋外加阿谀奉承的样儿,他还是不觉得路痴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一路的紧张这会儿缓解不少,一是因为到家了,一个建筑虽然阻挡不了什么,但对人来说,这就是一个依靠,一个保障,不管在外面多么疲惫,回家了总能让人安心。 而另外一点,就是想到了逝修。 逝修总能让人了轻松也放松,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是他闹别扭发脾气。 闻彻没来,那带着红兜的男童也没出现,只是他自己吓自己而已。 现在他可真成了惊弓之鸟。 惟公卿的笑容里带上了点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想到逝修时的有趣,‘那个,我们是要……’ 惟公卿想问得华,他们是直接敲门,还是再绕到府前,他觉得后者能好一点,若是被府里的下人发现自家主子走错路了,重华的颜面就无光了。 可是这一看过去,惟公卿才发现,重华那双透着寂静的眸子,正落在他的脸上。 他在看他,一眼不眨的看着。 那无论性格还是样貌都一样清冷的男人,眼底盛着月光,正对着他。 惟公卿立即移开了视线。 可是重华却在他转头的一刹抱住了他。 或者说,他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给惟公卿躲闪的机会,俩人双双撞到了墙上,重华的手在他背后,惟公卿没有撞疼了,只是吓了一跳…… 他条件反射的抓住重华的胳膊,等俩人站住之后,他才埋怨的看向他,‘我说你突然……’ 这话没问完,重华直接捧住了他的脑袋,昨晚被打断的事情,他还是做了。 第一五六章 再想办法 重华的吻对他来说仍有作用。 俩男人撕扯了几下,惟公卿一个劲儿的晃着脑袋,企图躲开这个吻,后来重华将他重重的压在墙上,舌头长驱直入,跳过了所有步骤,直接变成了深吻。 惟公卿皱着眉头,可又动了动,人就安静了。 这吻对他来说不止有感官上的刺激,更有身体上的安抚,就算喉咙的伤痛已经不会再复发,他也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身体在一瞬间被滋润,从喉咙开始。 惟公卿最后也分不清是迷失在这个激烈的吻中,还是重华那特殊的能力之上。 一吻结束,俩人的身体紧紧的依偎在一起,重华的下巴贴着他的额头,微凉的气息吹拂着惟公卿脸上绒毛,顺着他高挺的鼻梁,重华能看到那半闭的双眸间,透过睫毛闪动的光亮。 他这模样,让他忍不住再去亲吻。 重华低下头,去吻他还湿着的唇,可在嘴唇相触的一刹,惟公卿突然抬起了头。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治疗。’ 重华僵住。 气息不稳的男人笑着舔舔嘴唇,在那层湿润之上又添了层光亮,‘一滴都不能浪费了,这是仙药。’ 舌头扫过唇瓣,带着水汽的眼睛含笑看他的模样,极尽诱惑,让人有种屏息凝视的感觉。 可这略显揶揄的话,又破坏了这个氛围。 暧昧中透着顽皮,那种点火就着的感觉不见了。 ‘所以我们是敲门,还是绕回大门?’惟公卿四下张望着,并自然的推开了面前的男人,视线在后门定格片刻,又往大门方向扫了眼,他在征询重华的意思。 后者沉默,但很快伸出手去,重华的手掌贴在后门,惟公卿不知他做了什么,只听咣当一声,门闩落地,大门应声而开。 惟公卿吹了声口哨,‘不是人就是方便。’ 不过这话重华没看到。 进府之后,惟公卿道了声晚安就要去睡觉,不过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左右看了看,府里静悄悄的,下人们怕是都该睡了,重华进门时弄出个不小的动静,按理说护院应该出来,而这四下无人的模样,应该是他们知道来者身份,或是早主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在开门的一刻就立即避嫌了。 不管什么原因,这里现在只有他们,说话很方便。 ‘那个,你知不知道逝修今儿在做什么?’ 重华摇头。 ‘这样啊……’惟公卿想了想,才又说道,‘这事儿既然有闻彻参合,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如果你看到逝修,就提醒他不要太冲动,我们得合计着来。’ 逝修应该有分寸,不过流光也许就在眼前,只隔着几步之遥,却碰不到也摸不着,以逝修那急脾气来说,保不准会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心动当地百姓是小,中了闻彻的圈套才大,至少他们得先弄明白闻彻的意图。 这有天台是否存在危险。 这事儿急不来。 今儿一天都没看到逝修的影子,不过晚上在天台没再听到有人闯入,入夜的胡羊城十分安静,逝修今晚应该没做什么。 现在他倒是不担心,但必要的提醒还是要做的。 “你很关心他?” 惟公卿嘱咐完就要走,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背后的重华这样问他。 惟公卿顿住,笑着转身,他看着在月光下同样清冷的男人,‘我们的目标是闻彻,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你,江沐,逝修,我都关心,有一个出了问题,其他人都跟着完蛋,现在要顾及的,早就不是个人安然,而是所有人都要安然无恙。’ 不给他再次发问的机会,也没看那男人的反应,惟公卿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他和重华继续引导邪气,之前的事情像未发生过,一切照旧。 不过今天引导时,逝修来了。 他没打扰他们,两手和下巴往栏杆上一搭,没什么劲头的看着他们。 结束之后,惟公卿还没仔细感觉今日的变化,就看到逝修那副模样…… 和一头没精打采的大型犬没什么区别。 只是逝修的耳朵没耷拉着。 视线平移,这个遗憾很快弥补。 他身旁的小黑和他如出一辙,这让惟公卿不得不感叹,这俩家伙真是出奇的相似…… 姿势动作包括神态都是一样的。 忍着笑意,他进了亭子,拿起下人递来的瓷碗后那视线还在他们身上,清凉酸甜的感觉在味蕾化开,这气味让惟公卿皱了下眉,再一看去,今儿重华准备的不是绿豆汤,而是更具消暑降温效果的酸梅汤。 惟公卿摸摸发顶,在树荫下这头发都有些烫手,原来不是错觉,今儿特别的热。 重华的心永远都是这么细。 “不顺利?”逝修昨儿失踪一天,今儿这状态出现,一看就是遇到了问题,惟公卿小口吸着酸梅汤,挑着眉毛看逝修。 “嗯。”闷闷的嗯了一声,逝修也把他面前的碗端了起来,不过这一口下去那脸色立即变了,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样儿现在瞅着毛都立起来了,他立即向重华瞪去,可余光扫到惟公卿喝的有滋有味,这火气就压了下去。 整个过程逝修一句话没说,但通过他的反应惟公卿大致可以判断…… 这就和吃了‘赤月’一样,虽然凡间的东西对他们没有影响,但气味略重的邪灵兽敏感的舌头受不了,这一口酸梅汤下去,那酸味儿让逝修有种重华故意陷害他的感觉,发飙之前发现自己没有反应,逝修这才知道这该死的东西就这味儿,所以才压下脾气。 他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 逝修把碗推到一边,小黑嗅了两下,它看到逝修喝了,就想偷着尝一口,见没人看它,那舌头飞快的在碗里扫过,涟漪激荡的同时,小黑的表情比刚刚逝修还要难看…… 都缩到一起了。 耳朵尾巴全夹着。 小黑像受了刺激一样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再也不动了。 “只要接近,就会弄出很大动静。”他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是不行,逝修皱着眉头,舌尖还有那难喝的东西的气味,又酸又涩,十分难受,“再不行老子就硬闯。” ‘这个问题,刚才我和重华研究过了。’惟公卿放下瓷碗,见被重华遣走的下人已经彻底看不到了,才又说道,‘等我的力量稳定了,也许我能帮的上忙。’ 怕逝修理解不了,他干脆把亭子边上挂着的红灯摘了下来,取出蜡烛,点燃之后对准刚才喝过的瓷碗。 蜡烛燃烧,蜡油很快滴下,吧嗒一下掉进酸梅汤中,凝固成团的红色浮了上来。 惟公卿指着那团红色,‘我身上的邪气和闻彻一样,我虽然没办法破坏闻彻的阵法,但是,这力量也许能够相融合。’ 那些邪气就好比这酸梅汤,逝修靠近只会变成排挤在外的蜡油,但无论惟公卿往里倒多少酸梅汤,都不会有任何排斥。 他刚才和重华研究了下,重华觉得这个提议不妨一试,在逝修没有更好的办法前,先不要轻举妄动。 惟公卿这邪气,用不了几天就都能捋顺了。 这并不像重华想的那样苦难,其实这邪气早就能被他所用,只是太多了,淤积在一起,惟公卿不好控制而已。 ‘硬来不是好办法,如果没有闻彻,哪怕惊动一城百姓,只要能达到目的也没问题。’他们尽量用温和的方式解决,实在不行只能硬来,可是现在和最初的情况不一样了,他们不得不去考虑闻彻。 逝修想了想,痛快的接受了,“行。” 他会继续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了再用惟公卿的提议,如若这个方式也行不通,逝修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不管里面封着的是不是流光,他都得闯进去看看。 “把寒铁炉拿出来。” 他们正说着流光的事情,重华话锋一转,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惟公卿和逝修同时看了过去。 第一五七章 真正用意 重华要寒铁炉。 这让逝修的目光跟着一沉。 惟公卿也是相当讶异。 那寒铁炉到底是什么宝贝,逝修需要,闻彻让他想办法弄到,就连重华也想要…… “你弱到仍需寒铁炉帮助?”重华看了逝修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挑衅,只隔着一张桌子,点火突然燃起。 “和你无关。”逝修翘着二郎腿,枕在胳膊上的头甩到一旁,对重华的挑衅置若罔闻。 “我知道你很没用,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宝贝,”重华道,“不过等他的力量梳理好了,你那宝贝拿去给他用用。” 这句话,让那二人再度同时愣住,逝修姿势未变,倒是那脑袋转了过来。 表情满是惊讶。 重华竟是帮他要的。 那寒铁炉…… 那是个宝贝,看逝修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了。 惟公卿试探着问过,逝修虽然不提防他,但也从没聊到过太深入的问题。 寒铁炉对逝修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他很少提及和寒铁炉有关的事情。 “他身上有邪气,但是太弱。”通过这两天的引导,惟公卿的力量有多少重华大致有了了解,“以他现在的水平,也就只能对付不懂灵力的凡人。” 别说闻彻,就是一般修炼内灵的门派惟公卿都不是对手。 “别忘了,他只是个凡人。”有句话叫凡夫俗体,惟公卿没有修灵的天赋,自小也未接触过任何灵力,身体突然承受这么大的力量,没有爆裂就是他的运气了。 指望这些邪气让他脱胎换骨,摇身一变能和他们并肩作战,那就是痴人说梦。 重华相信那天在郊外只是巧合,惟公卿只是凑巧吸去一部分邪气,这比起大洹各处的邪灵珠,简直是凤毛麟角不值一提。 “若想他能帮忙,就得让他变得更强。” 重华这话换来逝修的冷嗤。 他不是嘲笑惟公卿的能力,而是他不会让惟公卿帮忙。 更不需要他去涉险。 他逝修还不至于没用到要让惟公卿冒险。 “可是,他强了,对闻彻就是一种削弱,”毕竟邪灵珠只有那么多,重华不信闻彻制造这些不需要任何力量,当他产生这些邪灵珠却没办法收到相应的邪气,这对闻彻不会没有一点影响,“更重要的是,他有了自保的能力。” 他们可以时时刻刻守在惟公卿这边,但谁也保不准变数的发生,就像宽阳那夜…… 那晚的事情,没人想要再次上演。 逝修看了惟公卿一眼,他突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等他用的时候就来找我。” 逝修痛快的答应了。 这让惟公卿更加惊愕。 那寒铁炉他精心烙印的收着,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他也只是凑巧看到过两次,余下时候都是用布包的仔仔细细。 可是现在,他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重华。 让他惊愕的原因不止如此…… 还有就是…… 居然这么顺利。 闻彻说完之后他开始留意那寒铁炉,可是逝修的态度让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峰回路转了。 见惟公卿一副惊讶的模样,重华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别担心,那东西很适合你。” 看到重华这举动,逝修一歪头,就看到了旁边缩成一团的小黑,像是对它的毛突然产生了好奇感,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 小黑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逝修,那声痛呼也憋回去了,它只能含着眼泪忍受逝修的摧残。 邪灵兽的毛很重要的,逝修大人你忘了么…… 还有被揪毛好疼啊…… ‘可是……’知道重华会错意了,惟公卿也没有辩解,顺着他的意思道,‘我只是个凡人……’ 那寒铁炉,他压根就不会用。 就算拿到手也没什么用。 就像他身上的邪气。 如果没有重华,恐怕一直都像熄火的引擎一样,不时喷出一团黑烟。 “寒铁炉可以帮助你吸收更多的邪气。”惟公卿本身不会吸收邪气,邪灵珠里的力量对他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像有人重伤之后无法吸收灵力,就需要寒铁炉的帮助。” 逝修恶狠狠的瞪了过来,重华从容回视,他又没指名道姓,如果逝修想承认他说的那个没用的人是他自己的话,那重华也不介意。 逝修嘴角抽了两下,但最终只咽了口唾沫,就又转回去了。 他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惟公卿犹犹豫豫的,他刚想说他啰嗦什么,自己都已经愿意借他了,就看惟公卿说,‘我不会用……’ 又是一句废话,不会用不是还有他呢么! 这寒铁炉放他这儿这么久又不是摆设! 可逝修还没等吼出来,就听重华那边又用那该死的没有高低起伏的腔调说,“没关系,我教你。” 逝修这脑袋狠狠的转过去,就没再转回来。 ‘那就多谢了。’惟公卿道谢,但眉头还是没有完全舒展,依旧一副担忧的模样。 逝修提过那寒铁炉可以帮他转换力量,在他重伤之后根本无人吸收灵力,想要尽快恢复,就需要寒铁炉的帮助。 原来,这就是闻彻让他弄到寒铁炉的真正目的。 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大的力量,闻彻循序渐进的给他,并替他提供了增强邪气的方式。 那寒铁炉。 一切的一切,都在闻彻的预料之中。 这让惟公卿十分的不安。 虽然闻彻离开了他的身体,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一直在附近,时时刻刻注视着他。 …… “怎么样?熟了吗?”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头挨着头看着那正冒着白烟的蒸笼,南方闷热的环境下,这灶房更是热的人一身汗,才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衣衫就贴到了躺在上,姑娘小巧的鼻尖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这并不影响她们的食欲。 闷热视而不见,其中一个姑娘打开蒸笼,一股白烟腾空而起,那热气弄的袖子直接贴到了胳膊上,有些发烫,姑娘全不在意,用筷子在里面的东西上扎了两下,她没用太大的力气,筷子就已经从中穿透,含着那带着甜味儿的筷子,她这才兴奋的点头,“嗯嗯,熟了熟了,可甜的!” 另外一个姑娘一听,吆喝着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她这一嗓子立即让人捂住了嘴,“嚷什么,要是被爷知道我们偷吃,还不罚死我们。” 警告的瞪了一眼,她这才把手松开。 被捂着嘴的姑娘没见一点担忧,反倒嘿嘿一笑,“放心,爷那么尊贵,怎么会来灶房这种地方……还有,被爷罚那是好事儿啊!爷那么俊,我巴不得他狠狠的罚我呢……” “病的不轻啊。”那姑娘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 不过这话茬一落,俩人肩膀一挨,咯咯的笑了出来,被重华那么俊朗的主子罚,多严重她们她心甘情愿,这样不是还能和人多待一会儿…… 她们正笑着,头顶就有阴影罩下,不过俩人光顾着前面蒸笼里的东西,压根就没留意到后方的影子…… “在做什么?”清冷的男声穿透闷热,似乎带来一股清凉。 女人们没回头,下意识的答了句,“蒸红薯。” 可说完之后,一个姑娘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的用胳膊拐了下旁边的人,“你听着这声,像不像爷……”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像……” 俩人齐齐吞了口唾沫,木讷转头,白色衣衫出现在眼底,转到后半段她们几乎是自暴自弃了…… 那张刚被她们评价完俊俏又确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脸就在她们身后。 俩姑娘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爷……” 第一五八章 两个红薯 可重华的注意力根本没在那两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 姑娘不到他肩膀,尽管梳着发髻,重华的视线也能轻易越过她们,停留在那还冒着冉冉热气的蒸笼上。 “好吃么?” 她们这是闯了大祸,重府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守规矩。 她们大白天跑灶房偷吃不说,还被自家主子抓了个现行…… 事到如今躲也躲不掉了,俩姑娘哭丧着脸点点头,其中一个似垂死挣扎般说了句,“这是早上菜贩送来的,我们看着不错,就私下买了几个……” 和宽阳时一样,菜贩每天都会把新鲜的食材送到府中,不过这红薯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说上不得台面,百姓们拿它当零食,大户人家中,除非有这喜好,否则饭桌上根本不会见到。 她们在重府待了这么久,今儿菜投来的时候俩人正巧路过,看到车上的红薯就馋了,趁着管事的不在,就悄悄的给了那菜贩些铜板,讨了几个红薯。 这个时辰府内的下人都在休息,重华也从不往灶房这边来,俩人合计着赶紧给弄熟了,然后找个地方销赃,可是…… 重华没看她们,也没听她们的解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在姑娘们战战兢兢的声音中,他目不斜视的对着那蒸笼说,“给我两个。” 所有的噪音在同一时间消失。 俩姑娘面面相觑,片刻后又瞬间清醒,别说要红薯了,就是要她们自抽嘴巴她们也不敢反抗啊。 其中一个姑娘用夹子夹起一个,另外一个刚打算找东西放,重华一伸手就拿了过去,俩人吓了一跳,但这时候哪还敢多说,连忙又夹了一个。 她们的本意是,将在蒸笼里的红薯都给重华,可是人家说要两个就拿两个。 第三个重华连看都没看,等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灶房外面。 望着男人还没消失的背影,俩姑娘彻底傻眼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慢慢的看向彼此…… “刚才那个,应该不是错觉吧?”说着,她掐了掐自己的脸,有点疼,是真的,可既然是真的,她就更不懂了,“爷为什么会来灶房……” 还和她们要了两个红薯。 另外一个的重点不在这里,她看向同样茫然的伙伴,道,“爷都不觉得烫手吗?” 那红薯,分明是才熟的,还没下蒸笼。 说着,她下意识的往其它红薯上摸了一把,指尖传来的热度让她嘶了一声,再看那指腹,已经通红一片了。 可是重华就这么单手拿着,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薯他拿的稳稳当当,她们这会儿想的不是男人的手掌多大,而是,他真的不觉得热吗? …… 最近吃的好,睡的好,再加上身体中的邪气被重华引导的十分顺利,惟公卿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所以到了下午也不犯困,重华去的时候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写写字,很长时间没握笑,感觉生疏很多。 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这么悠闲的练字又觉得不太对劲。 食指在铺好的白纸上轻轻点着,重华一进来就看到他思考的模样。 到他房里不敲门的只有两个人,自打来到重华的府邸,逝修就没主动来找过他,所以惟公卿不仅没什么可惊讶的,连头都没抬。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重华最近要求他下午必须要休息一会儿,这期间内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就连引导邪气都排在之外,可是今儿在定下规矩的人怎么还破例了。 “知道你没睡。”他前阵子让他休息,是因为惟公卿的气色实在糟糕,现在已经恢复了。就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可能天天趴在榻上,身体一好了,想睡都睡不着,因为清楚,重华才来。 惟公卿呵呵笑了声,重华就好比某名侦探,没有错的时候。 分析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当然,这错误几率为零。 “要吃么?” 重华进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带着土味儿的甜,重华不会进灶房,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烟熏到,所以沾上了味道,可这一看才发现,重华手里放着两个红薯。 惟公卿觉得,这俩东西和这男人格格不入。 ‘从哪儿弄的?’这东西他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送进府里的食材中根本没有这东西,惟公卿对红薯没有什么执念,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个时代没有这东西,就好比那‘赤月’。 所以看到这个,他更多的是新鲜。 还有怀念。 很久没尝试的味道。 在现代,他偶尔会买烤红薯吃,机器烤出来的受热均匀,香软可口,可惟公卿更喜欢吃老式炭火的,虽然有的红薯中间是硬的,但焦了的地方,那味道简直让人垂涎。 一想到烤红薯,原本没什么食欲的他突然对重华手里的东西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做法不同,但都是红薯。 他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拿。 指头戳存了红薯那软软的皮,他看到里面黄色的瓤还在想,这红薯肯定甜,可拿到手里没多久,手终于把热的讯息传给大脑,惟公卿啊了一声就把那红薯扔桌上了。 很热,不对,确切的说,是烫手。 他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特别是刚刚碰到红薯瓤的那根指头,现在红中透白,怕是马上就要起泡了。 小侯爷这身子虽然是细皮嫩肉的,但惟公卿本质上是个糙汉子,虽然一个水泡算不得什么,可他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说被烫就被烫啊。 这红薯一看就是才出锅没多久的,虽然不冒热气了,但是里面是实打实的热,这东西是要糊脸上,直接就毁容了。 ‘这算是恶作剧还是蓄意报复?’ “怎么了?”重华不解。 他看了眼被摔裂了开始往外冒热气的红薯。 见他那无辜又茫然的样儿,惟公卿突然想起这家伙不怕热,也算是自己不小心,没问明白就去接了,责任各占一半,计较下去也没必要了,他认栽。 小心翼翼的吹着那烫红的指头,抱怨道,‘我就不信,这凡间没有什么东西能烫到你……’ 凉也好,热也罢,惟公卿真想知道对温度免疫是个什么感觉。 “有。” 惟公卿的自言自语换来重华认真的回答,他看着那男人,下意识的问了句,“啥?” “能让我烫到的东西,只有一种。”重华说着,低头含住了惟公卿还举在嘴边的指头,他挑眉看了他眼。 重华那平静的眼神,还有手指传来的感觉让惟公卿把头别到了一旁。 “我只被那东西烫过。” 单手撑在桌上,惟公卿像没事一样看着别处,但被手捂住的半张脸中,已经红的不行。 他知道重华指的是什么…… 那个素来对温度不敏感的人,每次时候都会说…… 而这世间唯一能烫到重华的,只有…… 一想到重华刚才的话,惟公卿就想把头狠狠的埋在桌子里,再也不露出来。 …… 惟公卿的邪气梳理的差不多了,重华开始教他运用的方式。 同样卷着袖子,但不同于之前单纯的将力量输入,重华带着他将邪气放出,又收回。 这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可今儿惟公卿一直都在重复这一件事情。 重华的手在他两条胳膊上来来回回的蹭着,反复做着放出力量的动作。 胳膊上的皮不知是晒的还是碰的,都有些发亮。 他这动作也由最开始的并不熟练,到现在慢慢习惯,他已经能自发的放出邪气,并收控自如。 这对他来说,是进步,但更大的是惊喜。 惟公卿没接触过任何灵力,所以他也不懂什么阵法,邪气虽然会放了,但用处仍旧不大。 在开始教他的时候,重华就已经打算好了。 第一五九章 改变策略 尽管现在他所面对的人都不是一般角色,但惟公卿仍旧将牛筋与辣椒弹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辣椒弹经过无数次改良,精致不少,那层蜡油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惟公卿用力搓捻的时候才会剥落,单纯接触到体温不会融化,在南方的高温下也不会受到影响。 当然,靠近火焰等高热量时就不会再有作用。 惟公卿一直想继续改进,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不太想让江沐知道这事儿,所以这辣椒弹主一直放在钱袋里,没有拿出过。 重华知道他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重华把手放开了,那冰凉的体温离开胳膊,惟公卿顿时松了口气。 每天结束之后,对他来说仿佛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改变。 可是今天,重华并没放开他。 他习惯性的往前走了一步,可才一动,背后的男人就把他抱住了…… 惟公卿怔然的功夫,那冰凉的手臂已经绕过腰侧…… 重华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那同样没有温度的脸与他带着强烈脉动的脖子依偎着,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像亲昵的爱侣…… 惟公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可这时候,重华的手摸到了他的衣摆…… 夏天的衣服很薄,但古人的衣衫永远是长摆的,即便不是长及脚踝,也一定会到膝盖附近。 今儿他穿了件长衫,连腰带都没系。 他之所以这样穿,只是因为凉快罢了。 他们现在在重华府中,连大门也不出,这和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宽松的衣摆被重华撂了起来。 惟公卿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下,可俩人紧紧贴着,他这挣扎无非也就是往后一拱,PG更是紧密的压在了人身上,这让惟公卿一惊,连忙又往前挪了挪。 低垂的眼睛往旁边移了下,又很快低下,继续手里的事情。 衣摆被撩开了,闷热的空气闯进腿间。 对任何人来说,裤子里罩着的地方都属于应该常年在阴影中的,突然被阳光照射,这种感觉说不出的不自然,惟公卿刚要去拨重华的手,那男人就把手伸进了腰间的钱袋中。 惟公卿愣了下。 他没系腰带,钱袋就松松的吊在裤子上,现在没有江沐,牛筋和辣椒弹他几乎是不离身的,即便没有腰带,他也想办法把钱袋挂到了裤子上。 钱袋没有多少重量,但也坠的裤子下沉,重华这手一伸进去,惟公卿立即有种裤子要掉的感觉。 可是重华没有用力,他只是在里面摸索什么。 他穿的很少,裤子也就是一层薄薄的面料,尽管还有个钱袋隔着,但惟公卿仍能感觉到重华的动作。 那不时与他的腿摩擦的骨节。 惟公卿闭了下眼睛。 他的钱袋里只有牛筋和辣椒弹,为方便取拿,惟公卿设计的相当巧妙,那本该一伸进去就能碰到的东西,重华愣是摸了半天还没取出一颗。 两人的身体仍旧紧贴着,重华那冰凉的体温让惟公卿出了一身的汗,那衣衫都快贴到后背了。 可越是这样,重华越慢。 到最后,那动作都跟着放缓了。 视线也从前方,慢慢的转向了惟公卿的脖子。 他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 惟公卿缩了下肩膀,他要躲开,可重华却又是霸道的一搂,俩人的身体不知第几次碰到一起。 不过与以往不同,惟公卿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 确切的说,有什么硌到他了。 就在后面。 重华没有兵刃,他也不会随身带着武器…… 那东西是什么,其实惟公卿很清楚。 愕然,也茫然。 惟公卿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到最后,那颗辣椒弹还是拿了出来,还有惟公卿的牛筋。 重华再次覆上他光果的小臂,然后一点点的磨蹭到前面,将那牛筋挂到了他的手指上。 重华这动作做的更慢,这让惟公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 牛筋套好后,重华这才把辣椒弹放到他另外的手里。 “你的力量基本已经稳定,你可以将邪气附着到这东西上面,然后放出去。” 重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见任何暧昧,但他就在惟公卿耳边说着,身体依旧紧贴在一起,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 那手更是与他五指交叠,仿佛变成一个。 重华带着他拉开牛筋,将那辣椒弹放置中央,“你可以试试,将邪气附着到这东西上面。” 惟公卿看着那辣椒弹,可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后面的男人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重华还好说,就是硌他的东西。 他真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家伙身体那样了,还能用这心平气和的语气给他讲道理,讲方法。 惟公卿很想挣脱他,告诉他先把自己安抚了再来教他。 可是他没那么做,越是这样,越证明他在意。 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按照重华的意思,将邪气注入,可是他这一下力气直接用大了,辣椒弹在过强的邪气下,直接变成了一颗石头弹,干干瘪瘪的什么都没了。 “别着急,慢慢来。” 这和替逝修吸收邪气不同,那是将力量放出,融合之后再重新收回。 可现在,惟公卿要做的是单独将邪气附着到某个东西上。 这力量他得有所区分,拿捏的也必须准确,现在还没到放出攻击的时候。 按照重华的意思,惟公卿又试了几次,可这邪气不是很难附上,就是持续不了多久,要么就像刚才那样,这颗辣椒弹干脆就被毁了。 辣椒弹眼看着越来越少,可是惟公卿始终不得要领,在他又一次拿起辣椒弹后,重华打断了他。 “不要这样。”手掌再度贴到一起,连手指的位置都丝毫不差,横在惟公卿腰间的胳膊稍微用力,将他抱紧的同时,重华低声说,“闭上眼睛。” 惟公卿能感觉到,肩头的脑袋垂了下去,重华似乎也已经将眼睛闭上,按照他的指示,惟公卿照做了。 “感觉到了吗?” 清冷的声音在肩窝响起,吹到领子里的气息让惟公卿抖了下肩,连头都微微仰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 和这气息相同的力量,属于重华那微凉的灵力透过手背传进五指。 重华这次没有放的太多,只让他感觉到就够了。 他引导着他将邪气注入那颗辣椒弹中,手里那小小的物件立即不同,惟公卿能察觉到它的力量…… “就像这样,不要着急。”惟公卿还不熟练,先习惯方法,再慢慢提升速度,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对凡人来说,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生命危险,“明白了吗?” 惟公卿点头,他懂了。 “那再来一次。”重华再次将力量放出,可这回比刚才还小,他问惟公卿,“感觉到了吗?” 相同的问题,可这次,惟公卿却没办法给他正经的回答。 之前他就想说…… 他感觉到了。 可比起重华放出的灵力,背后那东西才更让他在意。 刚才他在专注的练习,俩人的身体也有了距离,那件事情就被他刻意忽略了,可现在又贴在一起…… 都过了这么久,重华竟然还这样…… 这暧昧的氛围也一直在持续,惟公卿终于忍不住,将这一切打破。 他睁开了眼睛,不着痕迹的推开重华,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而且越是假装越不自然,惟公卿索性揶揄道…… ‘怎么,你这是又想帮我治伤了?不对,是帮我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第一六O章 安逸午后 “是。” 他的一句玩笑,却换来重华如此正经的回答,惟公卿有点下不来台,他刚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关,重华就攥住了他的手。 “你说的没错。” 这笑容强撑不下去了。 自打重华回来,他的变化惟公卿都看到了。 他从未主动过提及也未曾提出过什么,但他无时无刻不在用行动表示。 在宽阳城时,重华和他已形同陌路,虽然会同桌吃饭,会一起聊天商议,但转个身便互不相识。 这次回来,重华重拾对他的体贴照顾,这份关怀,是无微不至的。 重华不说,他也懂了。 男人就是这样,不需要每件事都掰扯的明明白白,所有要说的都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 重华不扭捏,做的也不含蓄,明晃晃的示意他。 可是惟公卿就是装作不知,不管重华做什么,他都当成没看到或是理所应当,他感觉不到一点特殊。 重华也不着急,表现的更为主动,他让他连装傻的余地都没有。 他一直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想碰他,想和他有更亲密的接触。 他不逼他,也不让他逃开。 重华在等着他接受。 那天,他给他送红薯,他帮他治疗手指的烫伤。 不止是被烫伤的那根手指头…… 重华那仔仔细细的模样…… 还有明明白白的暗示…… 这个过程中,重华就挑着眼睛看他,伤口被治疗的感觉和重华那紧追不放的视线,让惟公卿把头错了过去。 他还是当成感觉不到,重华只是帮他治伤而已。 后来,重华把烫红的地方都治疗了一遍。 男人有条不紊的动作让惟公卿看似自然的神态下,不止是心情,有些地方,也跟着有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 到最后,这事儿硬让惟公卿挺过去了。 那一步,他不能迈,一旦迈过,就是万劫不复。 他以为重华会一直这么热情的等待,可他没想到,重华竟然挑明了一切。 那层脆弱不堪的窗户纸,被他捅破了。 惟公卿能做的,就是扭头就走。 可重华根本不撒手,见他与自己僵持,重华干脆用力一扯,把惟公卿拽到了一旁的树丛中。 重华这花园有个小型树林,占去了园子里一多半的面积。 他们这阵子就在这树荫下疏导邪气,如今重华一拽,惟公卿就被他扯进了林子里。 不用于一般人家观赏性的树木,这林子里树木茂盛。 树干差不多有一人多粗,据说是这院子的第一任主人为子女栽下的,绿树长青,寓意美好,这宅子经过无数次翻修,唯有林子始终没动。 这些树的意义已经截然不同,不止象征一个家族,还有美好的祝福。 重华当初选择这个宅子,就是因为这片林子。 他是蛇腾,他本就喜欢郁郁葱葱的环境,人类的宅子过于冷清。 惟公卿一直被他拽到了最里面。 下人们在亭子里候着,谁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他们的身体被树木完全挡住。 林子最里面挨着一面矮墙,如今树木已经高出墙体话多,整个树冠都延伸到了外面。 比起园子里的树荫,林子里才是真正的阴凉。 那风吹的人都阵阵舒适。 如果在这里搭着个吊床,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再在,惟公卿哪还有心情想那么许多…… 背靠到了墙上,灰土将他汗湿的背襟弄的脏兮兮的,他甚至能感觉到泥沙碰到皮肤,可他没有站起的机会。 重华挡在他面前,那阴影胜过头顶这片树荫。 密不透风,让人无处可逃。 “我是要给你治疗,彻彻底底,所有地方,凡是我的力量能够触及的地方,你伤的,没伤的,都给你治疗。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任何事情……” ‘别开玩笑了……’惟公卿错开视线,低着脑袋就要往外走,‘我不需要你的治疗。’ 重华压着他的肩膀,又一次把他摁了回去,“真不需要?” 那双安静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一切,惟公卿拒绝与他对视,垂着眼睛的他用力“嗯”了一声。 “我需要。” 这话才说完,脸就被捧了起来,重华的气息靠近,然后他被他急促的吻住。 几乎是立即的,惟公卿就去推他,可他一动,重华的力道更甚,胳膊肘拨开了惟公卿的手,他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俩人间几乎不剩什么距离。 这一次,他没沉沦于他的亲吻之中。 惟公卿剧烈的挣扎着,这亲吻更似打架,他发疯一般的动作终于让重华停止亲吻。 可是他仍旧没放开他。 托着他的脸,他强迫那始终不肯把头的人看自己,可惟公卿的眼睛就是不肯睁开,对着他的永远是向下的睫毛。 那漂亮的眼瞳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愿对着他,即使冲他笑,注视着他,重华也感觉不到在宽阳时那种迷恋与认真。 东窗事发后,这个凡人没吵没闹,也没责骂他一句,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过去了,看似没有变化,包括相处模式。 没给他带来一点麻烦,甚至连一点困扰担忧都不需要。 只是,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影子。 他把惟公卿抱住了。 相识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他这一抱,惟公卿反倒不动了。 “我需要,你也需要。” 瞪着头顶的树林,嗅着男人和自然一脉相承的气味,惟公卿这会儿很想回他一个嘲讽的冷笑,可这嘴角还没上扬,就听耳边那一句…… “对不起。”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他震撼。 这笑容最后变成苦笑。 “你没……”惟公卿低语。 他没对不起他,他也不用和他道歉。 他接受重华这歉意,就代表他在意了。 他没因重华在过任何不高兴或是难过的事情,这声对不起无从提及,也没有必要。 说话时,人的胸腔会振动,在胸口被压迫的时候,那感觉就会传遍全身,犹如战栗。 不管惟公卿再说什么,再怎么表示无所谓,重华都不再动,就是一直抱着他,直到怀里那身体没有刚才那般僵硬。 身体的承受能力和心里的防线都是有限的。 重华放开了他。 惟公卿别着头,看向旁边的树干。 “我想对你好。” 利用人的弱点很卑鄙,一直如此更是卑劣无耻。 重华这话,正中软肋。 每一次,他都能准确的找到惟公卿需要的东西。 他很想赏他一拳,可是那始终偏移的目光对上他后,这拳头捏了几次又放松了。 重华的眼中只有淡然自若,但这一次,他看到了真诚。 和以往不同的真诚。 以前,重华能瞪着眼睛说瞎话,自然的让人无法怀疑。 再在,他不用说话惟公卿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意。 他骂了一句。 也许是卑鄙,也许是无耻,或者是混蛋,他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这嘴才一张开,就被重华又一次抱住。 这个拥抱让他僵硬的身体不再抗拒,也让他坚固的防线再次瓦解,当重华碰到他肩膀的时候,惟公卿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那闪烁的光亮十分耀眼。 分不清是清凉还是闷热,因为很快,就只剩重华的温度。 有风吹过,绿叶飒飒,自然的乐章被低沉的声音破坏,隐忍,又带着一丝疯狂。 安逸的午后,只剩旖旎。 男人很温柔,却有着他一如既往的强势,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哪怕掉泪也按照他的意思。 他不怕他哭,反正再在,他所有的眼泪他都会帮他擦掉。 绝对不会让它散落在地,无始无终。 第一六一章 飞跃进步 PG不知被第几次打到之后,小黑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我不陪你练了!哪有只有我一个挨打的道理!你爱找谁找谁去!我不管了!” 小黑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由于PG几次被击,这几步路跑的有点发晃,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势。 惟公卿笑吟吟的看着那正呲牙的家伙,抛抛手里的石子,他道,“你可以跑啊。” 他这么一说,小黑又是嗷的一声,它那凶狠的眼神像是要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他小腿一样。 没有人这么欺负邪灵兽的! 自打惟公卿可以自如的运用邪气开始,小黑就成了他的陪练对象。 最开始的时候,是相对柔软的辣椒弹。 只要不打脸,那东西基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小黑一开始时还没心没肺的嘲笑他,因为惟公卿无论如何也打不中它。 偶尔有附着着邪气的辣椒弹打过来,可还没碰到它就被它的护身邪气打散,那辣椒弹轻飘飘的落在身上,连感觉都没有。 小黑还不止一次的冠冕堂皇的安慰他,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这么运气,一瞬间就能成长。不管怎么说,惟公卿也是它的主子,就算他是个虚弱无力的凡人,他小黑也不会卖主求荣,一定会守在他身边直到最后,所以他这么一直弱下去它也不会嘲笑他。 就在小黑这与逝修如出一辙的话语中,惟公卿在飞快的进步。 最开始用辣椒弹,是因为他的手指只能承受辣椒弹的重量,可是在他的力量纯熟之后,惟公卿就换成了小石子。 他也不全是将邪气注入石头上,而是连同自己的手指一起,所以现在别说是几颗小石子,就算是个巨岩他也能射得出去,当然,前提是那牛筋能装的下。 惟公卿原本就擅长使枪,准头自然了得,当这力量可以随意被他控制之后,小黑的噩梦开始了。 惟公卿第一次打到它时其实并不疼,不过小黑也是吓了一跳,但它单纯的脑子里绝对没有危机感一说,它仍旧傻乎乎的坐在那里当‘陪练’。 直到打到它身上的石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疼。 就算惟公卿没要求,它也开始满地乱窜。 所以惟公卿这靶子就从静态变成了动态。 很久没练过,还是有失准头,小黑侥幸躲过一阵,可是很快,惟公卿找回了过去的感觉,小黑自此就再无活路了。 它拒绝陪练。 惟公卿就把它往院子里一扔,他让它随便跑,那石头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跟着小黑后面。 不过每次结束他都会给小黑点好处。 这邪灵兽有点贪嘴,特别是一些小点心什么的,惟公卿每次都会给它准备一堆,让它化悲痛为食量,尽情的吃。 小黑虽然不情愿,但每次都会被这些食物堵上了嘴,而且惟公卿还给它准备了一堆闪闪发光的东西。 小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最近爱上了那种闪亮的感觉。 特别是宝石啊金饰一类在太阳底下直晃眼睛的东西。 惟公卿捏着它的软肋,它每天都在抗争与屈服中徘徊。 不过现在,它是忍不了了。 最近惟公卿的势头越来越猛,就算给它再好吃的食物,再闪亮的东西小黑也不会再被收买了。 今天它特意一瘸一拐的来了。 它对惟公卿说它实在是不行了。 它让他找别人去练。 惟公卿起先好言相劝了会儿,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可它小黑是铁了心的,它以为惟公卿能明白它的坚决,可是,惟公卿只说了声他明白了,然后自己就稀里糊涂的又一次被扔进院子。 今天的攻势格外凶猛,也格外缺德。 惟公卿就照着它的PG打,这会儿尾巴都夹起来了,它明显的感觉到它的PG高出很多。 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让它跑,它不是一直在跑么…… 可他那是边追边打啊! 它终于找机会脱离魔掌,它恶狠狠的瞪着惟公卿,如果他打算再来一次,那就算是主人它也要翻脸! 翻脸,没的说! 惟公卿心情愉悦的看着被他欺负的够呛的小黑,他来回抛着那几颗石头,想着要如何继续捉弄,一股灵力波动从背后袭来,他想也没想,那邪气直接附与石块之上,仍在半空的石块在力量的牵引下破风而去。 惟公卿跟着那石头转身,正巧看到重华轻飘飘的将石头接住。 “不错。”反应的很快,重华赞扬。 他刚才只是试探一下,惟公卿这个‘还击’也没用太大力量,连牛筋都没有使用,切磋而已。 惟公卿不客气的收下了重华的称赞,抛到半空的石子一把握住,待他再次看向小黑的时候,腰已经被抱住了。 重华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怎么样?” “很不错。”对着小黑再次拉开牛筋,在小黑那张动物的脸变的更加惊恐之前,石子应声而出,不过这次没打到小黑,而是穿进了它背后的墙,“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如果用尽全力的话,这样的墙能穿透几面。” 这不是他的吹嘘,惟公卿试验过,他曾将石头打进岩石中,深度不可估量。 “可以不用再练了。” 小黑听到这话是绝对的振奋,那耳朵都立了起来,它松了口气,这噩梦到这里终于结束了。 小黑的表情他全看在眼里,惟公卿呵呵笑着,“早就不用练了,没事儿打发时间而已。” 这话一说完,小黑立马开始磨牙。 感情他之前一直在耍着自己玩! 重华对小黑没表示出任何同情。 与江沐不同,重华压根就没把小黑当回事儿,他将它无视的很彻底。 “你的邪气运用的差不多了。”重华揽着他的腰,那张素来冷漠的脸很难看出亲热,但俩人依偎的动作却很自然也亲昵,特别是他靠在惟公卿耳畔说话的样子。 “嗯。”虽然他的提升空间仍旧很大,不过逝修已经等不了了,以他现在的熟练程度,尝试着去融合天台上闻彻留下的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已经浪费了太长时间。 “今晚怎么样?”其实就算重华不说,他也打算找他们商量,他之所民还在找小黑练习,惟公卿是想确认自己是否还会有失误,但是结果让他很满意。 “看情况。” “什么意思?”惟公卿费解的往旁边一看,正巧迎上重华的眼神。 “你的嗓子,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惟公卿咳了一声,不自然的把脸转向一旁。 重华摸着脖子上细长的疤痕,淡淡道,“已经可以说成句的话了。” 惟公卿现在说话一点都不吃力,也不再有痛感,除了声音略显沙哑之外,腔调有些奇怪,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 寻常人根本听不出差别。 惟公卿的嗓子会恢复的这么快,和重华的‘努力’脱不开干系。 “不过,还有一点瑕疵。”重华是完美主义者,他的世界不允许存在任何污点。 横在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惟公卿对着别处的脸有些发热。 重华在示意他,要去治疗。 这些时日,重华的能力配合着百草丹的使用,惟公卿的身体正以一种飞跃般的速度恢复着。 不止是嗓子,身体也好了很多。 就连使用邪气这么顺手,都和这有一定的关系。 重华没有骗他,他的力量果真能助他成长。 “我还得,再加把劲,在开始之前,让你以最好的状态去尝试。” 这话说完,重华的唇就已碰到了惟公卿的唇角,后者虽然还看着别处,但没有躲开。 这一刻的氛围暧昧又美好,可在重华真正亲到他前,逝修来了。 “除了这里,我找不到其它流光可能去的地方。”对这异常的气氛视而不见,逝修开口就道。 他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上,他试着到别处寻找,也许流光不在这胡羊城内,可是除了这里,根本没有一处有类似的情况。 流光不是把普通的兵刃,它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遗落某处,经过这阵子的寻找,逝修可以肯定,他的流光,就在那天台中。 他说话时,对重华搂着惟公卿的胳膊视若无睹,对他们头颈相交的模样毫不在意,这让小黑的脑袋歪的快要落了地…… 最近发生的事情,它一点都不懂。 第一六二章 行动开始 他已经能够灵活运用这些邪气。 重华说过,他的力量还太弱,包括身上的邪气。 闻彻很强,想要和他的阵法相融,惟公卿还需要更大的力量。 这些邪气远远不够。 所以,当这些力量充分被他吸收并对身体不会造成威胁后,重华让他开始继续吸收邪气。 这阵子,在重华的引导下,惟公卿开始利用寒铁炉转换邪气。 他终于知道了那东西的使用方法。 虽然不难,但对他来说,一切都很陌生。 若是没有重华,就算他拿到了也无济于事。 寒铁炉就是个转换力量的工具。 逝修当初被打伤,无法吸收灵力,就将得到的灵放置寒铁炉内,用自己的力量催化并吸收。 惟公卿之前就觉得这东西像个香炉,功效也差不多。 灵好比香料,催其运作的力量就如同火焰,那火烧到恰到好处,灵才会‘燃烧’并‘释放’,逝修只要将转换过的灵力重新吸收就可以了,这并不困难。 灵的不同,使用的方式也不一样。 邪灵与仙灵是两种方法。 而邪气又是另外一种。 过程虽然有些麻烦,但运作原理是一样的,惟公卿在几次失败之后,能从寒铁炉中吸去一小部分邪气。 由于力量的不纯熟,再加上他自身的原因,绝大部分的邪气被浪费了。 不过这邪灵珠取之不竭,他有足够的材料可以使用。 在他吸收邪气的这段时间,逝修和重华一直在帮他到各处去收集邪灵珠。 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出胡羊城,将别处的邪灵珠带回。 他们都非凡人,这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久,往往一夜所收集到的,就够惟公卿使用一段时间。 这俩人分工合作,他们不会一起行动,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重府,保护惟公卿的安全。 这其中,逝修出去的次数最多。 他基本不在重府过夜。 除了去找邪灵珠,他还要到别处去调查有关流光的下落。 他的忙碌程度一点不亚于他们。 可是,这不代表逝修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惟公卿和重华的事情,他都知情。 更何况重华这次回来,从没掩饰过他的目的和动机。 包括他的态度。 重华想要的是什么,惟公卿心里明白,逝修也不糊涂。 可逝修对比,一直是漠不关心。 他们同进同出,他们亲密无间,还有惟公卿正在恢复的嗓子,这些他都无所谓,哪怕到后来重华去找他要寒铁炉,逝修都没多眨一下眼睛。 一切,和他都再无关系。 他和逝修羁羁绊绊这么久,几次划上句号又因为各种原因死灰复燃,只是这关系一次比一次恶劣。 他和逝修回不到最初,其实现在这个结果,才更适合他们。 逝修真正的放下,他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逝修对他们的亲昵举动无动于衷,重华更不会因为他的出现有所收敛,惟公卿只是看了他一眼,三人没有任何尴尬,就在这状态下把事情商议好了。 今晚行动。 …… 胡羊城的祭祀每晚都会有,按照逝修第一晚的时辰,等百姓们走干净,只剩守卫时再出门。 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惟公卿一点都不觉得紧张,毕竟上辈子这种缺德事儿他没少干。 而他之前做的,可比这个要严重的多。 没换夜行衣,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准备,三人一‘狗’逛街一般悠悠荡荡的出了门,逝修在前面探路,有什么突发状况有重华在也不需要担心。 至于小黑,无论在胡羊百姓眼中还是这几个人面前,都一样是不是被重视的。 它就一直置身事外的看着他们几人警惕的动作,邪灵兽骄傲的自尊受到些许刺伤,它看起来到底是有多没用啊! 在小黑哀怨的眼神中,他们顺利到达天台。 惟公卿第二次来到这里,但和之前不同,他们是站在相对阴暗的角落。 “开始吧,其他的不要想,交给我们。” 时间不多,他们没有犹豫的机会,逝修和小黑分别在不同的方向把守,重华对惟公卿使了个眼色,但在他开始之前,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句。 惟公卿给他回了个微笑,他一点都不紧张。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逝修说了,如果他做不到,今晚就硬来,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一定要办了。 他们在这里耽搁,外面的情况就在日益加重。 而且他们在胡羊城住了这么久,江沐那边怕是都该修炼结束了。 知道他们还在拖拉,看到百姓受伤,江沐必然会不高兴。 不管从哪一方面,今晚都是势在必行的。 “我开始了。” 他不会用任何阵法,但是将邪气放出对他来说早已轻车熟路。 黑色的烟雾从惟公卿肩背涌出,那浓郁的颜色让远处的逝修忍不住回头,他不喜欢这感觉,闻彻与惟公卿的这种邪气让他不舒服。 倒是那小黑眼睛一亮,表现的更为兴奋。 邪气悄无声息的接近天台,可当那力量与石块相溶的时候,惟公卿明显的皱了下眉头,沙土上留下几个晃动的脚印,那模样看起来相当痛苦。 重华想要帮他,可这手伸出之后又收了回来。 他和惟公卿的力量不同,就连同是使用邪气的逝修都帮不上忙。 在凡人眼中,这个夜静如往昔,但只有他们才能感觉到强大力量的不停碰撞。 重华很担心。 特别是看到惟公卿愈加吃力的模样。 这只是一种尝试,成功的可能性是未知,站在这里,他开始后悔,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最糟糕的方式,按照逝修说的强行突破。 他不该让惟公卿冒险。 那个素来苛求完美的重华,也已顾不上他的美学。 没有什么比惟公卿的安全更重要。 这不全是因为他和闻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短短一瞬,重华经历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煎熬。 就连那素来平静的眼瞳,那情绪也开始有不稳的波动。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彻头彻尾的分析过,每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这最重要的自然是惟公卿的安全,他们是有把握才让他试的,重华心中有数,他比谁都清楚,可是现在,他竟是压不下那些可笑的想法…… 惟公卿可能遇到的危险。 明知不会,还忍不住去担心,等重华察觉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深陷了。 那凡人,对他影响太深。 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 从很久之前…… “逝修!” 重华正焦虑着,惟公卿突然喊了一声。 被点到名字的人一顿,没有任何迟疑,逝修立即转身,跳上天台。 绕开其他部分,从惟公卿的邪气侵入的地方。 他不假思索,因为他相信他。 再没遇到任何阻挠,逝修这次顺利登上天台,他的身影迅速消失,惟公卿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逝修上去了。” 突破闻彻的阵法,他成功走上天台。 那被石块包裹的是什么,很快揭晓。 收回力量,惟公卿缓缓的吐了口长气,重华连忙扶住他,“怎么样?” “没事儿。”他笑笑,这事儿比他想象的容易,只是突然输出这么多邪气他不适应,“闻彻的力量很强,即便邪气相同,想要融进去也不容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重华担心的模样。 笑容扩大,惟公卿握住男人冰凉的手,“你不是知道么,融合不了就会被排斥,对我来说没有危险。” 闻彻的力量对凡人没有影响,那些百姓可以踏上天台,可是除了逝修,就连重华也没办法确认石头里是不是放着流光。 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来。 “嗯。”重华嗯了一声,他知道,还是忍不住担心,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那暖意从手背传进胸膛,他那同样冰冷的心,像是也有了温度。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是一种美妙的无法形容的滋味,他竟是主动错开那么久。 重华反握住他的,这次,他不会再松手。 另外一边。 逝修成功到达那块石头前,他张开手,放在那石块之上。 流光,我来接你了。 第一六三章 破解之后 力量才一放出,那石块中立即传来振动,空灵的声音沉闷响起,一人多高的石块犹如水面,在掌心下轻轻颤动。 动感传遍整个天台,很快,就连脚底都开始变化。 逝修往后退了步,天台下的百姓察觉到异常,在跪拜之前先发现了上面的逝修,也不管脚下的石阶还未修葺,握着武器就冲了上来。 逝修只扫了他们一眼,就继续看着那石头。 在骚动开始时,小黑立即退到惟公卿身边,几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并未走远,只是避开天台的骚乱,逝修不需要他们去担心,这些凡人不足为惧。 石头的振动越来越大,天台及周遭的地面也跟着剧烈的晃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连那石头都多出无数道影子。 脚下本就不牢靠的石砖重新裂开,这天台像散架的房子,随时都能坍塌,逝修在这晃动中站的稳稳当当,而那些百姓则东摇西晃,有的一步踩空,直接从高处落下,惨叫与咒骂声一同响起,但更多的是惊恐的尖叫。 那些铁骨铮铮的男儿的叫声,比女人尖锐的嗓音更让人惧怕。 惟公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在大洹四处受灾时,只有胡羊城侥幸躲过,外面的惨状城内百姓清清楚楚,他们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有这每晚的祭祀。 不管胡羊城的安逸和这石头是否有关联,只要能给他们希望,他们就会做。 如今,这希望之火被人碰触,已有熄灭的苗头,联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没人不会害怕。 比起这些,惟公卿更关心的,是那石头里装着的是不是流光。 他们已经没有纠正错误的时间了。 百姓们听到响动全跑了出来,一时间这天台附近灯火辉煌,夹杂在这些人中,惟公卿等人的存在并不明显。 他们与所有人一同见证着这一刻。 天台摇摇欲坠,巨形石块从中脱落,还站在上面的人根本无法,就连最基本的站立都无法保持。 有的人被抛到下面,摇晃的地面无从逃脱,他们像在颠簸的巨浪之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四处乱撞,有的脑袋撞到石头直接昏厥,有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高落落下的巨石砸在身上,那声惨叫还没等发出,就连个全尸都无法剩下。 隔着一段距离的天台,犹如人间炼狱。 女人们不忍再看,她们哭泣着移开视线,男人们义愤填膺,但同时,只有他们才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 对死亡的恐惧,对未知的害怕。 那天台,在沉闷且尖锐的声响中,断裂,解体。 天台一分为二,青石快速滚落,眨眼之间只剩尘土蔽天以及那震耳的隆隆声响。 逝修未杀一人,可他周围,不剩一个活口。 在各种不同的表情中,惟公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雾霾一般的尘土,突然,尘土中有光芒闪过,那转瞬即逝的光亮让他皱了下眉,而小黑则兴奋的在他脚下转起圈来。 “是流光。”重华道。 那把妖刀,是邪灵兽梦寐以求的兵刃,也许过去不曾知晓,可一旦感觉到流光的力量,就连小黑这种低等的邪灵兽都会雀跃。 这三个字,让惟公卿忍不住勾起嘴角。 很好,他们没做无用功。 面他,也算是能帮上点忙了。 惟公卿看不到逝修,也不知他此刻的模样,隔着重重烟尘,他仍能感觉到那男人拿起流光时的威风凛然,还有,他愈发强悍的力量。 这,就是逝修本来模样。 不知为保,脑海中突然蹦出猴王出世的音乐,那兴高采烈的节奏,那金光耀眼的模样,那画面和逝修联系到一起,违和的感觉让惟公卿差点喷笑出来。 他的心情很好,可以转瞬,这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感觉到了邪气,遮天蔽日的邪气。 从那天台倾泻而出。 向周遭弥漫。 “重华,邪气,小心一些。”这么大的邪气,只有闻彻才放的出,惟公卿小心的看着四周,他生怕那男人从某个角落突然窜出。 就算对那邪气没有感应,如此强大的力量重华也感觉到了,闻彻不出意外的在天台上动了手脚,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还不清楚。 邪气很快弥漫到头顶,月光被彻底遮挡,大地漆黑一片,坍塌的天台所激起的尘土还没落下,就被这邪气挡住,无从分辨。 惟公卿往那边看了眼,一直没收到逝修的消息,那家伙,应该没事儿吧…… 可是这邪气,是从天台冒出的。 百姓们感觉到不妙,可这时已经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这坐城是大洹仅剩的乐土,离开这里,他们又能逃往何处…… 眼看着光亮被完全遮住,所有人陷入了惊恐与绝望之中,没人尖叫,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 邪气在慢慢下沉,惟公卿惊讶的发现,这邪气像云朵一样,能将人吞噬。 除了他们,周围的百姓都被吞了下去,只剩还在发抖的腿…… “重华,不对,不是这样的……” 来不及细做解释,惟公卿顺手扯过一个离他最近的人,他没看那男人的相貌表情,他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男人的胸膛露了出来,他胸口,赫然嵌着一颗邪灵珠。 只是这珠子里还没有多少邪气,仍旧是透明的状态。 “这些人……胡羊城的这些人……”他恢复了言语的能力,可是这个真相,竟是让他无法组织语言,茫然的视线来回扫着,突然他转过身,看向重华,“他们并没有躲过邪灵珠,相反的,他们早就被邪灵珠控制了。” 只是这些邪灵珠中,没有任何邪气。 胡羊城的百姓照常生活,他们并未发现自己胸口多出的珠子,或者他们以为,那东西是本就该存在的。 天台是启动一切的机关。 当逝修收回流光,里面的邪气就会释放,而这些百姓…… 惟公卿又一次看向他们,云朵般的邪气渐渐稀薄,百姓的模样逐渐露出,他看到了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些人,都被控制了。 就连他扯着的这个人,原本那透明的珠子这会儿也已变成了黑珍珠般乌亮。 来不及了。 惟公卿放了手,这时,所有的邪气都被邪灵珠吸收,之前还一副悲愤模样的百姓,这会儿都成了面目狰狞的傀儡。 “小心。”重华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那些百姓就扑了上来,他见情况不好,将惟公卿护在身后,和巨大化的小黑对上这些转瞬间便失去心智的傀儡。 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惟公卿往天台那边看了眼,邪气散了,灰尘还在,逝修的情况到底如何…… …… 这些百姓并不像他们相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在宽阳吃了一次亏,在他们成长的时候,闻彻的傀儡也在成长,几次之后,惟公卿就被如潮水般涌来的百姓冲散,尽管重华和小黑在努力靠近,可最后只是越离越远。 “没关系,我能对付,你们照顾好自己!” 惟公卿发现,他的力量对这些人同样奏效,他一喜,对着被人群淹没的两人喊了声。 听到这里,那俩人才敢安心战斗。 惟公卿不懂攻击的招数,现下也没有那么多石头,他灵机一动,将邪气汇聚成颗粒,如弹珠般弹射出去,这力量虽不如重华他们,但这些百姓也没办法伤害到他。 实战会给人提供很多有用的经验。 就在惟公卿打算再研究出点什么招数的时候,突然有个傀儡抓住了他的肩膀,邪气凝聚的颗粒骤然射出,可是这次没将那个傀儡打个趔趄,对方反倒一伸手,将那邪气抓住了。 五指收拢,那邪气似被捏碎一般,从他指缝冒出。 这是傀儡又变化了? 惟公卿正讶异着,后转的视线就对上了那人的脸。 这是…… 闻彻。 他傻了。 第一六四章 闻彻之战 闻彻还是那雍容华贵的模样,只是换了身衣裳,这粗衣麻布混在失控的人群中并不明显,可只要看到他这张脸,绝对会立即被其吸引。 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周遭的杂乱成为背景,这处似乎成了独立的空间,一切都静止了。 闻彻笑呵呵的站在他面前,惊讶的同时竟是有些无所适从,俩人像阔别许久的友人,但完全没有那份亲昵与熟络,只剩不可置信。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着,上上下下,每个细节都不曾落下,他那露骨的眼神让惟公卿有种不着寸缕的感觉。 在闻彻之前,他永远都没有保留余地,他将他看的透透彻彻,那双眼睛,似乎连灵魂都能穿透。 “还不错。” 闻彻在笑,可下一瞬他突然出现在惟公卿面前,惟公卿连眼睛都没眨,下巴就被捏住了。 “为什么那邪灵兽能收回兵刃?” 惟公卿的身体在悄然变化,他早已不同于一般的人,可是闻彻这一下,还是差点将他的下巴捏碎了。 下颌骨那一声脆响,甚至盖过周遭的喧嚣。 “他的邪灵怎么还在?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光忙着陪人睡,把正事儿忘了?” 逝修有足够的力量收回流光,这就代表惟公卿的失败。 “我记得我说过,窃取他邪灵的方式有很多种……”那天,闻彻给了他不少建议,想窃取逝修的邪灵并非这一种方式,但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他让惟公卿自己决定,“这就是你选择的?就是陪人去睡了。” 闻彻果真什么都知道。 即便他不在他身边。 那种感觉不是错觉。 闻彻的力量离开了他的身体,但是那双存在于脑海许久的眼睛,却似阴魂一般,从未散去。 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做了什么闻彻都知道。 包括他和谁一起。 闻彻放任这一切,他沉默的观望,这不代表他很大度,而是这男人极有城府。 他冷血的程度,怕是他们所有人加一起都无法比拟。 “我对你,还真是该说声刮目相看,现在的你,真是,嗯,挺不要脸的。” 闻彻笑,让人不寒而栗,他沉下脸的模样则是心惊胆战,哪怕只是挑动眉梢,都让人双膝发软,绝望透顶。 对闻彻的恐惧是与生俱来,若是以往的小侯爷,这会儿怕是已经惟命是从了。 但惟公卿不同。 他的经历和阅历告诉他,如果一直逃避与害怕,最后只能什么样人摆布,越是恐惧越要挑战,否则他永远逃不出闻彻的魔咒。 怔怔的看了半晌,不知是下巴扭曲还是惟公卿本身在颤抖,声音虽然不稳,但一字一顿,惟公卿说的清清楚楚,“比起逝修,我更想要重华的力量。” 闻彻未动,那张冷漠的脸与手中力度没有任何变化。 “我这个身体太弱,随时都会垮掉,不管你给我多强的力量,没有一个好用身躯,迟早都会完蛋,而且闻彻……”说到这里,惟公卿顿住了,这些话他不止一次说过,即便面对惧怕的闻彻,他的坚定也不会动摇,“我不想一直当哑巴。” 时间凝固,但在眨眼间被打散。 小黑终于突破重围来到他们面前。 变强后的小黑与过去截然不同,它一直在闷声战斗,它心里挂记着惟公卿,根本没去留意那些百姓的面貌,在混杂的邪气中,小黑并未感觉到闻彻的特殊,它只看到他与其他人相差无多的服饰,小黑连站都没站,冲着闻彻就过去了。 下巴被提着,可惟公卿这会儿已经是脚尖点地,他斜着眼睛看小黑,他刚想提醒它不要冲动,小黑就已经扑了起来。 锋利的爪牙对准闻彻,寒光闪烁的模样不禁让人替闻彻捏把冷汗,可是只有惟公卿知道,他们两个,谁才是弱者。 闻彻今儿显得有些恼怒。 不知是逝修收回流光,还是惟公卿的这几句话。 小黑还未等完全跃起,仍旧对着惟公卿的闻彻一脚就踹了过去,这脚直接踹在小黑柔软的肚皮,他的速度,根本无从躲闪…… 腰腹间的冲击力让小黑头尾相撞,它的身体几乎被踹成了个圆,强壮的身体被抛至半空,小黑这才看清捏着惟公卿那人的模样…… 黝黑的眼瞳飞快收缩,下一瞬小黑重重的摔在地上,爪子动了几下,再没起来。 这一下,摔的不轻。 小黑是邪灵兽,可那身体也是血肉之躯,那沉闷的声响让惟公卿的心跟着一揪,不管小黑多没用,多愚蠢,又多没大没小不讲义气,它毕竟是他养着的…… 跟逝修一样聒噪骄傲,趾高气扬藐视凡人,一到紧要关头就自己先溜并扬言它太弱小,这样欠揍的小黑却总是对他傻乎乎的无条件的信任着,不管它逃得多远它都会守在他身边,就算所有人都不丰了小黑也在…… 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到最后众叛亲离,也还会有个小黑。 惟公卿拼命回头,可闻彻的手犹如铁钳,他挣脱不开。 顾不上害怕,连疼痛都忽略了惟公卿用力的拽着那只手,他放出的邪气被闻彻直接吸收,他的力量也远不及他,他的手指掰的没了血色,可闻彻还是稳稳当当…… 费了半天劲,惟公卿只能勉强扫到,在他身后很远的位置,有一团黑影正在抽搐。 柔软的毛发,随风摆动。 很快,人群将小黑淹没,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杀了它?”惟公卿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愤怒。 这次声音里包含的颤抖,是不可抑制。 痛苦,绝望,心疼不已,他竟然,对小黑下杀手…… “杀了,又能怎样?”闻彻冷冷笑着,他往小黑那边扫了一眼,那眼神连轻蔑都算不上,小黑在他眼里,不如草芥。 这让惟公卿扬起拳头,伤势就要砸向他的脸。 闻彻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他再次用力,惟公卿痛苦的皱眉,两腮深陷,他的下颌骨快被他掰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蓝光从天而降,闻彻目光一凛,迅速后退,那蓝光擦过他的胸口,掠过地面,向人群外飞去。 许是被那力量影响,那些傀儡惊恐的向两旁躲去,蓝光开辟了一条道路,惟公卿顺着那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清冷的月光与江沐的表情如出一辙,那双眼中除了冷意,还有滔天仇恨。 江沐看着闻彻,一眼不眨。 蓝光在他肩头停滞,幽暗的颜色勾勒出形状,柔韧的身体优雅伸展,猫灵神态与主人相同,凛然威风,傲睨一切。 青白的模样,已和之前大不相同。 灵焰凶猛燃烧,仿佛带着焚天之力。 在那蓝光的照耀下,男人的脸轮廓清晰且深邃,却也更加阴鸷。 惟公卿捂着下巴,看江沐这架势,应该是顺利修炼,如今,他来找闻彻报那血海之仇。 闻彻却是不以为意。 他笑着看了眼自己被划开的衣衫,啧了一声,“短短时日,竟能成长成这样,真不错,这千百年来,你算是第一人了。” 对闻彻的赞扬,以青白瞬间暴涨的灵焰作为回答。 他有今日的成就,也该对他闻彻道声谢谢。 那接下来,就是他江沐答谢的时候了。 在江沐动手之前,劲风夹杂着刀芒,将人群整个劈开,眨眼之间江沐与闻彻之间便多了道月牙形豁口,只是这豁口贯穿街道,深不见底。 逝修稳稳落在豁口之前,他扛着流光斜眼看着闻彻,与此同时,摆脱纠缠的重华也信步走了过来。 闻彻看了看他们三个,再度轻轻一啧,他不见惊慌,那笑容反倒越来越大。 惟公卿听到了他的笑声。 轻松愉悦的声音。 “人,齐了。” 第一六五章 还差一点 阔别多日,他们已今非昔比。 当初在闻彻身上尝到的侮辱,也是是时候讨回来了。 那三个男人,表情相同,自信也傲慢。 惟公卿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转身便去寻找小黑。 他不担心他们。 闻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为了报仇,他们的成长飞快,江沐的修炼顺利完成,逝修找回了他的兵刃,而重华这次虽然以治伤为名,但惟公卿知道他也在变化。 不单是治愈能力。 想起上次,他们三人狼狈不堪,重华差点丢了性命,而胡羊城的情况不比宽阳好到哪去,惟公卿能感觉到更强的邪气,可是经过一场混战,别说受伤,重华连衣衫都没有一丝凌乱。 他们之前被傀儡冲散,重华心知肚明惟公卿的能力如何,这些傀儡对他造不成伤害,所以他才没刻意寻找,因为他们,都在等待闻彻的出现…… 流光是逝修的兵刃,失而复得,逝修要将它重新融进自己的身体,这需要一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想利用这时候却手脚也再轻松不过。 既然天台有闻彻的邪气,那这事儿闻彻不会置之不理。 他唯一的可乘之机,就是逝修收回流光的时候。 闻彻戏弄了他们很多次,现在,他没机会了。 惟公卿蹲在小黑身边,那庞大的身躯仍旧在不停的抽搐,惟公卿摸了摸它向外的肚皮,小黑像濒死的野兽,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吐气儿。 闻彻这一下差点要了它的命,但,还差那么一点儿。 小黑没死他就放心了。 邪灵兽有自愈能力,只要还剩一口气,它就死不了。 惟公卿重新看向那边,重华和逝修在冒险,可是这险他们又不得不冒,哪怕深知这是闻彻的陷阱,他们也得闯上一闯,不过现在倒好,江沐及时赶到,三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惟公卿不信他们还能再输一次。 只是,闻彻这么做的目的,他们不知道了。 那三个人,每个人都与闻彻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用摆什么架势,不知是谁先动手,眨眼之间那边就已是刀光剑影。 不同的攻击向闻彻招呼过去,男人就站在原地,他在厉风中扬头,那模样竟是有几分惬意…… 逝修这一刀从中间劈下,闻彻低头,笑看自己变成两半的身体,这脑袋还未等再抬起,整个身体支离破碎。 无血无肉,没有任何可怕的画面。 闻彻的身体幻化成无数颗粒,漂浮于空中。 犹如灾荒时漫天遍野的蝗虫,那黑点让人头皮发麻。 即便在黑夜之中,那颜色也清晰无比。 闻彻说过,他的身体是力量所化,虽然有心跳有温度,但并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惟公卿皱了下眉头,他依稀记得,闻彻说过,他的身体在什么灵池中冻着…… 在他回忆的空当,那黑色的颗粒在空中凝聚,男人的模样再度浮现,不同于刚才百姓打扮,那一身长袍尽显华贵。 闻彻的衣衫,比江沐的服饰更为华丽。 也更加繁琐。 每一个细节都十分精致,就连针脚都有所讲究,那绝对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以穿着的。 大洹的衣衫,是有区别的。 这点惟公卿初到宽阳时就有所听闻,那时他在布庄实习了一下关于服饰的知识。 古时,龙乃帝王之相,寻常百姓不得穿有龙凤图案的服饰,市街店铺也不准织、出售有龙凤图案的布匹,违禁者将被施以重罚,在大洹,同样如此。 不止是龙凤图案,这衣着款式,织布走向都是有说头的,寻常人家不管家财如何,都不可触及。 惟公卿希望这突然冒出的念头只是他多想而已,闻彻的衣服就是夸张一些,并没有什么寓意地位…… 不然,江沐不会没有发现。 闻彻站在空中,那衣摆轻轻摆动,他笑看众人,那模样犹如慈爱的帝王。 街头傀儡跪坐一片,闻彻在跪拜中微微扬起下巴,最后那视线落在仍旧站立的几人之上。 “只差一点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明所以。 没头没脑。 然后,他展开双臂,那模样似有让众人免礼的架势,可是这手一扬起,与其变化的并非这些跪拜的傀儡,而是漫天邪气。 邪气从这些百姓胸前涌出,炊烟一般,那些还保持着跪拜姿势的人,在转眼间变成灰土,散落满地。 江沐的瞳孔收缩了下。 青白在下一瞬扑向闻彻,青白那可以焚烧灵力的灵焰对闻彻毫无用处,灵焰穿透了闻彻的身体,消失之后,闻彻那带着笑的模样又很快拼凑。 不管青白怎么做,闻彻都杀不死也弄不伤。 “就算他只是灵,也总会有削弱的时候。” 逝修提着刀,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那流光砍出圆月形阵法,紫色灵光闪动,上面依稀有文字浮现,可在看清之前那阵法已经劈向闻彻…… 闻彻的身体再一次被打散。 他们明白了逝修的意思。 打仗这东西,心理也是战略之一。 闻彻始终给他们不伤不死,所向无敌的印象,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厉害,他也在这三界之中,他也会有损耗削弱。 冥冥三界,有强有弱,万物相符皆相克,没有所谓的无敌,也不可能存在。 闻彻在笑,但这笑容是否由心而发,就不得所知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闻彻的城府及耐性绝非一般。 猛烈的攻势再度展开,空中绚烂,若一团团炸开的烟花,那光不时照亮大地,原本嘈杂的环境只剩静谧,人群变成堆堆灰土,随着激烈的战斗飞向远处…… 惟公卿坐在小黑身边,他不知该摆出什么姿势或是表情面对这一幕,他只能木然的看着天空,可是那折射着绚丽光芒的眼睛突然瞪大,惟公卿蹭就站了起来。 他的注意力都在闻彻被他们打散的身体上,他没发现,那些邪气在闻彻头顶弥漫,好像一张黑色的锅盖,将这里整个笼罩。 惟公卿惊愕的看向周围,那黑色一直延伸到地面,他暗叫糟糕,刚想提醒,眼前突然一黑。 邪气笼罩一切。 那一瞬间,周围变得虚无。 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站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内。 惟公卿正惊愕的看着,黑色的画面一动,闻彻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的反抗,但动手的同时,他被闻彻摁倒在地。 闻彻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将头抬起,他一口咬住他的下巴,惟公卿再度看到了那主宰一切的笑容。 “也许你说的对,是我太过心急。”手放在惟公卿心跳的位置,邪气将彼此的身体相融,“比起尽快恢复力量,不如稳扎稳打,凡人的身体,属实太弱。” 闻彻的手在向下,惟公卿惊讶的发现它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手掌之下就是心脏,比起惊恐,此刻更多的感觉是恶心。 内脏被碰,单是想象,胃就跟着翻腾。 “虽然不够,但这些邪灵作为引导之力也够用了,呵呵,我小瞧你,我多虑了,你和过去不同了,为了变强,你什么都会做,你不会为他们担心,更不会替他们考虑,任何影响能够你变强的,都是阻碍。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想办法驱除,这个,才是现在的你。” 闻彻收回了手,惟公卿的背跟着一耸。 他这一动,那下巴又是一扬,闻彻看到了自己的牙印,他觉得喜欢,就在上面亲了一口,甫抬起的眼中,依旧是洞穿一切的犀利。 “和善良仁慈无缘,你那里,也没有感情,你变成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啧,有些为难啊……费了这么大劲儿……不过呢,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闻彻欢快的笑着,他又在惟公卿的下巴上落下个清脆的吻。 但转瞬,那轻松的表情又转为肃然。 “这样的你,和我,倒有些相似,这样,我们才更般配不是。” 薅着他头发往上一扬,闻彻对着那露出的耳朵说…… “别着急,没有人阻碍你了,就快了,还差一点……” 眼瞳向耳畔气息移去,可男人的表情他还未等看清,周遭的一切全然消失,那虚无的感觉,还有旁边的男人…… 他还躺在地上,只是现在,头顶是三张熟悉的脸。 第一六六章 再生变化 惟公卿麻利的坐了起来,头顶是稀云淡月,哪还见一丝邪气。 一切都归于宁静,仿佛刚才惨烈的战役并不存在。 惟公卿没往周围看,他能想象胡羊城此刻的模样。 一夜之间,胡羊变为死城,全城百姓,无一生还。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重华的声音打破这死气沉沉的氛围,惟公卿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小黑,他这才用力点了下头。 他们仍旧回到重华的府宅,与以往不同的是,没有训练有素的下人,也听不到那毕恭毕敬的称呼,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静的让人不敢放松呼吸。 不过现在,就算大声喊叫,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闻彻来的突然,走的同样如此。 邪气犹如浓雾,将整个胡羊笼罩,驱散不了,也脱离不开,就连彼此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他们以为这是闻彻另外的把戏,他们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等到…… 邪气迅速消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带走,眨眼之间一切恢复如常,周遭是变成灰土的百姓,而惟公卿就躺在小黑身边,那模样像是在做噩梦。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几人的表情都不算好,他们再一次被闻彻算计。 费尽周章,江沐还是失了满城百姓,而他的皇叔江尚,等于间接的造成了这一惨案,他们都难辞其咎,可是,他们又没有其他选择。 在告知逝修的一刻,江尚和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城的百姓,也许要成为牺牲品。 江沐在尽量保全,可惜,失败告终。 而这几人的努力,也全部白费。 “还是被利用了。”不想承认,但逝修还是道出了真相,流光在他的身体里,他的力量终于全部恢复,但这个过程,却被闻彻利用的彻彻底底。 经历了今晚的一切,他们才看透。 闻彻不是故意设下陷阱,等着他们来跳,胡羊百姓身上的邪灵珠也绝非闻彻故意没有控制,而是在流光的影响下,这些珠子没办法吸收邪气。 也就是说,其实胡羊百姓的直觉没错,流光属实保护了他们。 而在天台附近的邪气,也并非全是闻彻设下的阵法,还有原本属于那些百姓的邪气,都被流光吸引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本该在百姓身上累加的邪气在天台越聚越多,所以那天台才有了一股强劲的力量。 一旦逝修收回流光,这些邪气将翻成数倍瞬间侵蚀这些百姓的身体,他们其实早就是死人了,只是流光让他们多活了一段时间。 这一切,都在闻彻的预料之内,逝修必然会收回流光,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与其说他想要阻止,倒不如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逝修拿回流光。 逝修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庞大的邪气。 几个男人不时冒出一句,每句话都是精简无比,比起讨论,更像是补充总结。 惟公卿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但是,有一点他们弄错了。 那就是,那些邪气并非让闻彻带走了。 那些邪气,都在他身上。 在睁开眼睛的一刹,惟公卿就感觉到了与以往的不同。 就连刚刚使用过邪气的疲惫感都已不见,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能量,仿若脱胎换骨,就连视野听觉都有所变化。 他能看清远处黑暗中的微小细节,他甚至能听到城门边风吹树叶的声响。 这有这充分与骨血相融的力量。 这一点, 闻彻应该没骗他。 这些邪气,是闻彻为他准备的。 他已经,今非昔比。 还有就是…… 惟公卿的目光转向逝修。 闻彻是利用他得到了更大的邪气,但逝修不知道,闻彻曾让自己偷走他的邪灵。 一旦逝修能力不及,到最后,他会被天台上强大的邪气吞没。 闻彻没了一个劲敌。 而逝修残余的邪灵及流光与将归他所有。 闻彻这牌是双保险,无论流光被逝修收回与否,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顺带着,他还给江沐来了个下马威。 江沐要保护胡羊百姓也不全是他体恤百姓,如今,大洹最后一块净土也没了,皇室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顾忌的太多,所以逝修等人也没有放手去做。 可惜了。 闻彻这算是一石三鸟。 “闻彻的真身封在何处?” 惟公卿愣神的功夫,问题突然抛了过来,他怔了一下,但很快明白江沐的意思。 闻彻提过一次,在宽阳第一次见面时。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他的身体冻在灵池。” 那时候,恐惧大过一切,他没留意闻彻说过什么,但也可能是太过害怕了,闻彻的每一个字他都没办法忽略,就算脑子一片空白,仔细回想他还是能记起来。 “灵池……”重华咀嚼着这两个字,这天地间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特别是拥有不同力量的地儿,可是这灵池,他并未听过。这一抬头,那二人也是露出思量模样,看样子,这灵池所在无人知晓。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抢在他前面。”闻彻那句‘只差一点’让人无法安生,闻彻的心思不好揣摩,他们几次猜错,这一次,不知又是故布疑阵,还是闻彻有了万全的把握,不怕他们前去破坏。 逝修同意江沐的说法,他们在明,闻彻在暗,他一直占据着主动的位置,无论是先找到封着他真身的灵池也好,还是找到和闻彻有关的线索也罢,他们不能再落后,必须要抢在闻彻前面。 闻彻的力量深不可测,一旦他的目的达成,这事情就变得更加棘手。 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话,惟公卿再次陷入思考。 邪灵珠是闻彻给他准备的,在他离开前,他说过,已经没人再成为他惟公卿的阻碍,那个所谓的只差一点,究竟是闻彻的力量彻底恢复,还是说…… 这又是他为他准备的什么。 视线在那三人脸上扫过,惟公卿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们的决定没错,不管闻彻打什么主意,先他一步找到线索总是没错的。 至于他自己…… 惟公卿看着手掌,他想变强,是想给自己自由,而不是换一个主子继续听从摆布…… 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也许还有小黑。 小黑伤朱轻,不过逝修说它死不了,回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眼,青白用灵焰托着小黑,虽然现在不知道小黑的情况如何,但有秦云杉和青白在,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否则江沐这会儿早就接到消息了。 惟公卿今儿的心思全不在他们的谈话内容上,他也没留意那边什么时候结束,等江沐喊他去休息,他才发现屋里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 宽阳之劫,让江沐心痛不已,他亲眼见证着闻彻恣意破坏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却无能为力,如今,胡羊城再度遇难,这氛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现在没有下人,王爷到我房里过夜可好?”重华府邸有不少房间,但这几人谁也不会去收拾,唯一可差遣的秦云杉还在小黑那里。江沐不习惯和其他人同床共枕,所以惟公卿先征求他的意见。 江沐没有看他,闷着头嗯了一声。 “那王爷随我来吧。”惟公卿做了个请的手势,在江沐起身的时候,对另外二人轻声道,“你们也早点休息。” 今晚对他们来说,身体的疲惫远不及闻彻带来的压力,他们都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 睡个好觉,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江沐已经站了起来,惟公卿连忙快走几步,到前面引路,这二人很快离开房间。 逝修看向始终平静的重华,那眼神里带着深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了。 第一六七章 是否搞错 惟公卿这阵子都在重华房间过夜,他的屋子已经空置许久,重华以为,他会把江沐送到房间,可再一抬头,已经过了午夜。 蜡烛少了一大截,在这个静悄悄的城里,一切显得都是那样清冷寂静。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他在这里差不多快坐了一夜。 重华抬起头,人间的时辰对他来说不过短短一瞬,等他留意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不过是在思考,一个片段而已。 重华起身,他们料想到今晚会有变故,只是这个发展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有些惊讶,但不至于完全失控。 被这事儿影响,他忽略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重府不见往日灯火通明,矗立在黑暗中的建筑犹如鬼屋一般,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那样惊悚,那一袭淡色衣衫在黑夜中快速穿过,很快便来到惟公卿的卧房前。 在重华站定的一刹,面前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惟公卿站在门里,不同于刚才,他只穿着内衫。 他已经梳洗过了,连头发都放了下来,在环境的影响下,垂落的头发显得他的脸很小,似乎不及他一个巴掌,而那张脸上,没有多少疲惫,反倒是懒懒的倦意。 重华的眼睛定格在他脸颊突兀的红色。 “有事么?”惟公卿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这音量还是经过控制的,他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往屋里瞄了眼,他这样子不像是怕被里面的人听到,而只是单纯的不想吵到他而已。 江沐对惟公卿来说,是唯恐不及的存在。 他害怕他,他极力的想要摆脱他。 但是,他却不敢反抗江沐。 他明知道,还让惟公卿和他单独相处,重华来时很自责,可是当惟公卿将门打开,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想错了。 惟公卿的模样,一点不像被‘强行留下’。 “我来接你回去。”重华的表情不会泄露任何情绪,但心情却是有些杂然,他分辨的出空气中那特殊的味道从何而来,在房门打开之前,这里应该是一片旖旎。 重华的语气向来冷淡,但这几个字,扔出来却是硬邦邦的。 “回去?”惟公卿有些意外,他费解的看着重华,“回哪儿去?” “我房里。”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想到江沐,惟公卿又把这笑绷住了,“我为什么要去你房里?” 重华感觉不到生疏,惟公卿还是原来的样子,用平常的方式交谈,这笑容也像他在问他,要不要去杂耍摊子尝试一下而给出的反应,幼稚又可笑,不过现在,他所说的,不是玩笑。 见重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惟公卿也跟着严肃起来,残余的笑容不见,他道,“王爷在这儿,我哪都不会去。” 在重华反驳之前,他认真的又补充了句。 “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是王爷的人,只要王爷需要,我必须时刻陪在他身边。” 没有什么,比这几句话更让人震惊。 重华反反复复的咀嚼了几遍,才艰难的将这内容咽下。 可是,他接受不了。 “有什么话,明儿再说,王爷赶了这么多天路,已经很累了,不要打扰他休息。” 惟公卿说着就要关门,可这手才一动,重华就扣住了门板。 他不像逝修,会将情绪表露,重华那双眼睛依旧盛满寂静,只是那眼神快要将惟公卿看穿。 白天惟公卿还红着脸在他怀里,视线闪烁的看向别处,他说要帮他‘治疗’,才只是提起他就能感觉到惟公卿的变化…… 气息,身体,所有的一切在他提出后就做出了回应。 这些反应都不是假的,是真实的反应。 还有,这些天他们朝夕相处…… 那天在重府的树林中,惟公卿不是摒弃前嫌,重新接受他了么…… “你不是……”这句话,重华不知怎么问才对,沉吟片刻,他才又缓声道,“决定和我在一起了么?” 他说的惟公卿也是一愣,这个同样不是假装出来的,惟公卿怔怔看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重华,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管怎么掩饰,惟公卿的心思他都能察觉到。 在他面前的无所适从,他的回避以及内心的挣扎,重华知道惟公卿对他有意思,在宽阳的时候就知道。 他再怎么不承认,有些东西也是掩盖不住的。 可是,他竟然告诉他,他搞错了。 重华散发的压力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被勒着嗓子一样,连喘气儿都不是那么顺畅,可惟公卿没有逃避,他看着重华的眼睛,清清楚楚,一字一顿的说,“一开始,我们不就是在治疗吗?” 这句话对重华来说,和晴天霹雳的效果差不多了。 他是从没清楚的表达过什么,但他所要的,惟公卿全都知道。 他要他这个人,他想和他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 惟公卿明明什么都清楚…… “我是很矛盾,这世间,能治好我嗓子的只有你,我记得你问过我,甘愿这一辈子都这样,当时我的回答和现在一样,犹豫也是一样的,你的治疗方式,实在是……”接受重华的治疗,就意味着要和他做那种事情,没人告诉过惟公卿除此之外是否有其他方式,所以他能考虑的只有这一种,“最后,我还是被你打动,或者说是被你劝服了,我接受了。也很感谢这阵子你对我的照顾与帮助,我没想到我还能说话,能有今天,能和你这么讲话,对我来说,真的像做梦一样,所以重华,很谢谢你。不过要是让你因此产生了什么错觉,我只能说抱歉……” 惟公卿再一次要关门,可重华一直没松手,他看向被摁着的地方,这时重华才又开口,“你要说的,就这些?” “不然呢?”其实他一开始就问的很清楚了吧,在重华一次次高调暗示,特别是用身体示意的时候,他就问过了,而他的回答,也只是接受他的治疗而已。 除此之外,惟公卿没给过任何承诺。 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太久,这是午夜,江沐还在休息,他不可能一直和重华在这里聊天。 他执意不肯离开,惟公卿只得叹了口气。 他的模样,有些无奈。 “重华,”惟公卿说,“这不一直是你想要的么?你想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过了,我们现在只是各取所需不是么,这个关系不是挺不错的么,对我们来说,都很好。” 重华无非就是想利用他打压逝修,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重华都成功了。 而他惟公卿也很配合的陪他演了这出戏。 逝修对他已经彻底放弃,不管看到他们有多亲密,他都是麻木以对。 重华成功的让逝修完完全全的‘失去’了他。 重华赢了。 他帮他治疗,他配合他演戏。 合作愉快。 惟公卿的机会只给到这里,他不给重华继续的时间,这门不管重华怎么压,最后还是被他关上了。 就像他能感觉到重华的到来一般,现在的他和过去不同了。 他有足够的力量能与重华对抗。 别说是关门,就算是动起手来,他也未必会输重华。 当然这点惟公卿不敢保证,他现在的能力有多少他不清楚,他不做任何没把握的事情,他也不会因此而盲目自信,想要直接改变现状。 他们几人,还是同一条船上的。 惟公卿回到榻上,站了那么久腰有些发酸,不是太累,而是他刚刚才做过那种事情…… 他才一沾褥子,腰就被男人的手臂缠住,床幔抖动,惟公卿笑着被他拉了进去。 …… 重华依旧站在那里,他面前是紧闭的门板,以他的本事,就算横着一堵墙他也能轻松穿过,可是重华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意思。 惟公卿一句各取所需,彻底将他打入死牢。 他过去是为了报复逝修利用了惟公卿,这一次他没有。 可在惟公卿那里,这二者根本没有区别。 在宽阳时,他就失去了他,重华所期望的那个‘回头’,惟公卿永远不会做。 他重华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治疗的药物,或者说,只是凡间的大夫罢了。 第一六八章 位置没错 “小侯爷这阵子,过的相当滋润了。” 短短几日,他就能开口说话,这少不了重华的帮助。 惟公卿的这个‘康复’,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惟公卿这懒洋洋的呵欠打了一半,就咯咯笑了出来,耳蜗的热气弄的他很痒,还有男人不知有意无意摩挲他耳廓的唇。 惟公卿缩了下肩膀,笑着与男人拉开了点距离。 “王爷不觉得这样很好吗?”黑暗中,惟公卿一脸笑意,“难道王爷喜欢我一辈子说不出话。” “对本王来说,没什么区别。” 这冷漠的话没影响到惟公卿的好心情,江沐对他本就是漠不关心,只要不影响到他的计划,他是死是活,是好是坏江沐根本不在意,“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至少遇到什么事儿还有解释的余地,不然干张嘴说不出话,很让人着急。” 就像当初的苏语蓉事件。 他是无辜的,可直到今日江沐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虽说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他毕竟被连累的遭了那么大的罪。 江沐没有搭腔,惟公卿看了过去,他主动勾住了男人的胳膊,眸子在黑夜中熠熠发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王爷的人,会给王爷带来麻烦,会惹王爷不高兴的事儿,我不会做。” 惟公卿这几句话说的中肯又随意,可每一个字进而都透着深意。 惟公卿和那俩人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没有闻彻的出现,也许现在还争执不下。 现在,大局当前,他们不得不各退一步,但那小心思并没因此消失不见。 有些事情,根本没办法阻止。 惟公卿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所有物,和王府的一草一木相同,是他江沐的东西而已。 不听话了,他就要管,他想怎么做都可以,就算他不想要了,毁了砸了藏着放着也不会扔出去让别人使用。 现在,这个无上的权力在逝修与重华面前有了改变,江沐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这对一个王爷来说是侮辱,但同时,这个退让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所以江沐才会忍耐至今。 他早说过,要惟公卿摆好自己的位置。 在他‘容忍’的范围内,有的事儿他可以默认。 很显然,他的心思惟公卿揣摩的很明白。 他也清楚的给了江沐保证。 他是他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江沐需要,他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 不管他做了什么,和那俩人的关系复杂到什么地步,他依旧是他江沐的人。 他喊一声,他跑多远都会立即回去。 刚才,在重华面前他也做出了明确的表示。 他的所有者究竟是谁。 惟公卿做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需要他江沐宣示什么,他已经替他解决了很多问题。 又不会让这个合作因此陷入僵局。 惟公卿的聪明,江沐早就知道,只是…… 他突然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惟公卿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一切都由他江沐来决定,可是现在,他愈发觉得抓不住了。 不管这手掌再怎么用力握紧,都没办法再抓住这人。 “所以王爷,你打算歇了么……” 江沐沉思的功夫,惟公卿已经贴到了他怀里,他仰头看着他,轻轻的拉扯着他才穿好没多久的内衫领子…… 他有腿,蹭了他一下。 见江沐低头,惟公卿若有似无的笑了下,那笑容让江沐蓦然一动,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 带着沙哑的笑声在发间闷闷响起,很快这声音就被吞噬,黑暗中,烈火再次焚烧。 惟公卿抱着上方的男人,含着笑意的眼睛微微敛着。 江沐刚才一进屋就把他摁到了门上,有时候这种事情也是一种宣泄压力的方式,惟公卿没有拒绝他,江沐需要的,他也想要。 彻底放松与疯狂一次,什么都不想,不去在意。 不过,只是一次还不够。 他想要忘乎所以,完完全全的投入进去。 垂下的手掀开床幔,沉闷的黑色淡了一些,天空正有变浅的趋势,惟公卿收回了手,一夜了,他一点不困,不止是精神的亢奋,还有,他这改变后的身体。 再一次主动凑上去,江沐配合的接受他的热情,火焰焚烧一切,没人知道,那正被火焰吞噬的人,此刻的想法。 …… 胡羊城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喧闹停留在昨日,太阳升起,这里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除了重府几人,不见任何活物。 这种氛围即便在明媚的阳光下,也觉得鬼气沉沉。 经过一夜休息,小黑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正如逝修所说,只要邪灵兽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小黑没什么精神,缩小后一直窝在那里,青白漂浮在它上方,猫灵的脸满是倨傲,像是无法理解小黑的弱一般。 确定小黑没问题了,惟公卿这才放心, 揉了揉那家伙柔软的毛发,就去准备食物了。 胡羊城的正事儿办完了,这地方已经没有再留的余地。 下一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闻彻真身所在的灵池。 灵池的位置他们毫无头绪,在此之前,江沐说要先回竹屋一趟。 他修炼结束后,江尚与他一同离开竹屋,俩人都是刻不容缓,连口水都没喝直接就走了。 料想到闻彻会在胡羊城却手脚,江沐在抢时间,而江尚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要去找关于闻彻的资料。 江尚要去的地方不远,他会在江沐之前回到竹屋,所以他命江沐事成之后,立即折返。 江尚没做太多解释,不过江沐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线索,不然他不会平白无故这样决定。 至于江尚会带回什么,等到回去之后,自然知晓。 这是昨晚决定的事情,不过惟公卿那会儿一直在神游太虚,稍没留意就会错过些内容,今早听江沐说要启程,他还愣了一下。 江沐倒是很意外的没有为难他,反倒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这内容比昨晚讲的详细很多。 惟公卿这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目的。 只是…… 关于闻彻,江尚能查到什么。 看江沐这态度,江尚应该有很重要的线索吧。 他很好奇,可是不知为何,他稳稳的觉出了不安…… 一回想起来,就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惟公卿希望这是错觉,晃晃脑袋,他决定不去想那么许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是什么,迟早就都得对应不是。 待会儿吃过早饭,他们就要即刻启程,那两个家伙不需要食物,而他和江沐以及秦云杉只是凡夫俗体,他们还得准备路上要用的干粮。 一夜没睡,惟公卿的精神相当不错,特别是直到小黑没有事情后。 可能是昨晚放松的太过彻底,现在这几步路走的都是懒洋洋的,特别是走近阳光,那温暖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呵欠。 那表情餍足中带着懒意,很像一只悠闲的猫。 呵欠带出眼泪,惟公卿正要去擦那泛红的眼角,就看到重华站在对面的回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惟公卿没觉得尴尬,也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他笑着迎了上去,主动道了声早安。 “待会儿就要出发了,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不要忘了。” 重华没有反应,倒是那眼珠一直跟着他在缓缓移动,惟公卿像是感觉不到他所散发出的压力一般,既然重华不想说话,他也不勉强,打完招呼就继续往前走。 他越过的重华,后者突然一动,他向后摆动的手就被抓住了。 俩人同时顿住,很快,惟公卿就转了身,笑容依旧,他问重华,“我要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蛋羹怎么样?你最喜欢的早点,我会记得不放葱。” 他一说完,手腕跟着一疼,惟公卿低头一看,那曾经被江沐拗断的手腕此刻正被重华狠狠握着,手背青筋被迫鼓起,指尖发凉几乎没了血色,看这架势,这手怕是要再断一次。 第一六九章 说个清楚 手腕随时都会断,疼痛不言而喻,可惟公卿没叫也没抽回手,倒是笑呵呵的看着重华,“有什么话你就说,这手是你好不容易治好的,就算虎你有本事重新来过,我也不想再遭一遍罪。” 这轻快的话并没能让重华的情绪有所缓解,那双永远带着安静的眼眸犹如深潭一般,快要将人吸入,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惟公卿的笑容终于有所收敛。 他并不是在装傻,只是他们没必要弄的苦大仇深的。 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样子这早饭得晚些时候再做,惟公卿放弃了离开的念头,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定的同时拍了拍重华的手,“别这样,都不像你了。” 重华不应该是风轻云淡,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么…… 飘然仙者,不问世事。 没有什么能让重华在意,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 “我昨晚说了可能有些事情,让你误会了。” 惟公卿刚一说完,就能感觉到重华的眸子喷出火来,只是那火不是灼人的温度,而是让人窒息的冷焰。 惟公卿不是来安抚他的,他只是想把事情说明白,免得夜长梦多。 “我需要你的能力,我不想一辈子都当哑巴。” 惟公卿指指自己的喉咙,那条伤疤还在,可在重华的治疗下,这伤给他的影响除了脖子上那条痕迹,再没有其他,这多亏了重华。 “而你想让逝修尝到失去的滋味,他得到的东西你一次又一次抢走,重要的,不重要的,总之你都不会让他得到。逝修那家伙,嘴硬心软,虽然不承认,但是我在他那儿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所以利用我,那种成就感对你来说应该是百试不爽。” 他在逝修心里的地位,不是一星半点。 他和重华做了那事儿,逝修差点失去理智把他弄死,就连惦记都不行,所以重华的所为,哪怕只是对他的照顾,都能碰触到逝修敏锐的神经。 不管成功与否,以逝修那性格,多多少少都会被刺激及打击到。 重华可谓揪着他的小辫子,玩的不亦乐乎。 “所以,各取所需,”昨晚的话他不是说给江沐听的,事实如此,指指自己,又指指重华,惟公卿道,“我们都需要彼此的帮助,这事儿应该没那么难理解吧?” 惟公卿从头到尾都没站错队。 俩人的关系他明明白白,说好听的是相互帮助,说难听的,就是一场交易。 挣扎也好,矛盾也罢,在他妥协那一刻,他问的也是重华是否要再次帮他治疗…… 是重华自己想多了。 他的意思,重华昨晚就明白了。 只是,这个他过去所想象的大相径庭,完全变成了两件事。 重华承认,当初接近惟公卿是为了报复逝修,可是这回,他在惟公卿面前坦然一切。 “你知道,我这次是认真的。”就算最初,他对他的好也不是假装出来的,虽然惟公卿是逝修的人,恨屋及乌,他本该对他厌恶至极,接触下来,惟公卿让他渐渐的投入到这场戏中,或真或假,重华没有再去分辨。 这次回来,他更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个好,更是由心而发。 惟公卿不会感觉不到。 看了重华一眼,惟公卿还是没忍住笑,只是这笑容有点无奈,他看重华的眼神也带着点同情。 这话,挺幼稚。 “这次是真的?”笑着摇头,“你认真了,我就得配合?也要跟着你认真?重华,在我认真的时候你在观望,你以为你观察满意可以点头了,我就还会站在那里等着你钦点?好马不吃回头草,而我,更不会走回头路。该忘记的事儿我一点都不会记得,不该做的事儿错了一次我会牢记终身。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没有意义,只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而已。” 他过去,喜欢过重华。 很喜欢。 那时候,他心里也有逝修,两者比较之下,他选择了更为稳重,也让他更安心的重华。 是重华不知珍惜,在他说出真相的一刻他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他不知重华是怎样想的,真的幼稚的以为他对他好一些,过去的一切他就真能不计前嫌,甚至遗忘…… 他是忘了,但忘的是对重华的感情,吃一堑长一智,这个教训他牢牢记得。 他的右手已经没知觉了,再捏下去就算骨头没断,血液也不通了,他再次握住重华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紧绷的手指,他能感觉到重华此刻的感受,他的僵硬,他的不甘,还有他的不愿相信和愤怒及失望。 很多很多种情绪。 安慰的握着他的手,惟公卿的语气也柔和了些,“我是王爷的人,是王爷娶过门的,陪在王爷身边也无可厚非,除了不像以前那么自由,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区别,王爷不会干涉我们的事儿,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不会计较。”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重华平静的眼底似乎多了条裂痕,惟公卿的笑容倒是始终如一。 “我们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王爷不会影响到什么,我的嗓子还没彻底万利,我当然想要尽善尽美,你随时都可以帮我继续治疗,当然,就算嗓子好了,我也想……”顿了下,这个措辞不太好掌握,惟公卿想了想才说,“强身健体什么的,你不是说过,在你的能力下,凡人会长命百岁么……”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不挑明重华也懂。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犹如一盆盆冷水,一次次浇在重华头顶,身为蛇腾的他,终于尝到了比他体温还低的温度。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重华很想问,他在惟公卿眼里到底是什么,不过这答案问了,也只是给自己难堪罢了。 他说的够清楚了。 “什么关系?”惟公卿狐疑反问,但很快就又笑了出来,重华的力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大,他将他的指头一根根从自己的手腕上掰下来,他一边专注的掰着他的手指,一边道,“和过去关系一样。” 这个过去,当然指的不是宽阳城的那段时光。 话音落下,重华的手也成功的被他掰了下来,胳膊落下的时候,惟公卿揉着自己麻木的手腕,看着天空说,“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有什么话过后再聊,我先去做饭了。”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要说的都说清楚了。 惟公卿说完就走了,干干脆脆,连个留恋的眼神都没有。 这表现绝对不是故作镇定,而是惟公卿真的没受到影响。 重华很想发脾气,也想大声质问,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 他嘴不笨,但是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哑口无言。 这算是咎由自取吗? 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事到如今,竟是连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 因为和重华耽搁了些时候,惟公卿这饭还是做晚了。 等把食物端上去的时候,食客已经坐好了。 临行前最后一餐,他准备的很丰盛。 虽然早饭没有那么多花样,但他也还是按照这几个人的口味分别准备了不同的食物。 离开村子那天早上,他做的卷饼江沐很喜欢,尽管他没主动表示,但惟公卿看的出这饼合他胃口,所以趁着蒸蛋羹的时候,他烙了点饼。除了江沐喜欢吃,饼也更好携带,是做干粮的不二选择。 他在灶房发现了一盆发好的面,他还烙了点发面饼。 至于蛋羹是给重华的。 ‘非人类’独特的口味,他和逝修都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东西,所以蛋羹里没有葱花,而是加了玉米蓉,有淡淡的甜味儿,但不是那么腻人,重华很喜欢这个。 重华并没有拒绝出席早饭,惟公卿对此也不意外,这几个家伙每一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就算是做做样子重华也会来,他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出什么。 不过从他坐下,逝修那眼睛就没离开他。 那眼神堪称赤果果,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那蛋羹送到重华面前,逝修的嘴角突然若有似无的勾了下。 嘲讽或是嗤笑,逝修很快低下头,因为他面前也多了个碗,不过待看到碗里的食物后,逝修那嘲笑的心情荡然无存…… 俩眼发直了。 第一七O章 踏上回途 为什么他面前会是一碗面条?! 这是逝修最讨厌的东西! 因为他到现在还不是很会用筷子…… 惟公卿这是故意找茬吧?! 看到逝修的眼珠子都快掉到碗里了,惟公卿干咳,他没咳出声音,可逝修的耳朵一动,立即就瞪了过来。 被他这么凶狠的看着,特别是那眼神像极了被欺负的恶犬,惟公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能一直咳。 他真不是故意揭他短…… 其实他没给逝修准备食物。 自打他和重华走近之后,逝修就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重府不像逝府那么凄惨,这里有专门的厨娘伙夫,按照重华的标准,必然是手艺精湛,菜品精良,所以惟公卿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当然,时间紧迫,他急着梳理邪气,也没有那么多功夫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逝修基本没吃过重府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根本见不到他人。 惟公卿以为今天他也不会来,可这家伙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就冒出来了。 这面条是惟公卿煮给自己的,烙完饼后剩了些面,不想再麻烦,他就简简单单的做了碗面条。 里面也没放什么作料,两个蛋和一些蔬菜,味道普通,倒是挺有卖相的,面下出来的时候惟公卿还觉得多了,差不多小半锅,可看到坐在屋里的逝修,惟公卿第一反应是,认真的回忆了下锅里的面是否够吃。 重华的蛋羹只有一碗,不可能分出一部分,而江沐…… 惟公卿不认为他会把食物让给逝修,尽管他那里有很多。 除了要吃的,其它东西连同路上要带的水和干粮一起,让秦云杉装好了,再去取来不太现实,他只能把他的面让给逝修…… 他不是故意刁难他,他真的是没想到逝修会来吃饭。 放弃与他对视,悻悻的收回视线,要不是有那天两人在,惟公卿很想说,要是怕丢人就不要吃了。 他记得逝修不会用筷子。 惟公卿这个想法,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反正不管他怎么解释,那家伙也一定会发脾气。 惟公卿默默的抱紧了自己的碗,如果逝修掀桌子,他一定第一时间把这碗面条救下来,他们俩他不管,他不打算饿着肚子上路。 可是惟公卿等了很久,也没见风暴卷起,倒是听到滋溜一声,他再一抬头,逝修已经把那个碗端起来了。 他没用筷子,干脆连汤带面都喝了。 这个姿势可谓豪迈。 看他那吃相,惟公卿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面条,他难免怀疑他们是不是一锅出来的。 再品品味道,就是普通的汤面,也没什么独特的香味儿…… 可是为什么他吃的那么有食欲…… 没用筷子,这碗面条很快就见了底,最后筷子一插,很有卖相的荷包蛋几口就被他塞进嘴里了,逝修吃的很满意,擦擦嘴把碗一推,抬眼的功夫发现惟公卿正在看他,之前还算温和的眼神立即凶狠。 惟公卿麻溜低头,逝修在警告他,下次全再做个面条试试看! 好吧,他争取记得动物不会用筷子这件事情。 蛋羹静静的摆在他面前,泛起的白雾带着香所了,可重华一点食欲都没有。 这是他喜欢的食物,他连尝都没尝。 从进到这里,惟公卿就没看他一眼,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那件事在惟公卿那里,别说是影响,压根就像没发生过。 …… 胡羊城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了,街铺店面还放在那里,里面的东西随意取拿,走在那干净的街道上,惟公卿总觉得不知会从哪里窜出个小孩儿,笑嘻嘻的从他面前经过。 可惜都没有。 胡羊城外有个马场,专门出售马匹的,大洹动荡以来,那马场算是荒废一半,一方面老板不敢出城,另外就是胡羊城整个封闭,这马也没人购买。 好在草料丰富,那些马匹就一直处于放养的状态,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些马才侥幸躲过一劫。 成了胡羊城仅剩的活物。 那些牲畜虽然没有被邪灵珠控制,可是一夜之间也死的干干净净,就连老鼠都横尸街头,可能是被邪气影响,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这原由就不得而知了。 秦云杉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并放到了马上,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竹屋,再加上要穿过一部分小路,所以这次就没坐马车,而是选择骑马。 当然,这么多人,这马车到底要给谁来使用同样是个问题,就像之前,逝修和江沐挤在一辆马车内,一想到这个情形,惟公卿觉得骑马真是绝妙的主意。 不过…… 所有人都会骑马,当然惟公卿也不例外,但是他只懂得骑术,真正的策马狂奔什么的他根本不会,来时的路上他一直和逝修共乘一骑,既是这样他也累的个半死,要是真让他自己骑马,搞不好半路就会被队伍落下。 这点不用他提出,他们也替他想到了。 这马,秦云杉压根就没准备他那匹。 惟公卿抱着小黑,看了看因为一直处在放养状态而脾气不是太好的马,哪一匹瞅着都不简单,要想驾驭都很有难度。 那几个人却是没当回事儿,他们连看都没看,每人牵了一匹,那些在他面前凶神恶煞的马到他们手里一个个温顺的和宠物一般,惟公卿难免摇头,这年头连畜生都看人下菜碟儿。 秦云杉的马负得最多,其他人只放了些水和食物,东西都一样,惟公卿觉得秦云杉可能是怕他们打架,所以才这样分配的。 马匹决定了,惟公卿这才蹭到江沐身边。 “王爷。” 江沐已经准备上马了,听他一喊又转了过来。 看江沐那没什么感情的眼神,惟公卿就明白了,“路上小心。” 江沐这回连看都没看他,一翻身上了马。 惟公卿笑着看他夹了下马腹,然后连人带马从他面前潇洒经过。 他这才暗暗的吐了口气儿。 还好,江沐没要求让他上马。 以他对江沐的了解,既然他没喊他,就由着他去了。 骑马本身就是个辛苦活儿,还要带着个人,彼此都不是太舒服,江沐当然不会没事儿找事儿。 惟公卿踱着步子,到了逝修身边。 逝修在调整马鞍,见惟公卿过来也没理他,等他折腾完准备上马了,惟公卿还抱着小黑站在旁边,逝修这才极度不情愿的看了他眼,硬邦邦的扔了句,“让开。” 逝修上了马,刚要拉缰绳,面前突然多了只手。 “你带我来的,你得把我带回去。”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不会带着惟公卿,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都麻溜的远离他了,可都这样了,惟公卿还没走。 笑嘻嘻的看着他。 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逝修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睛,也没去拉惟公卿的手,后者也不着急,一脸笑意的仰着头,俩人僵持许久,逝修怒气冲冲的一伸手…… 他没把他拨开,粗鲁的把人提到了马上。 这胳膊快被他扯掉了,不过他也稳稳的坐到了马背上。 惟公卿的笑意更浓了。 逝修的脸色更臭了。 “小侯爷,小黑我来照顾吧。”惟公卿要和逝修同乘,再带着小黑太不方便,再说小黑还受伤了,所以秦云杉主动要求替他照看。 秦云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惟公卿不疑有他,直接把小黑递了过去,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抬了下,看是秦云杉,小黑也没异议,又乖乖的缩成了团。 惟公卿宁可死皮赖脸的让逝修带他,也不曾回头看他一眼,缰绳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手掌,重华却没有放开,反而将其一再握紧…… 第一七一章 如此境地 惟公卿对重华的态度,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和平时一样,自然的交谈相处,他还在继续练习使用邪气,遇到不太顺手的地方也一样会找重华帮忙。 如果没有那晚以及那天说的话,他们之间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 赶往竹屋的路上。 他们鲜少经过城镇,一方面是走小路比较快,另外就是城里现在乱作一团,就算去了也未必能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与其这样还不如投宿村落。 相比起城中,村落受到的影响能稍微少一些,村子里的人口没有城里密集,相对偏远,所以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但同样都是一片涂炭,无法幸免。 一个村子里,很多民居都空下来了,他们不需要到任何人家去借宿,随便就能找到一两间空屋。 屋子里的摆设如常,没见一点凌乱,就连储备的粮食和柜子里的衣服都放的好好的,就像还被使用着,从没有人离开一样。 这时候谁也没心情趁火打劫,看到这样的人家,其他村民只有沉重以及人人自危。 大部分人都足不出户,生怕一出门就落个惨死下场,可既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选了间离村口最近的屋子,这是间大宅子,光是瓦房就有三四间,在这个村子来看,这绝对是个大户人家。 只可惜,宅子还在,人却没了。 他们进去时,没有任何人阻止,村民们麻木的看着,现在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去管别人。 宅子里只有一层薄灰,看样子才空下来没多久,除了蔬果鲜肉之外,其他储备的东西还能使用。 自打踏上归土,惟公卿就再次捡起厨艺,来到这个世界,除了被害者,他扮演最多的角色就是厨子。他本人已经习惯,所以每到个陌生地方或是该吃饭了,不用任何人喊,他都主动的去准备吃的。 这户人家后院就有口井,还是比较方便的,惟公卿连衣衫都没换,就先去打水了。 不过这井的轱辘坏了,他只能用手提。 绳子有些粗,刺得手掌很疼,这第一桶水拎上来,惟公卿再看手心,上面通红一片,有种热辣辣的感觉。 他在身上蹭了两下,小侯爷的身子真娇贵,被他这么粗鲁的使用,到现在竟然还是细皮嫩肉的。 大富大贵的身子,可惜他没这命,他摇摇头,继续拎第二桶水。 不过这水才拽到一半,背后就靠上来个人,一条胳膊伸了下来,握着他的绳子一把将水桶提了上来,惟公卿吐了下舌头,虽然他有了邪气,身体也强壮不少,但这力气还是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谢了。”甩甩手,惟公卿靠在了井台上,不得不承认,这种粗活还真不适合小侯爷,“反正你也来了,帮我看看,这水没问题吧。” 重华除了能充当大夫及百科全书以外,这有一个功能就是鉴毒。 把东西拿到他面前,他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问题。 重华的功能还是很方便的。 对着那两桶水摇头,重华示意他这是安全的。 “真方便,”忍不住夸赞,惟公卿笑着摇头,“你的功能还真齐全。” 除了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和上得了床一点问题没有。 在水光的映衬下,惟公卿的笑容都带着点点光辉,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重华一伸手,直接把人抱住了。 笑容转为愕然,惟公卿刚要说话,嘴巴就被堵上了。 重华这个吻没头没脑的,他吓了一跳,眼睛瞪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闭上了。 南方同样温暖的傍晚,井口飘着丝丝凉意,重华的拥抱愈发用力,这个吻也在加深。 两人跌在井边,惟公卿被他摁在了井沿上,重华的力气让他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没有推开他。 打那天起,他们就没有过过于亲昵的接触。 重华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碰过他了。 可是这时机不对。 在他企图更进一步的时候,惟公卿气喘吁吁的推开了他。 “现在不行,”他摇头,胡乱的拽了把领口,“我还得去做饭。” 重华像一只大猫一样,几乎趴到了他身上,虽然被推开,但俩人的脑袋还贴在一起,彼此间没有一拳距离。 重华一向冷静,只有惟公卿才能从他这种常年没有变化的脸上分辨出动情模样,就像现在。 被他看着,就能着起一把火。 很美好的开端,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继续下去应该会是个美妙的回忆。 不过不行。 他要走,重华不让。 面前的男人怎么都不肯让开,惟公卿靠着冰冷的井沿,扬着下巴看他,火被重华勾出来了,他心里也痒痒的,“要么,我今晚去你房里过夜。” 这沙哑的腔调所表达出的意思赤果也直白。 重华看着惟公卿那两样带着情欲的眸子,心情非但没有跟着澎湃,反而渐渐静了下来。 “你不在乎吗?”重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说话一向如此,只挑重点,没头没尾的,惟公卿早就习惯了,他和重华在一起这么久,哪怕只蹦出一个字他都能猜到重华要表达的意思。 气息平复,他慢条斯理的将衣服整理好,然后就从重华的钳制下爬了出来。 这次重华没再阻止,被他轻轻一推就让开了。 惟公卿理好腰带,将地上的水桶拎了起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只要江沐不在乎就行。” 暧昧不见,好气氛被破坏殆尽。 刚才的感觉无法延续,情绪也不可能重新培养,到此,只能说声遗憾。 “不过看这样,今晚你不会邀请我了,算了,下次有机会的。” 就算去重华房里,也只是不停的翻旧账而已,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去。 所以他干脆的离开了。 至于重华这时候的表达,他没看。 …… 重华这火,有人帮他续燃。 晚上,他在江沐的房中过夜。 有了第一次,后面也就习惯了,胡羊城那晚之后,他和江沐同床共枕的次数多了起来,只要床榻够大,江沐不会反对他留下。 当然,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单纯的休息而已,江沐只有来了兴致才会碰他。 今晚,江沐兴致很高。 村子里的房子再气派,也不过是几间瓦房而已,根本比不过重府或是任何一间大宅子。 尽管墙壁已经加厚,但隔音效果依然不理想,说话倒是听不到,但其他过大的动静根本掩盖不住。 重华觉得,他应该出门去替这村子的百姓除害。 替他们清理下被邪灵珠控制的的人。 他才走出院门,逝修迎面就走了过来。 逝修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这几步路走的十分轻快,俩人一碰面,逝修的步伐就顿住了。 “我还真没想到。”逝修呵呵笑了声,但那目光并没放在重华身上,而是他身后的建筑,“你也会有这天。” 重华的言辞一向犀利,这会儿应该反唇相讥,可他这次选择了无视。 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往前走。 俩人擦肩的时候,还站在原地的逝修双手枕头,轻松道,“已经没你啥事儿了,这会儿去,最多也就能看看他们是怎么奔丧的。” 逝修已经在村子里扫荡过了,包括这周围,被邪灵珠控制的人他全处理了。 重华晚了一步。 “他那种人,你想上随时都能去上,他会很乐意的配合,除此之外,别的就不要再惦记什么了,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指的是谁,他们都清楚。 逝修已经看的很透彻,也看开了。 逝修说完,不等重华,自己率先迈开步子进了院子。 第一七二章 波涛暗涌 逝修走到院子中央就顿住了,转头他去了秦云杉的屋。 还没进门就听到小黑嗷嗷的叫声,它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很在精神了。 可是这些照比逝修的要求也相差太多。 小黑是邪灵兽,不管遇到怎样的重创,都应该在短时间内恢复,哪怕第二天就要战斗,它都不该受到任何影响。 也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出来。 可能是在凡人身边久了,被惯出太多毛病。 他还没见过这么娇气的邪灵兽。 嚷嚷着自己幼年什么的,受点伤就唧唧歪歪没完没了的。 像小黑这样的,早不知道被谁拿去塞牙缝玩了。 逝修抱着这个想法推开了门,这门还没完全打开,一黑黑影迎面就扑了上来。 仗着小黑缩小了,要是摆出变强后的身体,逝修恐怕一爪子就会把它撕成两半。 最终逝修还是什么都没做,任那家伙嗷的一声落进怀里。 再一低头,看到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逝修大人……” 逝修挑眉,有没有人告诉过它,它这模样看起来相当的没用! 不过在逝修教它灵兽之道前,终于见到亲人的小黑一扬爪子,恶狠狠的指向半空漂浮的青白,开始告状,“逝修大人,它,它欺负我!” 以小黑现在的实力,到灵界去都能称霸一方,绝对够让其他邪灵兽退避三舍。 可不管它强成啥样,在青白面前总是副没出息的样儿。 幸亏这身子‘娇小’,泪眼婆娑也觉不出违和感。 责备与教育的话咽了下去,逝修慢慢抬头,犀利的眼神对向半空的青白。 小黑这时趴在他怀里哭诉。 “可怜的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动都动不了了,安不安慰我不说,还总跑到我这儿来刺激我……它嘲笑我没用,说我是个废物,它还拍我!它、它拍我脸!” 青白没事儿就飘到它头顶,垂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高贵冷艳的端倪着它,起先对他的冷嘲热讽小黑还能反抗,后来听多了就麻木了,它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小黑也不在意了,可是它越是退让,青白越是晒脸! 它竟然爪子拍到了它的脸上。 要知道青白可以焚烧灵力,这一巴掌下去小黑半张脸都烧起来了,皮毛不会受到影响,但是灵力被烧的感觉更糟糕才是! “它说我不起来还拍我,要是还这么没用就干脆把我烧了!逝修大人!它、它也太不给您颜面了! 其实青白说的没错。 小黑是挺没用的,它也早就不该趴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叫唤了。 可是逝修护短。 他骂小黑可以,他揍小黑也没问题,任什么轮到它青白来教育他们邪灵兽,再一想到青白的主人,逝修的模样更为狠戾。 秦云杉一见这样,示意青白赶紧回去,作为护法,它不能离开江沐太远。 即便秦云杉不赶,看到逝修青白也不打算再留。 在逝修发火之前,青白昂扬着高傲的猫头,趾高气扬的飘走了。 小黑在逝修怀里做鬼脸,那该死的猫灵终于滚蛋了! 青白一走,逝修拎着小黑的后劲,把它甩到了榻上,“是挺没用的,不想让人再嘲笑,就赶紧给我爬起来。” 逝修说完也走了,小黑瞪着它的大眼睛,委屈的看向秦云杉。 那幼童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让秦云杉咳了声,“他们说的,其实都挺有道理的……” 大受打击的小黑把脑袋塞进被里,再也没露头。 …… 第二天,惟公卿精神明显不振。 倒不是疲惫不堪,就是一个劲儿的打着呵欠,腰也不像平时挺的那么直,几乎完全靠进了逝修怀里。 逝修不用低头也能扫到他泛红的眼睛,还有那懒洋洋的模样。 骑惯了马,就算颠簸不已,惟公卿也能昏昏欲睡,等停下休息的时候,惟公卿已经整个人都窝到了逝修怀里,难得逝修心情好,没直接翻下马去,否则他一定大头朝下跌下来。 揉揉眼睛,他这才发现其他人已经到树荫下休息了,惟公卿打了个呵欠也爬了下来。 干粮带的够足,不用他做什么,反正不饿,惟公卿干脆在周围转了转,打算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没敢走太远,就在周围绕着,惟公卿很快发现,距离他们休息的地方不远,有一条小溪。 溪水清澈见底,依稀可以看到小鱼飞快游过,惟公卿洗了把脸,清凉的溪水让他一个激灵困意全无了。 水碰到嘴唇,甘甜的滋味传进味蕾,他忍不住舔了下,然后惊喜的发现这溪水的味道相当不错。 多储备点水总是没错的,特别天这么热。 他决定回去取水袋。 刚一靠近休息的地方,就看到小黑正在抓空中的青白,那模样就像是顽皮的猫儿在追逐蝴蝶,当然,如果没有那森森的磨牙声的话。 小黑不同于昨日,病怏怏的摆出一副要死的模样,今天一天都很精神,青白不知怎么惹到它了,现在正努力的蹦着高,企图给对方一爪子。 不过到最后,赢的人还是青白。 它一爪子拍在小黑的脸上,每次都是相同的位置,灵焰燃烧,小黑嗷的一声扑向正双手枕头,靠着树干的逝修。 逝修一抬脚,小黑准确无误的挂在了他的鞋面上。 懒懒的睁开一只眼,逝修道,“被打了,就打回来。” 惟公卿啧了声,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老子教育儿子。 与逝修对视分秒,小黑做出了然装,这次不哭也不闹了,憋着口气继续去抓表白。 不知是斗志昂扬的缘故还是找到要领,还真让他抓到一下,青白的身体犹如倒影般晃动了下,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这下倒是让江沐看了过来。 青白是他的护法,他们彼此间是有联系的,青白受到攻击,他会有相同的感应。 江沐收回了青白,逝修冷哼一声,让小黑到一边玩去了。 这情况让惟公卿忍俊不禁。 逝修刚要闭眼睛,就看到惟公卿把水袋拿了过来,俩人离得近,他就问了句,“做什么?” 惟公卿一顿,“那边有条小溪,我去打点水。” 逝修点点头,这眼睛没有再闭,倒是一翻身站了起来,“我跟你去。” “啊?”这声惊讶还没落地,惟公卿就被他拽走了。 秦云杉错开视线,把眼睛转向一旁的马匹,而那两人,则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 逝修哪里是来打水的。 还没到溪边惟公卿就被他摁到了地上。 虽然这一路他都是昏昏沉沉的,但是他能感觉到今天的逝修不太一样。 他的手臂收的很紧,那架势很像拥抱。 就算他真的很困,也不至于完全靠在逝修怀里,让他这样的,还是那双不停收拢的手臂。 逝修面不改色,但是他抱了他一路。 逝修已经很长时间没碰过他了,自打重华归来,他们就没有太多接触。 这是这么久的第一次。 今天的逝修,格外粗暴,那阵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让人有种濒死的感觉。 在这让人窒息的疯狂中,惟公卿费力的抬起手,在那家伙的捕轻轻摸了几把。 …… 他们这水,一打就是快一个时辰。 这边静悄悄的,任由树荫缩小,阳光侵入。 过了很多久,那俩人才回来,他是被逝修抱回来的。 这次他真的睡着了。 逝修在那俩人面前大方走过,抱着惟公卿上了马,没人说话,旅途重新开始。 重华看着逝修笔挺的背,他这算是亲自证明给他看么…… 他昨晚的说辞。 想上,随时可以。 江沐勒着缰绳,眼神深邃无比。 第一七三章 心情不好 在逝修怀里,惟公卿睡了个昏天暗地,被喊醒时天已经黑了,这两天走的都是捷径,在小路穿梭,所以晚上很幸运的又遇到了一个村子。 这里的情况和昨晚投宿的村子差不多,虽然已经司空见惯,可是一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让人有种沉重的感觉。 惟公卿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围,狂奔一日的马匹这会儿终于能慢慢的迈着步子,村里的人犹如惊弓之鸟,马蹄的声音都能把他们吓的魂飞魄散。 “到了。” “啊?”意识不知道在何处的惟公卿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脸。 “我说到了,你差不多该醒了!怎么赖在老子身上还没完了!老子能带着你就不错了!老子不是你的椅子更不是你的垫子,给老子麻溜的起来!立即起来!”进村之前逝修就叫他了,可到现在他还没彻底清醒,逝修耐着性子重复一遍,那音量习惯性的比刚才高了几度,语速也快了很多。 噼里啪啦一堆后,逝修就差照他脸上狠狠拍几下了。 就算他现在正在昏迷,在这种魔音灌耳之下也会立即清醒。 惟公卿表示他知道了,他会立即离开,并感谢逝修这一路的‘座椅功能’。 可这马这没等下,江沐就走了过来。 逝修停的位置离门口最近,江沐要进门首先得经过他们。 江沐的目的是进到里面去,可在越过马头的时候,他突然飞快的说了句,“去做饭。” 这几个字简短迅速,又过于低沉,如果不仔细分辨是听不清的,逝修压根没留意,而惟公卿却觉出了江沐的坏心情。 …… 队伍庞大,伙食问题都交给了惟公卿,怕他忙不过来,秦云杉偶尔会来打个下手。 今天他的状态不是很好,本想让秦云杉帮忙,可秦云杉压根就没进屋,他被江沐派去做其他事情了。 惟公卿在灶台面前足足站了快一柱香,最后才幽幽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干活儿。 江沐说,他要喝鸡汤。 他们在赶路,食物都是越简单越好,鸡汤这东西好做,但要真正做出味道,就需要一定的火候,江沐那么挑剔,敷衍的话一定会返工,所以他得尽心尽力的熬上这么一锅。 惟公卿不知道江沐是从哪儿弄到的鸡,他就知道,秦云杉不在,杀鸡拔毛的事儿都得他亲力亲为。 昨晚江沐兴致高昂,今儿逝修又一阵狂风暴雨,这顿饭惟公卿做的有力无气,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才慢吞吞的把食物送上去。 不过食物质量并没因此下降。 鸡汤炖的恰到好处,香气扑鼻,单是看着就让人垂涎。 可那要求喝鸡汤的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两个时辰。” 他让他等了两个时辰。 惟公卿欲言又止,他也不想磨蹭的这么久,谁了突然要喝鸡汤,要想填饱肚子本来就该什么快做什么,再者说他们这是在赶路,哪能像王府那般,王爷就算不饿膳房里都备着食物。 惟公卿没为自己争辩,说了声是就开始吃饭,江沐饿,他这个一直在忙碌的人更饿才是。 就算被骂也得把肚子弄饱。 看江沐那意思,是没有喝鸡汤的打算了。 他连头都不抬,整桌饭菜唯独把那鸡汤无视了。 菜是江沐点的,毛病是江沐挑的,里里外外就折腾他一个。 他辛辛苦苦做出的东西,江沐不领情,惟公卿也不介意,他不喝,自己喝。 鸡肉炖的稀烂,用筷子一扎就透,喝了碗鸡汤,惟公卿给自己撕了个鸡腿,他啃了两口,然后满意点头,味道很不错。 “你要不要吃?”叼着鸡腿,惟公卿看向逝修。 重华不喜欢油腻的东西,鸡汤什么的更是一口不碰,问也是白问,索性他直接去问逝修。 后者没回答,倒是把另外一只鸡腿撕了下来。 惟公卿扬了下眉,继续和他的鸡腿作战。 一顿饭下来,那鸡汤江沐一口没喝,但也没剩下。惟公卿和逝修分食的很干净,吃完之后那碗里就只剩副鸡骨架了。 揉揉鼓起来的肚子,惟公卿心满意足的打了小嗝,他突然觉得江沐这要求很不错,虽然是在赶路,偶尔奢侈一下也不错。 江沐一推筷子,走了。 …… 肚子饱了,精神也好了很多,今天在溪边简单的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疲惫,惟公卿就想去睡了。 不过才一出门,秦云杉迎面就走了过来。 “王爷请您过去。” 抬眼,看向江沐所在的房间。 这个时辰让他过去…… 代表什么彼此心照不宣,可是…… 这是过去从没有过的。 他不是昨天才伺候过他么…… 江沐不是纵欲之人,最开始的马车之行,江沐对他动手动脚也绝非单纯的喜欢,试探成分居多。 今儿这是怎么了? 也许,只是让他陪着歇息。 可是,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房间不够的时候。 垂眼思量,但很快又抬起头,“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有劳秦大哥了。” 秦云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惟公卿轻轻的叹了口气,改变方向,他向江沐的房间走去。 …… 村子里不比客栈,没有床幔,只有副土炕。 不过这是南边,土炕上面加了木板,隔凉隔热的。 这门一推,首先看到的就是半倚在炕上看书的江沐,那男人一身贵气,即便在这种粗劣的环境下,形象气质也丝毫不受影响,反倒让这土屋蓬荜生辉了。 “王爷。”惟公卿唤了声,后者没有反应。 关上门,惟公卿提高音量又叫了声王爷,江沐不知是沉浸在书中还是没有听到,依旧没给他任何回应。 就这样,从门口到炕前,惟公卿喊了很多次,江沐也不为所动。 惟公卿站在男人旁边,先是看了眼他手里的书,才又问道,“王爷,我今儿……” 话没问完,惟公卿就听哗啦一声,眼前黑影晃动,失重的他下一瞬就躺到了炕上。 书本这时轻飘飘的落了地,沾上灰土。 “王爷……” 江沐在他头顶,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但俩人这姿势已经说明他要做的事情。 惟公卿咽了口唾沫,江沐说来就来,基本上没个缓冲的时间,在他开始之前,他得赶紧阻止。 所以惟公卿第一时间攀住江沐的脖子,不是主动示好,而是怕江沐突然压下来做好的防范。 顾不上婉转,他连忙道,“今晚上不行。” “不行?”江沐刚要低头,脖子突然一紧,惟公卿抱的很结实,如果他强行低头,恐怕就会被勒个窒息,江沐往后移了下,“你要拒绝本王?” “不敢。”惟公卿迅速回答,紧绷的表情缓解,他露出个笑容,“只是昨儿才陪过王爷……” 节奏慢了下来,至少江沐不会再突然扑上来,所以惟公卿的语速也跟着慢了,那笑容也带上点从容不迫的意思。 “王爷那样威猛,没把我折腾死,我这身子实在是吃不消了,所以,今晚上求王爷怜惜。”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梗在喉间,不过江沐听的很清楚。 惟公卿那抹窘困他也看的清楚。 这话,他说的很不好意思。 江沐看着他浓密的睫毛,那两排黑色将他的眼瞳巧妙遮挡,里面的神情他看不到…… 惟公卿是真的力不从心。 这种折腾法,就算他是金刚不坏之身迟早也会报废。 求爱被拒绝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打击,但在江沐那里,就是忤逆与反抗,是大逆不道。 所以他故意这样说,带着点讨好与可怜。 他是男人,他很明白男人那微妙的小心思。 一贬一扬,即不会刺伤他男性的自尊,又能让他有优越感。 可惜,这次惟公卿算盘打错了。 江沐给他的,不是一声暧昧的低笑或是一句玩笑,而是冷冷一哼。 “本王可没觉得你吃不消,下午不是‘吃’的很饱么……” 第一七四章 抱着目的 下午他在溪边,和逝修不是挺开心的么…… 江沐也没见他有什么‘吃不消’,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勇猛’耽误了他什么事儿。 听到这里,惟公卿算是明白了江沐今天反常的原因。 “王爷,你不高兴么?” 俩人虽然摆出最亲昵的姿势,可却一点暧昧没有,这氛围反倒冷清的让人压抑。 “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么?”惟公卿一问完,江沐立即反问。 惟公卿默然,之前那从容的笑容也已不见。 江沐看着他严肃的脸,他在等他的反应。 他有很多种料想,惟公卿也许会跪下求他原谅,也许会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证,或是用其他方式弥补他的错误,但是惟公卿的回答,是江沐唯独没有料想到的。 “我觉得,王爷应该很满意。” 这句话的愕然程度,让江沐把发火都忘记了。 笑容重新回到惟公卿脸上,他用那一贯恭敬又柔和的语气道,“我不是没给王爷带来任何困扰么……相反的,还让王爷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聚在一起,这三人之间分歧隔阂不断,他们性格迥异,又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让他和平相处本就不容易,这其中还有一个惟公卿。 他算是战火点。 有很多矛盾都是因他而起,虽然没人承认,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让这样的几个人待在一个队伍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现在,无论是逝修还是重华,不都是积极配合,他们这个队伍也渐渐有了个模样。 有了默契,不再像一般散沙。 惟公卿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没让自己挑起任何战火不说,还‘努力’的在协调这个关系。 他不是在为江沐分担么。 “不然,王爷您有更好的办法?”惟公卿把问题抛给江沐,“我当然很乐意一直陪着王爷。” 他也不想这样,如果江沐有比这更好的想法,惟公卿欣然接受。 他比谁都不想遇到这些事情不是…… 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 不管他和逝修与重华是什么关系,‘为了’江沐,他不也是在哄着他们么。 惟公卿说的轻飘飘的,谦卑又温驯,但是他也狠狠的甩了江沐一巴掌。 惟公卿一再强调他是江沐的人,可身为王爷,却要让他的人用这种方式平衡关系。 惟公卿等于变相在指责江沐的无用。 他做这些,也是为了江沐。 一点都不婉转,把江沐直接堵了个哑口无言。 说完之后,惟公卿又笑了下。 巴掌过后永远都得配合个甜枣,特别是江沐,他得附送一罐蜜糖。 揭这家伙的短,可不容易,危险重重。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王爷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其次,他们能接受,这对王爷来说,不也是最好的局面么……” 换言之,他始终把江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那俩人排在后面。 他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在江沐身上,只要他一开口,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会先顺着江沐。 这已经是明显的不平等待遇了。 那俩人都没有意见,他占着大头的江沐,还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他在江沐那里,充其量也就是个棋子。 或者说,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玩物,刚好能派的上用场,江沐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 江沐的态度在彼此间早就是心照不宣,打从一开始,江沐就没把他当成个人。 江沐是何等身份,他永远是毋庸置疑的存在,别说反抗,面对大洹的睿武王爷,连狐疑都不行。 惟公卿现在做的,就是自寻死路。 愤怒在男人眼中聚集,惟公卿清楚的见证了这个过程,可他没有任何惧意,反倒搂着江沐,在他唇上落下个响亮的吻。 “说到这里,王爷,惟九还真有一事相求。” 那个一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今儿愚钝不已,像是看不出江沐的怒火一般,还嬉笑着与他谈条件。 江沐绷着脸,也绷着即将爆发的愤怒,他道,“说。” 把玩着江沐的发尾,惟公卿的笑容更甚,“王爷一开始就只是想让惟九帮忙,查查大洹异象,那时惟九不懂王爷的良苦用心,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海涵。” 江沐轻轻一哼,惟公卿抬眼,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眸,“惟九的偿还,不知够不够弥补当初的错误……” 他被他弄个半死。 虽然没成废人,但差一点一辈子说不出话。 就算他再大逆不道,不管国家,忤逆亲王,他受的这些罪过也够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再说,就算江沐是王爷,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强迫小侯爷为他做事儿。 小侯爷有说不的权利。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所以这事儿,双方都有责任,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承受的这些已经到达极限了。 “惟九有错,王爷多担待,以前不懂事儿,但是现在,我会尽心尽力的为王爷做事儿,帮王爷找出大洹异变的原因,帮王爷除掉闻彻,只要王爷需要,任何事情我都能做,哪怕去当诱饵。” 江沐看他那眼神儿,仿佛在说,这本该就是你做的事儿。 惟公卿又笑了下,脑袋跟着轻轻一点,那睫毛都在颤动。 他笑的眼中雾气腾腾,晶莹无比。 “我理所应当的帮助王爷,但事成之后,惟九恳求,王爷放我一马。” 在江沐做出反应之前,惟公卿将那男人突然抱紧,他紧紧勒着他的脖子,态度亲热,但两人之间的弦瞬间绷紧,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王爷娶我过门,给我的责罚无非是因为我不听话,现在,我听话了,也帮王爷做事儿了,该偿还的我也偿还了,所以,恳请王爷在事情结束之后,放我离开。王爷可以说惟九死在路上,也可以说惟九恶疾复发无力回天,总之惟九会远远的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城里不行我去村子里,村子还不行深山野林决可以,就算这些地方王爷都不放心,我可以离开大洹,哪怕去个人烟稀少的地儿,我发誓,我不会再给王爷找任何麻烦。” 诚如惟公卿所言,他永远都将江沐摆在第一位。 在江沐不反对的情况下,他会和他们亲近,一旦江沐露出任何不同情绪,哪怕是一个眼神,惟公卿都会乖乖的回到他身边。 他给他的照顾最多,对他也向来言听计从。 惟公卿做的,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像那天在村子里,惟公卿和重华在井边的事情他看到了。 惟公卿拒绝了重华。 但是,他从不会拒绝自己。 当晚,他抱了他。 惟公卿很配合。 他们做的热火朝天。 惟公卿在他面前就是碗水,永远是那么温润流畅。 可是,他做这些,竟是抱着这个目的。 只是逃离他身边的铺垫而已。 这次胡羊之行,再见面后,江沐就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惟公卿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就是觉得抓不住了。 今晚,他又和他说了这些话。 是他对他太纵容了,还是过了这么久,他忘记危险与害怕是什么了。 江沐的愤怒到达临界点。 单是那眼神,就要把他剥掉层皮。 “小侯爷确定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人敢和他谈条件。 他惟公卿更不行。 “确定了,惟九也没忘,王爷即便不要我的性命,也有千百种方法折磨我。” 惟公卿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又慢慢说道…… “但王爷确定,你动我之后,这计划是否还能顺利进行……” 第一七五章 不疾不徐 江沐放手折磨他,那两个人真会坐视不理? “而且王爷,我身子这么弱,不小心弄死了,你们拿什么来找闻彻,也许我的作用不算大,不过目前也算是唯一的线索了不是么……” 就算那俩人和他没有任何纠葛,单是从大局出发,他们也不能让江沐动他。 其实,现在这情形下,无论是江沐还是那几个人,都应该把他当宝儿一样供起来,他若是出了任何问题,麻烦的是他们几个。 这个才是他真正的定位,不过很显然这几个被伺候惯了的大爷都忘记了。 “你在威胁本王?” 惟公卿笑出声音,“不敢,不过,我只是提醒一下,不然后悔的,应该是王爷。” 下面的人可谓笑靥如花,江沐只有掐死他的想法。 不仅反抗,他还敢威胁他。 可是这手几次想要抬起,都没做到。 惟公卿看着江沐快要崩裂的脸,环着他后劲的手改推向他的肩膀,“王爷今儿真打算让我在这儿过夜?我倒是不介意,不过身子实在受不住了,留下的话,最多也就陪王爷谈谈理想,说说人生,不过我不觉得王爷会喜欢和我聊天。” 惟公卿那慢条斯理的语气,让江沐有种这家伙还中哑的好。 他应该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习惯了他安静的模样,这牙尖嘴利的真让人无法适应。 “王爷,您看……”见江沐没有回答,惟公卿不怕死的又问了句。 一拂衣袖,江沐狠狠的打掉了推着他肩膀的手,牙缝里蹦出个字儿,“滚!” 意料之中的答案,惟公卿点点头,麻利的翻下炕去。 趿上鞋子,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在关门的时候,还礼貌的道了声晚安,并祝江沐有个愉快的夜晚。 江沐斜了眼地上沾着尘土的书籍,他的规划被彻底打乱,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了。 那头温驯的绵羊竟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这一晚,他几乎没有说话。 惟公卿掌握着节奏,他慢悠悠的点着火,在火焰窜至顶端时又突然掐住,让他能感觉到灼人的热量,却无从燃烧。 他的变化,他的这些话,江沐才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 江王爷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那个主宰一切,运筹帷幄的男人。 在惟公卿走了之后很义,震撼中的男人都没能想起发火。 …… 沐着月光,惟公卿悠闲的迈着步子。 他一点都不害怕,没有心有余悸,反而轻松的很。 在闻彻出现的一刻,他的位置就已明确。 但是被那几人选择性的忽视掉了。 那时,他也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不能翻脸,更没那个本事,随便是谁,一抬手就能让他生不如死,现雯这个艰难的盟军还是要继续维持。 所以他忍着。 但不是一味的忍让。 他习惯稳扎稳打,做好准备再有行动。 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他们不会杀他,反而要去保护他,怕他有任何闪失才是。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江沐都不能要他的命,再说还有那两个人牵制着他。 至于过去所害怕的责罚,惟公卿也不担心了。 以前,不管是火山石还是入龙珠,随便哪一个都能吓得他魂不附体。 现在他变强了,实力也许不足以与江沐抗衡,但是至少有了自保能力,不会被他摁在那里为所欲为。 只要他能反抗,江沐就不能把他怎样。 现下,可不再是他江沐的一言堂了,让他顾忌的东西,可不少。 不过,他还是会恭恭敬敬的伺候江沐,毕竟他们还在同一条船上,这个盟军不能散,而过后他还有求于他,让江沐给自己个自由不是。 只是,不知闻彻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迎上圆月,惟公卿的脸色与月光一样冷清。 …… 第二天,一见到江沐,所有人都得出个统一结论…… 江沐昨夜没有睡好。 他不会像惟公卿一样没精神,也不会困怏怏的没完没了的打着呵欠,他阴沉着一张脸,透出阴鸷目光的眼睛里清晰可见几条红色的血丝,脸上的线条更像是用粗笔勾画过的,每一道线都是那样粗重与尖锐,轮廓比以往要清晰很多。 江沐的心情看起来更不怎么样。 不过除了秦云杉,没人管他的想法。 他刚一坐下,惟公卿就把食物端上来了。 看江沐来了,惟公卿微愣后很快笑了,“今天吃蛋饼,这个是不用卷着菜吃的,王爷尝尝,看合不合您胃口。” 金黄色的蛋饼盛放在白色的瓷盘中,旁边还放了几个装饰性的绿叶,看起来颇有食欲,这景色与江沐的脸色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冷冷垂眼,这眼神让那阳光一般的色彩都黯淡很多。 气氛也跟着沉重了些。 不过那只是一刹。 江沐还没做出评价,逝修就把最上面的蛋饼拿走了。 其实这蛋饼不是刚刚出锅,惟公卿刚才做的那些被逝修都吃掉了。 他吃的正在兴头上,逝修觉得这东西味道很不错。 眼看着那蛋饼几下就消失在逝修嘴里,惟公卿皱了皱眉,“你少吃点……” 他又不需要吃饭,更不会饿,所以意思意思就行了,真正需要吃东西的人还一口没碰呢。 逝修的肚子是无底洞,要是遇到喜欢的,恐怕这一天都吃不完,当然逝修从不胡吃海塞,他的食量和一般人差不多。 不过今儿例外。 “少废话,老子吃是看的起你,你以为这又油又腻又没什么特点的东西老子会喜欢吃!”逝修鼓着腮帮子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他说话的时候惟公卿就附和的点头,在他说完之后,他细声和气的道,“我不是怕你腻到么,慢点吃,我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他这么一说,逝修有点迟疑。 还有其他的…… 蛋饼消失的速度慢了些,逝修不情愿的看着惟公卿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秦云杉端着个大大的食盘进来了。 逝修伸头看了眼,上面摆着一堆碗。 他一点都不好奇惟公卿又准备了什么东西,他就是随便看看,随便吃吃…… 惟公卿把剩下的放到了桌上,又将上面的碗摆到每人面前,当逝修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当即一变。 惟公卿冲着他呵呵笑道,“光吃饼很腻,我还下了面。” 又是面条。 蛋饼不全是蛋,是和着面一起烙的,剩下的面惟公卿习惯性的下了面条,不过面少汤多,就是解腻的。 筷子格格作响,随时都能被逝修捏个粉碎,惟公卿全无知觉,招呼秦云杉坐下吃饭,然后还顺便问了下重华是否喜欢。 江沐看着重华的反应,眼神愈发阴冷。 不管这食物有多诱人,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一直以为,他在惟公卿那里是特殊的。 因为惟公卿就把他当成个不同的存在。 可是,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对他的好,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如果他不是王爷,如果他不掐着他的命脉,惟公卿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甚至不敌重华或是逝修。 至少惟公卿和他们的相处,是自然也融洽的。 对他们的关心与照顾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他想做而已。 惟公卿做了这些,还要将帽子扣到他的头上,他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 重华慢慢的咀嚼着食物,眼神与表情一样安静,但江沐能感觉到,蛋饼在他口中形同嚼蜡,逝修爱不释口的东西重华恐怕连滋味都没品出来。 再看惟公卿,一派轻松的吃着东西,偶尔还和逝修拌几句嘴,对重华或是自己的心情完全无视。 他不会感觉不到他们的情绪,但是他当成看不到。 胡羊异变那晚,重华到他房里接人。 惟公卿那一席话让重华重伤。 事后,惟公卿像没事人一样与重华相处,像是感觉不到他的压抑与沉闷一样。 那时候,江沐很满意,甚至很有成就感。 可是现在,他和重华,竟是一样的。 在惟公卿那里,没有本质区别。 同样的被无视了。 不高兴或是烦闷焦躁都随意,想怎样自己决定,他惟公卿根本不会在意。 惟公卿看似最没地位,最卑微的存在,可事实上,他才是掌握大局的人。 他竟能轻易的牵动他们的情绪。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江沐就像是个被独宠的小孩,突然有天被公平对待,他一下子就无所适从了。 第一七六章 为何出现 路途过半。 队伍没有任何变化。 江沐还是一样的高贵骄傲,但那股子从容劲儿似乎有所改变。 重华还是一样的高贵冷艳,但那骨子淡定自若中掺杂了什么。 只有逝修还是一样的没心没肺,天天无所事事,该吃吃,该喝喝,偶尔看到被青白欺负的小黑,一向护犊子的他就会亲自上阵。不过每次他们都没能打起来,最后都以青白骄傲飘走告终。 倒是惟公卿这阵子清闲下来,没人再来纠缠他,好吃好喝,精神放检以,即便在赶路人也开始长肉。 途经一片草地,看着那半人多高的草,惟公卿忽然想起了踏上胡羊之行的第一晚,他与逝修,在相同的草地上翻滚。 草地相似,但不是同一片。 就像他们,已经和刚刚上路时不一样了。 那时的逝修憋着口气,倔强也别扭,宁可忍着疼也不让他帮忙,现在,放下的逝修轻松多了。 想到这里,惟公卿偷瞄了那家伙一眼。 逝修也看着这片草地晃神,怀里的人一动,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视线毫无准备的相遇,他们在想着同一件事。 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可就在这时,半人高的草丛中突然弹出一道红光,速度快到距离最近的江沐都没能做出反应。 逝修就扫到那诡异的颜色,再一低头,他们的马背上突然多了个人。 许久之前,那穿着红兜的男童就在惟公卿怀中。 确切的说,那两条粗壮的小胳膊紧紧的抱住了惟公卿。 “你不是能吸主子的邪气么,看看我的你能不能吸了!” 男童的声音稚嫩也天真,但却透着阴沉与压力,他根本不是在抱他,他的胳膊正对着惟公卿的胸口…… 逝修一爪子把人拍掉,从男童出现到他跌下马去不过一瞬,他那光虹的PI股还没碰到马背就被逝修打下去了。 其实逝修并没看到男童做了什么,在他出现的同时他条件反射的抬手,可是,也是晚了一步…… 男童摔到地上,不过并没受伤,他跳跃而起,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又消失于茫茫草丛间。 再一看去,眼前只有绿色的海洋,那男童的踪迹无处可寻。 不止是他的身影,连感觉都没有。 无论他们用任何办法,所能感应到的只有彼此的存在。 青白甚至张开捕灵网,可结果相同。 那男童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 速度快到让人无从捕捉。 人还是不见了。 逝修啐了一口,这才去看怀里的人,“你怎么样?” 他的问题,没有回答。 心一惊,逝修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他连忙去看惟公卿的状况,他本打算把他转过来,可是一碰到他的肩膀,原本靠在他身上的人突然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逝修的瞳孔骤然放大,惟公卿的胸口塌了下去,有衣服遮挡,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他一倒下,衣服贴到了身体上,他的情况一目了然…… 他的胸口,整个塌陷了。 再看那人,两眼上翻,已经没了反应。 重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他试了下惟公卿的鼻息,人还有气儿,可是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这是将死之兆。 一向冷静的重华这会儿怔然了,他愣了一阵才想起让逝修把人抱下来,这附近空旷无比,只有看不到尽头的草地,没有房屋村落,别说树木,连个山洞都看不到。 能用的东西不多,哪怕是个遮风的地儿。 他们需要更好的条件,可是惟公卿现在根本动不得了。 像上次一样,在草地上压出个空间,铺上几人的衣物,逝修把惟公卿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里面。 惟公卿一点反应没有,逝修一直在抱着他,他能感觉到那凡人的身体在逐渐变冷。 那双看似温顺却带着倔强的样子,再也无法映出光辉,他只能看到一点黑色的眼瞳,那还张着的眼睛里只剩白色。 他狠狠握着拳,人就在他怀里,在这么近的距离,他竟是让他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他逝修,竟然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逝修想说话,也想狠狠的发-泄这一腔怒火,他更想拍拍那凡人的脸…… 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也许只是个玩笑。 可当视线移到惟公卿塌下的胸膛时,逝修的美梦醒了。 都是真的。 他摇了摇拳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里能救惟公卿的只有重华,他留下来只会碍事。 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 逝修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江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捏紧的拳头,逝修这力气,怕是能将自己的骨头捏碎。 可是他浑然不知。 江沐没问惟公卿的情况,看这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惟公卿几次差点被他弄死,那家伙的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现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几天前那个晚上,他与他谈判时那睿智模样他还记得,灵动的目光,从容的话语,他就那样从容不迫的将他江沐堵死,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那天之后,惟公卿仍旧把他捧在最高的位置,和以前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他要求的事情惟公卿会立即办到,只是他不会顾及他的心情。 他彻底的将他的脾气无视了。 自然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沐从没这么窝火,那感觉还没消失,那个给他带来这些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了…… 那男童出现的太过迅速,他离的最近,却连长相都没看清,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江沐就回了个头,那男童就从地上弹起,消失在草丛间。 直到听到逝修的抽气,他才发现惟公卿的异状。 逝修抱他下来时,江沐看到了他塌下的胸口。 那一刻,也不知受伤的是惟公卿还是自己,江沐也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两个男人沉默以对,静静的坐在草丛外。 重华的本事能让人起死回和一,但是他无法改造凡人的身体。 就像惟公卿断掉的手腕,他只能治疗,不能送给他一条崭新的胳膊。 如果惟公卿只是受伤还好,否则,这已经超出了重华的能力范围…… 很久之后,江沐抬起头来,这气氛沉闷的就像深埋河底,哪怕只是眨眼,都觉得沉重无比。 “因为他抢走了闻彻的邪气,所以,闻彻来教训他?” 江沐的声音让逝修也跟着抬头,“闻彻应该不会杀他。” 他们一直这么觉得的。 可是,一旦触及闻彻的软肋,给他造成了影响或是伤害,闻彻真的会置之不理…… 他需要邪气,他创造这些,却被惟公卿抢走了。 也许这个,在闻彻的意料之外,所以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闻彻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本来就模糊的事情更加迷茫。 他到底要惟公卿做什么,既然要,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易的杀掉他。 “可是,这和邪气肯定有关系。” 沉默片刻,逝修又补充了句。 “虽然只是扫到一眼,但我确定我不会看错,那孩子似乎在瞬间枯萎了。”逝修碰到他时,爪下的触感就不是孩童饱满的皮肉,而是干瘪的犹如老者,那感觉很像被邪灵珠吸走生命的人,可惜那男童消失的太快,落地之后逝修根本没看清楚。 只有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一眼。 男童的身体突然枯萎。 再加上他说的那话,他应该是将自己的邪气都弄到惟公卿身上了,具体的方法他们不知道,但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 惟公卿能吸邪气,闻彻要让他吸个够。 但前提是,他真有本事能抢走他闻彻的东西。 “他不是应该死了么……”那天,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说,小黑又差不多撕断他的脖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那男童都活不了了。 为什么他还能出现…… 重复着江沐的话,逝修的手插入发间,狠狠的揪了一把。 第一七七章 心甘情愿 有什么东西流进了他的嘴里,顺着喉咙,逐渐向下。 那清凉的液体让惟公卿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向上的眼瞳也慢慢垂下。 失去焦距的眸了了,再次有了灵性。 他听到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放心的吐了口气。 可是,视野还是模糊的,看不到…… 直到,失去感觉的味蕾尝到了一点腥味儿。 “醒过来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直接劈到了他身上,惟公卿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 那道雷是莫大的不安与恐惧汇聚,让他直接吓醒了。 视觉瞬间恢复,惟公卿首先看到的,是灰色的天空…… 白昼与黑夜交替的时间,天空雾蒙蒙的,这颜色,有些压抑。 与天空衔接的,是翠绿的色彩,风吹草动,浪花一般。 草的那一头,无边无际,草的这一头,白衣男子背对而会,就像第一次见面时…… 那一头乌黑长发与青草一同轻轻摆动。 重华也看着天空,只可惜没有满天星斗,更没有惊心动魄的景色,只有一层不变的灰色。 那冰凉的液体还顺着嘴巴往里流着,惟公卿狐疑的瞄了眼,还有些迷离的眼瞳骤然一缩,他想弹跳,可他发现他动不了…… 背对着他的重华别过一只手,手腕正对着他的手,而流进他嘴里的东西…… 是重华的血。 惟公卿的眼瞳缩了又缩,他动不了,连闭嘴都做不到,他试着说话,可是舌头一样灌铅一般,根本不受他的支配。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华的血流进他的嘴里。 他能感觉到血液带来的独特效果。 他的身体犹如干涸的土地,血液将其滋润,一寸一寸,身体的机能在逐渐恢复,也渐渐找回了原本的知觉,可是…… “你现在还动不了。”重华说,他让他不要再浪费力气,“能恢复知觉就很不错了,我以为,我等不到你醒了。” 唯一能动的只能眼瞳,男人的侧影依旧淡然,这几句话说的也是风轻云淡,可是包含的意义却让人心惊不已。 还有那源源不断流下的血。 “其实,我可以化成蛇腾,这样你还能好过一点,”重华一直背对他,连头都没回,和他和性格一样,任何时候他的语气都是平静的,“不过,我有话想跟你说,所以,先这样吧,等过一会儿,我没办法再维持人形,你再把我的本体吃了。” 重华这是,有了赴死的准备。 可这语气,和闲聊没什么区别。 “没事儿,”许是感觉到了惟公卿的情绪,重华道,“只能这样做,没有其他办法。” 不然,惟公卿只有死路一条,没人能救。 “再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所以,惟公卿也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其实,他更想在惟公卿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他。 他当他还活着,只是突然离开而已,可是…… 他命悬一线,已经连基本的听觉都没了,重华不介意以命抵命,只是,怎么也得让他再见他一面,再说一会儿话…… 重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没有谁能让他用命来救,他也不确定惟公卿能不能在他支撑不住前醒来,总之他也只能等待。 如果不行,他只得遗憾离开,而他的本体,逝修会帮忙的。 他们不会让惟公卿死。 只是这回,救下惟公卿之后,重华回玲珑园也没用了。 他能把他的命保住,就实属不易了。 毕竟他只是株仙藤。 能力有限。 “我是善广尊者养大的,起先只是株普通的蛇腾,在玲珑园中染上仙气,在善广尊者的精心培育下,修炼成仙。”玲珑园是善广尊者的宝贝,每一株仙草他都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把它们当成孩子,看到它们修成正果,善广尊者不止是高兴,“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要给仙草娶亲……” 善广尊者独爱重华,那是耗费他最多心血的蛇腾。 所以看到重华可以幻化成人后,他就控制不住他的小心思…… 最后,他灵机一动,一拍大-腿,做出如下决定:给重华安排一门亲事。 整个过程重华都没参与,他就漠然的看着善广尊者自己在那儿瞎折腾。 他每天都对着一堆仙草摇头晃脑的在那嘟囔,那模样有些痴傻,到后来重华连看都懒得看了。 善广尊者最后没白折腾,他还真就选定了一门他认为十分适合重华的亲事。 那对象,正是被逝修吃掉仙灵的梨树精。 “仙草娶亲,无稽之谈。”重华当时就是这种感觉,他是一株冰冷的蛇腾,他无法跟善广尊者的热情燃烧,他只觉得无聊又无趣,他甚至无法理解善广尊者这可笑的做法。他是尊者,怎么还能这么胡闹,“不过梨树精他许给我了,推不掉,虽然不在乎,但也是我的人了。” 其实那梨树精长什么样子,重华都不清楚。 虽然同在玲珑园中,可是他从没主动看过梨树精一眼,他记得那时候善广尊者还说过,他刚变成人还不习惯,等娶亲了,俩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慢慢就会喜欢也习惯了,这个就是凡人所说的日久生情。 那时候,重华觉得,善广尊者不止是有病,是病入膏肓了。 他到底要说多少次他才能记得,他是株冷冰冰的蛇腾。 重华不理善广尊者,那梨树精也自生自灭,但这个归属重华还记得,那梨树精是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梨树精的身份也算是水涨船高,可是,她竟是被逝修吃了。 不在乎归不在乎,其实梨树精的死活重华一点感觉没有,但是逝修挑战的是他重华。 所有才有了这场持续的战役。 惟公卿第一次听重华讲这些,那梨树精的事情他还是从逝修那里听来的。 他一直以为,逝修吃了他挚爱的妻子,所以重华不远万里的来报仇。 初听到时,他还觉得重华有情有义,逝修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不认识重华,但在心里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可是,重华自己把这个好形象推翻了。 想到他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那过于冷静的性格,以及冰冷的身体…… 重华一再强调,他是株冰冷的蛇腾。 惟公卿不知道什么是蛇腾,但 这些让他联想到冷血动物。 不懂感情的冷血动物。 重华会这样,也是天性使然吧,包括最初不加迟疑的利用…… 冰永远无法理解火的热量。 “那次,我受伤,回到玲珑园……” 重华犹如雕像,一动不动的坐着,手腕一直停在惟公卿嘴前,血安静的流淌。 凡人的血流到一定程度就会凝固,但重华不同,如果他不想停下,会一直到死。 惟公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的听着,也放任那不同于凡人,只带着一点腥气的血流进嘴里,延至全身…… “我受伤,善广尊者很心疼,但除此之外,他说,我不一样了。” 善广尊者一向聒噪,他帮重华治疗时,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没完没了,重华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那时候,他想着的是惟公卿…… 他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因为自己,那头没用的邪灵兽和他已经是水深火热。 还有那突然冒出的王爷…… 看样子就知道他和惟公卿的关系并不好。 他要单独面对这两个人…… 虽然离开前已经达成共识,但看他们那样儿都不会善罢甘休。 惟公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为难他…… 想到这里,重华突然转向善广尊者,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你快点治。” 他这一说,善广尊者反倒是不动了。 第一七八章 七情六感 “我刚才就发现,你不对劲儿哦!” 善广尊者就像个老顽童,在重华面前更是没有仙家的自持,非但省去自称,还经常不顾身份的揶揄他。 冲着重华暧昧的眨眼,白须仙者愣是笑出了猥琐的感觉。 其实他都悄悄观察重华好一阵儿了,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我来瞧瞧,是谁让我家蛇腾有了心事。” 重华连让他少废话的心情都没有,善广尊者一聒噪起来,不说完是不会罢休的。 他只把脸重新转回去,在此之前扔给他一个催促的眼神。 “去了趟凡间,心里就有惦记了,这人不一般啊。” 善广尊者是亲眼见证重华与梨树精的‘相爱’过程,他一直觉得重华还没修炼完全,七情六欲还没领悟,他觉得等他成亲了,在梨树精的温柔之下,他会慢慢的体会这些。 但善广尊者也知道,重华是株仙草,又是属寒的蛇腾,让蛇腾有感情,是件难度很大的事儿。 这难度可以参考其他仙家对他的嘲笑。 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 梨树精的离去善广尊者虽然遗憾,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重华干脆对人不上心,就连她跑到灵界去他都不知道。 这时候不是应该英雄救美的么…… 这段姻缘没成,不过重华说要给梨树精报仇。 这原因是什么善广尊者很清楚,重华性子淡然,但却是他见过的最骄傲的,所以他只得摆手,放任自流了。 再次归来,重华带了一身伤,还有,满腹心事。 这绝对不是思考那么简单,有什么东西,在重华心里占了很大的分量。 他的蛇腾,有了担忧,有了不舍,还有了焦急与不安。 他过去一直期望的情绪,这会儿都有了。 只是和他的想象不太一样。 重华的性格还是那样儿。 可能他的要求太高了,对蛇腾来说,这就是最‘热情’的表现了…… “快说说,那人是谁,你知道我没办法窥视凡间的,虽然我很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换做逝修,这会儿一拳就能砸在这老东西头上了。 他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要偷窥。 就算他真有这本事,重华也不会允许啊。 他的一举一动。 有些事情,怎么能让他看到。 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凡人的笑容。 他惊讶自己体温的模样,还有那内敛的感动。 有时只是很小的恩惠,他就能感觉到惟公卿的动容,重华不太理解,这点好算什么,可是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从抗拒到信任,在逝修回来之前,在惟公卿接受他之后,他是真正的得到了他。 想到他时的轻松到现在的沉重,重华表情没变,但善广尊者全感觉到了。 “真的在意,就去试试,我不觉得,我的蛇腾会自欺欺人。” 善广尊者难得正经的一句话,让重华看了过来。 他第一次觉得这张脸有仙家风范,而不是个猥琐老头儿。 一向废话很多的善广尊者这会儿消音了,按照重华的意思,他回忆了治疗的速度。 重华一回来,他就发现了他的不同,他试探着问了几次,重华都是摆出一副‘不可能’的模样,感情就是这么回事儿,在你没发现的时候就在心里根深蒂固了。 不管重华承不承认,那个人在他那儿有着举足轻得的地位。 重华性格冷漠,但不固执,他更不会钻牛角尖,有些事情对他来说,长篇大论的道理没用,他只要一点就透。 在善广尊者给他治疗的这段期间,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他不觉得那凡人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同之处,他不过是那邪灵兽的人罢了…… 重华想了很久,在伤愈之后,他对善广尊者伸出手,“把百草丹给我。” 善广尊者一愣,然后眉开眼笑,再次摆出个让得华只得用猥琐来形容的笑脸。 “给你行啊,但是你是不是得好好的满足本仙一下……” …… “打打杀杀很无聊,这种报复也没有乐趣,直到后来,我发现有个人,对那头灵兽来说,意义不同了……” 嚣张跋扈,藐视众生的逝修也会有在意的人。 当他追到宽阳,发觉逝修为惟公卿做的事情后,重华突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让那头灵兽尝尝失去的滋味也不错。 “在我眼里,你和梨树精一样,是一个激怒对方的工具。” 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不一样,那就是逝修更在乎惟公卿吧。 “我对你的好,都是故意的。” 人情世故什么的,重华还是懂的,他知道怎么样对一个人好,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人感动。 “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他等逝修走了才出现,就是打着趁虚而入的目的。 寒铁炉的线索,也是重华先去找到,然后留给逝修的。 “我得让你彻底变成我的,这样那头灵兽才能‘失去’。” 对凡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感情,这个东西一经改变,就算回到原点也不再是原来的味道。 “所以,我做的很认真。” 就算是演戏,重华也是全身心的投入,惟公卿虽然看似淡然,但他心思缜密,人也多疑,稍微有一点疏忽,都会被他发现端倪。 重华那时也很小心。 可是这个小心,这个专注,多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一开始,很不适应。 与惟公卿有任何接触,他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就像那天在山洞里,那个亲吻,重华是鼓足了勇气。 他不喜欢和凡间的东西有太多接触,如果一定要用他必须要擦到自己满意。 对重华来说,惟公卿是逝修‘用’过的东西。 所以,才有了那么个气势汹汹外加硬邦邦的吻。 滋味,重华当时根本没注意,他只是一直在说服自己,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他不能打退学堂鼓,这还远远不够,他还得再接再厉。 在塘柳驿站,惟公卿让他惊艳。 那简单干脆的动作,让这个本来模糊的人一下子清晰起来。 重华能看到的只有花花草草,人在他眼里都是没有色彩的,可是惟公卿突然有了颜色。 在马车上的辣椒弹,重华受不了太强烈的味道,那个辣他还是能忍住的,可是,他去‘求救’了…… 他帮他解毒,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碰到的身体让他恍惚。 从寨子回去的路上,惟公卿把他拖进马车,那凡人疯狂的模样让他也被感染。 什么不喜欢,什么不习惯,统统都忘了。 他们抱作一团,在马车里差点难以自持。 那天没有成功,但从那天开始,重华对他再也嫌弃不起来。 或者说,这事儿他彻底忘了。 而变成,他想要那事儿继续了。 几次失控,重华的引诱是发自内心的,也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甚至控制不住,偷偷化作蛇腾去碰他。 碰到那凡人的身体后,他忘乎所以了。 闻彻的邪气出现,打断了他,也许那一下应该给重华当头一棒,让他清醒,可是没有,他反而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他的目的达成。 惟公卿终于接受他了。 有报复的快感么? 不知道。 他只觉得满足。 逝修归来,一切都到此为止。 他的精心布局,终于能看到结果了。 很满意。 他成功了。 背后是将要爆发的战争,重华轻松离开,他只要看着那头灵兽疯狂的模样就够了。 这事儿够折磨他很长时间。 他一气之下杀了惟公卿,等冷静了会自责懊恼很久,他让惟公卿活着,看着那个人就能想到他之前的背叛,这就是逝修的污点,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所以惟公卿不管是死是活,对逝修来说都是一样的痛苦。 重华只要坐享其成,看着逝修生不如死就够了。 他应该离开的,给逝修一个发疯的时间,他找不到自己,自然把怒火都发xie到惟公卿身上。 可是重华没走。 他在想,等那头灵兽发钎之后,把人接过来吧…… 第一七九章 对你好点 所以在货栈老板找上门时,他痛快的去了逝府。 他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见到那个人,并把他带走。 心情是急不可耐的。 他想知道惟公卿的情况,他也担心逝修没控制住。 逝府的情况重华心里有数,那俩人的脾气碰到一起,肯定不会和好如初,只能是越来越差。 逝修很在意惟公卿,就算他那恶劣的脾气,在气头上也不至于一个没控制住把人杀了,但继续碰撞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在逝修彻底发狂之前,他把人带走。 重华心里默默替逝修做了决定,人不用你杀了,留下来慢慢折磨你吧。 重华一切都盘算好了,可惜,惟公卿没领情。 他反而在绝境中替他提供了一条路。 惟公卿走了,收拾东西去了货栈。 他和逝修,都被扔下了,人理都没理。 惟公卿是个贪心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 他的聪明让他的贪心都显得那样招人爱,明知道他是有目的的还心甘情愿顺他的意。 他和惟公卿不可能断了联系。 惟公卿还需要他的治疗,他不会甘愿一辈子当哑巴,而他的货栈也需要他提供的东西,不然这货栈到手也迟早会关铺。 不管惟公卿有多决绝,在这个利害关系面前他会妥协。 虽然惟公卿的态度是,东西留不留下他随意,但人必须离开。 这些事儿重华想了,也做了,但从未究其原因,直到后来善广尊者的那几句话。 重华找到了理由。 这次回来,他真是想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惟公卿对他有感觉,他以为他拿出真心诚意,惟公卿会重新接纳他,可他忽略了他过强的性格。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这话他早该说,自从修成正果后,重华一直是冷静也理智的,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他只糊涂了这么一次,只有这一次,“我以为,你都明白,我不说你也明白。你是,你明白的太过透彻,明白的也太多了……” 惟公卿看透了,也看开了,他已经跳出去了。 “我对不起你。” 重华突然转了过来,这张脸与山洞中初次见面时重叠,干净安静,看起来那么美好。 重华没有笑,可是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柔和。 仿佛那漫长的时间没有走过,仿佛一切隔阂芥蒂都不存在,又回到了原点。 重华还是那个顶着一张高贵冷艳的脸又有洁癖又讲究的也让人头疼的处女座。 “我做的那些,我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别再那么对自己了……” 他已经在忏悔了,这么多天的教训,重华彻头彻尾的悔过了。 “我看着,很心疼。” 惟公卿的眉毛抖了下,如果他还能动,这眉毛一定狠狠的拧紧。 他是个人,他会掉眼泪,可是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哭泣。 可能因为身体疼了,可能被欺负的太过分了,可能被吓到了,这眼泪都会掉下来,这一次,惟公卿却是觉得心提抽起来了。 脑仁都抽的发疼。 “你不会没人管,也不是只能被人利用,就算谁都不管你了,还有我呢……” 在别人眼里,是卑贱,不齿,下作的连尊严都不要了。 为达到目的,不惜爬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 但不是这样的。 惟公卿这样,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和他们在一起,他本来就处于下风,根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任何一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伤害他。 当惟公卿知道他能吸收那邪气,他能将那些转化成自己的力量后,他那暗暗欣喜的模样重华看着有点心疼。 哪个男人愿意这样,可是他被定位在那里,他想反抗却没有任何力气。 重华想让他变强,他不想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 可是…… 如果最初,没有那个设计,惟公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无欲无求了,更谬论感情,那东西被他彻底遗弃了。 他只要能活下来。 信任和依赖都是枉然,到头来只能靠自己。 所以,做什么都不计较。 他要的,无非是一个被所有人都扔掉后,能让自己不被影响继续活着的后路罢了。 重华心疼,一个人能坚强到这个地步。 他能顶着所有人的唾骂微笑,惟公卿已经不在乎侮辱或是轻视了,无所谓,他不能按照他们的理想活着,不然他什么都剩不下。 这一切,他脱不开干系,他自责。 “我不该那么对你,我悔过了,他也,别再那么对自己了,我以后不能对你好了,但是,还会有别人继续的,不是利用你,也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对你好而已,在这期间,你自己照顾自己,行么……” 重华不想再看到他,那么作践自己。 “宽阳的宅子还有货栈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没有家。那些银子够你花了,你随便浪费也不怕。还有,得到了我的力量,你以后,什么都不用怕了,没人能再强迫你,你想做什么,你自己决定,你想在哪里,你说的算。” 重华知道他小侯爷的身份,也清楚他和江沐的关系。 过去,碍于江沐的身份和实力,可是现在,惟公卿不怕任何事情,他吃掉他,不止实力增强,连身体都会有所变化,他不再是过去的惟公卿,江沐也不能奈他如何。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重华眨了下眼睛,眼皮轻轻阖上的模样让人有种再也不会睁开的感觉,那双安静的眸子看不到了,还有属于重华的那种干净。 动弹不得的人突然一伸头,一口咬住了重华的手腕,他的胸膛还是塌下的,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重华一怔。 身体内仅剩的血液正飞快的流向惟公卿,不止是血液,还有他的灵力。 重华下意识的制止,可是他惊愕的发现他根本做不到,他正以飞快的速度被惟公卿吸收着。 错愕的视线对上一双通红的眸子,惟公卿的模样狰狞的犹如厉鬼,腕上整齐的伤口被他咬在嘴里,那块肉马上要被咬掉。 惟公卿这架势,像是要直接把他的胳膊吃掉。 根本不用等他没有力气变成本体,他直接就要这么吃了。 重华已经有了赴死的准备,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他大脑有所反应之前,身体率先有了动作。 他一把拨开了惟公卿。 横冲直撞的力量戛然止住,重华顺势握住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 重华的脸色也不像凡人那般会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但事实上他已经到达极限,这人形也是勉强维持,再过一会儿,他就要现出本体。 而那时候,就意味着重华的修为付之一炬,他重新变成一株普通的蛇藤。 这个变化意味着,重华将永远的消失。 可在此之前…… 重华的力气只够推开惟公卿,他跌坐在那堆凌乱的衣物上。 这些衣服,原本是给惟公卿当垫子用的。 如今,那人漂浮空中,塌陷的胸膛恢复原本的模样,惟公卿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邪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脚底纠缠,盘旋。 衣摆飘扬,邪气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旋转并消失。 那力量源源不断,犹如排列成队的蝗虫。 这时,他身后突然冒出一朵黑云,确切的说,同样是邪气凝聚的力量。 闻彻,出现在他身后。 他轻轻的拥住了惟公卿。 下巴搭在他肩头,闻彻笑着看着下方的重华。 惟公卿的目光也跟着他垂下,他们一同望着他。 “干的漂亮。” 闻彻笑呵呵的在惟公卿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与此同时,半人高的草被拨开,察觉到异状的江沐与逝修跑了过来。 第一八O章 无法理解 “不过你刚才心急了点儿,迟早都是你的,就不能等等,你看,你再坚持一会儿,那整株蛇藤都是你的了。” 闻彻搂着惟公卿,这话虽然说的遗憾,但语气绝对是幸灾乐祸的,他的那双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那兴奋已然压制不住。 看着下面那三个人,尤其是随时都能倒下的重华。 让闻彻更为亢奋。 “不过现在这样也够了,表现的真不错,你还真是小瞧不得。” 闻彻说着,又激动的在惟公卿脸上亲了一口,那清脆的声音在天空激起回音,也让那几人回过神来。 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个傍晚被哀伤渲染,所有人心情都是一样的沉重。 重华的治疗意味着他用命抵命。 今晚,注定要有一个人死。 就算和重华有着深仇大恨的逝修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重华是该死,但任何一种死法他都很有快感,特别是在他的爪子之下,可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况。 为救惟公卿而死。 活着那人不仅会背负一辈子的负担,这辈子,惟公卿也忘不了那个叫重华的混蛋。 可事情竟是朝着他们意外的情况发展了。 邪气突然涌现,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 仿佛整个大洹的邪气都聚集于此。 就在重华与惟公卿所在的位置。 他们连忙跑了过来,看到的画面同样让人震惊。 毫发无损的惟公卿,还有那不知又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闻彻。 以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人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重华沉默的坐在那里,惟公卿没什么表情的垂着眼睛,那冷漠的模样仿佛与他们不曾相识。 对闻彻的话,没露出任何意外或是惊讶的神情,仿佛,理所应当。 是不是,应该有个解释。 特别是看到闻彻环着他的手。 逝修是行动派,永远比其他人要快一步,可是这回连他都没来得及出手。 那些邪气以很快的速度消失,当最后一抹邪气也不见时,惟公卿的神情突然一变。 那诡异的模样岂止陌生,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他人,那力量,来自惟公卿…… 那是一种强悍到无法想象的力量。 单是感觉,就让人有透不过气的压力。 头顶的人,只剩脸还熟悉。 “辛苦了,多亏你们的照顾,这事儿终于成了,不过游戏还没结束,正是好玩的时候,我们慢慢玩,不过这人嘛,我就先带走了。” 闻彻的身体化成黑云,滚滚黑烟将惟公卿迅速吞噬。 那黑色仿佛将天空撕裂,惟公卿正站在无底洞前,他逐渐沉入,像是,再也回不来了…… 一旦被彻底吸进去,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可是那人没吵没闹,任由黑烟吞没身体,很快,就只剩一张默然的脸对着他们。 逝修低吼,一爪抓去,可还没碰到他们,黑云连同那两个人突兀消失,力量在空中爆开,远处的云朵似乎被撕成两半,天空最后一抹光亮也已消失,只剩逐渐明朗的夜空。 三个男人僵在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惟公卿就这么消失了,在他们面前被闻彻带走,留下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 或者说,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相信。 重华这次差点将修为全部耗尽,这算是死之前的真相么…… 他用命去救的人,一切竟然只是个圈套。 引诱他主动牺牲。 他是蛇藤,是修成正果的蛇藤,是玲珑园中药性最强能力最强的蛇藤。 凡人的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有了重华的能力就不同了。 他可以帮助凡人延长这个范畴,一旦将他完全吞噬吸收,那么,这个凡人将与众不同。 不止是本身的力量能够得到提升,同时会将重华的力量融合。 其能力,翻至千倍。 他救他,他心甘情愿,他为他死重华也愿意,可是…… 利用的滋味,重华这次才真正理解,前几天充其量只是教训,现在才是实打实的感觉。 重华有种,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的想法。 …… 惟公卿消失后,几人同时沉默,没有任何声音,不商量也不研究,彼此的想法无人知晓。 但他们却默契的一起翻上马背,疾驰而去。 重华损耗殆尽,他不想从头来过,失去一切,重新变成蛇藤再修炼,就得回到玲珑园好好的治疗。 这次和上回不同,他的元气与仙灵几乎都快没了。 他随时都会彻底‘死掉’。 他连回到玲珑园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他有办法让善广尊者知道,只要抓紧时间,他应该不会有事,至少不会落得从头再来的下场。 但重华没有走。 他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马。 这目的地,就是江尚的竹屋。 就算是死,他也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骗局,惟公卿会背叛他们。 之前为了照顾惟公卿,所以他们才选择骑马,如今人不在了,其实他们有很多种方法回去,马匹反而是个累赘,不过现在,他们几人不能分开,所以依旧以马代步,只是和之前不同,这回是玩命的往回赶。 看似漫长的路程,对这几人来说也就是短短一瞬。 他们不需要休息,连吃饭都可以忽略,江沐是凡人,但本身能力使然,他的身体本来就和一般人不同,快马加鞭,他们都憋着一口气,等待江尚的结果。 秦云杉跟不上他们,至于重华,虽然有些吃力,但他坚持住了。 原本还有几日的路程,第二天天亮之前,他们就提前结束了。 江尚的竹屋就在眼前,可是在看到的一刹,所有人都勒紧缰绳,马匹嘶鸣着同时停住,几人的眼神泛着同样的红光。 那被惟公卿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那和气派的王府不相上下的竹屋,此刻正被烈火包围。 黑烟漫天,这林子像是变成了一座大房子,上面突兀的多出了一个烟囱。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火…… 只有江沐知道,皇叔这竹屋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就算整个林子都着了,他那屋子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可是…… 这火,并不寻常。 不再迟疑,迎着那红光江沐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马儿一惊,发疯一般的撒开蹄子,夹杂着烟尘颗粒的狂风吹打着江沐的脸,像繁琐又细密的巴掌。 疼的他眼睛都跟着有些湿润。 只是那眼眶凶犯的瞪着,江沐倔强的不肯眨眼。 没有多久,竹屋出现在眼前。 灼人的热量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带着烫人的温度。 江沐跳下马去,在他脚步落地的一刹,原本精神饱满的马匹,前腿一软,吐着白沫就倒下了。 那轰然声响没引起江沐任何注意,他连头都没回,就走近那正被烈火肆虐的竹屋。 那二人紧随其后,马匹相继倒下,却没人有意外的反应。 烈火之下,连地面都变得灼热无比,仿佛踩在岩浆之上,脚底烫的发疼。 就在这有着异常温度的地上,他们看到了江尚。 只是,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不分辈分的跑过来……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似乎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 他身边,站着个人。 那人听到了脚步声,转了过来…… 江沐的眼睛被烈火烤灼,这一刻变成了通红的颜色。 江沐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被闻彻带走的惟公卿。 他和当时的表情一样,或者说,压根就没表情。 漠然的看着他们,仿佛不曾相识。 江沐又往下看了眼,江尚身下,一大滩血正在蔓延。 第一八一章 意外不断 烈火烤灼着脸庞,皮肤都跟着绷紧发烫,本来就热的南方更是让人口干舌燥。 鼻腔里满是烟尘的味道,烟尘味儿被遮盖,闻不到,不代表看不到。 江沐与惟公卿之间隔着不到一丈,热浪卷动着衣摆,衣衫盔甲一般罩在身上,可二人全无感觉,江沐怔怔的看着他那张没有感情的脸,而后者也漠然回视着…… 寂静被竹屋一声爆裂打断,那是竹子爆开的声响,犹如当头一棒,江沐瞬间回神,惟公卿清楚的看到男人的眼眸变化过程。 茫然,愤怒,悲伤,以及绝望。 感染了江沐的情绪,素来安静的青白发生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音穿透火焰,让地面都跟着颤动。 青白那双幽蓝色的眼瞳,紧紧盯着以烈焰为衬的惟公卿,他是那红光中唯一的颜色。 像是没有察觉到青白的存在,与江沐对视的视线还未收回,那猫灵焚着灵焰,可刚要移动,一道灵光凭空射来,正对着青白的身子…… 青白反应迅速,在灵光出现的一杀向一侧移去,那灵光打在青白之前所在的位置,随即消失。 有其他人! 沉浸在这压抑的氛围中的几人顿时惊醒,他们没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可是…… 在那被火焰包围的屋顶,一袭红衣的男人正坐在烈火中,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但未靠近,他像在一个透明的巨蛋中,成了火焰中唯一独特的存在。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没有人发现。 红衣人呵呵一笑,纵身一跃,落在青白面前。 冲着青白的鼻子点了两下,红衣人道,“大胆猫灵,竟敢以下犯上。” 他这话说的痞里痞气,没个正形儿,虽然语气严肃,但那随意的模样只能当成是个玩笑。 不过这话音落下,那一脸痞笑的人一扬衣袖,不知是什么力量呈夹子状,向青白骤然合拢。 “猫也是动物,捕兽夹最适合不过了。”那红衣人轻松评价。 而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沐突然开口,“为什么?” 他相信惟公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江沐现在已经没有精力说那么多。 “给我个理由。”不知是否和这场大火有关,江沐的声音显得有些干哑。 从被重华‘救活’后就没再开过口的人,嘴唇轻轻张阖,但那声音却是干干脆脆,没有一点模糊。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惟公卿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心情又是一变。 他们一厢情愿的以为,惟公卿是被控制的。 可事实不是这样。 他这冷静也清楚的话,还有那始终清明的眼神,证明惟公卿是清醒的。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包括跟闻彻走,都是心甘情愿的。 比江沐最先接受不了的,是逝修。 江沐那声质问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为什么,要杀掉江尚。 可逝修和青白落得一个下场,刚动一步,就被挡住了。 挡住他的不是那红衣人,而是让他更加意外的…… 逝修的瞳孔不停的收缩着,震惊与愤怒使然,连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抽搐。 他冷冷的垂着眼瞳,看他面前正摆出攻击架势的小黑。 惟公卿被闻彻带走后,小黑也不见了。 他们没有刻意寻找,本以为那邪灵兽护主子,追着惟公卿去了。 惟公卿的去向连他们都感觉不到,别说伤势未愈的小黑。 找不到小黑就会回来,可是它一直没有消息,现在,竟然在这里看到它。 看样子,他们主仆果然一条心。 逝修要动,小黑的爪子就深入土地一分,它的表现很明确,只要逝修敢靠近,他就会立即攻击。 逝修冷哼,进而哼笑,最后干脆笑出了声音。 “好,真好,太好了。”每说一个字,他都用力的点下头,那笑容也凶狠狰狞,真好,真是一出有趣的闹剧,到底他们是被闻彻,还是被那个凡人耍的团团转。 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想到惟公卿提及闻彻时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想到他下决心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保护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好笑。 重华仅剩的力气都用在驾驭马匹上,现在他靠着竹屋的院门,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他没有过激的表现,当然他也没有这个力气了,他只是一直在看那个人,突然变得十分陌生的人。 “呵,都这样了还没打回原形,这仙藤还真执着,既然这样,这第一功,就由我立下了。” 声音飘起的时候,重华的视线被挡住。 白裙飘飘,重华看到了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只是那脸上没有任何女人该有的温柔,只有凛凛杀意。 女人顶着一头同样雪白的头发,颜色似雪,被火的红光映衬。 在女人抬手的时候,重华歪了下头,他之前一直看着的人,一脸冷漠的转了身。 逝修要追,被小黑拦下,与此同时,江沐与青白也和那红衣人打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在被火焰包围的竹屋前,这战斗显得有些悲壮,可那人却全无感觉,慢慢的踱着步子,安静的从这片混乱中离开。 惟公卿走了。 重华闭了闭眼睛,他来这里是想知道真相,现在算是等到了么…… 没力气了,这回只能等死了。 如果他还能动,他一定得找到惟公卿,追根究底问个清楚,他才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这和初衷不同…… 可是…… 重华睁眼,看到的仍旧是那张精致又陌生的女人脸。 竟然要死在这种无名小卒的手里。 女人不知用的是什么力量,但重华知道,这一击他躲不过就会毙命。 风卷起头发,几根碎发拂动两下,在力量剁下他的头颅前,一股熟悉的感觉将他笼罩。 重华在云中看到善广尊者。 女人的力量被打散,他们同样感觉到了仙者的存在,不过没有畏惧,女人的唇边漾起冷笑,她望着天空半晌,才嘲讽转身。 对善广尊者,她不打算冲撞,但也没有放在眼里。 女人一走,那红衣人和小黑也抬头看了眼天,与闻彻一样,黑云浮现,将他们的身体吞噬,等那云朵消失,这几个也不见了踪影。 周围,只剩竹屋燃烧那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几天,意外接连不断。 战斗才一结束,江沐立即回过神来,他飞快的向江尚跑去。 皇叔的身体尚有余温,但是,四肢脸庞已经冷冰一片了。 没有心跳脉动,他已经没办法再睁开眼睛。 只是,从小到大他最敬重的皇叔。 在江沐眼里,神明般存在的人。 他没想过,皇叔会用这种方式离开。 皇叔那么强,他顶天立地,所向披靡,他竟然,被人残害…… 江沐的身体直挺挺的下落,膝盖重击地面,男人直接垂下脑袋。 江沐的悲伤,无法言喻。 那悲怆的背影,让那两人跟着沉默。 那是江沐的皇叔,但那性格爽朗的人一度和他勾肩搭背,把酒言欢,他们就差一个头磕下,结为兄弟了。 江尚的死,逝修同样难受。 重华和他没有交情,但这一幕与惟公卿带给他的打击,效果是一样的。 “皇叔……” 江沐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只念出这两个字,他在那被血染透的地上跪了很久,最后,他握住皇叔已经僵硬的手…… 江尚的手上,满是泥污血迹,一向挑剔的江沐却毫不嫌弃的将其贴到脸上。 他是王爷,是皇族,从出生的一刻就失去了撒娇的资格,他从没要求做这种事,而长辈也不会这么对他,鼓励与嘉奖,有赏赐也有褒奖,但从不会像一般人家一样,摸摸脑袋或是脸颊。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江沐嘴唇颤抖着,接受皇叔这冰冷的抚慰。 他叹了口气,那气息从胸腔发出,绵长也悲伤,“皇……” 这声皇叔还没唤出,他突然发现,地上有字…… 江尚的手之前一直盖在上面,挡住了,看不到。 江沐连忙转身,那字体虽然颤抖,但也认的出是出自皇叔。 这几笑他写的十分用力,土地留下了深深的沟壑,他是怕不清楚,所以才这样做的…… 这是他留给江沐最后的东西。 那是一个‘惟’字,旁边还有短短一横,像是什么字的开头。 只可惜,另外的字江尚没来得及写出…… 第一八二章 逃过劫难 江尚留下的,只有这一个线索。 这一把大火将竹屋烧的干干净净,到了第二天才算彻底停住,让人惊奇的是只有竹屋在着火,院子包括周围的篱墙都没有被殃及。 竹屋变成一堆灰尘,别说试图寻找江尚留下的东西,就连个屋子的框架都找不到了,连瓷碗都一样被烧成灰,什么都没了。 路途遥远,再加上大洹现在的情况,江尚的尸体没办法运回京城,尽管很想让他落叶归根,到最后,江沐还是决定尽早埋葬,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皇叔这一辈子潇洒自在惯了,让他住进皇陵说不定反倒不习惯,搞不好半夜蹲在他床榻边上抱怨,这样也好,让他继续做他的闲云野鹤,继续看着这片他喜欢的林子。 这世上有魂魄,但不是所有的魂魄都能留在人间,江尚已经死了,就算他查到了惊天秘密也没办法通知江沐,就像善广尊者不会插手凡间的事情一样,他们已是两界之人,惟公卿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只能被他带到阴间。 江沐懂,他只是遗憾,没能看到皇叔最后一眼,没机会再和他说次话。 江尚葬在竹屋的院子里,等时过境迁了,江沐会将此地重新修建,他会还给皇叔一个一模一样的竹屋,让他宁静的睡在这里。 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地上只多了一块崭新的泥土痕迹,江沐跪在边上,个把时辰没有起身。 尽管和江沐不和,逝修也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挖出院子里的酒,埋酒的地点还是江尚偷偷告诉他的,当时江尚的表情逝修还记得,神秘也得意,他说这些酒是他亲手酿的,亲手埋的,很珍贵,连江沐他都没说,因为他们是兄弟,逝修想喝了就自己来挖,他不告诉江沐…… 逝修拎着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透明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衫,衣襟贴到身上时,逝修将剩下的酒都倒在了那块新土上…… 然后,腿一盘,他坐下了,就在江沐旁边。 酒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逝修嗅着那独特的气味儿,他撑着膝盖,弯着身子,仿佛江尚就在他面前,俩人正像以前一样,没大没小的闲聊着,“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办了,你就老实的在这等着就行了,什么都别操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江尚不用挂着他们,他们迟早能找到闻彻,找出真相,逝修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别留任何遗憾,也不需要执念。 他想的,逝修都理解,交给他就行了。 逝修这席话,让江沐抬起了头。 感觉到他的视线,逝修也没回头,伸手把另外一坛酒放到了江沐面前。 坛子里倒映着他晃动的脸,江沐也像逝修一样,盘腿坐下了。 捧起那沉重的坛子,江沐喝了一大口,皇叔的酒酿的香醇,他现在能尝到的滋味只有辛辣。 畅快的喝了一通,酒坛落地,江沐吁了口长气。 “皇叔写了个‘惟’字。” 江尚用最后的力气写出的字,他不可能写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这里唯一能和这个字有联系的,只有一个人。 那最后出现在江尚身边的人。 “只是不清楚,皇叔指的,是杀他的人,还是他将要给我们看的东西……” 线索太少,根本无从判断。 说到杀他的人,逝修飞快的皱了下眉头,但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事情好容易有了点进展,一下子又退回原位了。” 原来他们打算问过江尚之后,便去寻找灵池所在,可是计划全部被打乱。 江尚死了,惟公卿不知所踪。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惟公卿成了另外的谜团。 照着他们的后心狠狠的捅了一刀,这一刀冰冷通透,贯穿胸膛。 “到最后,都被利用了……” 江沐冷哼,逝修的脸色有些难看,而这时候,重华从废墟后方走来。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失去的力量全部找回。 善广尊者回去了,重华留下了,以为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王爷!” 重华的出现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可这视线才一对上,秦云杉焦急的声音从相反的方向响起。 他的能力不及他们,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快,所以他被他们抛在后面,好容易追到竹屋,首先闻到的却是一股焚烧后的气味儿。 竹屋的火已经灭了,还有股淡淡的青烟慢慢上升,秦云杉跟着那烟来到这里。 这本该是竹屋所在的地方。 可是现在,只剩满眼疮痍。 秦云杉没看到江尚,江沐膝盖上的泥土及地面那方方正正的新土说明一切。 秦云杉几步跑来,重重跪下。 这一个头磕下去,他半张脸都变成了黑色。 自从跟了江沐,秦云杉第一次哭。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伤痛,他都没哭过。 可是现在,眼睛横流。 江尚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江沐有多崇敬他的皇叔,秦云杉就有多崇敬江沐。 那个让他骄傲,在世上最最敬重的人没了。 江沐的心情只有秦云杉能理解。 江沐不会哭,不会悲伤,也不会露出任何崩溃的情绪,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江沐再强,他也是个人,也有优点劣势,也有自己喜欢钟爱的东西。 也有哭泣的理由。 江尚走了,王爷的坚强,他心疼。 江沐没阻止秦云杉,他平静的看着他流泪,也好,有人替他哭了,替他送走皇叔。 过了很久,秦云杉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抹了把那已经花了的脸。 “王爷,邪灵珠都不见了。” 秦云杉不敌他们,他需要休息,需要吃饭,来时的路上,他休息的地方也会经过村落城镇,他惊讶的发现,所有邪灵珠都不见了。 起先他以为只是巧合,可是后来一经打听才知道,惟公卿消失的那晚,所有被邪灵珠控制的人,全都死了。 或者说,生命被吸干,这些人变成了灰尘,消失不见了。 他们死前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捂着胸口,身体迅速干瘪,然后一股黑烟从心脏的位置冒出,人就没了。 不是一个两人,是所有。 那个场面,让许多目睹的人吓傻,吓疯。 可那之后,再也没有突然发狂的人。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过去。 大洹的安宁一夜之间回来了。 只是,人却少了一半还多。 人是最顽强的,经历过劫难,百姓们开始自发的重整家园,埋葬死者,祭奠亲人。 这不是错觉,是真的。 “大洹,逃过劫难了。” 这话,是秦云杉最近,听过最多的。 …… 东南方有一座巍峨大山,山上怪石嶙峋,草木不生,这山间没有走兽飞禽,地势险要危险重重,更是无人踏足。 那山人迹罕至,兽迹无踪,静静矗立千年或是更久,没人探寻过它的年纪,也没人研究过这怪山的原因,它被人遗忘也忽视,因为毫无用处,哪怕就在山脚下,也没人愿意抬头看上一眼。 当然,其中玄妙也无人知晓。 这怪山,崎岖嶙峋,外表丑陋,仿佛一堆从天而降的乱石堆砌而成,可谁也不知道,这山中别有洞天。 山体内,鸟语花香,玉树参天,溪流潺潺,白烟袅袅,若蓬莱仙境。 那溪水并非普通泉水,而是蓄满灵力的池子,那白烟也非一般烟雾,而是满满灵烟。 这山中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可被怪石阻挡,即便能力高强者,也感觉不到里面的独特。 这正是灵池所在。 闻彻真身冰冻的地方。 惟公卿站在灵池边,看着那潺潺的溪流中,安静沉睡的男人。 第一八三章 重新唤醒 他身后,是那白衣女人,小黑,以衣那红衣人。 他们各个表情凝重,就连小黑那张动物脸都一样的紧绷,每根毛发都充斥着肃然。 惟公卿看了他们一眼,甫走进灵池。 他没换衣服,只是蹬掉鞋子,当他踏进那水流中时,那温暖的感觉让他顿住脚步。 暖意传遍身体各处,舒适感让他忍不住低声喟叹,就像走进温泉,但这个并非是水本身的热量,而是水流中夹杂的强大灵力。 这灵池果然不同凡响。 若是在此处修炼,必须是事半功倍,能力斐然。 也只有这里,才能让闻彻的身体经过漫长的岁月仍能保持原样。 这男人,在灵池沉睡了几千年。 惟公卿站在灵池中央,这里看似与别处无异,但水流经过此处便被悄悄改变方向,这中央有一块灵力结成的晶体,像是水晶,棱角分明,晶莹剔透,只是这山中没有阳光,无法照应出那璀璨的感觉。 整个山体中皆充斥着强大的灵力,这些灵力附着于山壁之上, 使那些石头透出柔和的光线,这亮度虽不及阳光,反倒有种吊灯的感觉,那温暖柔和的光亮,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形同仙境。 闻彻就在那晶体之中。 像一个巨大的茧。 无论何时,闻彻都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单是那一双眼睛,或是灵力幻化的身体,现在同样如此。 晶体中的男人只穿着白色内衫,周身上下没有一处饰物,连头发也只是温顺的披在身下。 可既是这样,也不影响他那独特的气质。 只是,男人睡觉的模样让他的气势减缓不少,那安然的神情没了犀利和冷漠,看起来顺眼不少。 那双漂亮的眸子再次睁开,除了让人恐惧,其他的惟公卿无法预料。 闻彻应该继续睡下去的。 他一点都不想唤醒他。 可是最后,惟公卿还是把手放到了晶体上。 力量顺着手掌注入那晶体中,惟公卿静静的看着里面那张脸,也只有现在,闻彻还是无害的…… 力量注满整个晶体,手掌下传来震动感,男人的头发跟着微微晃动,他像是正被人温柔的推搡着。 “闻彻,醒来。” 惟公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晶体中的人猛然眼开眼睛。 那一刹,让人惊艳,忘却呼吸,那一双眼眸,夺去一切。 怔然的功夫,灵石晃动,一声脆响,一切归于宁静。 转瞬,晃动的溪流犹如江海一般,迅速翻涌,浪花拍拂在惟公卿身上,几次从头顶将他淹没,但他始终未动,依旧安静也坚韧的站在那里。 水还没从脸上滑下,又一波浪花拍来,这凶猛的架势让人无法呼吸,可惟公卿却连眼睛都没眨,目不转睛的看着里面的男人。 灵池外那三人同样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雀跃,他们已按捺不住喜悦,紧绷的脸随时都有欢呼的可能。 山洞在摇晃,树冠摆,树叶不停摩挲,沙沙作响。 那些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鸟受到惊吓,盘踞在山壁之中,它们发出尖锐的鸣叫,刺耳的声音缭绕不息。 这山,像是快要崩塌。 可这几人却没有留意,他们的视线全在那灵石之上。 晶体慢慢裂开,裂痕整齐的像被利刃从中劈开,当裂至头顶之时,延伸出无数分支,闻彻的脸瞬间扭曲。 在下一刻,晶体爆裂。 强大的力量将最近的惟公卿往后推去,晶体打在身上,还没觉得疼便变成水流,与溪流会合。 闻彻破水而出。 晶体与水滴溅落四处,定格一般,在空中留下无数光点。 惟公卿仰着头,看头顶的男人,后者的视线也从睁开后就没有与他分开。 闻彻的出现让后面的人面色一喜,两人一兽齐齐跪下,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王!” 他们的呼声被水流掩盖,闻彻根本没有留意。 他跳回水中,膝盖直接落地。 他单膝跪在逐渐平静的溪水中,仰着看着惟公卿。 “灵主。” 惟公卿漠然点头,“嗯。” 然后才又慢慢道,“闻彻,欢迎你回来。” 不等命令,闻彻自己蹦了起来,他给了惟公卿一个激烈也热烈的拥抱。 可他的表情却不见兴奋,就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他只是睡了一觉,惟公卿喊他起来。 后背被勒的发疼,闻彻抱够了,就放开他了,男人笑着问他,“怎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没有,”往后方斜了眼,那是那两人一兽停着的地方,“白让我看到了。” 惟公卿口中的白,是那白衣女人。 闻彻并不意外的点头,“也是。” 惟公卿根本不会记得和过去有关的任何事情,那些东西无论是谁都无法恢复,闻彻早就知道了。 可是听他这么说,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闻彻的心思一动。 记忆这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即便忘了,他告诉他就可能了。 动动手指,闻彻又低头看了看,不管力量幻化的身体有多方便,也没有血肉之躯来的舒服,只是突然恢复还有些不习惯。 他睡的太久了,身体的机能还没彻底醒过来,恐怕现在连走路都走不好。 “怎么了?”见他不停的在看身上,惟公卿问了句。 “没,”闻彻抬头,展示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指头,“不习惯。” 得到答案,惟公卿就没有再问,即便这是灵池,水中蕴藏着无限灵力,但穿着衣服泡澡的感觉很别扭。 闻彻既然醒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惟公卿直接转了身,准备回去换掉这身湿衣服。 闻彻也没拦着,往前迈了一大步,勾着惟公卿的肩膀就往出走。 经过岸边,两人谁也没有低头,对岸上跪着的人视若无睹,直接越过了。 …… 这山体之中,最高之处有一座同样巍峨的宫殿。 这宫殿依山而建,规模不亚于皇宫,不过因为位置的关系,宫殿不是平铺,而是竖立的。 雄伟的殿堂下,还有更加恢弘的建筑,像是一座悬空的古代大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惊叹。 宫殿内,更是叹为观止。 这是惟公卿迄今为止以来见过最气派的建筑。 这是闻彻的宫殿。 玄灵宫。 隔了数千年,玄灵宫像是感觉不到时光的变化般,依旧如新,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睡着时一模一样,闻彻心里明白,这不是没有改变,而是白与红的努力罢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眨眼间,数千年已过。 不过,他最重要的人和这玄灵宫一样,都在。 想到这里,闻彻露出个笑容。 惟公卿静静的看着闻彻的笑脸。 男人坐在同样气派的浴池中,狰狞兽首吐出的水正砸在他的头上,在强烈的冲击下,闻彻的头发紧紧箍在头顶,这样子,他还笑的出…… 也是,长眠醒来,闻彻狂呼呐喊都不足为过。 他没骗闻彻,他没有过去的记忆。 但是那个叫白的女人,却像放电影一般,将那些和他‘无关’的东西放映给他看。 心中的疑团得到解答,他一直想知道的原因也明白了。 还有为什么,江尚必须得死。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闻彻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身边,惟公卿看到了他含笑的脸,他刚要说没什么,那男人抓着他的脚踝就将他拖进了水里。 “看,我已经习惯了。” 猛的被呛了口水,在惟公卿惊慌的挣扎出水面的时候,闻彻笑着展示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已经能灵活动作,那僵硬的感觉没了。 所以,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了。 “为庆祝我醒来,我们来疯狂一下吧。” 惟公卿再次,被按到了水里,不过这回,闻彻和他一起。 第一八四章 无法阻止 惟公卿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闻彻的计划。 只是,那时候已经晚了。 从红突然出现,跳上马背的那一刻。 红,正是那穿着红兜兜的男孩儿,只是力量尚弱,没办法维持大人的模样,他和小黑以及那叫白的女人一样,一直以幼年的姿态出现。 闻彻怎么可能杀了惟公卿。 如果惟公卿还清醒,他一定能看出端倪。 那三个男人也不笨,可是眼看着他要咽气儿,谁还有心思思考这里面的玄机。 重华必然会竭尽全力的救他。 闻彻只是使用了某种手段,类似咒术,惟公卿的情况也只是假象而已。 他没有受伤,胸膛虽然塌下,但那时候他的身子就像个气球一样,用力一按就会瘪下去,至于将死的反应也全部都是假的。 这个假象,真到连重华都分辨不出。 惟公卿醒来的时候,他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只是像被抽干了水分,僵硬的动弹不得。 重华的血,让他一点点恢复知觉。 可是,不对劲。 为什么重华要给他喝血,要说这么一堆话。 再联想到那男孩儿跳上马后的话及举动,惟公卿当即察觉不妙,他想阻止重华,可是张不开嘴。 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连眼皮都眨不了。 重华又不看他,径自在那儿说着。 重华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他的叙述也像在讲故事,引人入胜,听着听着,惟公卿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那是他第一份给出回应的感情。 最后落得那个下场。 惟公卿恨重华吗?其实不然。 他只怪自己愚蠢。 投鼠忌器,感情这事儿,他是万万不会再掺合进去了。 胡羊城重逢,重华的态度说明一切。 他悔过了,想重新开始,这人惟公卿已经彻底放弃了,或者说是无视。 惟公卿的自保能力很简单,就是‘失忆’。 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什么都不想,也没发生。 可是重华却一再提醒,帮他记起。 那时候,惟公卿心里惦记的是闻彻说的话,他说让他变强,但是强了之后他依旧得被闻彻控制,他不想这样,比起那三人,他更讨厌闻彻。 送到面前的利益他不会拒绝,他只有变强才有反抗的本事,不止要闻彻给他的,重华的力量他也需要。 他不想当一辈子哑巴,另外就是,重华的‘精华’正如他所说,能增强力量,包括体魄寿命。 重华送到嘴边,他吃了。 有些反应,是惟公卿刻意为之的,可以称之为演技。 真相揭露之后,顺带着教训重华一下。 不是报复当初对他感情的利用,而是重华太自以为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他们没有继续的可能,对重华也彻底心死,可这个过程里,有些时候胸口还是会跟着一悸,那种温暖到心酸的感觉,惟公卿无视了。 直到后来,听到重华那些话。 他很想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他们俩早就结束了,错误就是错误,事后用什么弥补也不能让过去的事情重新来过。 重华欠他的,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讨回来了,他不需要重华再做什么。 他说了,他不会回头,无论如何都不会…… 他也不用他用命救自己,就算死了,他也不会领情。 所以,惟公卿当时最想说的话,就是停止。 他能感觉到重华在逐渐虚弱,他马上就要维持不了人形了,在他的力量感染下,闻彻的咒术正在变弱,他还是说不了话,惟公卿干脆用仅有的力气咬了重华一口。 他狠狠的吸着他的力量,重华下意识的拨开了他,这事儿,终于算是制止了。 重华一停手,闻彻就出现了。 闻彻一直在,他等着重华耗尽力量,然后带走他的本体。 闻彻不要重华,他要让惟公卿把他吃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切是闻彻精心布下的一个环环相扣的局。 他巧妙的利用一切,包括他们的心理。 他的话也如惟公卿的猜测,半真半假,只是假的部分,惟公卿万万没有料想到。 世间的邪灵珠是闻彻所为,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让惟公卿恢复力量。 这话不假,但是他没有说,惟公卿恢复力量之日,便是他重生之时。 俩人密不可分,或者说,惟公卿才是一切的关键,闻彻赖以生存的根源。 不止是闻彻,红,白,还有小黑,他们之所以现在能恢复成年模样,都是因为惟公卿的力量彻底恢复。 小黑与他们不同,小黑一直在惟公卿身边,它受到的感染最大,所以红第一次出现,惟公卿将邪气吸收那回,它突然成长。 红与白一直守在灵池,他们就在闻彻身边,过去的一切他们都记得,小黑不同,没有灵池的能量,也没办法在闻彻或是惟公卿那里得到一点力量,小黑弱到连记忆都没了,不过现在,它都想起来了。 闻彻是很强,但没有实体的他想要同时打赢他们三个根本不可能。 他胜在知己知彼,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他们了若指掌,而他闻彻,一直是个谜团。 他能封印江沐的力量,但只能一次而已,就算江沐后来没有变强,闻彻也做不到了。 他第一次出现,就设计一个无敌的假象。 给了他们莫大的压力。 这期间,他一直怂恿惟公卿变强,惟公卿强一分,他的力量就跟着又恢复一分。 每到关键时刻他就会出现,引导惟公卿正确的方向。 青白使得惟公卿打开了身体的契机,红第一次与他们相遇,虽然险些丧命,但他完成了使命。 一切,都按照闻彻的计划顺利进行了。 包括上次在胡羊城,他的灵体一次又一次被打散,他又笑着恢复,其实那时正如逝修所说,灵体也一样会削弱,闻彻那会儿已经很弱了。 不过,够他坚持到将邪气送进惟公卿的身体里。 惟公卿又强了一分。 其实,只要一开始就不让惟公卿吸收邪气,闻彻将陷入僵局。 可惜,大洹的局势江沐不能不管,重伤重华的仇他也不能不报,逝修要找他的兵刃,闻彻又那样对待惟公卿,他更不会置之不理。 而惟公卿,他要变强。 这第一局,闻彻完胜。 惟公卿吸收到了足够的邪气,他也得到了重华的力量,唯一的遗憾就算是没能把那株蛇藤带回来,这样惟公卿来说好处更大。 不过闻彻也说了,这事儿还没结束,重华最后逃不了。 不止是他,还有那两个人。 这只是初步计划,闻彻还有更加宏大的安排。 在他洞悉自己‘重伤’的事儿有蹊跷后,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而闻彻就在一旁看着,除了用那种极端的方式阻止重华,其他的他做不了。 所以在闻彻出现后,他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在他说出那些话后,惟公卿也一副默认的模样。 他能如何做? 反驳,还是解释? 局面已经改变不了了,他只能先选择自保。 闻彻将他带走后,只是大致提及了他的计划及后来的打算,惟公卿听的心惊胆战,但同时也是一团雾水。 他还是不懂,闻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后来,时机已经成熟,闻彻的灵体回到灵池,等待惟公卿的唤醒。 在赶往玄灵殿的路上,那个叫白的女人,给惟公卿还原了一场让他至今都难以消化的故事…… 第一八五章 还原历史 这也是,江尚死的原因。 有关于当今皇室。 这个灵力的传承…… …… 遥国,一个消失许久的国家。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遥国,正是当今皇室的发源。 而当今皇室,也是遥国仅存的一支血脉。 已经并不完全的血脉。 皇族只继承了驱灵之力,那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力量,就像一堆功能齐全的兵刃,只留下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威力仍在,但弱化很多。 不过,在遥国灭国之后,经过一系列的碰撞摩擦,主世间,懂得使用灵力的人越来越少,皇族,也成了唯一,独树一帜的存在。 这把锋利的匕首,依旧能发挥极大用处。 故此,遥国不再,但遥国的力量仍是最强。 这是皇族的秘密,直传帝王,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身为王爷的江沐知道的都不是那么清楚。 惟公卿更是不知道那遥国是什么东西。 他只听江沐提过一次。 根本没有注意。 就像他们每次念及的咒术或是开场白什么,在惟公卿那里就和美少年战士开场时的‘代表月亮消灭你’一样,一些必须要说的东西而已。 可他没有想到,那两个字竟和他有深渊的联系。 或者说,一切,都因那遥国而起。 他,是遥国的巫灵。 那个存在于上古的国家。 …… 江尚说过,遥国算不上一个国家,充其量算是一个庞大的种族。 而,‘惟’乃遥国唯一姓氏。 遥国人擅长使用各种灵力,其国力本身并不强,没有真正的军队武器,随便一个国家都能将其毁灭。 但遥国在当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遥国的力量维系平衡,驱逐灾祸,可以说,遥国是所有国家的庇佑与保障。 所以,遥国乃国上国,所有国家以遥国为重心,皆为附属国都。 闻彻,正是其中一国君主。 而惟公卿,是当时遥国的巫灵,等同于帝王的存在,又因遥国的特殊,他的地位可想而知。 那时,他的名字是惟九怀。 能力使然,遥国人不受世间规则规律约束,无血脉衰老一说,灵乃一切之源。 其中,巫灵更是神圣且圣洁的,他被世人供奉敬仰,神明一般的存在。 传闻,巫灵从恶,世间将降下灾祸。 所有的平衡与各平将被打乱,人间生灵涂炭。 巫灵必须要保持一颗干净慈爱的心。 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犹如一张洁白的纸,白到通透。 在惟九怀的守护下,人间和美安静。 直到,闻彻继位。 闻彻为祈国君王。 祈国为当时武力强国,无论军力还是财力,都属佼佼者。 闻彻这人虽有真才实学,是帝王之才,但为人冷血狂傲,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成功,规矩在他眼里视为无物。 闻彻是王,他有本事也有实力重订一切规矩,他没必要按着别人的要求来。 在闻彻坐上王位之后,变化就初露端倪,只是那时众人还在安逸之中,谁也没有料想到将要发生的巨大变故。 闻彻继位,按照礼节要来拜会遥国巫灵。 闻彻带着重礼,却没带着颗虔诚的心,他倒想看看,那传闻中的巫灵到底是何许模样,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顶峰,接受众人的膜拜。 看到了,也不过尔尔。 一个平凡的人。 相貌并不出奇,身材也不魁梧,一身素雅的衣衫,弄的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可惜,他不管拥有多强的灵力,他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那是闻彻继位后唯一的一次跪拜,单膝落地后,他却是冷冷哼笑。 那声音不大,却引起了上座之人的注意。 巫灵只见帝王,而所有国定的帝王唯一跪拜的,除了神明,就是巫灵。 惟九怀没见过几个人,这张陌生的脸孔让他多看了几眼,他不喜欢闻彻的感觉,他身上透着股戾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兵刃,无论裹着多厚的鞘,都无法遮挡其锋芒。 跪他的人,都是王者,虽然知晓他的地位,但他们对他的重视程度惟九怀还是很清楚的,特别是王座换了几任君主,这些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淡漠,没了最初的尊崇。 他们都有野心,只是谁也不敢贸然推翻这亘古不变的规矩,谁也无法保证遥国不再,这世间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定。 而遥国的作用却是真正存在的。 这些人至少对他表面恭敬,闻彻倒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露出真实想法的。 惟九怀的情绪浮动不大,甚至觉得闻彻这种行为十分幼稚可笑。 这第一次见面,彼此都留了个深刻却不怎么好的印象。 祈国有四使,红,白,青,黑。 其中,黑为灵兽,祈国镇国兽。 他们为君王独用,并非大臣也无官阶,却是臂膀般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闻彻和白聊了几句,他觉得,论姿色相貌,那巫灵还不如他们。没有红的男子气魄,有些阴柔,但又没有女子的娇媚。闻彻当时的形容是,蜡烛,或者风化的牛肉,硬邦邦的,难以咀嚼。 闻彻的形容很有趣,不过白没有笑,她只是尽职尽责的提醒闻彻,惟九怀称为巫灵,不是靠姿色相貌,而是能力。 听了白的话,闻彻托着下颚,突然问了一句,圣洁的神明么,你说,我撕了他圣洁的衣袍,这人间真会生灵涂炭? 这个问题,白回答不了,她低下头,却也没有劝阻。 闻彻做事儿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他也不会被谁影响,正因为了解他,所以白选择沉默。 闻彻当时只是无心一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这事竟然成为现实。 与祈国接壤的,是一块神秘土地。 一山之隔的世界是何许模样,无人知晓。 有人企图探寻,可一去无踪,大山之外的地方仿佛是个无底洞,只要踏进,就会被吸入。 祈国的镇国兽,据说就是从山的那边误闯而来的。 是一头怀有重伤的母兽,才进入祈国国境,被镇守军队发现,还没引起冲突,母兽就因伤重死去。 可没料想,母兽竟是带着身孕,它死后没多久,幼兽破开它的身体,出生了。 这幼兽,祈国就留下了,就是现在的镇国兽。 祈国在那座山间建了宫殿,一方面是怕人踏进那黑色的入口,另一方面,这座处在交界处的怪山中,蕴藏着强大的灵力。 可惜,除了遥国,其他国都的人并没有使用灵力的本事,他们只能看着那股强大的力量望而却步。 而遥国也不会到其他国都去寻找灵源,他们的灵是与生俱来及勤奋修炼。 一日,怪山那头再次传来奇怪的吼叫。 这与镇国兽出现的那晚如出一辙。 闻彻带着众将领来到玄灵殿所处的怪山前,他握着武器坐在奢华的躺椅上,有人小心询问,是否要通知遥国,毕竟这和灵有关的东西,不是他们能轻易控制的。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怕祈国受到威胁。 闻彻哼笑,他说,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他们,就算和灵有关,他闻彻一样会解决。 闻彻的脾气众所周知,没人再敢提议,只是小心翼翼的盯着那黑漆漆的入口,听着那咆哮声越来越近。 许久之后,一团黑影从黑暗中踏出,众人抽气,那是一头与镇国兽差不多的灵兽,只是,身躯巨大很多。 那庞大的身体几乎占据整个入口,即便闻彻,站直了也才到它的嘴巴。 灵兽一身煞气,看样子不是来做客的。 闻彻遗憾的的耸肩,他们不能做朋友,那就只能杀掉。 第一八六章 胆大妄为 闻彻与那灵兽打了起来。 他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实力。 闻彻很强,在强大的灵兽面前他也没落得下风,反而越战越勇。 这场战役惊险刺激,却也精彩纷呈,看的人目瞪口呆,忘乎所以。 只可惜过于危险,战场附近没有几个看客,他们只能在很远的距离外听着那激烈的声音。 这一人一兽势均力敌,没有高下。 正在他们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 惟九怀来了。 他第一次踏出宫殿,来到遥国以外的国土。 当他看到那被破坏殆尽的土地上时,惟九怀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胡闹。 再打下去,半个祈国就会被他们毁了。 幸亏他来的及时。 不过…… 这周围除了那怪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方圆百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高度堪比一座小山。 惟九怀阻止了这场战斗。 灵咒将那一人一兽强行分开,他们这才看土坡上站着的人。 在狼藉的土地上,他的存在太过渺小,可他的能力却不容小觑。 见他们不打了,惟九怀才从土坡上下来。 山一样的高度,对于不常运动,又没有任何功底的他来说,从上面下来费了很大的力气。 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几步路而已,可惟九怀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当他笨拙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那脏兮兮的模样让闻彻忍俊不禁,他的嘲笑引来惟九怀的怒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瞒下了,身为君王,怎么可以这般胡闹,他到底懂不懂后果的严重性。 不管多狼狈,惟九怀的气势都没受到影响,那一刻,就连闻彻都被震慑。 他对惟九怀,刮目相看了,但是,也只有一刹而已。 闻彻听到,他与那灵兽交谈。 惟九怀的语速不快不慢,也威严二点瞳,他很礼貌的询问灵兽来人间的目的,他说如果有需要他会鼎力相助,但是,它的出现会引起恐慌,凡人惧怕它的存在及力量。 惟九怀委婉的表示,这地方不欢迎它,有事儿就说,说完快走。 闻彻嘶了一声,这家伙真算是深藏不露了,他一直以为,巫灵就是个摆着好看的娃娃,给人一美好的信仰及假象,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他的态度,再次引得惟九怀的怒视。 闻彻耸肩,他喜欢打仗,难得有个他满意的对手,被打断了不高兴的人是他才对,可是这惟九怀也同样有趣,权衡一下,他大方的默认了他让他极度不爽的行为。 后来,那灵兽接受了惟九怀的提议。 惟九怀问他,能否借他的玄灵宫一用,闻彻无所谓的耸肩,他表示随意。 灵兽缩小了身体,与惟九怀彻夜长谈,期间还把镇国兽黑请去了,闻彻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没有兴趣,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没上心,任其发展。 不过到最后那灵兽一脸失望的回去了,惟九怀也带着倦容走出房间。 他出来的时候,闻彻正在喝酒,俩人视线相交,闻彻扬着下巴抿酒,本该跪拜的他没露出任何敬重,连个招呼都没有。 傲慢也轻视。 “走了?”闻彻问。 对闻彻,惟九怀一直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这次他差点惹出大麻烦,要不是他感应到祈国方向有强大的灵力靠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没什么感情的嗯了一声,惟九怀实在不知祈国是怎么选择君主的,怎么会让这么个人统治国家。 惟九怀本打算直接离开,可看到闻彻那态度,就没忍住斥责几句。 他将事情的严重性讲了一遍,可闻彻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美滋滋的喝着酒,那悠闲自在的模样,就像是他正站在这儿给他唱曲儿。 他甚至没有请他坐下。 脑海中反复蹦出的话惟九怀还是没有绷住。 “真无法理解,祈国为何要选你为王,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样的你,要如何守护国民,守护这个国家。”惟九怀满脸放弃,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祈国的未来,除了摇头他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转身的时候,闻彻终于放下了酒杯。 “我敢做的事情,还不止如此。” 没有帝王的自称,这是以他闻彻的立场所说,这狂傲的话让惟九怀再次转身,下一句责备还没出口,背后就多出一堵墙。 光芒被遮挡。 滴酒未沾的他尝到了辛辣的滋味。 惟九怀僵硬了。 那男人在亲吻他。 不是简单的碰触,而是火辣热情的吻。 那两只手更是胆大妄为的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凶狠的力道,他的衣袍都被扯乱了…… 闻彻大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从震惊中回过神,惟九怀放了一道强劲的灵咒,这一下直接把闻彻弹开,不过那男人没有摔倒,撞到桌子就站住了。 他小瞧他了,闻彻连灵兽都能战个不分上下,他应该再狠一点,可是惟九怀没有继续,他快步离开了。 这个亲吻对他来说,冲击太大,无论是心理还是精神上的。 一向冷静的他这会儿已经是兵荒马乱了。 他是巫灵,他不能做任何逾越的事情,哪怕思维也不行,他身兼重任,他的意义非同寻常,他一点错都不能出,一点一点都不行……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身后的殿堂传来笑声,那声音在这山体中回荡,震撼魂魄。 惟九怀回去之后,静心修炼,这事儿对他来说影响颇深,好容易有所缓解,就听人报…… 闻彻求见。 自此,闻彻经常往遥国跑。 带着各种理由。 再后来,是每年一度的祭祀活动。 看着神台上的惟九怀,闻彻的笑容让人无法猜透。 祭祀活动结束后,闻彻再没出现,惟九怀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是没有多久,他再次感到了强大的力量。 依旧来自祈国,相同的方位。 难道那灵兽出尔反尔…… 惟九怀不疑有他,连忙赶往,可是等待他的,只是个骗局。 “果然,感觉到这个,你就会来。”闻彻虽不知那晚他们聊了什么,但是通过种种迹象,他得到了个结论,事实上,他正确了。 闻彻背后是发狂的镇国兽。 当然这个‘发狂’是闻彻授意的。 这异常的力量会引得惟九怀注意,他会主动来到他面前。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你知道,你们遥国的咒术太厉害,我进不去。” 遥国的宫殿有无数咒术保护,特别是巫灵所在,更是重重防护,闻彻想要潜入实在困难,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让惟九怀自己走出保护圈。 闻彻的笑容让人惧怕,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惟九怀沉默着后退,他要离开这里。 “遥国力量太厉害,闻彻佩服也忌惮,巫灵更是强中之强,既然把你请来了,我当然得做点准备。” 惟九怀表情一变,再一用力赫然发现灵力沉淀,无法使用,他愕然的看向闻彻,后者笑着给他答案。 “你们遥国,不是有惩罚人的东西么,那个,就连巫灵也能罚的……” 万物有生有克,没有谁是无敌的存在,有人犯错,就有责罚的方式。 有一道咒术,是专门封印灵力的。 只是,这咒术封印在遥国禁地,就连他都不敢轻易踏入的地方。 这闻彻,竟然闯了遥国禁地。 还偷看了禁术。 “我不会用灵力,不过,我乐于尝试,在这灵池中,在这东西的帮助下,巫灵,感觉如何。” 黄色的翡翠折射着幽暗的光,那是一种压抑的颜色。 惟九怀再次震惊,闻彻连双烬玉都偷了。 双烬玉是一种类似于媒介的存在,它可以将灵力转化给不懂使用灵力的人。 有了禁术及双烬玉…… 闻彻这是,有备而来。 “我早说过,我敢做更大胆的事儿,我倒要看看,毁了这巫灵的清白,这世间是否真的会降下灾祸,大家不是都想知道么,我就好心帮忙,帮大家,答疑解惑。” 第一八七章 晚了一步 惟九怀这次真的害怕了。 他的身份,还有他的责任。 巫灵从恶,世间将降下灾祸。 而这yin欲之罪,正是其中之一。 巫灵不是不可娶亲,也并非需要保持处子之身,但娶亲和现在的情况不同。 他们这是在犯下罪过。 惟九怀求饶了,可面对近乎崩溃的人,闻彻还是嘻嘻笑着,他没给他任何回答,他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无法挽回了。 就在玄灵殿内。 惟九怀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闻彻把他关了三天,这三天,他们没有分开。 然后,他放他回遥国了。 面对摇摇欲坠的惟九怀,闻彻还是副淡定从容的样儿,他笑着说他还会去看他。 惟九怀的表情一变,闻彻靠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他还期待着,巫灵被他玩过之后,人间的变化。 那时候惟九怀面如死灰,如果他能一死了之,他不会有任何迟疑。 可是他还是回到了遥国。 惴惴不安的。 每天都在忏悔与祈祷中度过。 他所担忧的事情,并没发生。 人间依旧太平,歌舞升平,这让他又想到那男人的话…… 闻彻说了,他只是个人,巫灵的身份让他觉得自己有所不同,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间不会因为一个人做了这种事情就会改变,他太高瞧自己了。 闻彻的话,没错。 惟九怀放心了,但是罪恶感仍在。 他犯了大错,触犯戒条,不管是否是真心的,错还是犯下了。 他希望弥补,让那一切成为过往,可是,闻彻不让。 在他回去没多久,闻彻又来了。 这次就在他的宫殿中。 闻彻肆无忌惮。 他说惟九怀可以随便喊人,也可以直接拿刀剁了他,这是惟九怀的地方,他任他处置。 惟九怀最后还是沉默的忍下了。 这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旦宣扬出去…… 闻彻正是抓准了他这个心思。 接下来,荒诞可耻的一幕发生了。 遥国和祈国距离甚远,闻彻不可能没事儿就往这边跑,可是每次到来都让惟九怀生不如死。 他害怕那男人,不管身体多么配合,他的心还是在抗拒。 闻彻能感觉到他的不甘,所以他用尽方法折磨他,让他屈服,让他认输。 到后来,别说听到闻彻,就连提及祈国,惟九怀都会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还不算完,闻彻会用不同的借口‘请’他到祈国去,那个从不踏出宫殿的惟九怀,不得不被迫出殿,跋山涉水,就在闻彻的玄灵殿内…… 荒唐也荒谬。 暗无天日的感觉。 惟九怀自认隐藏的很好,可是那些君主都非善类,他们各个都是心思敏捷,头脑过人。 虽然没有战争,但是这些国家哪一个不是警惕万分。 如同野兽一般,稍微有点变化,嗅着味道就能找来。 祈国与遥国的亲近,自然引得这些君主的注意。 闻彻和惟九怀的关系,也让人怀疑。 这事儿,最后还是被捅开了。 巫灵与祈国君主私通。 世间引起轩然大波,在谴责与唾骂的背后,一场惊天变故已然发生。 惟九怀与闻彻不是一天两天,他们瞒着世人苟且私通了这么久,若不是被人发现,恐怕一辈子他们都蒙在鼓里。 这也证明了,巫灵的存在并无意义。 那些传说,都是假的。 他从恶,人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君主换过一任又一任,最初的虔诚已经不见,他们对惟九怀,对遥国的尊敬无非是担心那些传说,如今那些说法已被推翻,他们不再有忌惮,暗潮终于涌向了明面。 各国起义,一切都乱套了。 每一个君主都有野心,他们岂甘愿被一个小小遥国统治,他们不止要得到权力,还要扩张国土,成为唯一。 但在此之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推翻遥国。 战乱四起,和平到此为止。 遥国陷入绝境。 遥国本身就没有军队,就算他们再强,所有国家一同反叛,他们只有审美观点屠戮的命。 居民被杀,昔日华贵的宫殿也空空如也,惟九怀坐在至高的位置上,过去的许多年头,他就是坐在这里,接受众君王的跪拜。 一去不返。 惟九怀很冷静,他不害怕也不后悔,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个传说,其实不是假的。 巫灵从恶,世间将降下灾祸。 只是,这灾祸不是从天而降,而是由人而起。 比起疾病,灾难,人心才是最恐怖也是最难改变的东西。 病了,总归会治好,灾难也迟早会过去,只有乱了的人心,可以翻天覆地。 这个道理,他现在才知道。 不算太晚。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告诉别人。 那些长期在遥国之下的国家,如今已经红了眼,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了。 遥国灭亡之后,大地将真正的生灵涂炭。 惟九怀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殿堂吕,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遥国为世间祥和,努力也支撑了这么久,但是,没人会念及他们的功绩,相反的,他们会变成攻击对象。 这道理,很简单。 人都会怕不同于自己的东西,遥国的特殊能力奠定了他们无上的地位,同时,也将他们推向死亡。 遥国人死干净了,这世上的人就都一样,不管他拥有多强的力量,遥国人有多大的用处,也没人会留下他们…… 他们的下场,只有…… 死。 闻彻赶到遥国时,那小小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 惟九怀一死,战争立即打响,临国之间的战斗,强弱之间的战役。 闻彻走在那昔日庄严的殿堂前,心里一直在唾骂着。 这帮愚蠢的家伙。 惟九怀看清的道理,闻彻早就知道。 遥国的存在就是维系平衡,一旦遥国没了,平衡被打乱,真正被殃及的,是他们自己。 特别是那些小国,没有遥国,他们早就被瓜分了,还有那些叫嚣的士兵,他们在厮杀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原本应该享受美好生活的家人,这会儿正惨死在刀刃之下。 遥国没了,会有另外的强国取代,除非你有要一只能成为主宰,否则永远都只会做奴仆。 而这个奴仆,比在遥国的统治下可怕的多。 至少,惟九怀给了他们平等。 这一切,都因闻彻而起。 可是,他不后悔。 他只是懊恼。 他很清楚惟九怀和他怎样,这人间都不会受到影响,他得到那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他没能保护好他。 他唯一一次跪拜的殿堂中,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惟九怀安静的坐在那里。 只是,没有初次见面的威严肃穆。 他的眼睛静静阖着。 一抹殷红从嘴角直到胸前…… 闻彻没有再动。 他仰头看着那人。 那个被各种武器钉在座椅上的人。 他的身体被穿透了,恐怕连个完好的内脏都不剩了。 连拉出去示众都省略了,他们是有多急着想让他死。 闻彻来了,但晚了一步。 惟九怀死了。 被过去敬仰崇敬他,被他一直守护的人,杀掉了。 再见面,无人永隔。 闻彻就算有覆天的本事,也无法将过去重演。 第一八八章 颠覆世界 闻彻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或者说,他就是个疯子。 疯子的世界无法理解。 以当时祈国的国力来说,镇压四方,成为接替遥国的王者并不困难。 但是在外面一片厮杀时,闻彻却是异常的安静。 他什么都没做。 看着惟九怀的尸首。 很久之后,他将那些武器一把把拔掉。 闻彻拔的很干脆,一点都不含糊,如果人还活着,这种方法会让疼痛降至最低,越温柔,越小心翼翼,伤者越疼,可是,惟九怀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每拔出一根,就有一股血跟着涌出,不过这血越来越少,因为那座下已经聚成一滩。 闻彻两手通红,已经看不出本色了。 他将惟九怀抱到了遥国禁地。 正国为这地方神圣,反倒成了遥国防备最低的地方,各国君主的虔诚与尊敬下,他们不会踏足禁地,而这地方连巫灵都鲜少踏入,所以闻彻当初才那么轻易的闯进去。 如今,遥国灭国,那些阵法咒术随着他们的离去消失,当初危险重重的宫殿,如今也只是个被遗弃的建筑而已。 闻彻不能让惟九怀起死回生,但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当初他偷取咒术及双烬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东西。 闻彻将那惟九怀放到祭台上,在他有所行动之前,红与白来了。 闻彻没有给任何人解释,但是他的命令及决定,让他们猜到了闻彻要做什么。 而闻彻在来之前也猜到了惟九怀的下场,所以他全都准备妥当了。 把他从禁地带走的东西,以及需要的都带来了。 他们祈求闻彻三思。 闻彻却问他们,还要不要侍奉他…… 二人互望一眼,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叩首示忠。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离开闻彻,是生是死,都是闻彻的人。 闻彻满意的点头。 然后,就让他们出去了。 红和白守在禁地前。 七天之后,他们再次踏进时,禁地中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惟九怀已经僵硬,不过在禁地独特的环境下尸体没有腐烂,闻彻坐在他旁边,背对着他,就像在思考什么,但是那男人,也没了呼吸。 红与白双双跪下,没有什么比看到君主死在面前更让人震撼与悲伤。 叩过头,他们很快站起,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他们。 按照闻彻的要求,把惟九怀悄悄埋葬。 闻彻的尸首带着定尸丹,送往祈国玄灵殿。 这事儿无人知晓,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当闻彻的尸体被打理妥当,放进灵池中后,命运的齿轮,开始逆向运转。 闻彻在禁地中做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他利用遥国的禁术改变一切。 闻彻没有随波逐流,当他的尸体浮到灵池中央时,灵力凝结,成为透明晶体,他被封在其中。 闻彻长眠,红与白同时倒地。 闻彻在禁地给他们最后的机会,他们可以后悔,也可以离开,但是他们没有回头,在祈国立下的盟咒继续。 闻彻不死,他们就会永生。 不过他们的力量都来自闻彻。 在盟咒达成的一刻,他们就都不是人了,包括闻彻在内,他的身体及能力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变化。 他从一个不懂使用灵力的人,变成可以随意控制。 他死了,但和真正的死亡不同,他的魂魄被咒术封住,灵池的力量会让这个封印继续,直到咒术解除,他将‘苏醒’。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漫长的一觉。 闻彻被冰冻后,力量切断,红与白同样开始沉睡。 另外一头的镇国兽黑,也退回幼年的状态。 世间的动乱再与他们无关,人性冲刷着历史,战役重叠着战役,上古遥国存在时的和平,再也不会重演。 等战争落下帷幕,众人开始重建家园,继续繁衍生存。 挑起战争的人早已化作尘土,而背负太多的人们,最后记得的只是祖训及教诲,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逐渐被淡忘。 而随着这场旷世之战改变的,还有能力。 遥国不再,灵力拥有者两样消失,但偶尔,还是会有天赋异禀的人出现,只是他们的力量比起当初遥国,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为何特殊,不同于常人的力量让他们欣喜,他们开始修炼,企图将这能力变的更为强大,不过,没了正统的方式,那些旁门左道只让灵力越来越弱。 到最后,灵力被削减殆尽。 懂得使用灵力的人,也越来越少。 仅剩的,只有当今皇室。 那是唯一一支遥国正统血脉,按照正统方式修炼的家族。 人间的变化对别处也有相同的影响。 玄灵殿所在的怪山,其实是人间与灵界的分界线。 灵力使用者的消失,使得人间的灵也跟着消失。 他们并不是完全不见,只是不像过往一般,四处可见。 人有情绪之分,灵也有善恶之辨,遥国的灵被一分为二,这些力量对玄灵殿之外的灵兽有所影响。 灵界移往别处,灵兽自此也有了区分。 遥国那分成两部分的灵,其中之一,就是邪灵。 两种灵与灵兽融合,衍生出了邪灵兽与仙灵兽。 祈国的镇国兽,是还没改变的灵兽,故此,小黑可以算做是当今灵兽的先祖。 世间的动荡结束,退化与进货之后,有了现在的人间,唯有那灵池之中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双烬玉维持着他与惟九怀的感应。 在他终于找到那个先他离去的人之后,闻彻醒了。 能力有限,他没办法解开灵池的冰冻。 但是,他的苏醒意味着切断的力量连接,他的仆人们同时醒来。 闻彻本身不是灵力使用者,他没办法支撑这么强大的咒术,所以他需要媒介的帮助。 惟九怀死了,他的力量仍在身体中,闻彻利用了这些,他的身体及力量发生改变,同时也意味着,他与惟九怀紧紧绑在了一起。他想真正‘苏醒’,必须得让驱动咒术的人率先恢复力量,这样,他才能同样得到力量,进而达到真正的清醒。 就像一棵树,惟九怀是树根,他是树干,而红与白是树枝,树根吸收的养分滋养着他们,一旦树根倒了,他们虽然不死,但也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 闻彻找到了惟公卿。 什么都不记得的小黑到了他身边。 一切,将重新来过。 按照他闻彻的计划。 …… 闻彻让他窃取逝修的邪灵,因为邪灵是他恢复力量的一部分,另外就是,重华的仙气。 那是遥国分割的力量,无论邪气还是仙气,都是他的力量,所以他都能够吸收,身体不会产生任何排斥。 只是,需要个过程。 闻彻的能量过于阴暗,他只能创造出邪气,不过单有一种也足够了,惟公卿的身体蓄满邪气,只要灵气稍微融合,就像烛火与烈酒,瞬间点燃。 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刚好闻彻要的,他身边都有,一个强大的邪灵及仙灵。 闻彻省了不少麻烦。 即便惟公卿没按他说的窃取到逝修的邪灵,但那些邪气,再加上重华的主动献身,条件达成。 他醒来了。 而惟公卿,也恢复了最初的力量。 与惟九怀不相上下的力量。 闻彻的计划很完美,只是…… 他是方程,一个因失误而死去,存在于千百年或是不知道哪个时空的人。 不知道是闻彻本身不是使用灵力的人,还是这咒术什么环节出错了,他费心心思,得到的却不是最初的人…… 第一八九章 接受现实 他看过惟九怀的画像,和他现在这张脸一模一样,只可惜,灵魂不同。 不知道闻彻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他费心周折,等待了数千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眨眨干涩的眼睛,惟公卿坐了起来,想的太久,脑袋有点疼。 自打白给他看了这些东西,脑海中时不时就蹦出一些画面,想要彻底的消化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关于惟九怀和闻彻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评价,只是他现在被卷进来,惟公卿无法想象自己的结局…… 他不是那个人。 闻彻等了这么久的人。 昨晚,是个荒诞也疯狂的一夜。 澡什么时候洗完的他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无论哪个细节都让人惊叹的寝殿,他一点印象没有。 能记得的,只有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的闻彻。 只是,这个感觉不怎么样。 他承认闻彻技巧很不错,但是出于本能的害怕让他体会不到快乐,他越是这样闻彻越亢奋,这对闻彻来说好像是种乐趣。 他真搞不懂闻彻的想法,把自己喜欢的人吓成这样到底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说到喜欢…… 闻彻弄出这么多事情,他一手造成了那场旷世灾难,可唾手可得的天下不要,放着一国臣民不顾,却跑去做了类似殉情的事情。 那时候的闻彻,应该是不顾一切想要让那个人回到他身边吧。 别说他这么做只是想继续折磨他,那闻彻就真是精神有病。 让一个冷血且理智的男人盲目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一个原因…… 那家伙喜欢惟九怀。 …… “没想到啊,你小时候挺可爱的,胖墩墩的,那小胳膊小腿小脸蛋,看着就想捏。”成年状态的小黑趴在地上,一想到某些画面,爪子就不受控制的捶地,它笑的没心没肺,那张兽嘴都快裂到耳朵了。 被它嘲笑的红也不生气,他靠着红柱,单腿踩着横栏,那窄窄的木条他坐的稳稳当当,红看着玄灵殿下的美景,不疾不徐的说,“我也没想到啊,你幼年的时候这么没用,又傻又蠢不说……” 红回过头,捏着嗓子,帅气的脸霎时间崩塌,一副绝望又悲惨的模样。 “逝修大人!逝修大人它,它欺负我!”尖细的嗓音没有小黑缩小时的可爱,反倒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学完了,红一耸肩膀,“连只猫灵都打不过,还装可怜装委屈,你好意思搬后台找人帮忙吗?堂堂的镇国兽……啧啧啧啧……” 红那向声啧让小黑的兽脸滚烫滚烫的,爪子在地上挠了两款下,“你露丁丁的模样也没聪明到哪去!” 这一声反驳让红挑起了眉头。 小黑连忙乘胜追击,“还有屁股!” 红的眉毛更高了。 “丁丁那么小,也就这么大!” 小黑翘起它兽类的小趾,让红看上面那尖锐的指甲。 “屁股肉挺多的,是不是那些大娘婶婶都喜欢摸啊!” “哎!” “闻彻在哪儿?” 红刚要反击,一个平稳的声音就打断了两人的战役。 这熟悉的感觉让小黑一僵,黑黝黝的眼睛瞄向身后。 惟公卿正一脸平静的站在后方。 红立即跳了下来,这一人一兽条件反射的施礼,“巫灵。” 他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吵的正欢,惟公卿不想打断他们的好心情,不过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他们会打起来。 他不关心胜负,只是在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回答他的问题…… 还有…… “别这么叫我,不习惯,还像以前一样就行。” 小黑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半晌,他用极小的声音喊了声,“主子。” “嗯。” 惟公卿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然后把视线转向红,后者冲着某个方向指了下,“王在那边。” 顺着红指的方向,层叠的屋檐上方,闻彻正懒洋洋的喝着酒,那是玄灵殿的最高处,想必那里的风景应该不错。 没再理会他们,惟公卿冲着那边就过去了,他不知道路,不过大概方向还是摸的清的,他又不是逝修,路痴程度高达在家里都能迷路。 惟公卿走后,小黑的脑袋就没抬起来,与红吵架的心情也没了,就一直趴在那儿。 …… 玄灵殿的风景是惟公卿所见过的最美的。 比任何用特效处理过的照片都要美。 每一片树叶,每一滴水流,都有它独特的色彩。 这颜色不会让人兴奋,反而会有种安逸祥和的感觉。 惟公卿不止一次想到了仙境,只是过去看到的所谓‘仙境’与这里简直是云泥之别。 闻彻靠在躺椅上,懒懒的端着酒杯,那双漂亮的时风眼看着下面优美的景色,那一身古朴华贵的衣袍,男人那雍容华贵的感觉,和谐的画面让人不忍打破。 惟公卿害怕这男人。 不知是这身体与生俱来的恐惧,还是与他相识之后的所为让他忌惮。 可是惟公卿没有退缩,怕了几次,也该够了。 当他决定要变强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面对恐惧。 这是过去他所学到的。 人不能有弱点,特别是他们那种特殊的职业,他们不惧怕任何事情,重伤,死亡,或是各种残酷的刑罚。 有一个伙伴,怕蛇,天生的,后来,他被人扔到了蛇笼里,密集的蛇让惟公卿等不怕蛇的人都直起鸡皮疙瘩。 那的结果只有一个,要么直视蔬,杀光所有的蛇从笼子里出来,要么,就葬身蛇腹。 他的结局惟公卿忘记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件事情给他的教诲,恐惧会要了他的命。 想要活着,就要无所畏惧。 更何况,白给他还原的历史,让他对这男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对闻彻,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没了。 闻彻不好应付,但是,除了迎难而上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走到栏杆前,周遭的美景一览无遗,惟公卿由衷的喟叹。 “喜欢吗?” “嗯?”惟公卿侧了下头,不过没有转过来,“不错。” 闻彻不明所以的笑了下,他还是第一次听他夸赞他的东西,以往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在他面前都犹如蛇蝎,避恐不及的。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来。”他招手。 惟公卿还没有看够,听到闻彻的召唤,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转了身,只是那视线舍不得收回,又多看了几眼。 闻彻把他搂到了怀里,那宽大的躺椅快抵得上床榻了,两个男人躺着也不觉得挤。 闻彻随手捏了个葡萄,惟公卿张嘴去接,那圆滚滚的东西刚落进嘴里,闻彻那带着凉意的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襟…… 葡萄被一口咬碎,果汁满口。 肩膀和眉头一起缩起来了。 这葡萄是甜是酸他不知道,身子倒是越来越弯,他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了闻彻怀里。 等闻彻松手之后,惟公卿的脸通红通红的。 闻彻的表情依旧轻松,可头顶的视线却让人不安,闻彻随时都会兴致大起,他做这种事儿是随心情来的。 昨天一晚,现在他吃不消了。 他没力气再陪闻彻尽兴了。 更何况,他不太想和他…… 和闻彻的感觉比当初技巧零的江沐还让人难以接受。 惟公卿往后退了点,俩人间拉开了些距离,仰头看向闻彻,同时不着痕迹的拽了拽领子。 “那个,我来是想问问你……”从闻彻醒来,他们还没有过任何交谈,这一睁开眼睛那男人就没了踪影,看到他喝酒的模样,惟公卿相信他不是出来感慨重生,也不是来欣赏风景的,若有所思,那眼睛里都透着思量,“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第一九O章 要做什么 日后的打算。 闻彻苏醒后要做的事情。 这些,闻彻都没说过。 他总有种这只是刚刚开始的感觉。 事到如今,他被闻彻带到这里,前因后果他也知道了,闻彻应该已经没有瞒着自己的必要了。 闻彻并没介意惟公卿的躲闪,他单手撑腮,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人,“你知道的。”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惟公卿应该很清楚。 他以为惟公卿的表情会变,可惜没有,他没看到任何不一样的神色,惟公卿只不咸不淡的哦了声。 这倒是意料之外。 “怎么,你不心疼他们?” “不心疼。”惟公卿淡淡道,“反正都一样,没什么好东西。” 他对他们的评价,闻彻更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这么的,不屑一顾。 “怎么?”见闻彻在看他,惟公卿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替他们求情?” “难道不是?” “闻彻,试探也好,发自内心也罢,这话你不觉得你问的有点多余?” 惟九怀是个固执倔强的人,他大气也庄重,对他的敬畏也是由衷而发,即便被他强迫,不安,绝望,但很坚强。 而惟公卿,像一头绵羊。 谁都可以欺负,什么事儿都能忍耐,不管别人怎么对他,他都不在意。 好像,他没什么性格。 但是,比起惟九怀的慈爱惟公卿则冷漠的多。 惟公卿和他很像,冷血无情,或者说,很自私。 就闻彻来说,他喜欢现在这个。 怜悯众生,关爱世人什么的太愚蠢,谁不是为自己活着。 惟九怀的下场是最好的证明。 他为世人,可最后,却死于世人。 谁怜悯他了,那一把把武器直接穿透背后的座椅,可见他们是多怕他死不了。 不过…… 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让闻彻有点陌生,有点不像他了。 闻彻笑着皱眉,捏着他下巴想仔细看看。 这个姿势惟公卿不方便说话,他干脆拨开了男人的手,“你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点优点,或者说,值得我求情的地方?” 闻彻扬眉,似乎,真就没有。 可是惟公卿这态度…… 他不是,挺护着他们的么。 “他们的作用已经没了,不过功过相抵,他们过去怎么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和他们没关系了。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情。” 该利用的都用完了,他的力量恢复,闻彻苏醒,在这两件事面前,当初他们对他的欺辱算不得什么了。 他没必要和他们继续作息,而他惟公卿和他们没关系了,闻彻怎么想,他也不管。 “我可是,会杀了他们。” 闻彻靠近,在他耳边轻声说,可这带着深意的话才一落地,惟公卿就坐了起来。 一脸的漠然。 “这不是你早就决定的事儿么。”这件事情不值得他们一再的拿出来讨论,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闻彻没必要拿这个来刺激他,“我是问你,这之外,你打算做什么?” 现在大洹被他搅合的天翻地覆,惟公卿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国家,不过受灾的肯定不止是一个大洹,只是这事儿太过突然,除了江沐,包括大洹的皇帝都无迹可寻,只能眼睁睁的任其发展。 闻彻这一生也值了,他亲手创下两大灾祸,这次的浩劫不比遥国灭亡时小。 虽然没有兵荒马乱,但死于非命的人不计其数。 像宽阳死伤一半,像胡羊整个灭城的事情并不罕见。 以闻彻的现在的实力和本事,重新开辟个天地不难。 闻彻往后一靠,捏着酒杯送到嘴边,他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随口道,“还没想。” 惟公卿直接转了过来,那男人还是副懒洋洋的模样。 “上一次你失去了登上巅峰的机会,有机会得以重生,难道你不想弥补这个遗憾?” 征服世界什么的,不是每个男人的野心吗? 闻彻错过一次,现在时机成熟,虽然没有国家和军队作为后盾,但闻彻已经和过去不同了。 现在的他单以自己的力量就能造成这么大的灾祸,统领众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成为唯一的王者。 不过这个提议,闻彻似乎没多大兴趣,酒喝完了,他把空杯放到桌上,惟公卿看了眼,最后还是替他将酒蓄满。 闻彻满意的端杯。 “你想么?”闻彻反问他,“继续当那个……嗯,被人顶礼膜拜的……神。” 这话闻彻说的断断续续,他在思考措辞,要如何表达他的意思。 字里行间都是嘲讽的意思。 眼前出现惟九怀那庄严的模样,可惜他是惟公卿,他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他受够了规矩和模板,他只想要自由,随心所欲的活着。 同时,他真没心情服务大众。 “没兴趣。” 意料之内的回答,闻彻笑笑,将惟公卿倒的酒一饮而尽。 “是没什么兴趣,而且,他们很碍眼。” 世间的人,一样的碍眼。 当他们把武器对准惟九怀的那一刻,闻彻就觉得他们碍眼极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所以他只带了红与白这两个亲信,再就是小黑。 他是祈国君主的时候,他轻视遥国,更瞧不起那所谓巫灵,一个可笑的信仰。 他比惟九怀更有资格接受众人的跪拜,不过不是信徒,而是真正的屈服。 他不安现状,他野心勃勃,可是后来,一切都变得 索然无味。 没兴趣了,称王称霸,都没意思。 现在醒来,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比起要成为这些恶心的东西的主人,闻彻更想把他们清理干净。 免得碍眼。 他不想看到他们的存在。 这个世间,没有他们,会干净也很舒适。 闻彻要的,不是得到一切,而是毁灭。 所以,他才眼也不眨的草芥人命。 那些人对他来说,这算是唯一的用处了。 “是么……”他的意思,惟公卿懂了。 念了一声,他收回视线,无视闻彻再次递来的酒杯,惟公卿重新走回栏杆前,他凭栏而立,凝望殿下美景。 闻彻做了这么多,不是想和他一起坐拥天下,而是想要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这个美好的世界里,有闻彻,有惟九怀的转世。 一个自私又荒诞的想法,但正是闻彻这种疯子会做的事情。 还说他不是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就像是热恋中的人,巴不得把全世界都清空,只剩他们两个。 闻彻这么大的手笔,理由却是这么简单。 可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吧…… 闻彻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像他这么傲慢的人,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吧…… “闻彻。” 闻彻正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惟公卿应该把它继续填满的,可是他没管。 听到他的声音,闻彻抬起了头,看到的不是过往紧张又惧怕的脸,惟公卿没什么感情的望着他,他说…… “我饿了。” 这三个字,惟公卿说的极其自然也随意。 他饿了,从早到晚就没吃饭。 他来找闻彻,问他的打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他很饿。 他根本就没管还想喝酒的闻彻。 那张脸孔,十分平静。 是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醒来之后,惟公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好像不一样了。 突然之间。 第一九一章 理所应当 惟公卿饿了。 可是放眼整个玄灵殿,哪有一点能做饭的东西…… 惟公卿不管,坐在那里等开饭。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食材是一方面,没有蔬菜和肉,但闻彻要酒,这里还是备了点下酒菜什么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没人会做饭。 那张华贵到可一同坐下十几人的大桌子这会儿显得空空荡荡的,惟公卿和闻彻坐在正位,这空旷的画面有点滑稽。 坐了一会儿,闻彻这才把目光转向惟公卿,“你不是会做饭吗?” 惟公卿头也没回,一直看着桌前那俩人,“会。” 敲敲桌面,闻彻的意思是,既然会,就自己去做。 惟公卿明白他的想法,他淡淡的斜了闻彻一眼,道,“会做,但是不想做。” 一句话,满屋寂静。 小黑低着脑袋,一直没抬起来,自家主子的脾气,它还是了解的…… 其实他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静了许久,惟公卿的视线落在白的身上,那高傲的女人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下。 在闻彻身边待得久了,冷漠的性格也被传染,白什么都不怕,胆大妄为,无所畏忌,可是这会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是女人么?”惟公卿问白,还不满的挑挑眉毛,“女人不会做饭?” 白先往闻彻那边看了眼…… 当初她成为四使时,历经无数磨砺与考验,这其中不乏危及到性命的试炼,可做饭并不包括其中啊…… 也没人告诉她,她一定要会做饭啊…… 感应到白的视线,闻彻的眉毛也跟着轻轻一动,可当他再次转向惟公卿,话还没说,惟公卿就在他前面开口了,“怎么,你打算让我饿着?” …… 闻彻苏醒,力量与身体重新结合,再无法分离,故此他再也不能像过往一样,用力量幻化个身体出来。 也就是说,闻彻不能像以前一样飘来飘去。 这样不代表他变弱,反而更强,有了身体比单纯的力量要厉害很多,但现时,也意味着…… 他也没办法用很快的速度移到另外的地方。 所以这伙食问题,就交给了其他人。 等红快马加鞭的回到怪山时,惟公卿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没说话,所有人也能感觉到,他嫌弃红太慢。 红那张无比深厚的脸皮终于被穿透,他有点尴尬的表示下次会更快一些。 对他的保证,惟公卿干脆无视了。 不过红有一点做的很好,就就是没买食材,而是现成的食物,这样就省去了煮熟的部分,惟公卿已经是打定主意,不会亲自下厨了。 他们习惯的人是惟九怀,那个几乎不与他们接触的人。 惟九怀高贵庄重,衬得上那至高地上的巫灵。 惟九怀,也从不为难人…… 他们实在是有点不适应惟公卿的性格。 继受伤的白之后,红也要好好的消化一下。 在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饭,把碗筷一推,惟公卿就打算去散步。 这个早饭拖延到晌午,他两餐和到一起,这让他很不悦。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的早餐就没断过,不管这路赶的多匆忙,早餐都必须要吃。这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可是到闻彻这里,规矩被打乱了。 他前脚一走,闻彻后脚就跟上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在玄灵殿的回廊间慢慢穿梭,当惟公卿找了个楼阁准备歇息的时候,闻彻这才来到他身边。 “闹够了么?” 撑在惟公卿背后的栏杆上,闻彻低头看被他圈在臂间的人。 惟公卿缓缓抬头,“何为闹?” 因为吸收了重华的力量,惟公卿的嗓子已经彻底好了,再没有一丝沙哑,声音干净通透,不同于少年的稚嫩,悠扬的嗓音,让人听着就舒服。 彻底康复的惟公卿,嘴巴也犀利起来。 在闻彻回答之前,他又问了句,“我肚子饿,就是在闹?也就是说,其实你没打算让我吃饭,好吧,既然这个要求你接受不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吃了。” 无论是他还是惟九怀,虽然拥有强大的能力与过长的生命,但是,他终究是个凡人。 会生病,会受伤,也会死。 不吃饭,惟公卿会饿死。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却刻意曲解。 他指的闹,是惟公卿故意折腾,明摆着可以不用这样,但是最后却闹个人仰马翻。 闻彻的手臂在靠近,惹恼这人的下场比江沐要可怕的多,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江沐也很像。 皇室贵族的通病…… 在闻彻碰到他之前,惟公卿先一步靠近,他主动环住了闻彻的脖子。 这个亲昵又自然的动作,让面前面临死亡仍能谈笑面对,城府深到无可估量的男人,突然僵住。 那巨大的身躯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了。 惟公卿单手环着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随意的扯着闻彻的一侧衣襟,他摆弄着,轻笑,“还是说,你闻彻的人,我不能用?” 额头擦过男人的胸膛,缓缓抬起,惟公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闻彻,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么……” 在闻彻的理想世界里,除了他们俩,就是那几个属下。 一切,他们不都是共有的么。 在男人的脖颈间借力,惟公卿贴着他站了起来,他托着男人的脸,低声问道…… “你说,我说的对么?” 惟公卿这一系列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清楚的看到男人那双漂亮且永远都透着懒意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瓦解。 然后他被闻彻摁在护栏上。 他跪在那有着美好别称的条凳上,那带着无数浪漫故事的美人靠。 面前,是玄灵殿壮阔又惊艳的美景,翠绿的枝叶,清澈的溪流,还有那若烟雾般漂浮的灵气…… 很美,可惟公卿却没心思欣赏。 闻彻以折磨他为乐,所有的节奏都由他掌握着,舒服也带着恐惧,可今日的闻彻,却异常粗暴。 他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粗野的,犹如一头野兽,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可这样的闻彻,却没想着再折磨他。 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惟公卿今儿没尝到。 只是男人疯狂的索取。 昨晚,他陪了他一夜。 今天,他本打算消化消化食儿,然后去睡一觉补充下体力,不过,恐怕是不可能了。 就在玄灵殿的阁楼中,就在那美不胜收的景色中,惟公卿度过了他的下午时光。 …… 怪山是封闭的存在,虽然有光线,但却照不进一丝阳光。 惟公卿没办法判断时辰,可不知是身体的变化导致其他机能变强了,还是另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的时间一点没乱,惟公卿知道现在的时辰,也从不会有弄错的时候。 红学聪明了。 在惟公卿开口之前就把食物准备好了,闻彻对此一直沉默以对,他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一夜加一下午的疯狂,让惟公卿彻底没了力气,他被闻彻抱回寝殿,又稀里糊涂的吃了饭,然后脑袋一歪,就继续睡了。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了。 闻彻依旧不在。 空旷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 惟公卿揉揉有些发沉的脑袋,目光扫过这依旧气派的宫殿,他对这地方没有太多的感觉,就是睡觉的屋,不管他多气派。 可当他的视线扫到某个东西时…… 第二天。 玄灵殿的第二场动乱,在清晨拉响。 第一九二章 不一样了 惟公卿这一嗓子,所有人都齐聚闻彻的寝殿。 只是,身份有别,他们没敢进殿,只是守在门外。 直到闻彻的到来。 闻彻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清晨都要喝到酒。 在宫殿的至高处,看着那壮阔的景色,慢悠悠的品着美酒。 玄灵殿不是祈国的宫殿,因为守着灵池,又与那块神秘的土地接壤,故在此建了这座宫殿。 无论在祈国宫殿还是玄灵殿,闻彻这个习惯都不曾改变。 只是今天,这半壶酒还没下去,就听到惟公卿的叫声。 他的位置距离寝殿有很长的距离,但以闻彻的听力,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又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闻彻把头转了过去,不过这杯酒还没送到嘴边,他就放下了。 闻彻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这一到寝殿门前,白和红就一脸无奈也沉默的对视着,在他们给他施礼的时候,闻彻大步走了进去。 惟公卿只着内衫,赤着脚,披头散发的站在寝殿中央。 “怎么了?” 惟公卿那一双眼睛,从他进门就开始紧盯着他,没有愤怒也不见惧怕,只是看着。 “我的衣服呢?”他问闻彻,这是他今早喊叫的原因。 其实他也没喊什么,他只是叫人来而已。 声音略大,但不至于到尖锐的地步。 侧头看了眼,衣袍就挂在床榻一旁,包括内衫,一应俱全。 闻彻不知道,他所指的‘衣服’是什么。 还是说,这是今天的新花样。 他道,“在后面。” 可惟公卿头都没回,“那不是我的衣服。” 是的,属实不是他的。 闻彻醒来那天,他的衣服被灵池的水浸透了,第二天干了的衣服就在床榻边,可是今天,却不是他之前穿来那套。 而是更华贵,更精致的款式。 惟公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衣服真正的主人是谁。 数千年前的东西不可能留到现在,灵池内的时间也不是静止的,这衣服很明显是新的,而且还是刚做出不久的,想必昨儿还没回到这里,否则他不会穿着自己来时的衣服。 那古朴的服饰,难懂的字符花纹,无一不在述说着这衣服象征的地位。 这是,惟九怀的衣服。 巫灵的服饰。 这衣服是给他的,没人穿过,但却不属于他惟公卿,这不是他的东西。 所以,他不穿。 面前的男人沉默的看着他,惟公卿下意识的瞄向他的手,他以为闻彻会紧紧握着拳头,青筋暴涨,随时都能扑上来拗断他的脖子,或是让他为出言不逊而付出代价。 压抑的恐惧又翻了上来。 不管他多镇定,他还是害怕闻彻。 惟公卿没有退缩,就算这事儿会激怒闻彻,他也一定要坚持己见。 他是惟公卿,他不是惟九怀。 他们是两个人。 “我不要他的东西,任何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这句话让红与白看向对方,俩人的脸色一样难看,闻彻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又见到他,可是他却这么轻飘飘的否认了…… 所有人都以为闻彻会失控,可是闻彻只是看着惟公卿,缓缓道,“按他说的做,重新准备。” 这话让门外面的俩人再次面面相觑,只是表情转为震惊。 红没说什么,挤眉弄眼一番后,就从栏杆上翻了下去,除了准备食物,他还得再跑出去一次。 自打惟公卿来到玄灵殿,他成了专门跑腿的。 早中晚,每天跑三次,基本上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门。 没办法,惟公卿要求新鲜,他不喜欢吃剩下的东西,更不喜欢凉了的食物。 红只能抓紧时间,早饭他刚买回来了,这个时辰再出去,快一点还赶得及午饭。 他辛苦,可惜没人心疼他,小黑干不了这活儿,而白也不会管,所以奔波劳碌的只有可怜的他一人。 白也不明所以,但这事儿既然过去了,她就没有留下的必要,看了眼趴在远处的小黑,她示意它可以离开了。 小黑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耷拉的脑袋往寝殿内看了眼,但很快又低下,跟着白夹着尾巴走了。 不管在闻彻眼里,这是闹剧还是正事儿,事情都到此为止了,他也打算离开,不过才一转身,身后那人又喊了句…… “闻彻。” 闻彻顿住,然后,惟公卿说了句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话。 “谢了。” 惟公卿说完就回到床榻上去了,至于听到那俩字的反应,只有闻彻自己才知道。 闻彻没强加于他,他接受了他的说法。 其他恩怨不算,单是这事儿,他道谢。 寝殿外,能看到石壁上的光亮,闻彻望着那独特的颜色…… 他和惟九怀不是一个人,是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止是与千年之前,现在的惟公卿,和之前他见到的都不同了。 这不是错觉,但是这个改变,闻彻却分的不是太清楚。 …… 衣裳还要做几天,就算裁缝加班加点,也还是需要时间,所以惟公卿又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红带回来的,除了食物,还有讯息。 就在饭桌上,红开始汇报。 邪灵珠事件结束,江沐回到京城,与大洹皇帝一起安抚百姓,重振国家。 重华的伤势痊愈,在竹屋着火那天,善广尊者突然出现,重华伤愈也不意外,只是那之后,重华没回玲珑园。 他似乎,被善广尊者放逐了。 被驱赶出玲珑园,自此,他没有资格再踏回玲珑园一步,哪怕重华将死,善广尊者也不会再出手相助。 他们没有关系了。 重华之后就没了踪迹,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倒是那逝修…… 说到这里,红悄悄的看了惟公卿一眼,见他还不受影响的吃着饭,才又继续…… 逝修还在寻找。 他在找灵池,找惟公卿。 四处打听,但凡有一点线索,他都不会放过,他没有停下。 红一直在看惟公卿的反应,可惜他什么都没等到。 惟公卿连顿都没顿。 咀嚼的模样也依旧如初。 不过心里,却是无法安静。 江沐会回到京城,惟公卿一点都不意外。 江沐原本的目的就是破案,让大洹及百姓重新过上安宁的生活。 邪灵珠的案件结束,这事儿就和他没有关系了,至于自己…… 别说来救他,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江沐怕是第一个把武器对准他的,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了,他恨透他了。 因为,他杀了江尚,他最喜欢的皇叔。 重华的事情,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晚之后,重华应该看透一切了。 知道他对他只是利用,到最后,差点毁了他的修炼,要了他的命。 他应该和善广尊者回玲珑园,继续做他悠闲并被宠坏的蛇藤,可是…… 重华和善广尊者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被放逐…… 还有…… 惟公卿用力嚼了下嘴里的米饭,那个脾气伪劣倔强又骄傲的逝修…… 为什么还不放弃? 他在找什么? 找到了,还有意义吗? 他是个叛徒。 还是说,逝修在履行当初的承诺,他说过,一定要帮他摆脱闻彻…… “决定了。” 在惟公卿沉思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听着的闻彻突然开口。 他呵呵笑着,在手里把玩的酒杯重新落回桌面,他道…… “第一个,就决定是逝修了。” 然后,他又说。 “让黑去。” 第一九三章 去透透气 每一个人都在悄悄观察他的表情,他们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反应? 掀桌?惶恐?担忧?还是哆哆嗦嗦的摔了碗,或者干脆跪在地上求闻彻? 很可惜,这些反应都没有,惟公卿吃饱了。 他一抬眼,闻彻也在看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代表什么惟公卿很清楚。 闻彻在问他,那是他最在意的逝修,他都不担心吗? 闻彻要让小黑杀掉逝修。 “闻彻,”红领命离开了,屋里只剩他和闻彻,惟公卿迟迟开口,但却不是为了给逝修求情,他道,“我吃饱了。” 闻彻嗯了一声。 “这个菜很好吃,这么多天,红终于弄了点像样的东西。”看着面前那道菜,惟公卿嫌弃的皱了皱眉。 如果红在这儿,恐怕会气出一口老血。按照惟公卿的指示,他要准备最新鲜的食物,他又不是大罗神仙,有通天的本事,每天来回折腾好几趟,他能准时把东西送回来就不错了,可是惟公卿没有一次不嫌弃。 以前没说,惟公卿这还是第一次提出来。 闻彻跟他一起看着那菜,惟公卿现在变得很挑剔,任何事情。 不过这次,惟公卿不是找麻烦。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顺手拿起自己刚放下的筷子,惟公卿将那肉丸夹到闻彻面前,他示意他张嘴,“红准备的东西,我真不忍心推荐。” 闻彻不和他同桌用餐,印象里除了喝酒就是一些水果,他还没见闻彻吃过东西,不过,凡人的身体,无论在灵池冻的多久,闻彻也得吃饭不是。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的,又吃的什么。 他相信红不会给他开小灶,同时他也相信闻彻不会吃他剩的东西。 闻彻看了看那肉丸,在汤汁落下,张口吞掉,惟公卿放下筷子,随口问道,“味道如何?” 闻彻嚼的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他的嘴缓慢的动着,那一颗肉丸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咽下,“还不错。” “是么……”惟公卿突然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什么飞快掠过,但在被人发现之前,他又重新转了回去,继续看着那被他称为不错的肉丸,“闻彻,我想出去。” “出去?” “嗯。”惟公卿点头,“到外面走走,这里很美,不过也很闷,有些无聊……所以,我想出去。” 逝修包括那几人的事情惟公卿绝口未提,像是没有听到,话题突然转到这边,肉丸的香味儿在口腔弥漫着,惟公卿喂食的模样就在眼前,闻彻顿了半晌,道…… “好啊。” …… 怪山里的景象再美,也不过是个华丽的囚笼罢了。 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闻彻的痛快倒是让他意外,惟公卿本来已经准备好说辞,他想问他,你把我接来,是打算在这里关我一辈子? 可惜,没用上。 闻彻带他出去了。 只有他们两个。 红与白守在怪山中,小黑去做闻彻给他的任务。 祈国时,怪山附近是禁地,除了驻扎的兵马,没有村落人家,当那块神秘土地不再神秘,人们将历史遗忘的同时,开始开垦土地,建造家园。 所以怪山附近是有村子的,不过村子里没什么可玩的东西,就像红准备吃的要到更远一些的城镇一样,闻彻带着他去了最近的城。 自打邪灵珠消失以来,惟公卿还是第一次看到灾后的大洹。 没有民不聊生,没有怨声载道,人是一种顽强的物种,经历的越坎坷,越能更快站起,重新面对一切。 虽然元气大伤,到处都能看到崭新的坟头,可这城里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欢笑嬉闹,热情洋溢,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人少了很多。 没了那熙熙攘攘的程度,但也不至于整条街都空空荡荡的,人还是很多,稍不留意就会被人挤走。 俩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会儿正巧赶上晚市,这里的晚市没有胡羊城热闹,也没有祭祀活动,就是单纯的买卖,自然没有什么杂耍,不过新奇玩意儿不少,惟公卿看的也乐呵。 放出笼子的小鸟不过如此。 闻彻就在他身边,打从出来他就没怎么看他,惟公卿正兴致勃勃的扫视周围,突然看到一个摊位上放着各种玉器。 他对玉器了解不算太多,但是在那摊子上,他看到了个翡翠扳指。 翠绿的颜色,和当初逝修送给他的有几分相似。 只是逝修那个,让他砸了。 惟公卿顿住脚步,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向那摊子走去,而那翡翠扳指就在他面前。 小贩看出惟公卿的兴趣,连忙推销起来,他把那扳指递给惟公卿,示意他戴上看看,小贩巧舌如簧,各种专业的词汇都蹦了出来,惟公卿只是看着那扳指,对小贩的话并没上心,其实他根本没太留意他都说了什么。 直到那冰凉的触感碰到了他的手。 那小二正要帮他戴。 惟公卿突然缩回了手,然后,转了身。 他身边,哪还有闻彻的影子。 不过在人潮进过的间隙,他看到了闻彻的衣衫。 那男人无论在多么杂乱的场面,都一样的显眼。 没再看那扳指,惟公卿走回到闻彻身边,视线还望着别处,就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再次迈动脚步前,惟公卿握住了闻彻的手。 那温暖的感觉让闻彻一怔,惟公卿恰好收回视线,他笑,“人太多,容易走散,这样能安全点……” 说完这话,惟公卿突然又笑了下。 “不过,就算不牵着,你也能找到我吧……”有人撞了他一下,两人的距离再次缩短,他没有跌进闻彻的怀里,倒是那胳膊紧紧贴在了一起,“不管我在哪儿,不管在什么时候,在做什么,只要我不见了,闻彻,你都会找到我,对吧?” 惟公卿的笑容很好看,可是他很少笑,特别是回到他身边后,如今,手掌的温度及这个笑容的蛊惑下,让闻彻有种,无论惟公卿要什么,哪怕是整个三界,他都会给他。 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嗯。”看着那晶亮的眸子,闻彻答道。 惟公卿的笑容愈发灿然,让人怦然心动。 闻彻有种,这一刻他才是真正苏醒的感觉。 他感觉到了心脏的跳跃。 …… 俩人逛了一圈,直到惟公卿彻底满意了,他们才找了个歇脚的地儿。 天早就黑了,难得出来,没必要连夜赶回去,惟公卿的意思是至少在这儿住一夜。 闻彻没有异议。 酒楼内。 “有杏仁豆腐么?”打断了喋喋不休介绍菜品的小二,惟公卿突兀的问了句。 小二一怔,很快点头,“有。” “行了,杏仁豆腐,然后你刚才说的那几道特色菜,酒不要,一碗米饭,再来一盅清淡的粥。” 这菜与饭的搭配也是有讲究的,什么菜配什么饭,惟公卿点的这些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 这粥。 与这桌菜格格不入。 小二没有质疑客人的权利,不过还是好心的问了句,“这位爷,您要不要再加点配粥的小菜……” “不用。”惟公卿摆手,示意他按照他的意思来就可以了。 小二再不废话,喊了声您稍等就去准备了。 等人走了,惟公卿给自己倒了杯茶,举杯就口的时候,才将视线转向闻彻。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闻彻还是那样儿,懒洋洋的,听到惟公卿这么问,露出了个同样慵懒的笑容,“我有什么应该问你的?” 闻彻要问的,要说的,要做的,应该不少。 可是自打他苏醒,这家伙突然消停了不少,虽然骨子里的冷漠没有变化,但照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他简直快变成无害的存在了。 第一九四章 了解一下 “你以为,我要出来,你想借机会逃走?” 先忍辱负重,麻痹他们的警觉,待取得他们的信任后借机逃走。 闻彻把他想的太简单了,惟公卿不会干那么鲁莽的事儿,凡事他都要考虑后果及退路,更何况之前江沐给他上了一课,关于这个世界王孙贵族的思维方式。 所以他才说,就某些方面,江沐和闻彻很像。 他们才是按兵不动,由着他去折腾,就像孙猴子和如来一样,孙猴子永远都蹦不出如来的手掌。 他只要稍微露出马脚,他们就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江沐上次差点废了他,前车之鉴,所以惟公卿这次没有刻意讨好他,可既是这样,闻彻对他也不信任,仍旧将这些当成把戏。 骗取他信任的把戏。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装作无事,却心心念念的想去救逝修。” 所以闻彻才这么大方的放他出来,闻彻这几天一直在观察他,任何事情都由着他,但这不代表闻彻真的转性了。 这头猛兽没有打盹,只是做出个打盹的假象而已。 想到这里,惟公卿突然笑了下,那笑容来的十分突然。 闻彻对他,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小心,他表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比谁都紧张,数千年前他失去了一次,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己。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得在他身边。 哪怕像数千年前一样,单纯的控制,让他屈服。 他让惟九怀害怕,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这样,他就不敢拒绝他,不敢离开他…… 这个习惯,闻彻到现在还没改。 “闻彻你……”末了,这笑容有些无奈,惟公卿刚想说话,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这家店的做事效率相当快,小二才下去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惟公卿的话自此被打断。 菜陆续上着,其中就有惟公卿最喜欢的杏仁豆腐,不过这个速度一定不是现做的,如此看业,为讲究快速,他家的菜都是半成品,直接加工一下就能上桌,没想到古人也有这投机取巧的做法。 也怪不得红买回来的东西都不是那么好吃,菜品讲究的就是火候和新鲜,这种和快餐一样的食物,口味千篇一律,食材原有的味道都没了,又怎么要求口喊滋味。 所以这杏仁豆腐,也好吃不到哪去。 惟公卿尝了两口,这比他做的还难吃。 他没有兴趣再试,倒是将这碗杏仁豆腐推到了闻彻面前,“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惟九怀从不与他交谈,哪怕是正事,都是简单扼要,一句废话都没有,可惟公卿的话很多…… 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这个树叶很特殊,这个雕塑是什么原型,这个是什么香味儿,他不喜欢…… 等等等等。 包括,这碗杏仁豆腐。 “你不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我的喜好么?”惟公卿耸了下肩,拿着筷子看桌上的菜,最后觉得那鱼还算不错,就夹了一块,咀嚼的时候,又往闻彻这边看了眼,“不是按照你的喜好,是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品了品滋味,惟公卿又换了另外一道菜,他尝出了,红一定是这家的常客,味道如出一辙。 “算是,互相了解,重新认识一下。” 惟公卿点了点头,不知是对自己说法的认可,还是觉得这菜不错。 喜好吗? 闻彻不知道。 无论是惟公卿还是惟九怀,他全都不清楚。 或者说,这些根本不值得他去留意。 而惟九怀,也从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的界限很清楚。 在玄灵殿,惟九怀基本不开口,就算有事情,那口吻也是相当客气,他口渴了,就自己倒水,如果动弹不得,他就‘请’宫女帮忙。 是的,请,有救于人,他必须要带个请字,末了一声谢谢。 玄灵殿不是他的地方,他到这儿,只是客人。 这几道菜成功的把惟公卿的注意力全吸引去了,刚才说的话,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闲聊而已,很自然的姿态。 惟公卿最近一直这样。 他对自己的恐惧闻彻怎么会不清楚,他恨不得他赶紧死了,当他知道他有机会变强后,惟公卿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弄死自己。 可当这一切真正变为现实,惟公卿反倒不动了。 他像是默认了。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想杀他虽说不是轻而易举,但也有机会,可惟公卿一次没有动手,别说杀意,他连一点歪心思都没动。 提到那几个人时,他也是无动于衷。 这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闻彻不怕他做什么,可是,他偏偏什么都不做。 反倒是…… 他把他和自己摆在了同一个位置。 玄灵殿的主人。 他理所应当的支使他的人去做事,他理所应当的发脾气挑毛病,他也理所应当的为所欲为…… 他过去,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 小二端上了最后一道菜。 这不是菜,是惟公卿点的粥,推算了下时间,这粥应该是刚刚熬出来的,毕竟这东西没办法做半成品。 惟公卿舀了一碗,送到了闻彻面前。 这粥就是普通的白粥,没有任何辅料。 “喝吧。”顺手将勺子也放了进去,惟公卿示意闻彻可以喝了。 可是那男人没动。 他吃了几口菜那男人还坐在那儿和粥相面。 惟公卿叼着筷子乐了,“怎么,还得让人帮你吹凉了?还是说你在等它自然冷却?” 闻彻看了过来。 惟公卿有些无奈,“不要装了,我知道你除了这个,什么都吃不了。” 闻彻不曾和他一桌用餐,但是闻彻又不能不吃东西,可他到底在吃些什么?惟公卿从没看到过。 饥饿太久的人没办法立即吃东西,像闻彻这样身体不知安静了多少年的人,身体的机能肯定不能直接运转,他需要个过渡期。 怪山周围没有城镇,但有村落,就算刻意去研究,惟公卿也猜的出,闻彻最近一直在喝粥。 但是,他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闻彻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如大山一般屹立不倒。 这也像那男人的性格,无论损耗到什么程度,永远都能以一副无敌的模样示人。 这个顶天立地的闻彻,也会有这种小心思。 每次想到,惟公卿都忍俊不禁。 “既然吃不了,何必假装,”他指的是上次他喂他的肉丸,闻彻应该拒绝的,可是他吃下去了,面不改色,可见他那咀嚼速度惟公卿就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难以下咽。摇头,笑容无奈但也柔和,“闻彻,其实,你挺好的,是个,温柔的男人。” 闻彻没有拒绝他,一方面是男人的颜面,另外就是,他不想拒绝他吧…… 闻彻那张永远从容的表情,产生了某种裂痕。 惟公卿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笑呵呵的吃着他的菜。 …… 当晚,投宿客栈。 走了一天,惟公卿先一步爬上了床榻,他盘着退,力道适中的捶了两下,可等了半天也没见闻彻过来,惟公卿这才抬头。 男人的表情映在眼底。 “怎么,不习惯?”比起玄灵殿的床榻,客栈的天字房在闻彻眼里和柴房没什么区别,那小小的床榻,他必须是嫌弃的。 “嗯。”他没睡过这么小的床榻。 所以养尊处优什么的最麻烦了。 “要么,你换个房间?”这床榻睡两个男人来说足够了,可是绝对达不到闻彻的标准,惟公卿问他。 “不用,”闻彻皱了下眉,走到了床榻连,不过在弯身上榻之前,他突然说了句,“我不是怕你跑了。” 第一九五章 难以面对 惟公卿怔了下,然后那嘴角就有上扬的趋势。 闻彻那张紧绷着的脸,还有那不满的神情,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是不怕他跑了,别说在隔壁,就算俩人隔着条街,闻彻也照样有本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现在惟公卿不同于以往,只是猜测而已,他现在能感觉到闻彻的力量,可是自从他去了玄灵殿,闻彻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 玄灵殿是个大囚笼,闻彻并没变态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偷窥癖这才是真的。 “我知道,”惟公卿给他让了个位置,“那就睡觉吧。” 闻彻只是想和他睡在一起而已。 算是习惯,也算是一种忌惮,闻彻应该不会让他离开身边太久…… 必须得在他能够触及的范围内,毕竟,他把他‘丢’了那么长时间。 可是最后,惟公卿这笑还是没绷住。 去拉床幔的时候,嘴角到底向上咧开了。 惟公卿的这个笑,闻彻看到了。 他正在解衣衫,他的侧脸让他止住动作…… 在他面前放心大胆的笑容,还有晚饭时的自然相处,这种模式,闻彻过去连想都没想过…… 惟公卿转身的时候,他把人拖进了床榻里。 客栈的床榻比不得宫殿,虽然结实,但俩男人的体重一撞,这床榻动了两下,木板发生崭新的吱嘎声。 惟公卿的第一反应是,这床会不会被弄坏了。 可是抱着他那人已经埋下了头。 惟公卿的笑容没有收敛,眼睛看着上方,他可以和闻彻亲近,闲聊,接触,哪怕是抱在一起都没问题,可是…… 他害怕这种事。 今晚的闻彻,格外的激动,这个氛围也不错,可延续下去就又是一场噩梦。 惟公卿突然抱住了他的脑袋。 闻彻的脸贴着他抬起,他看到男人因忍耐而紧绷的脸。 “闻彻。”闻彻的头发很好,光滑似水,那头发整齐的盘在发顶,那独特的发冠之下。惟公卿的手指穿进男人发间,按摩着他的头顶,他碰过的地方皆蓬松一片,可既是这样也不觉得凌乱,反倒有另外一番魅力。 脸果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指尖停在发冠下,惟公卿拽掉了冠簪,闻彻整齐的头发顿时散开,还没等他将发冠拿下,那头发就如水流一般,一股股的落了下来。 这样的闻彻,少了点凌厉,让人看着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以前,他越是笑,越心惊胆战的。 “你明明能让我舒服,为什么还让我这么难受,就不能好好来么……” 闻彻的技巧惟公卿认可,可下意识的折磨才是让他惧怕的根源。 他抱着男人的脖子,轻轻的将他提到自己面前,待两人视线在同一水平线后,惟公卿主动亲了他一下。 这个亲吻,很简单。 下巴一扬,嘴唇碰了下他鼻尖而已。 “你就不想好好和我做……你就不怕,我真被你吓出什么毛病,以后都不能做了……你就,一点不心疼我?” 这些话,要是换做以前,惟公卿的下场岂止是一个惨字。 闻彻非但不会如了他的愿,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他越是求饶,越能激起闻彻的nue待欲。 可是,今晚的氛围很好,从晚市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真的喜欢看我害怕你的样儿么……” 惟公卿害怕他,就不敢背叛,不敢逃离,只能乖乖的待在他身边。 他用他的强势压制着他。 他对他的身体近乎迷恋,看到了就想碰,单是用力量幻化出身体他就把持不住了,至于他的感觉,闻彻无视掉了。 反正他都是不情愿的,何必还管他舒不舒服,自己喜欢就行了。 可是现在…… 惟公卿攀附着他的脖子,又一次靠了过来,不过这回不是简单的碰触,他主动吻住了他…… 真正的吻。 “我也很想做,虽然这事儿一直没停,不过闻彻,你能不能让我舒服一次,我也憋着呢……” 闻彻能挑起他的火,但燃烧的同时又给狠狠掐灭,惟公卿也憋着股火,只是无论是环境还是人,都没办法让他放松。 他不偷偷摸摸的,他主动要求。 就和闻彻说。 他问闻彻,他能满足他,让他彻底的享受么…… 他第一次听他主动要求这种事。 他求他,不是让他结束,而是想要舒服。 紧闭的眼眸,那眼瞳在暗处不停收缩,当惟公卿这吻结束后,闻彻笑着睁开了眼睛。 他笑呵呵的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下面那小心却也带着挑衅意味的人,“你想怎么舒服?” 惟公卿抿着嘴做沉思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可还没等回答,就变为惊呼…… “这样如何?” 惟公卿的表情变了,脸也通红。 “或者这样?” 别过头,闻彻能看到他抖动的睫毛。 “那,这样呢?” 惟公卿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脑袋又飞快的转了回去,可很快,又对上闻彻,他狠狠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闻彻的笑声,在耳蜗回荡。 …… 闻彻不喜欢客栈的床榻,但这一晚睡的也很好。 惟公卿顶着个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很明显这不是他睡相不好,那倒戈的发很多是蹭出来的。 他没睡多少,不过现在他一点睡觉的心情都没有,他小心翼翼的拉开床幔,正当他准备偷偷离开的时候,后面那明明睡得很沉的人突然搂住了他,然后他再次被拖进里面。 浑身无力,连僵硬都做不到了。 惟公卿缩成一团,不往后看。 “你打算去哪儿?” 看着床幔间那条小缝,惟公卿觉得那就是他的希望,不过,太小了。 “去吃早饭,我饿了……”他小声回答。 “真的饿了?我以为你吃的很饱。” “……” “怎么不看我?”闻彻问完,那人脑袋压的更低了。 闻彻干脆把人转了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 惟公卿的脸通红通红的。 闻彻呵呵笑着,“怎么,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昨晚……” “闭嘴!”惟公卿气急败坏的吼了声,可是并没能阻止闻彻继续。 “昨晚你让我这样那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不好意思……”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见闻彻还没完,惟公卿一梗脖子就瞪了过去,这种事儿哪有拿出来说的,谁也不想在隔天听到前一夜自己当时的模样,如果夸赞两句勇猛什么的还算受用,可问题是被夸的那个轮不到他,“哪有人往出说的!” “又没别人……”闻彻轻飘飘道。 “废话!”推了他一把,他作势就要起来,可是被闻彻抱的很牢靠,根本没什么变化,“你别没完,不然就彻底完了!” 要是拿这事儿来捉弄他,以后闻彻都没想再看到。 闻彻笑出了声音,转而,他往下移了移,靠在惟公卿耳边,他问,“所以,你告诉我,昨晚你满意了吗?” 惟公卿一僵。 不是满意,是快让他承受不住了。 不然今天,他怎么一早就想溜之大吉。 他也知道昨晚他那啥了点,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闻彻了…… 连他这种厚脸皮的人都羞愧了…… 可见昨夜…… 要是换做逝修,现在仓皇逃跑的就是逝修了。 可是…… 在闻彻怀里,他闷闷的点了两下头。 闻彻的笑声更大。 这让惟公卿更有种想要昏厥的冲动。 待不下去了。 第一九六章 学习耕作 惟公卿没提要走,闻彻就没催他回去。 俩人在外面好好玩了一趟,去了几个城,领略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吃了一堆新鲜有趣的食物,这种感觉很像旅游,但是那种不需要考虑后果,无忧无虑随便玩的旅游。 什么经费时间都不是问题,只要玩好就行。 他做什么闻彻也不拦着,都由着他来,惟公卿没有逾越,也没像对江沐那样一再的试探,虽然闻彻和江沐有些地方有些相像,但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更重要的是,出发点不同。 江沐把他当玩具,供他支配的所有物,而闻彻,对他是有感情的。 当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他的包容和忍耐是没有底线的,也不计回报。 所以,他可以在闻彻面前为所欲为,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行。 不用刻意的讨好或是牺牲忍耐。 …… 闻彻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冷血无情的,他像一个冰冷的武器,棱角分明又坚硬无比,看似圆滑,却永远都是独断专行,他是主宰一切的君主,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意见,甚至不会婉转。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模具。 可是接触下来,惟公卿发现自己错了。 那家伙,也是个人。 是个懂得温柔与保护的男人。 是个骨子里透着细腻的家伙。 与闻彻最初的相处,是生疏也冷漠的,可现在却是不同。 惟公卿的主动不是没有用处,闻彻也在改变,不需要惟公卿再去暗示什么,闻彻已经渐渐习惯,习惯去了解,去观察,去弄清他的喜好,去分辨他的心情。 闻彻很喜欢笑,无论是过去的冷笑还是现在的揶揄的笑容,江沐威严,逝修暴躁,重华冷漠,闻彻却意外的很风趣。 他经常能一句话就让脸皮加厚的惟公卿无地自容,他的玩笑半荤半素,却总能清楚的戳到惟公卿的软肋,明明没什么,可从闻彻嘴里出来就不一样了。 所以这个旅途,很愉快。 原本只是出来散心,就暂时变成了归期待定。 没有高楼林立,这个时代见到的最多的就是绿色,街道,大路,山间野外,到处都是那清新的颜色,天空也湛蓝湛蓝,连云朵看起来都是那么可口。 俩人共乘一骑,漫步在朝霞的光芒中,天还没亮他就被闻彻喊醒了,他说要带他去看日出。 惟公卿堆坐在一堆被子里,衣服就在腿边,他根本没有把它们穿上的想法。 昨夜他们在农家借宿,在外面住的久了,闻彻也不嫌弃床榻太小土炕太硬了,无论什么地方,他心情好了都能物尽其用。 昨晚虽说啥都没做,不过一直被他抱着,好容易睡着了这又被喊醒…… 理由还是…… 惟公卿抓抓那乱七八糟的头发,他确定身边这人真的是闻彻,而不是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吗? 看日出。 怎么想的。 只有高中生才用这个来骗妹子好吧…… 可是最后,拒绝无效,他还是被拖上了马背。 顶着副惺忪睡眼,起先还能坐着,后来干脆靠着闻彻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那男人推了他几把,惟公卿才算真正醒来。 太阳从山边浮出,绚丽的光芒驱散一切灰暗,连同雾霭一并散尽,日出的景色永远是震撼人心,这一刻让人想到的只有希望。 没有建筑的遮挡,太阳仿佛就在眼前,在他面前。 让他有种张开双臂的冲动。 他在阳光中的笑脸,让闻彻也跟着笑了一下,一切,都是暖洋洋的。 等他们看完日出,骑着马慢悠悠往村屋走时,那些淳朴的乡民已经开始耕作,大洹的动乱人人自危,别说劳作,能在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这些土地荒废太久,现在他们开始重新搭理。 惟公卿的视线一直在农田上徘徊,闻彻勒住了缰绳,索性让他看个够。 惟公卿看着看着,突然翻下马去。 他走到离他最近一个乡民面前,无视那干净的衣袍,直接蹲在了满是泥土的田地头儿,“劳驾,这个东西难弄么?” 看着人家麻利的动作,惟公卿忍不住打断,他很想知道,种地这事儿是不是真挺费劲的。 看人家种似乎没什么挑战,不过真正实践起来就不一定了,他过去枪杆子玩的很溜,这锄头镰刀什么的还真就没碰过。 “不难呀。”那老乡晒的一身古铜色,一笑起来显得牙齿格外的白,他擦了把汗,将手里的秧苗埋进土里,他一边弄着,一边分享他的经验与窍门。 惟公卿听的认真,偶尔也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任何事情都有它的门道,种地也不简单。 惟公卿正看的认真,背后的光线就被挡住了。 “你在干什么?” 闻彻以为惟公卿有事要问,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反倒和那农户相谈甚欢。 地头的土地有些松软,惟公卿的鞋都陷进去了,他一点没发现不说,那衣摆也是越来越低,马上就要沾到土了。 恋恋不舍的起了身,末了还不忘和人家道谢,然后他才被闻彻拉着出了地头儿。 跺跺鞋上的泥,惟公卿笑道,“学习种地。” 这算是什么新癖好? “怎么,你打算到玄灵殿开辟片田地?” 闻彻这么一说,惟公卿倒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我怎么没想到,真聪明。” 看他这架势,是真有这打算了。 怪山为世间仅有,每一寸土地都犹如珍宝,闻彻不介意他破坏,只是他不懂,怎么突然间想种地了。 看着那成片的农田,惟公卿道,“提前练习一下。” 闻彻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我要吃饭呀。”惟公卿给了他一个直接的答案,“等以后,如果这世间真的没有人了,那像耕作这一类事情要谁来做?” 地大物博,他们不会饿死,但生活一下子就拉低了很多吧。 没人耕种,他们只能找野生的粮食,可食物链就是这样,人不见了,动物开始繁殖繁衍,植物也会随之变化,他们能吃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粗劣。 “不止如此,”惟公卿摆弄着手指,一一数道,“像衣服啊,饰品啊,你最喜欢的酒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不是得从头学过。还有,闻彻你会盖房子吗?玄灵殿因为怪山内独特的环境没有受到风吹日晒,也没有被风沙腐蚀,可是除此之外呢?下次出门要住在哪里,我们是不是还要学习盖房子?” 如果人间真的只剩下他们几个,那他们将面对的不是清静,而是荒芜。 什么都没有,只剩走兽花草,如果闻彻再一不高兴,把动物也弄没了,那是否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吃素了。 “你说,我们的寿命变长了,变的越长不是考虑的东西越多,到时候银子就没有用了,你有整座金山,都买不到一粒大米。” “你什么意思?” 闻彻的脸沉了下去,惟公卿的笑也淡了几分,他看着已经拨开云雾,成功升到天空的太阳,那光亮让他突然转头,再次对向闻彻时,笑容依旧灿烂,“没什么啊,不过闻彻啊,我不一样了,我能保护自己了。” 说完之后,惟公卿伸了个懒腰,这会儿他算是彻底清醒了。 “回去吃饭吧,我饿了。” 越过闻彻,他向马儿走去,才走两步就又转了回来。 “快走吧。” 男人的脸在逆光中看的不是太清楚,那阴沉的表情也不知是否有改变,不过这不影响惟公卿的心情。 “对了,种地什么的,我学技术,种地的活儿交给你们,你可以选,是你去种,还是让红他们,这个,你们自己决定吧。” 种地什么的,你们努力吧。 嗯,还有做菜,他只负责吃。 第一九七章 路边看戏 他们本打算去下一个地方,没想到出城没多久,就在一个茶摊停住了。 这样的茶摊惟公卿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以前和江沐查案的时候,在城镇附近总能遇到,供给来往的商客歇脚喝茶,也起着指路的作用。 灾难降临后,这样的茶摊全部消失。 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茶摊老板就重操旧业,这是惟公卿出行以来,第一个看到的茶摊。 这场灾难对任何行业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商家尤为严重,到后期所有的商铺都已经不再开铺,那时候性命为主,银子成了摆设,百姓需要就直接到商铺去抢夺,老板固然心疼,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放任自流。 所以也有不少小商户因此彻底破产。 这商贸也不像过往般繁华。 官道上鲜有人经过,这也是为何目前为止只有这一家茶摊的原因。 这个老板很有头脑,环境使然,路过的商客很少,另外没人知道他这地方有茶摊,所以很多人就选择了别的路。 所以老板想了个吸引人的方法。 梨园班现在比商铺还不景气,无论地主老财还是寻常人家,哪个不是忙的焦头烂额,谁还有心情听小曲儿。 大的梨园班还有点底子,像那些没混出名堂的小班子,要么做鸟兽散尽,要么就是苦苦支撑,价码便宜到一顿饱饭就能换一天卖力表演。 茶摊老板正是看准这点,用很低的价钱请了一个小班子,也没有台子,就在茶摊旁边开嗓了。 这一唱,其他路上的人也被吸引来了,这个距离离城虽然很近,但声音想传到城里并不可能,不过进城的商客一说,城里那些闲人也都跑来看热闹,这其中以孩童最多。 有小孩的地方,自然就热闹。 这生意就这么带起来了。 惟公卿他们来的时候,正是这茶摊摆出的第二天,要不是恰巧路过,他们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个茶摊。 热闹的景象立即把他吸引住了。 再看老板的经营理念,惟公卿在心中赞扬他很有商业头脑。 惟公卿听过几次小曲儿,不过他对古人的音乐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不过茶摊的这个戏很吸引人,不是单一的唱曲,连唱带演,不有杂耍特技,倒有点二人转的意思,不过没那么热闹就是了。 这节目成功的引起了惟公卿的注意。 才出城没多久,人也不累,他为了这节目坐下,没想到这一坐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闻彻见他看的津津乐道,也就没有喊他,俩人一身华贵的坐在那简易茶棚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好在节目有趣,谁也没有留意他们。 闻彻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不过眼看着两壶茶都下去了,惟公卿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没带吃的,本打算到下一个地方再吃饭,可这么看来怕是要耽搁了。 茶摊有简单的食物,馒头大饼一应俱全,这是茶摊固有的东西,为了方便商客补给,都是容易携带也不易坏的,有的茶摊还会准备牛肉干等食物,不过这茶摊才开,这些东西还没有。 这些食物拿来救急还好,毕竟肚子饿了能有得吃就不错了,可换做平时谁会想吃这玩意,闻彻看了眼那干巴巴的馒头就够了。 “你饿吗?” 惟公卿看的正热闹,他只听到闻彻说了句什么,但具体内容他不知道。 眼睛还黏在舞台上,惟公卿内里头,“你刚说什么?” “饿了么?” 惟公卿的肚子比什么都准时,到时间必然就响,不过今天已经过了饭点他还浑然不知。 闻彻这么一说,倒是真把他的肚子唤醒了,摸了两把,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干瘪的可怜。 他不好意思的看向闻彻,诚实答道,“饿……” 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儿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在询问父母能不能吃饭一样,大男人摆出这样子只会让人反感,可是这张脸无论露出什么神情,闻彻都一样觉得有趣。 俩人坐在同一条椅子上,他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在喧闹的环境中,他贴着他的耳朵问他,“要不要我喂饱你?” 这话闻彻说的正经,内容也正经,可是他这一收手臂,让惟公卿在舞台上的注意力全被拽到这边了。 他知道闻彻的意思。 闻彻虚心的接受了他的‘建议’,最近他们的生活很和谐,只是,闻彻经常会询问他的意见…… 问他做的对不对,要怎么改进? 惟公卿不说,他就按着他的方法来,所以到最后投降的都是惟公卿。 第二天,或者当时,闻彻就会问他是否满意,他喂饱他了么…… 这两个字已经让惟公卿条件反射了,只要一听到,准保有联想。 “看什么能把脸红成这样?”闻彻似模似样的往舞台上瞄了眼,上面这会儿正在表演杂耍,台下掌声一片,几乎把他的声音都淹没了,“也没什么值得你脸红的啊。” 惟公卿不看他,把脑袋又转向舞台,可他一扭头,男人靠的更近了,下巴干脆放到了他肩膀上。 那手臂环的更是亲昵。 “金枪锁喉……这个我知道。”这个节目闻彻看过,他怀疑的往惟公卿的脸上扫了眼,“你该不会是……” 明明一个博大精深的节目,从闻彻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闻彻是君主,大气优雅,即便那些粗俗的话,他说起来都文绉绉的,但却带着深远的意味…… 比直接说出来,还让人不好意思。 他还用一个文雅的名词比喻过某个动作,就类似于现在的节目…… 他这一再的暗示,让惟公卿想不往那边拐都不行。 可闻彻还是义正言辞的。 见惟公卿的神色越来越不正常,闻彻干脆把他抱稳当了,“我还是检查一下吧……” 他一动,惟公卿连忙拍了他手背一下,再抬起的脸上满是窘困,“你差不多点……” 闻彻哈哈大笑,那声音引起旁边人的注意,那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他投射过来那天真无邪的眼神让惟公卿更是无地自容。 闻彻也不逗他了,一歪头在他脸上亲了口,“已经到晌午了,你一直在看这个。” 连头都没回,他倒茶惟公卿就喝,他不倒他就敲桌面,他没把他当空气,充其量算是个下人。 “你这是,觉得我冷落你了?”闻彻平静的陈述让他有种抱怨的感觉,脸上的热气没褪,他扬起嘴角。 “你说呢……” 闻彻那眼睛,漂亮,迷人,一盯上就不想移开。 俩人的距离在拉近,惟公卿根本没注意,等回过神的时候,差不多都快亲上了。 他咳了一声,连忙又拉开距离。 闻彻再次笑出声音。 这回打死他都不回头看他了。 惟公卿用力把头转了过去。 闻彻没强迫他,反倒是站了起来,“你先看着,我去买些东西。” 这节目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他打算给惟公卿去准备食物。 闻彻这举动倒是让他意外,出来这么久,闻彻一向是用银子摆平事情,连盛饭他都不亲自动手,闻彻给他跑腿,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放心。”闻彻对着他那惊讶的眼神解释,在他可视范围内,一切都由着别人来做,但茶摊到城里也有距离,这一来一回,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食物是否有问题闻彻不敢保证,所以他决定自己去,“你先看着,我待会儿就回来。” 惟公卿点了下头,不过在闻彻转身之前一把拽住了他,“你不怕我跑了?” 闻彻看了他眼,“你倒是敢!” 惟公卿哈哈一笑,扭头继续看戏。 他们刚离开的城很近,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可是闻彻万万没想到,等他再回到茶摊,等待他的居然是…… 第一九八章 情绪失控 沉甸甸的食盒咣当落地,精致的食物与满地泥血混在一起,香气仍在,却没了原有的作用。 闻彻木然的站在茶摊前,他只离开了一会儿,之前还歌舞升平,叫好不断的茶摊,现在静悄悄一片。 桌椅翻倒,茶棚掀翻,戏班子的道具七零八落,这戏场本来就简陋,连个简易的台了都没有,只在就近找了点东西垫了下,稍微高那么一点,如今那不足一掌高的台子上,之前还在表演金枪锁喉的人正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脑袋耷拉着,眼睛瞪着,脖子上一道豁口还汩汩的流着血。 除了他,地上还有许多尸首。 大的小的,连孩子都没落下。 有的手里还拿着果子,咬了一半,余下的被血染红。 茶摊本来就是招待过往商客的,远行者要么带着银两,要么带着货物,这些东西现在被洗劫一空,就连马匹都没剩,只有几个张着口的箱子和满地衣物…… 闻彻僵硬了。 犹如石块。 不仅是身体,连表情思维都一样,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一个女人扑向那简易的舞台,她凄惨的哭声将闻彻的注意力拉回。 “怎么回事?” 闻彻如厉鬼般出现在女人面前,当她顺着头顶投下的阴影抬头时,梨花带雨的女人惊恐尖叫,可这声音还没全部喊出,闻彻一把就捏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整个提起。 女人那纤细的脖子马上就要断了,泪痕还没干的她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饶、饶命啊爷……” 眨眼之间,他手里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不过在那之前,他的腿被人抱住了。 确切的说,是脚踝。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扑到了他脚下。 男人也在抖,但比女人强很多,他给出了闻彻想知道的答案。 他们遭遇劫匪了。 这几个字在闻彻的意料之中,这种情况只能是被打劫了,他明知道,不知为什么还要问…… 闻彻把女人扔到了地上。 中年男人连忙把人抱起来,女人这会儿已经脸色发青舌头微伸了,他惊恐的瞄了眼闻彻,差一点人就没了。 刚才土匪来的时候,他们二话不说逢人就砍,位置远点的跑开了,余下的,全丧命刀口。 这梨园班子彻底完蛋了。 所幸他们跑的快,眼见着那些匪徒跑了,他们才敢回来,可一露头不遇到了闻彻。 要不是闻彻穿的过于醒目,之前唱戏的时候留意到他,他真以为闻彻也是那些土匪的一员,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闻彻看着满地尸骸,尸体他见多了,这东西在他面前和翻倒的桌椅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 他没有动,也没去碰任何一具尸首,土地因鲜血而泥泞,他华贵的鞋子污秽不堪。 他过去,只是个强大的普通人,可遥国的咒术让他有了不一样的力量。 如今,这力量在身体中横冲直撞,马上就要穿透这皮囊,爆炸开来。 力量从毛孔涌出,闻彻的衣袍翻动着 ,那中年男人惊愕的看着这幕,四下无风,闻彻的衣服却拂动的很厉害,劈里啪啦的直响。 这一幕,惊骇的他说不出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闻彻头顶脚底各有一团黑云,正将他一点点的吞噬。 中年男人眨了下眼睛,可能是瞪的太久,可再次睁开,那颜色更为浓郁了。 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前阵子邪灵珠的事情。 邪灵珠带来的恐惧,绝对比土匪强盗要可怕的多。 他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 那声音穿透云层,让鸟兽惊动。 余音尚在,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闻彻!” 远远的就感觉到了闻彻异常的力量,惟公卿连忙跑了过来。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还没到地儿就听到那声惨叫,再一看闻彻,已是失去理智的模样。 他急忙喊了一声,可闻彻像没听到般,踩着泥水惟公卿跑到他身边,狠狠的拽了他一把。 袖子被拉直了,但男人丝毫不受影响,不过那脑袋倒是突兀的转了过来,闻彻那眼神让惟公卿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 惟公卿咬着牙,他坚持住了。 闻彻这一下,是打算要了他的命的,但那杀意与暴涨的力量同时顿住,那力量还没消失,闻彻突然抱住了他。 他认出他了。 那冷漠的表情也变成了他熟悉的。 惟公卿被他抱的一个趔趄,脖子差点在肩头拗断,惟公卿安静的承受着,在闻彻的拥抱下,恐惧感渐渐没了,安心的同时,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闻彻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他也惨遭毒手了。 所以他情绪失控,差点暴毙而亡。 如果闻彻的力量彻底爆开,那别说是这附近的城,恐怕大洹这半壁江山都会被波及到。 这个力量不容小觑,是无法形容的可怕。 素来冷静的闻彻,竟能让自己失控到这个地步。 他再晚来一步,闻彻的命就没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闻彻,那么,他将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需要再担心,也不怕被束缚与绑住,他想怎样就怎样。 闻彻就是个沉重的枷锁,还是那种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的枷锁。 惟公卿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死,闻彻给他带来的除了痛苦没有别的。 闻彻喜欢惟九怀,他也痴情,可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闻彻的情给的不是他,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被闻彻抓来,他别无他法。 想要安生,想要平安的活下来,他只能接受现状。 至少他现在没办法摆脱他。 还是那句话,和江沐不同,闻彻是有感情的,惟公卿不是利用他的感情,他只是想让闻彻看清楚。 他怎么可能真正的接受。 这个和囚犯一样的生活。 就算是喜欢,也得平等不是。 他杀不了闻彻,只要没有一击毙命他就是输,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闻彻马上就要死了…… 可是,他阻止了。 “我没事。”闻彻一直不松手,惟公卿只能笑笑,他安抚的拍着男人的背,“只是几个强盗而已。” 以他现在的能力,别说伤害,强盗都没办法靠近他,他怎么可能被杀。 关心则乱,闻彻明知道,却在关键时刻想不到了。 “就算你忘记了,不过闻彻,我要是死了,你还能活着么……”闻彻死了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他若是死了,闻彻连同那两人一兽也活不了了,他连这个都没想起来,“你还活着,就证明我没有事儿,不是么……再说, 闻彻,你不是能找到我么……不管我在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他们的力量间有一丝维系,所以无论身在何处,只要闻彻想找,惟公卿就躲不掉。 “至于让你担心成这样么……” 误会了,弄错了。 闻彻应该觉得困窘或是不好意思,他这么大惊小怪的,其实惟公卿根本没啥事儿,可是那男人没有恼羞成怒,也没尴尬的让他闭嘴,倒是抱的依旧很紧,闻彻说…… “我们回去吧。” 闻彻失控的力量还在涌动着,俩人的衣衫随风拂动。 这几个字,突然让他的心跟着一颤,没由来的。 闻彻没来得及去救惟九怀。 他只看到了他惨死的模样。 惟九怀为他守护的人所杀…… 这一次,闻彻要保护他,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他一定不会让过去的事情重演。 哪怕,毁掉一切能够促成这些的可能。 第一九九章 比较记仇 “嗯。” 游玩的心情突然没了,闻彻的提议似乎不错…… 惟公卿在他怀里点了下头,可闻彻的力道和力量都没有消失,依旧不稳的漂浮着。 “咳,那个……” 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闻彻猛然抬头,那犀利的视线让对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连表情都跟着僵硬。 这声音也让惟公卿回过神来,他竟然把人家忘记了。 挣开闻彻,不过怕那男人再次失控,他干脆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他是谢乾。” 闻彻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看着谢乾的眼神,杀机勃勃。 …… 戏唱的正热闹,不知从哪里串出一波强盗,他们逢人就砍,不分老幼。 惟公卿坐在茶棚里,离台子那边位置较远,所以那边一乱他就看到了。 他周围的人都跑干净了,惟公卿坐在那里没动,他倒不是想除暴安良,他还不知道自己强到什么程度,没有可练习的对象,他想借这个机会试试成果。 不过人太多了,他也保证不了自己是否会伤及无辜,索性就没动,至于那些人,各安天命,就算死于刀下也是命中注定,惟公卿一向不珍惜别人的命。 可是这刀锋最后没落到他头顶。 倒是看到了个意外的人。 谢乾带着一拨人杀来了。 可惜他来晚了,强盗第一件事就是洗劫货物,他来的时候钱财早被洗劫一空,强盗们正准备离开。 连下面交锋都没有,谢乾的人连忙去追,谢乾本来也打算去,不过一扭头发现了茶棚里的人。 他顿住了脚步。 寨主的痞气一览无遗,他一脚踏在惟公卿的椅子上,“呵,我这算是多此一举了,早知道你在这儿,我何必管。” 他的寨子就因为这个人毁了。 惟公卿在他眼里一直是非同寻常的存在。 尽管重华说这一切和他没关系,但谢乾始终坚持己见,不然谢祖德也不会有那虔诚的一跪。 后来邪灵珠横行于世,每次看到和谢祖德类似的人,他都会想起惟公卿。 那种淡定自若的人,会带来这种可怕的灾祸吗? 再次见面,看到惟公卿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心虚的表情,谢乾松了口气,大洹的灾祸和惟公卿没关系。 不过他寨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保持意见不变。 事实证明,谢乾男人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扫了眼满地尸首,谢乾又哼了下,“为什么你放着不管?” 惟公卿听了也跟着笑,“怎么你不做匪首改行当侠士了?” 谢乾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和那些强盗同流合污,比起抢掠财物,他更想救人。 俩人就这么火气冲冲的聊了起来。 山寨毁了,谢乾又身负重伤,他葬了兄弟,自己也不知去往何处,他漫无目的的到处走,直到邪灵珠荼毒生灵。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他寨子发生的事情和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那珠子所害。 他恨这珠子。 所以但凡遇到被邪灵珠控制的人,他干脆就替天行道,一刀剁了,就算是给他寨子的兄弟报仇,也算是替天行道。 被邪灵珠所迫害的人不止他一个,这痛恨的心情也不止他才有,所以谢乾的队伍在壮大。 后来,竟是有个了规模。 除了朝廷与江湖人士,这算是一支民间的队伍。 与灾祸抗衡的队伍。 这样的队伍,在大洹还有不少,他们的结局怎样谢乾不知道,不过他们这边人很多,在邪灵珠消失后,一切恢复平静,有的人就想着回家。 可有的人,家破人亡,无处可回,他们愿意跟着谢乾。 放走了一批,留下的人数也不少,谢乾正想着要如何安置这些人,这么多人,和平时期不比动乱,他们连吃饭都要成问题了,总不能再找个山头继续当山贼。 他们还没想好出路,那边一群不安分人就打起了投机取巧的主意。 现在还没有彻底稳定,有些商家才恢复,钱财或其他物资正是流通较大的时候,而官府现在自顾不暇,要忙的事情太多,有很多方面照顾不到,所以他们就在官道附近守着,开始了打劫的生活。 谢乾以前做‘生意’也是守着道义,穷人不欺,人危不趁。 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干这事儿。 谢乾带着他的兄弟找了这波人好几天,现在可算是揪到了尾巴,虽然来晚一步,不过他们是经历过生死战役的,对付这些强盗易如反掌,只要给他们点线索,人就跑不了。 他和惟公卿就在这些尸首前聊着,后来谢乾突然想起,待会儿官府来了他们不好说话,毕竟他们这也见不得光。 所以就打算带惟公卿先藏起来,等那些没死的人回去了,他们再跟着凑前。 才找到了隐蔽的地方没多久,惟公卿突然跑出来了,谢乾连忙跟上,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他以为还是重华。 可是,换人了。 这气场一样的可怕。 重华虽然平淡似水的,但他所散发的压力让人不敢抗拒,这人同样如此,比起重华,他还带着杀意。 谢乾抓抓脑袋,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吓人。 惟公卿给闻彻做了简单介绍,可是闻彻态度一点没变,看谢乾那眼神还是杀气腾腾的。 他认识谢乾。 他怎么会不认识谢乾。 眼见着闻彻的脸越来越阴沉,惟公卿连忙把人往后推,再一看闻彻,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谢乾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了。 惟公卿一直把闻彻推到茶棚后面才停下,“你怎么了?” 距离拉开很远,可闻彻依旧看着谢乾的位置,这凶狠的模样随时都能爆发,让惟公卿有种他摁不住他,他就会上去把谢乾碎尸万段的感觉。 “他该死。” 闻彻给了答案。 惟公卿依旧一头雾水。 他想问他,你们认识? 可刚要张嘴突然想起,之前在谢乾的寨子,他差点被谢祖德毒死…… “那时候……”他昏迷了,但是之前还有点印象,“你是打算救我?” “嗯。”闻彻是想救他,可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惟公卿死了,那他会让所有人陪葬,他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关心则乱,就像这次他忘记了惟公卿的力量一样,他当时也忘了重华的存在,在他大开杀戒之前,重华来了。 闻彻立即收回力量。 重华帮他把人救了。 闻彻回到他的身体里,化身邪气的他,那会儿也到了即将爆发的程度。 他无法控制自己了。 所以他强迫自己‘沉睡’。 如今再看到谢乾,就是这人差点害惟公卿丧命,他怎么能放过他。 看向远处不停挠头的谢乾,他笑了笑,“这事儿是和他有关,不过刚才他也帮了我个忙,要是他没来,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力量到现在我还不太会用,要是关键时刻出差错,搞不好我自己都会受伤,再说人那一寨子人都赔进去了,扯平了,算了吧。” 这事儿和谢乾没多大关系,但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绑了铜锁,闻彻不算是迁怒,他只是找到根源而已。 惟公卿撒了个小谎,因为这谢乾,他还有别的用处。 闻彻态度不变。 惟公卿扯了他的袖子一下,脸也沉下来了,“我欠他个人情。” 闻彻这是不打算顾及他的颜面问题了? 他这么一说,闻彻才缓缓的垂下眼睛。 “这样,你不想看到他,我打发他走, 然后,我们回去,行么?” 沉吟良久,闻彻嗯了一声。 第二OO章 回到怪山 闻彻留在那边自我冷静了。 惟公卿这才走向那还一脸迷茫的谢乾。 “这地方离城里还有点距离,刚才跑了的人都吓破胆了,就算回到城里了也想不起报官,应该回家躲起来了。”惟公卿没提闻彻,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除了商队,来看戏的多半是没有劳动力的老幼,商队为保护财物差不多都丧命了,没有男人,指着那些人想起来报告官府,不一定要什么时候。 “所以你也不用等了,待会儿你的人回来,不管找没找到那些强盗,你把他们安顿好了,别被官府发现,然后你跑趟衙门。” 谢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讶。 让他去报官,他咋想的? 别忘了他之前是干啥的,现在就算‘从良’了,官府那边说不定还有他们的底子,让他招摇过市的去报官,这不就等于自己往牢门里钻么。 再说,大洹的律法也不允许私结队伍,动乱时期还好,现在肯定要抓的,不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这都是不允许的。 惟公卿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他把人安顿好了,自己去。 “你可以不报你的名字,至于画像,你现在和以前差别很大。” 他这么一说,谢乾下意识的往自己脸上摸了下,那嘻嘻哈哈的表情有所收敛,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当初谢祖德砍的。 太深了,这一身伤都好了,只有脸上这疤,再也去不掉了。 他已经破了相。 男人的脸不重要,谢乾不在乎他长什么样,这个疤反倒提醒着他他过去的那些兄弟,这算是他们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谢乾沉默了些,他用力一点头,“行了,我明白了,我待会儿去。” “你可以不报你的名字。”惟公卿在自己的掌心将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了一遍,然后他抬头问谢乾,“你认字么?” 他还是哑巴的时候,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不要他写了一堆,最后对方告诉他其实他不认字。 当初逝修因为这个问题炸过毛,谢乾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去。 好吧,他认字。 惟公卿实在不记得在山寨里他和谢乾是怎么沟通的,是唇语还是写字他不记得了,毕竟时间隔得太久。 “惟九。”不过最后,他还是提醒了一遍,“你可以到官府去报这个名字,另外……你的那些兄弟,我帮你安置。” 后面一句话让谢乾眼睛一亮,惟公卿的身家他还是知道的,宽阳那鬼宅就是被他买去的。 那个宅子虽然不干净,但是价码也不低,至少寻常人宁愿被鬼吓也住不进去。 “你也别到处走了,就回宽阳去。”惟公卿如是道,“你去逝府找梅管家,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他给你这些兄弟安排点事儿做。” 逝府的特色就是:缺人。 丫鬟厨娘花匠伙计没有一个不缺的。 谢乾这队伍里虽然清一色的男人,不过也能解决不少问题,至少补个屋顶什么的,梅管家不用到处求人了。 不过…… 谢乾带人去,梅管家肯定会百般刁难。 谢乾破了相,他自然不会说自己过去的身份,梅管家不会知道他就是当初绑架铜锁的人,可既是这样,梅管家也消停不了了。 想到当初他是怎么对自己的,惟公卿就只能在心里给谢乾掬一把泪。 “你的人有多少我不清楚,要是太多的话,就让梅管家带你去找辛掌柜,货栈也缺人,总之你这些兄弟都能安顿了。” 他一说完,谢乾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作势要给惟公卿来个拥抱,他摒弃前嫌了,他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惟公卿没接受他这热情。 笑话,谢乾现在抱他,隔着这么远闻彻也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我没有银子,盘缠什么的你们得自己想办法,我给你个建议,你到官府报完我的名字后,你看他们的反应,你也可以试着问问,能不能和他们借些银两,你就说,江沐是你友人,沿途遇到的官府你都可以这么试试,效果嘛,到时候就知道了。” 江沐…… 为什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 只是,谢乾有点不敢相信。 这个名字能给他换来银两?还是在官府。 一想到那地方,谢乾就不自在。 果然人不能做坏事,不然一辈子抬不起头,这话是真的。 “你去借银子的时候,顺便帮我捎句话。” 说了一堆,这个才是重点。 惟公卿看着远处,低声道,“让逝修别再找我了。” 谢乾也许不清楚江沐是谁,但是官府的人不会不知道,如果谢乾真的沿途的官府都去借银子,那势必会引起江沐的注意。 更何况,是打着他的旗号。 就算是为他皇叔报仇,江沐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向睚眦必报。 他会有所行动的。 找到江沐,再找逝修就不难了。 虽然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但是这句话,他相信江沐会帮他带到。 就算江沐不行,还有梅管家,还有辛掌柜…… “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这句话,你务必要给我带到,每一个官府都要去,到了宽阳之后,也别忘了告诉梅管家……” 江沐不会为难谢乾,不过他倒是会细细盘问。 一定要问清楚他在哪里,还有谢乾这么做的目的。 他不会给谢乾惹来杀身之祸,找些麻烦倒是真的。 可除此之外,他没别的办法了。 他不希望逝修来找他。 如果可以,他更想提醒他提高警惕。 可是小黑已经去了。 比他们先一步离开玄灵殿。 惟公卿不怀疑逝修的本事,但彻底恢复的小黑一样不弱,闻彻不会庭他,就算躲过这次,还有下回…… 这些话,惟公卿没说,因为没有必要。 他不确定闻彻是否会听他们说的话,听了也无所谓,他又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不让逝修来找他而已。 “我没有信物,不过要是有人怀疑的话,你就说,辣椒弹。” 放眼大洹,知道辣椒弹的人只有那几个。 梅管家当初还和他争辩过,他的赤月不是辣椒…… 所以提到这个,再提惟九,他们就不会再怀疑。 要说的说完了,惟公卿没有多留,说了句一路顺风,就往闻彻那边走去。 他身后的谢乾在摆手,不过他没看到。 惟公卿一直没回头。 “走吧。” 闻彻这会儿彻底冷静了,不过看谢乾的眼神还是不友善,最后他倒是按照惟公卿的意思,什么都没做,跟着他走了。 俩人没有再到别处去,也没特意走捷径,不过这条路是通往怪山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惟公卿以为,这曲终人散,回到怪山时他一定会觉得沉闷压抑,甚至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可是并没有。 就像玩累了,回家休息一样。 很自然。 闻彻在改变,他也在变化,至少他对这男人,不再像当初那么害怕。 多半个月后,他们回到了怪山。 出来迎接的除了红和白,他还看到了小黑。 自打来到玄灵殿,小黑就不敢直视他,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小黑必然会把头压的很低。 这次也是,不过很快又抬起来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闻彻,那模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它欲言又止,不过是因为自己在场。 有些话,不方便当他的面说出来。 小黑要说什么…… 无非是关于逝修…… 距离见到谢乾也过了半个多月,这期间…… 难道,他让他带的话,晚了一步么? 第二O一章 带回消息 小黑欲言又止,在闻彻做出决定前,惟公卿先他一步往玄灵殿走去。 他似乎对小黑带回的消息并不感兴趣。 他头也没回,直奔着寝殿去了。 这不是演戏,惟公卿真的走了。 感觉到他的气息远去,闻彻才将视线对上小黑,“讲。” …… 惟公卿直接回了寝殿。 这趟远行历时许久,看到那舒服的床榻惟公卿才感觉到自己的疲惫。 走的太远,累了。 惟公卿把自己丢在床榻上,鞋子也没蹬,五敞四开的躺在那里。 闻彻的宫殿极尽奢华,就连屋顶都别具一格,每一个细节都精致无比,惟公卿瞪着那些陌生的图案,眼睛由始至终没眨一下…… 他感觉到了逝修的力量。 就在这玄灵殿内。 在踏入的一刻他就感觉到了。 逝修在这里。 就在这栋建筑的某处。 他不需要知道小黑的消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 闻彻回来后,对这事儿只言未提,惟公卿也没功夫部在,从回来开始,他就在补眠。 他的身体有所改变,不过毕竟还是凡夫俗体,凡人的身体再强也是有限度的。 他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已快晌午,他错过了早饭的时间,可以直接跳到午饭了。 惟公卿换了身衣裳,又认认真真的梳洗了番,不过从不亏待肚子的他,今儿没有直接去吃饭。 他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逝修的力量传来的方向。 惟公卿一路向上,玄灵殿最高处,是闻彻每天都要去喝酒的地方,而相对的位置,另外一个楼阁,却是牢房所在。 那牢房镶嵌在石壁上,一半在里,外面只留出一道平整的墙,没有窗子和门,连个透气的窗口都看不到,若不是这楼阁禁入,一眼看去只会认为是一装饰性的墙体。 惟公卿没来过这边,比起玄灵殿正面优美的风景,这在暗处的牢房实在提不起人观赏的兴致。 逝修的力量,就是由此处传来。 惟公卿站在楼阁之下,还没等踏入,小黑就窜到了他面前。 惟公卿的步伐顿住。 小黑低着脑袋,摆出野兽捕猎的姿势,正对着他。 小黑的意思很明显,它请惟公卿回去,这地方不是他该来的。 而小黑,则是负责看守。 看到它,惟公卿也不意外,红负责供他差遣,白整日看不到人,逝修是小黑带回来的,看守的任务交给它理所应当。 对小黑那警告的架势,惟公卿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让开。” 黑黝黝的身体一僵,小黑没动,它的态度很明确,它让惟公卿赶紧回去。 通往牢房的门只有这一个,想要上去就要通过小黑。 惟公卿直视向上的阶梯,眼也不垂的问,“你敢拦我?” 小黑的爪子缩了下,但又很快亮出,只是这一次的气势明显不足。 见它还是这副铁了心的模样,惟公卿这才不耐烦的看了过来,他盯着小黑那向下的脖颈,问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小黑仍旧以沉默回应。 惟公卿冷哼,他知道小黑为什么不敢看他。 小黑心虚,因为它背叛了他们。 小黑之前没有任何关于闻彻的记忆,当它清醒后,他的选择是离开,与闻彻站在一起。 所以,它现在没有勇气看他。 无所谓,惟公卿不在乎。 “我以为,这世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不过,挺可笑的想法。” 在被一次又一次背叛及伤害后,惟公卿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何许模样,也许得到自由,也许众叛亲离,他真正能信任的,可能只有小黑一个,可是小黑用行动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小黑还是没吭气。 惟公卿也不用它表态,这只是自己失望而已,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不过,逝修待你不薄。”那心高气傲的逝修,对没用的小黑一再忍耐包容,换做别人,逝修早一爪子拍死,以免丢他邪灵兽的脸。可逝修没有这么做,在青白欺负小黑的时候挺身而出,帮着它,护着它,他对小黑,真的很好。 因为那两个家伙都是黑色的,脾气秉性也很像,这让惟公卿总有种小黑是逝修的私生子的错觉。 他们,真挺像爷俩的。 小黑对逝修的崇敬是真的。 逝修对小黑的宽容也是真的。 闻彻让小黑去杀逝修。 这真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 他以为小黑不会去做。 可是他错了。 小黑不仅完成了它的任务,还十分出色。 他给闻彻带回了活着的逝修。 让他可以随意处置的逝修。 “做的很好,我替闻彻夸你。” 惟公卿走了一步又站住了,他斜了眼那通体黑色的灵兽,“你可真下得去手。” 它是忘了逝修对他的好,它也是忘了他迷恋逝修的模样,算了,忘就忘了,以逝修那脾气,他也不屑它再记得。 小黑抖了一下,那庞大的身体似乎缩小一圈,惟公卿没有细做分辨,绕开小黑,他径自上了它身后的阶梯。 那通往牢房的阶梯。 …… 这条路没有其他的房间,只是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惟公卿一直走到最上面,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楼阁。 很小,却密不透风。 他想扒窗缝都办不到。 惟公卿找了一圈,没看到门,也没有任何能进去的地方。 这是玄灵殿,闻彻的地头,他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知其中玄机,所以试了半天,惟公卿以失败告终。 他进不去。 试着将力量推进,可是他发现这道墙能吸收他的力量,不管放出多少,都会被墙体吞噬,无论是攻击还是单纯的放出了力量,都被迅速吸收。 想必,这是怕有人破坏。 玄灵殿这牢房,进去了,恐怕就未必出的来。 怪山内的一切都不简单,在强大的灵力影响下,就连树木都有着灵性,如果不得方法,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惟公卿只得宣告放弃。 他靠着墙壁坐下了。 眼前是玄灵殿独特的景色,只是这处并不壮观,反倒有些清冷,比起别处的惊艳,这里显得很安静。 头靠着石头,惟公卿漫无目的的看着上方。 “逝修,你真没用。” 半晌,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中唱独角戏的感觉很怪异,可这嘴巴张开了,就闭不上了。 “竟然被小黑抓了……” 他真不想说逝修没用。 “你不是那个什么最厉害的邪灵兽么……你不是是老大是头子么……没有方向感就算了,脾气臭也就罢了,反正没人指着你带路,也没人对你寄予任何希望,想让你变成翩翩公子什么的,可是……就你自己这点破事儿你弄不明白,说被抓就被抓……” 啰嗦了一堆,惟公卿最后还是没憋住。 “你真是废物。” 他没说他没用,不过这声废物比没用还难听。 惟公卿刚一说完,就听背后一声怒吼。 “你说谁是废物?!” 惟公卿一怔。 紧接着,夹枪带棒的话劈里啪啦就蹦了出来…… “你说谁没方向感?!你说谁脾气臭?!你说谁指望不上?!你说谁不是翩翩公子?!你这个该死的凡人,只是几天没有看到就敢在背后说老子坏话,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让老子拿来练练爪子?!” 一连串的咒骂。 凶狠。 也熟悉。 第二O二章 刺激大了 惟公卿连忙回头,脑海里浮现一张趾高气扬的脸,正抱着胳膊对他怒目圆睁,凡人的指甲闪着骇人的寒光,似乎随时都能将他的脖子撕开…… 可是,这些画面并没出现。 惟公卿身后,仍旧是一堵墙。 可是一切都那么清晰…… 不是一句话,是一连串的话。 仿佛逝修就在他身后。 他左右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惟公卿还坐在地上,只是手下意识的摁到了墙上,“逝修?”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喊老子干什么?别以为你现在撒娇老子就不会介意你刚才说老子坏话的事情,老子全都听到了,你这凡人就是几天没教育又开始不知道深浅了!” 是逝修。 那熟悉的声音,腔调,还有那独特的说话方式。 另外,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头贴在墙上,惟公卿无奈的笑了下。 这墙壁可以吸收不同的伤害与力量,但是,好像不太隔音。 “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逝修的声音依旧气势如虹,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 “里面什么情况?”他看不到。 “里面?”有点迟疑,片刻之后他又吼,“就是黑!” 除了黑,什么都没有。 这牢房一半在山体中,另外一半又是密不透风的墙,不黑才奇怪。 “额,那个……你没被上什么刑什么的?” “他倒是敢!” 惟公卿揉揉耳朵,好吧,他觉得如果有朝一日逝修从这牢里出来,不是他能力超群把墙体破坏了,而是他这魔音硬生把墙震塌。 不过,这也证明逝修相安无事。 还这么有精神的骂人。 放心了。 惟公卿重新靠回墙上,反正推不倒也看不着,对着墙还不如欣赏下风景。 “不是不让你找我么……” 背后没再传来骂声,不过惟公卿可以想象,黑暗中那男人,要么一脸别扭的看向别处,要么找个地方蹲下了,逝修是野兽,和狗的习性差不多,总喜欢蹲着。 “还是说,我托人给你带的话,你没收到?” “少废话!” 逝修这粗鲁骂声证明谢乾的话带到了,可是逝修没有按照惟公卿的意思做。 他可能弄巧成拙了。 这家伙就这样,越不让来越要来,见面之后还要和他好好掰扯掰扯,问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来,他是想和闻彻找个地方过日子去了还是觉得让他逝修背信弃义真的好。 这些话逝修都问的出来。 不过往往不是他心里想的。 “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你只是被小黑抓到的。” 没打过人家,被硬抓来的,和他惟公卿没关系。 他一说完,背后的墙跟着一颤,逝修没用任何力量,只是单纯的砸了一拳过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惟公卿再废话一句,就人如此墙,当然提前是得他出去之后。 逝修这反应,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知道,一早就猜到了,逝修答应他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他给了他承诺。 所有人中,只有逝修忠于自己的诺言,永远都是。 “你不是,挺不待见我的么……” 逝修对他的感觉,他全都知道,他动心了,后来灰心,最后死心。 他能若无其事的抱他,和他发生关系,但那只是需求罢了,和感情再没关系。 “我这种人,满口谎言什么的,值得你冒这个险么?” “少废话,惟九,我问你,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黑暗中,逝修的眼睛神采奕奕,倒是那脸,臊的通红。 这话,他是喊出来的,梗着脖子喊的。 这声音,震的人心都跟着颤。 惟公卿笑了下,他摇头,“不喜欢。” 里面传来很长的一声,“嘶——” 然后,逝修爆发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老子都屈尊降贵的愿意喜欢你了,你竟然不知道感恩戴德来感谢老子对你的感情,你竟敢说你不喜欢!你这个凡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你再说一次不喜欢!你这个一无是处弱的要死的凡人跟我说不喜欢!” 惟公卿觉得,逝修都已经到语无伦次的地步了。 每句话里都带着不喜欢。 看样子这三个字对他刺激挺大的。 逝修的咒骂接连不断,最后竟是冒出一堆他听不懂的话,惟公卿歪着脑袋仔细分辨,这家伙不是气到连邪灵兽的语种都冒出来了吧…… 虽然他不知道邪灵兽有没有特殊语种。 他就当那是逝修的家乡话。 反正听不懂。 那暴躁的声音像愉快的乐意,惟公卿听着听着,最后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他这一笑,里面也安静了。 逝修不闹了。 眼前是绵延的黑,什么都看不到,就连拥有独特视力的逝修也看不到。 如果不是脚下踩着的是殷实的地面,那他真觉得,自己是漂浮在虚无的环境中。 什么都没有,只剩他自己。 不过,这些只是错觉罢了。 在不远的位置,他能听到惟公卿说话,很清楚的声音,就像他在眼前。 逝修走到那面墙前,拳头轻轻的放在上面,一墙之外,惟公卿靠在那里看着天。 “谁说我不喜欢……” 逝修呢喃了句,而后又道…… “谁说我不待见……不在乎……” …… 深山的偶遇,一场阴谋之下的意外。 惟公卿算是逝修第一个下面接触的凡人。 他帮他解了咒,帮他渡过难关,可他没看到意想之中的画面。 惟公卿没哭没闹,他正想着离开就行。 他无欲无求的样儿,逝修看着不喜欢。 他也是他第一个抱的人。 逝修承认,惟公卿最开始吸引他的地方,是那种美妙的滋味…… 每次想起来,逝修的耳朵都跟着发红。 很…… 特殊。 他需要惟公卿,他要去凡人的城里躲藏,没有人帮他掩饰,重华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他要带他走。 惟公卿起先不乐意,他说负责他不接受。 逝修当时很恼火。 老子都愿意接受你这个没用的凡人了你还想怎样?! 不管怎么说,人必须得跟他走。 在他们一次次被人驱赶出来,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惟公卿无声的对他说的抱歉,他的坚强突然让逝修觉得,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他可以帮他。 逝修改变主意,没有找个地方藏起来,而是大张旗鼓的买了宅子。 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他们自己有住的地儿。 打那时候起,那个想法在逝修心里就自然而然的埋下根了。 这凡人是他的东西,他的所有物。 惟公卿看似淡然,可倔强的让人火大。 任何事情他都依靠自己,没有信任,也没有依赖,惟公卿给人一种感觉,他能和你亲密无间,但转身之后就形同陌路,根本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连病了,都不告诉他。 看着他那样儿,逝修皱眉,再皱眉。 不管,他必须纠正这凡人的想法。 他是他的主子,有什么事儿他来找他,他可以让他信任,也可以放手去依赖,他不会不管他,任何时候。 所以逝修帮他把所有麻烦处理掉了。 他的病,他帮不上忙,但是他能陪着他。 他和那凡人之间的感觉,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比主仆更甚。 他已经不单单把惟公卿当成他的所有物,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他寻找寒铁炉,他不在逝府,他去任何地方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那个身体。 那个感觉。 还有那个人。 第二O三章 傻到极致 好容易找到寒铁炉,淬炼还没结束,逝修就跑回来了。 因为他们的约定。 也因为,他急着见他。 可是等待他的…… 震惊,失望。 逝修从没在意过任何东西,包括他的流光,但是惟公卿却是一个他恨不得掐死又下去手的存在。 这个连忠诚都不知道的凡人不值得他在乎。 可是,指尖的碰触就想让他拥抱,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比惟公卿还要不舒服。 逝修是骄傲的。 他厌恶惟公卿。 但又没办法真的对他狠下心去,杀了他或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终于又一次得到了他。 折磨他的同时,逝修一点都不舒服。 没有以往的快乐,沉重的让他透不过气。 越是放纵,越是难受。 逝修去透气,等着他的只有惟公卿留下的两个字…… 两清。 逝修那时只有一个想法,他是他的东西,他错了,他骂他,罚他,但是他不会把他扔了。 所以,他要走哪去? 他逝修才是他的主子。 可紧接着,一切又都乱套了。 江沐,闻彻,他身受重伤。 逝修去找他的流光,但同时,闻彻给他的伤夜夜折磨着他。 每次伤痛时,逝修趴在那里咬牙切齿,他发誓他要让闻彻付出代价,同时,他也要把惟公卿从那个混蛋手里放出来。 任何人,都没资格束缚他。 闻彻也好,江沐也罢。 可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再次见面,惟公卿等同又甩了他一巴掌,他和江沐的相处,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相反,他们很‘愉快’。 逝修没有留意,自己一直在替他找借口,现在知道了,他在自欺欺人。 他可以和江沐,也可以和自己,他都不在意。 任何人的求欢他都不拒绝,反而相当的享受。 他乐众此道,他喜欢。 对惟公卿失望透顶,这人和他没关系了,早就没有了…… 可是,就是放不下。 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被耍了一回又一回…… 直到,在胡羊城遇到等待的重华。 逝修心里最后一簇火苗也没了。 惟公卿和重华又搅合到一起。 下了无数次决心,这回惟公卿帮他做出决定,他真放弃了。 但是…… 能不能真正放手,逝修自己知道。 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决定,那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食言,在心里发誓和他没关系了,惟公卿一有动作他还是会被吸引。 心心念念的,挂记着他。 不然,在赶回竹屋的路上,他为什么会半夜跑出去清理邪灵珠。 惟公卿和江沐在一起,刺激重华的同时,逝修又能好到哪去…… 嘴上说着他就是那种人,不要谈感情,想做就做,可这心…… 逝修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第二天爆发了。 身体有畅快的感觉么? 他不清楚,他只是恨不得把惟公卿弄死在那里……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干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看到他那不知廉耻的模样,逝修痛恨的同时,也心疼不是…… 他恨不得打醒他,骂醒他,可是都没有用。 不管他怎么做,惟公卿都无所谓。 像是一块牛皮,煮不熟也嚼不烂。 愤怒到达顶点,就有回落的趋势。 逝修闹腾够了,就像俩人吵架,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最后只剩他们背对背坐着。 逐渐冷静后,其实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他只要说一句,别这样了,以后好好的吧,我会对你好,你也对自己好点…… 这样,所有的矛盾隔阂就都没了…… 可是,他想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的人却没了。 逝修怎么不在乎他,怎么不喜欢他…… 正因为太在乎,太喜欢,所以看到他那样儿,逝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连他对自己的背叛都忘记了。 如果惟公卿能好好的,他跟重华,跟江沐,跟谁都好,但前提是,那是真正的在一起,而不是现在这样…… 哪怕不要自己都行。 “很喜欢……又做了很多很混蛋的事儿……” 要是喜欢,他应该把他捧在手里,不让他摔了碰了,可是他竟用那种方式对待他的喜欢。 “我……就是不想承认……” 明明喜欢的要死,却一直在找借口。 惟公卿是他的东西,所以他才管他。看到他那样儿,逝修也唾弃的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他们没关系了,可是,这些才都是借口。 要是真能放下,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矛盾,那么多火气,那么多咬牙切齿。 要是真不把他当回事儿,他又何必在意他和谁在一起,又何必在乎他是否情愿,又为何在那个夜里,重华挑破真相,他知道惟公卿的背叛后,抱他就再没过去的感觉…… 想得到他,而不是这个身体。 “抱歉……”虽然这两个字,不能弥补他过去所做的一切,但是,却能表达逝修的愧疚,他知错了,“还有,你跟我说的话,我没怀疑过,从来没有……” 那天在浴池中,惟公卿对他讲述的‘过去’因为江沐的出现而成为谎言,都是假的,虚构出来的,借口,理由…… 逝修是这么觉得的。 但同时,又相信惟公卿,他不会骗他。 “只是,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解释……我还等着……” 等他告诉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他是小侯爷,是江沐娶过门的人,但那些事情也是他经历过的。 “可是你都不说……” 其实他只要跟他说出他的真正的想法,任何事情,逝修都能包容他,真的。 他等到现在。 “惟九,我就求你一件事。” 那些回忆让逝修一直紧拧着眉头,现在,额头贴在墙上,他闭着眼睛,轻轻道…… “信任我……”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惟公卿对他们什么感情都有,唯独没有信任。 不然,也不会变成今日的局面。 怪不得别人,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没办法给他信任的理由。 他们都有机会,可是被自己的无知与骄傲放弃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逝修没有骂人没有炸毛没有劈头盖脸的说这么长的一堆话,有理有据,感情充沛。 惟公卿仰头笑了。 逝修喜欢他。 是啊。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在逝修不知道的进修就知道了。 这家伙其实没他说的那么糟糕。 至少在所有人都抛弃他的时候,永远都是逝修把他捡回来,无论何时都守着他,不让他丢了。 逝修没有一次把他丢下,从没有。 第一次逝修因重华而暴怒,惟公卿学得,他错了,逝修也报复回来了,他们两清了。 他再亏欠逝修,他也没有资格再来对他如何。 他们早就站在水平两端,平等的位置。 可是这家伙,就是没办法让他真正的绝情起来。 逝修如果单纯的在欺辱他,惟公卿会让他付出代价,可是,看到逝修比他还难受的样儿,他怎么下得去手…… 逝修的脾气越古怪,越暴躁,就证明他越在乎他…… 第一次选择,选了重华,可是这个被他放弃的人,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除了自己,惟公卿唯一考虑过的,就是逝修。 逝修对他越失望越好,干脆恨不得弄死他,然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他离的越远,就越安全…… 他可以利用任何人,无论重华还是江沐,那两个狡猾的东西永远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可逝修不会,这家伙耿直到除了惟公卿,连自己都不去考虑。 傻乎乎的。 他没偷他的邪灵,他只是做做样子交差而已,他也没有伤害过他,威胁也好挑衅也罢,他只想让逝修永远处在巅峰状态,不会被任何人威胁。 闻彻要杀他,第一个选择了逝修。 他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他越紧张,越有表现,闻彻越会对他下手。 他把闻彻带走了,本以为,闻彻不在玄灵宫,小黑会看在往昔的情面上…… 可是…… “逝修,你个蠢货,蠢的要死,真纳闷你蠢成这样怎么活到今天还变成什么最厉害的邪灵兽?邪灵兽的强弱是靠智商来区分的吗?傻到极致就是强?” 第二O四章 到此为止 这个画面应该很唯美。 一墙之隔,他靠坐在那里,而身后的男人,在他头顶的位置,用额头抵着墙壁。 难道接下来不应该是温馨又浪漫的画面,让这道墙传达彼此的心情。 可惜…… 惟公卿说完这话,背后立即传来剧烈的响声。 “咚咚咚!” 逝修在狠狠砸着墙,他靠在那里都能感觉到墙壁在振动。 如果没有这墙,逝修这几拳头就砸在他身上了,事实证明逝修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恨不得一拳砸扁他的脑袋。 被他闹腾的坐不安生,惟公卿索性往前移了移,他看着那似乎随时都会坍塌可实际上很结实的墙壁道,“本来就是这样,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都说不喜欢了,你还往上贴,贴也就罢了,你要是真是什么狂拽酷霸能藐视众生,天下无敌也行,偏偏你还没那个本事,还没咋地呢就让人先给抓了。你就算什么,以死明志?你就好比一只苍蝇,看到同伴被蛛网缠住了,你不是想办法逃开那蛛网,反倒是冲上去躺在一边,你深明大义的对蜘蛛说吃你不要吃它,可事实证明你俩就是早死晚死的事儿。” 惟公卿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说一顿了,如今话音一落,他觉得无比酣畅。 他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以前懒得说而已。 谁让他之前一直处在低下地位,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他的嘴巴,嗯,还算厉害。 倒是里面的逝修,那张脸已经有红变白,由白变绿,索性他在漆黑的环境中,可是那牙磨的他差点再次连根咬断。 “老子是来救你的!”他竟然这么说他。 “嗯。”惟公卿点头,他不怀疑逝修的话,“那你出来啊。” “……” 惟公卿已经可以想象到逝修此刻的僵硬。 他耸了下肩。 然后墙壁后方某人爆发。 “姓惟的你等着!”他一定会掐断他的脖子,亲手!不过转而,逝修又补充了句,“我一定会出去的!” 惟公卿的表情有些无奈。 合着他就是这么来救他的。 为什么有种动画片里的反派角色被打败之后喊台词的感觉。 惟公卿轻笑着。 他竟然想起了动画片。 在这个时代待的太久,他差点忘了他是现代人,他已经习惯了这沉甸甸又繁琐的衣服,也习惯了清淡的食物还有这没有任何科技的环境。 他习惯了用牛筋代替枪地,用马车代替汽车,也习惯了,身后那暴躁家伙的脾气。 惟公卿正笑着,下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 惟公卿能听到,同时,他也知道来者的身份。 是闻彻。 惟公卿站了起来。 他看着那向下延伸的阶梯,有着那道特殊力量的墙体,逝修感觉不到闻彻的到来,就像惟公卿刚才没骂他,他也没发现他来了一样。 逝修还愤愤不平着,惟公卿却看到那男人慢慢走近他的视线。 华贵的发冠,雍容的脸庞,还有那身帝王的衣袍。 闻彻笑着站在阶梯顶端。 他没说话,冲着惟公卿伸出手。 他示意他过去。 惟公卿看着闻彻摊开的手掌,这个姿势在游玩的时候他们经常做,牵手已经成了习惯,可是现在,惟公卿看着那手,缓缓的摇了下头。 他不会再对闻彻伸手了。 到此为止了。 闻彻的笑容和姿势没有任何变化,那手掌还摊着,等惟公卿去拉。 后者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俩人僵持住了。 墙里的逝修不明所以,咣咣又砸了几下墙,“人呢?” 惟公卿往那边斜了眼,他很想让他闭嘴。 可惜逝修感觉不到他内心的想法。 见惟公卿还是没回应,砸墙的声音更大了,“姓惟的你跑哪去了?!老子的话还没说完!你给老子回来!还有你别以为我忘了你刚才在背后骂我,你等着老子出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别吵!”忍不住,惟公卿还是呵斥了声。 眉毛眼睛一起挑起,逝修炸毛了,“你敢这么和老子说话!” 在他们‘交流’的这段期间,闻彻过来了。 面带微笑,摊着手掌,来到了惟公卿面前。 “跟我回去。” 闻彻的声音,成功的让逝修闭了嘴。 男人的笑容优雅随意,可透着无尽压力,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涌了出来,他是怕他,但和过去的害怕不同了。 相处的这段时间,闻彻在变化,他的害怕也在减少。 他不会跟他回去。 任何地方都不会去。 现在开始,他不会再让闻彻左右他做任何事情。 “回去。” 见惟公卿无动于衷,闻彻的手又向前一步,它就在惟公卿面前,确切的说,在他身侧,闻彻只要一弯腰就能握住惟公卿。 惟公卿没给他这个机会。 两手交握,放在身前,他无声的拒绝了闻彻。 这时,闻彻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男人那阴沉的表情让这万年不变的怪山都有阴云密布的感觉。 “你不是不在乎他们吗?” “是不在乎。”惟公卿承认闻彻这话,他指指那道墙,“我是没打算管他们,又不是小孩儿了,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可是谁知道呢,竟然这么没用……” 尽管小黑算是邪灵兽的鼻祖,但是惟公卿始终不认为,那稀里糊涂的家伙能打过逝修。 惟公卿露出个无奈也遗憾的表情。 “既然我看到了,就得帮个忙,怎么说,他也救了我那么多次不是。” “你要背叛我。” 惟公卿一就知道他的主意。 闻彻能让逝修等人活到现在,无非是因为他们有利用价值,否则,他怎么会让惟公卿去牺牲。 但凡有一点方法,他都不会让任何人染指他。 惟公卿不是不知道,如今这几句话,就证明他改变阵线,他背叛了闻彻。 “闻彻,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一条船上的,这句背叛,你说的夸张了些。” 他和逝修才是统一战绩,目的是打倒闻彻。 不过期间发生了一堆事情,虽然有了变化,但初衷不变。 “呵呵……”闻彻笑了,“是不一样,我早就知道不一样了。” 惟九怀正直,而惟公卿很狡猾。 他亲眼看到过他的手段本事,心里明镜似的,可是,还是被骗了。 “从来到玄灵殿你就在……嗯?忍辱负重?”闻彻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件事情,他的语气轻快,那带着笑音的话让惟公卿想起了过去的闻彻。 那个只是单纯的灵体的闻彻。 “没有,”惟公卿摇头,有些事情是假装不来的,如果他不是认真的,那他对闻彻只有恐惧,别说和他说话,就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件事罢了。” 自打知道了那段过去,在闻彻醒来之前,惟公卿就做了个决定。 他的顺从虽非本意,但也是有意为之。 “闻彻,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闻彻意外,逝修瞪眼。 这话他不是刚刚才问过惟公卿么! 这该死的凡人竟然现学现卖拿出来问别人! 难道他下一句话要说可是我喜欢你你也得喜欢我么! 逝修莫名其妙的开启了暴走模式。 明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很火大。 “姓惟的……” “你闭嘴!” 他可以猜透逝修的一切想法,包括现在的小心眼,在他骂人之前,惟公卿先骂了。 很有效果,逝修突然没声儿了。 消音之后,他才看向闻彻。 “闻彻,你喜欢我。” 第二O五章 上了一课 确切的说,闻彻喜欢的,是惟九怀。 不然他怎么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选择与他一同长眠。 “他因你惨死,你却没能保护他,闻彻,这是你的遗憾,如果不让你弥补,你就算是死,魂魄都无法往生。” 闻彻是在乎他的,不然就不会在对他动手之前擅闯遥国禁地,闻彻也做好了事情曝光的准备,那道禁术是闻彻最后的保障,其实那男人是有信心保护好他的,没想到,那个不时之需反倒派上了用场。 闻彻心细如尘,所以就算发展到最坏的境地他也能绝境逢生,只是那个心情,只有闻彻自己才知道。 亲眼看到被武器钉在王座上的人。 那双看了他无数次,他看了无数次的眼眸再也无法睁开。 “你不想让他死,因为你们才刚刚开始,你还没真正的得到他,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闻彻强行夺走了惟九怀的尊严,可是,他从没真正意义上的得到过这个人。 惟九怀不属于他,一直都是。 闻彻心知肚明,所以他用那无所谓的态度回应,你不属于我没关系,但你永远都脱离不了我的掌控,你就是我的。 可是,他心里真的不在乎吗? 真不想看到惟九怀对他笑,跟他讲除了伦理道德以外的话? 他真不想看到威胁之外惟九怀主动的模样? 怎么可能。 闻彻是疯子不假,他脑子又没病。 他只是做事疯狂了些罢了。 不然,他怎么会在惟公卿主动的攀附下失控。 以怎么会渐渐露出本性。 他温柔的一面。 这些闻彻不是没有,只是他没办法展示,对惟九怀的温柔毫无用处,因为他由始至终都被惟九怀关在门外。 这就是惟公卿要告诉他的事情。 “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回来,你想用过去的方法继续束缚他,这一次你什么都不管,毁了整个世界,你这么做不是想要独占,而是,这样就不会再有人伤害他,没人会对他造成威胁,也不需要他再被什么道德约束。” 上一次,他没能保护他。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那天看到被洗劫的茶摊闻彻才会发狂。 看到他差点把自己弄死,惟公卿觉出了一点心疼。 这男人,也挺可怜的。 他用他的方法爱别人,只是,闻彻的棱角太过分明,这个爱,让彼此都鲜血淋漓。 “闻彻,你做了这么多,你醒来的理由,无非就是,想要继续爱他……” 他的每次回应,闻彻的变化惟公卿都看的清清楚楚,小心翼翼,又入世珍宝,闻彻擅长伪装心事,但是有此细节他隐藏不了。 特别是,那无法压抑的情绪。 他一直在等,等那个人转过身来,这个期盼,经过数以千年。 “可是闻彻,你有没有问过惟九怀的意思,他真的愿意醒来?你自私的感情毁了他的国家,他的人民,你对他的束缚践踏着他的身体和尊严。你想弥补遗憾,可惟九怀想着的,也许是终于解脱了。” 闻彻的瞳孔猛地缩了下。 “我早说过,爱这东西不是强加的,你喜欢我,你为我赴汤蹈火,我未必喜欢你,我未必希望你这样做。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喜欢为所欲为,你认为对的事情,我的想法也许不同。” 墙里的逝修垂下了头。 是的,惟公卿这话不止说过一次。 感情这东西强迫不来,你动心,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也跟着你动心。 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更是混蛋。 “闻彻,你的感情值得尊重,这世界上像你这么长情的人可能都死绝了。只是,你的方法太极端,你可以尝试其他方式,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出行的那段时间,比你把我关起来任你所为要好很多吗?这样,彼此都轻松不是。” 爱情观到此为止。 惟公卿相信闻彻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他也不会接受不了的叫嚣着他不爱惟九怀,他就是看他不顺眼以折磨他为乐。 闻彻只是过于执着,执着到连这么做的理由倒忽略了。 他告诉他了。 他也言传身教,告诉他怎样相处才是对的。 感情是平等的,只有互相尊重,才能让彼此都觉得满足。 里面的逝修听到这话又猛的抬头,那张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承认他过去做的是混蛋了点,但什么叫这世界上长情的人就只剩闻彻一个了?不管后面有多少个,他逝修肯定得排在他前面不是! 不过逝修的这句反驳没来得及脱口。 “我只是分析,至于惟九怀真正的感觉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许和你一样,在你这扭曲的爱情观里被扭曲,也对你有感觉了,也许他等着你去救他,等着继续责骂你让你看看你捅的篓子。” 惟公卿遗憾的耸了下肩,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扮演了很多角色,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进到某个冗长也沉重的电视剧里去了,仗着他心理承受能力够强,不然就要精分出神经病了。 “很遗憾,我不是惟九怀。” 闻彻的咒术,算是失败了。 “我连这个人都不是。” 他指指自己的,一脸无奈。 “我是来自一个对你们来说很奇怪的时空,那里没有灵力邪气,就连神仙都是大家虚拟出来的,在那个世界,我扮演的角色是个坏人,当然,坏的程度比起你真是凤毛麟角,我就像小黑,像红,像白,你发出命令,我去完成,杀人放火,只要主子想做的事儿,我都会去做。” 逝修一怔,他再一次听到惟公卿说他的‘过去’。 这也是他一直等待的解释。 现在他知道了。 他没骗他,只是省略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来自另外的地方。 以逝修的脑子来说,通过惟公卿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些。 后因后果他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他不管惟公卿说的事儿多离奇,总之他那边的线是搭上了。 “有一次,我做坏事儿的时候失败了,我死了,可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我还能睁开眼睛,不过再醒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地方变了,时空变了,就连脸和身子都变了。这个身体因为逃避王爷的亲事而选择死亡,作为一个没办法说话不会写字的我来说,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变化,解释不了,也改变不了,所以将错就错,我就成了这个小侯爷。” 逝修那边靠在墙上,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中,那表情是美滋滋的。 惟公卿不止没骗他,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 惟公卿最早和他坦白,最早把他当成自己人的。 逝修有种赢了的感觉。 “我不想假装,发展下来说出真相也没有意义,我说了也没办法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所以闻彻,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搞错了,你等待的那个人,在我进到这个身体后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惟公卿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还算是你的仇人,让你的一切努力付渚东流,让你苦苦等待的人死去的仇人。” 他们注定要站在两边,就算偶尔的交错也不代表他们真能融合。 他和闻彻,必然是敌人。 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惟公卿在回来的路上就做好了摊牌的准备,逝修是个意外,不过也算是个契机。 让一切都顺理成章。 闻彻一直没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没笑也没皱眉。 看着这样的他,惟公卿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悲伤。 不是伤感,而是可以堙没天地的悲怆。 第二O六章 别说话了 你搞错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加伤人。 闻彻的等待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 他用了寻常人的几辈子,十几辈子,可他等到的竟是这个结果。 还不如告诉他禁术失败,惟九怀自此再不会出现。 可这事情,他不能一直瞒着闻彻。 他没打算余生都在这个谎言中度过。 让闻彻看着他,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 惟公卿对替身没什么兴趣。 “我说过,我不是惟九怀。” 在他跟闻彻要衣服的时候就说过,惟九怀是过去式,他不会为了闻彻的执念而变成他记忆中的模样,不管装的多像,他们都是两个人,他不戳穿,他帮着隐瞒,对闻彻来说才是伤害,一个残忍的欺骗。 “我也,不是故意欺骗你的……” 看着闻彻,这句话自发的冒了出来,连惟公卿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这么做是有欠妥当,可是他不这么做,以闻彻那性格讲道理根本没用。 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他的下场是人不人鬼不鬼,而闻彻的下场则是把他看的更严,心封闭的更厉害。 他这是剂猛药,虽然狠了点,但是不致命,闻彻总有康复的时候,反之,俩人都毁了。 惟九怀是闻彻的唯一,信念,等待,与执着,现在没了,男人的默然让惟公卿感觉到他的世界正在坍塌。 他让闻彻知道的,不止是他对惟九怀的真心,还有就是,喜欢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对方能够过的更好。 闻彻明白了,他就不会再执着。 让惟九怀自由,也是他爱他的表现…… 惟公卿很想说,让他放弃那份执念,惟九怀死了,他活下来了,其实他可以用很多方式弥补他的遗憾。 男人犹如一尊雕像,静静的矗立着,闻彻很强大,但是他的心却很脆弱,特别是与那个人有关的时候…… 闻彻的强大在一点点剥落,在男人的身体里,瓦解着。 “闻彻,”惟公卿皱了下眉头,转而又道,“你憎恶世人,是因为惟九怀对他们的保护,到最后,他还护着他们。” 闻彻赶来后,站在殿堂内看着高坐上的人。 画面在他眼前回放着,那时的闻彻就在他旁边仰着头,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可惜那只是幻影,惟公卿只能看着他,感受他此刻的心情。 闻彻的表情,很平静。 但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遥国虽小,但实力了得,他们没有军队,可他们有那特殊的力量。 他们虽然势单力薄,没办法抗衡所有国家,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还手的余地,至少,遥国能撑到闻彻的到来。 可惜…… 闻彻看到的,只有单方面的屠戮。 遥国人没有还手,就连那个人都是一样…… 他坐在那里,等待被他守护的人杀害,惟九怀有本事能将那一屋子人杀掉,可是他竟然没动! 那个蠢货! “他们恩将仇报,他们不该苟活,”从那时起,所有的人,就都该死,如果闻彻当时有那个本事,他一定会让这个世间给惟九怀陪葬,他是在包容,也可能是在告诉你,他猜到你会做什么,他不想让你帮他报仇,这是他的选择,他希望,你别碰他守着护着的人……” 闻彻的防线终于崩溃。 静止的水面产生无数波纹。 闻彻的眼睛布满血丝,那拳头跟着狠狠攥起。 他摇头。 惟九怀的愚蠢,所以才会相信那些人。 他一直很蠢,可是没关系,他不介意他蠢,因为后面不是还有一个自己…… 所以他可以放手去蠢。 只是这回不同,不管他蠢到什么程度,都不会为此付出代价。 “闻彻,那是惟九怀自己愿意的,”惟九怀担下了一切,遥国的能力过于特殊,那些附属国敬重也害怕,也许没了这个特殊一切就平衡了,“他不希望自己对这个世界再有影响,他也不希望你做什么,他想让这个世间好好的存在,就像他守护时一样。同时,我也不觉得毁灭世界有什么好的。” 到最后,只剩几个人,那场面连想象都觉得可怕。 “我不想去种地,我也不想学习纺织饲养,我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我也不想过太过清苦的日子,至少我能赚到银子我也有地方花银子。” 惟公卿之前带他去看耕作,无非是想让他明白,没有人了,这些事情都要他们来做,面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芜世界,真的比现在要好? 惟公卿的眉头舒展了。 他笑了下。 很淡的笑容,但很温柔。 “闻彻,我不是惟九怀,我自私自利,我不为任何人活着。你给了我这么强大的力量,没人再能够伤害我,闻彻我能保护自己。” 惟九怀的表情,在他身上不会重演。 他一直就不是什么怜愍众生的菩萨。 他只是个为活着而活着的卑鄙小人。 “跟我回去。” 惟公卿一怔,闻彻连呼吸都硬邦邦的,可纵是这样,他还压着那一腔愤怒,对他伸出手。 他让他跟他走。 有些伤感,但惟公卿又一次拒绝了。 “闻彻,很抱歉。” 这话音一落,闻彻的表情骤然一变。 他一把抓住了惟公卿的手腕,那异于常人的差点把惟公卿的胳膊扯断。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气了。 闻彻的力量绷紧,随时爆发。 惟公卿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到什么程度了,那天的试炼被谢乾打断了,他本想找机会试试,不过现在没那个功夫了。 他第一次使用他的力量。 他不懂任何阵法,但和过去不同,这力量与他的身体充分融合,没有咒术也不用任何道具,那力量会按照他的思维变化。 他想着挣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就从手臂射出,闻彻紧握的手一下被弹开,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后踉跄几步。 惟公卿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印,他果然比过去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欣喜的同时,闻彻更加恼火。 惟公卿竟然敢反抗他。 闻彻再一次靠近,力量与人一同爆发,惟公卿看的出,闻彻是要抓他回去,不计方法。 不是单纯的拉扯,而是强制押回,哪怕他受伤也在所不惜。 闻彻这是豁出全力。 邪灵珠事件后,力量全部恢复的他们,第一次针锋相对。 惟公卿的力量不单只有邪气,而是与灵力并存,当闻彻那黑色的烟幕变成锋利的兵刃后,惟公卿做好了还击的准备。 怪山之中,首次阴云密布。 那二人一兽同时抬头,笼罩上方的不是真正的乌云,而是闻彻的力量。 闻彻还是爆发了。 这一刻还是没能避免。 看到他们俩的关系逐渐缓和,他们以为…… 果然事情不能只考虑好的方面。 他们只能默然相视,牢狱前的战斗,他们无从参与。 而另外一边,在战争打响的一刻…… 逝修狠狠的砸着墙壁,“闻彻你敢碰他一下老子跟你没完!” 惟公卿抽空往那边看了眼…… 难道发展到现在逝修不该是破墙而出,说什么这只是想办法混入敌军的计谋么? 可是…… 你确定你真是来救我的? 就用这种方法? 难道不是应该先出来再撂狠话么? 现在算怎么回事儿。 好吧。 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还能少分点心。 第二O七章 互不相让 闻彻彻底爆发了,但和上次失控不同,恼怒之余闻彻仍有理智,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把惟公卿带回去。 俩人就在牢狱前打了起来。 得到这力量之后,惟公卿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参与战斗。 这和重华的训练相差太多。 惟公卿这时候开始庆幸过去原悲惨遭遇,至少让他有了很多实战经验,现在大难临头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闻彻使用的力量不同于其他人,虽然是遥国之力衍生出来的,但在禁术的影响下,这力量独成一派。 他能将力量实体化。 眼看着黑烟变成泛着寒光的兵刃,不是一把,而是呈雨点状向他飞来,那一刻,危险到壮观。 根本无处可躲。 这一下若是被打中,就不是万箭穿心,而是变成筛子了。 惟公卿沉了口气,他不懂什么防护阵法,只是想着要挡住这些,这想法才一落地,面前就多了道透明的罩子,像阳光下的肥皂泡,色彩纷呈。 他刚才就发现了,只要想,力量就可以变成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这不是巧合。 这个驾驭并不难。 惟公卿正欣喜着,那些兵刃铺天盖地的就飞来了,力量相撞,兵刃噼里啪啦的砸在那罩子上,强大的力量让他的膝盖一软,连连后退。 原来这东西不像高科技那般,只要交给那些金属罩子一切就可以了。 这力量与他相连,闻彻虽然没打到队,但承受的是他。 如果扛不住,就会被攻破。 他的对手是谁他很清楚,他一开始就没敢掉以轻心。 兵刃劈头盖脸的砸着,惟公卿就像在暴雨中苦苦撑着伞的人,狂风暴雨不算,还夹着冰雹。 咬咬牙,他的身体越来越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连闻彻在哪儿都不知道。 惟公卿将力量与自己分隔,他让那透明的罩子吸走闻彻的攻势,他将罩子往一侧抛去,同时自己向相反的方向跳跃。 那力量没了他的支撑落到地上,闻彻的兵刃气势汹汹,这地面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惟公卿觉得这种阵法有山摇地裂的架势,不过连灰尘都没卷起,就是力量的激烈碰撞,迸射的光芒火星一般弹开又很快散去。 不过这要是打在他身上,效果肯定不一样。 很快收回视线,远处的闻彻仍旧一脸阴沉,见惟公卿躲开,他手掌一动,那些兵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下一次要用什么招数惟公卿不清楚,打仗讲究的就是先声夺人,他不能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 惟公卿张开手臂,脑海中勾画出弓箭的模样,虽然他更想弄一把枪出来,就是不知道这力量能否幻化出那么精密的东西。 这连这弓箭他都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他没失望。 掌中一亮,金色的线条迅速延伸,一把精美的弓落在手中,唯一不同的是这弓没有实体,只是用金色的光芒汇聚。 惟公卿很想感叹下自己的智慧,可时间不多。 拉开弓,金色的箭直接搭好,想打仗他就得用自己擅长的方式。 他的准头一直是他的骄傲。 好在重华教过他,如何将力量从身体分离,同时又能保持住原来的威力给对方造成伤害。 重华的课没有白上。 惟公卿很想亲手杀掉闻彻,可经历了这么久也许有的东西已经变质了,在拉开弓箭的一刻,惟公卿觉得他是不想让他死的。 但是,他也不会手软。 箭对准闻彻的心口,笔直射出。 那金色在空中划出一道长线,闻彻看着那光芒靠近,过长的衣袖一翻,想将那箭驱散,可那箭并不按他的预想消失,那衣袖生出一股黑烟,他感觉到了手臂的焦痛。 箭最后还是被他打散了,只是那力量在闻彻的意料之外,他没能彻底的防住。 他还是第一次和遥国的力量真正较量。 很强。 以前的惟九怀未必打不过他。 只是,他受制于他而已。 见到闻彻受伤,惟公卿暗暗庆幸,他不是在以卵击石,他强的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乘胜追击,他没空沾沾自喜。 第二支箭迅速飞出,不过这回,闻彻成功的阻拦了。 惟公卿一咬咬牙,想要对付闻彻,他也得提升到变态的程度去。 孤注一掷,他再次拉弓。 而闻彻冷冷一哼,手呈爪状,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掌心飞出,那气流飞速旋转,周围的树叶被风卷的飒飒作响,有的根基不牢,已经被这力量吸走。 惟公卿拉弓之前,闻彻的手用力向下一按,那气流贴着地面向四散,惟公卿的箭在半空被打散,他的人也被这力量吹的后退几步,他踉跄着想要站好,闻彻猛一用力,更强劲的气流涌出,他咣当一下撞到了墙上。 闷哼,喉咙涌出腥甜味儿,手里的弓没了,他听到逝修在咆哮。 惟公卿咬牙站了起来,迎面又是一股强大的气流,不同于刚才,这次灵力混杂,惟公卿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 力量不见,膝盖发软,他作势就要直接跪下。 面前是男人那张阴沉的脸,现在输了就彻底完蛋了。 发软的腿撑着身子,弓箭再次出现在手中,他不加迟疑的拉开。 这次他用尽全力。 闻彻伸手,箭被从中劈开,不过这回没有消失,那箭一分为二,奔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等闻彻反应过来的时候,焦痛感再次出现。 惟公卿很快又拉弓,这次不是两支箭,四支,六支,他在迅速递增着。 闻彻看出了他的招数。 单一的攻击在战场是大忌,但力量够强就不一样了。 惟公卿的箭眼花缭乱,闻彻打不散只能躲开,他躲的不轻松,不时就会被伤到,最严重的一处在胳膊,几乎穿透了他的上臂。 惟公卿没力气再跑了,他就靠在那里当活靶子,闻彻不是一味的躲闪,一有空隙那强大的力量就迎面砸来。 惟公卿胸襟上一滩红色,脚下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俩人都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把对方制服,不是削弱也不是利用策略,就是硬碰硬的来。 像两头厮杀的野兽,谁也不肯退让。 这一刻惟公卿已经充耳不闻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逝修就在身后的墙壁里,他的咆哮他的疯狂他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要打倒闻彻。 他不用任何人的拯救,他自己可以救自己,得到他想要的自由和尊重。 还有,逝修,你可否听过一句话,在那点火纷飞的年代,莫说爱情,就连活着都变得奢侈。 有命活着,才有命谈感情。 你这家伙虽然固执又野蛮,但是你的好,我都记着。 你的焦躁,你的恼怒,还有你的心疼,和你的坚持。 无论何时都不肯放手。 所以我曾想过,如果我真有命活下来,如果还有未来,那下次由我去驯服你这个脾气恶劣又喜欢炸毛的野兽。 那时候,不是故意气你,伤你。 只是,背负的东西太多,不这样做,到最后我们都得死。 没事,我一直很卑鄙,也自私。 如果还有机会,我也该对你说句抱歉才是。 玄灵殿在摇晃,怪山上方的黑暗几乎笼罩一切,惟公卿再次拉开弓箭,可这时候,闻彻的力量已经呼啸逼近。 就在他头顶。 将所有光亮遮挡。 犹如发狂的海啸。 惟公卿的手指僵了下。 海啸将他吞没。 惟公卿睁着眼睛,下一瞬他的身体被重重的撞击到墙壁上。 疼…… 那力量像无数道细线,将他的身体迅速的割开,他被切成了无数片,四分五裂了。 弓箭再次消失,那倔强的手也垂了下去。 第二O八章 掩盖不了 不过他没死。 惟公卿耷拉着脑袋。 他还在喘气。 胸腔起伏着,呼吸和心跳一样,不虚弱,还很强。 血从额头滴了下去,滴进眼睛里,一切都变成了红色,但却是意外的清明。 他能听清自己的呼吸,连血落下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身后的墙壁承受了大部分攻击,它将闻彻的力量吸入,不过既是这样,他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惟公卿缓缓抬头,血从眼中褪去,同样负伤的男人在不远处。 闻彻还是那张冷血无情的脸,他不介意伤他,只要留他口气,哪怕缺胳膊少腿,傻了蠢了都无所谓。 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也是按着这个来打的。 不过…… 这场战斗已经有胜负了。 虽然他处在劣势,但是闻彻,我赢了。 再打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了。 扶着墙,惟公卿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又听到声音了,逝修在咆哮。 他说,让他不要冲动,不要激怒闻彻,再等一等…… 等什么? 不用等了。 蠢货,结束了。 “闻彻,我……” “迟了。” 惟公卿的话没说完,就被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他愕然回头,重华从高处跳了下来。 他揉了揉还带着点血丝的眼睛,他没看错吧…… 重华? 还有…… 江沐。 俩人一左一右,分别落在他两边,惟公卿来回看,除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还是人模狗样的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可是,他有种阔别重逢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吧? “你们这两个混蛋竟然才来!”逝修还是在里面咆哮,他还是在砸墙,可就是出不来。 逝修的声音让惟公卿回到了现实。 他旁边果然多了两个人,那俩家伙真的来了。 再看身后的逝修…… 睫毛上还沾着自己的血,惟公卿神情古怪的分别看了那俩人一眼…… 一个高贵冷艳。 一个高贵优雅。 为什么他有种逝修被耍了的感觉。 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像是这俩人设计好的然后等逝修钻进去。 那蠢货…… 他该怎么说他好。 可是那两个家伙却没有任何异常情绪,他们很镇定,很淡定。 重华甚至还掏出丝绢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 “很抱歉,我们迟了一步。” 感慨万千,惟公卿突然冒出很多问题。 比如重华的伤势,还有他被善广尊者赶出玲珑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 为什么他们要来? 他那么对重华,用很残酷的方式为自己讨回公道,同时又差点把他害死,重华应该是失望透顶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了吧…… 还有江沐…… 江尚的死,他们不是应该变成势不两立的仇敌了么? 他巴不得他赶紧死太对,难不成他是想把他从闻彻这里抢过去,然后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 惟公卿承认自己的想法很古怪,可是还是很纳闷啊…… 惟公卿的眼珠一直在他身上转,始终没有看他的江沐最后不得不把视线落在惟公卿这里,这第一眼,满是嫌弃。 他这狼狈不堪的样儿,江沐看着真可怜,也真寒酸。 也是,惟公卿在他眼里就没真正意义上的像过一个小侯爷。 江沐那眼神,变相在说他没用。 惟公卿挑眉,江沐的目光当即一沉,他示意他少废话。 眼下这情况,他们有空闲聊? 话是如此…… 惟公卿往闻彻那边看去,男人还站在那里,比起他们,他显得孤零零的。 那狰狞的模样,也不像之前那么可怕了。 惟公卿扬起的眉毛直接拧紧。 他刚才的话被打断了,他正要说…… 可是现在,说这个也不是时候,就算说,也没用了。 正想着,闻彻后方多出俩人。 在重华与江沐闯入的一刻,他们就感应到了,不过速度太快来不及阻止,所以红和白连忙跑上来。 至于小黑,它排在最后,看到这场面那脑袋习惯性的一耷拉,然后爪子就不动了。 它不知道该怎么迈步。 就僵在那儿了。 阵势拉开了,这场战斗不可避免。 “闻彻,今儿这帐,我们得好好的算一算,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一声祈国君王?”江沐冷声开口,肩头的青白蓄势待发,那灵焰比上次见面还要凶猛,几乎笼罩江沐整个后背,让他的背都变成了幽蓝色,“我是遥国后裔,你灭我先主在前,又毁我大洹在后,于情于理,我们都是仇家。还有,我皇叔,还多谢你的照顾了。” 闻彻是江沐的敌人,从古至今都是。 他们的立场在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提及江尚,闻彻歪了下头,他似乎在思考,不过很快就笑了。 那个笑容是惟公卿熟悉也是他最不喜欢的。 那是闻彻还没苏醒后经常露出的笑容,他越这么笑,越让人不舒服。 “你皇叔……嗯,我还记得,”闻彻大方的承认,“是条汉子,挺让人佩服的,我记得我就是这么把他弄死的……” 闻彻一扬手,做了一个出拳的姿势。 如果他面前有个人,那这下这一拳正好穿透对方的胸膛。 闻彻笑笑,摊开手掌,做出一个无奈的模样,“他挂在我胳膊上,马上就咽气了,我之前让他跪下求我可以放他一命,他不干,可是现在要死了,他又开始求饶,那样子可比我想象的卑贱的多,我以为他不会求饶呢,但是,啧……不过他倒不是为了自己,他求我,放过大洹,他求我,放过那些所谓无辜的百姓,他求我,不要伤害你,他还求我……” 江尚是江沐最敬重的人。 如今,闻彻竟然对一个已经往生的人这般羞辱。 江沐固然冷静,可这几句话也成功的将战火点燃。 “闻彻,同样的事情,会在你身上重演。” 闻彻无所谓的耸肩,“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你皇叔都打不过我,更别提你了。” 江沐冷哼,他没有因愤怒而发狂,他道,“你对我皇叔痛下杀手,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 江尚会死,不是闻彻对他江沐的报复,而是江尚查到了一些东西。 有关于遥国的那段隐去的历史。 闻彻成功的阻止了他们知道真相,所以他苏醒了。 不过没关系。 闻彻是一个假死人,那现在,他们就让他变成真死人。 “闻彻,你再死一次吧。”这回,没有再睁开眼睛的机会,“你应该没想到,皇叔不仅查到了关于你的事情,还查到了,战胜你的方式,当然,就算不用这个,我也一定要赢。” 江沐会用实力证明一切,但最后,他还是会用江尚的方式除掉他。 让那闻彻,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之中。 “该说你天真还是过于自信,皇叔能查到的东西,我江沐怎么可能查不到……” 就算那是秘密,在这种关头江尚还会对他保密? 江尚的行踪他全知道,江沐只是重新来过而已。 闻彻忙着抓惟公卿,他没功夫把一切都彻彻底底的毁了,他以为,只要除掉个江尚就够了…… 余下的,不足畏惧。 江沐就是让他知道,他的自信这次害苦了他。 言尽于此,江沐不再客气。 他等了这么久,他不想再等了。 可是他刚要动,惟公卿突然一伸手,将他拦住了…… 第二O九章 分工明确 “闻彻,交给我,”惟公卿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我们还没打完。” 这是他和闻彻之间的事情,胜负还没决出。 “你歇一会儿。”惟公卿伤的不轻,虽没殃及性命但也没好到哪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不用。”拒绝了重华的好意,这件事情他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哪怕战死,在这事儿结束之前他都不会退缩。 这个想法有点不像他了。 过去,只要能活下来,他管谁去死,自己活着才是重要的,不知道是不是来到了这个正气的时代,每个人都倔强的喊着骨气,也让他被感染,想堂堂正正的结束。 这是对闻彻的尊重,同时,这事情必须要他才能画下句点。 重华还想劝说,惟公卿拂手打断。 “江沐,你们的恩怨过后你自己解决,现在,是我和他的事儿,我不想被谁打扰。” 江沐回给他的是一声冷哼,多日不见这人的脾气又涨了,竟是敢命令起他。 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不过江沐没有反对,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红,闻彻的人都该死,先死后死而已。 正巧,那天在竹屋他让红跑了,现在他是时候继续那场战斗了。 江沐向红走去,后者笑嘻嘻的一甩脖子,做出应战的准备。 见江沐这样选择,重华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闻彻留给惟公卿,那他的目标只剩下那个女人了。 打女人不是君子所为,不过他不是君子,他只是株蛇藤而已。 重华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心慈手软,这世上能让他怜惜的只有一个人。 目标已经决定,只剩小黑孤零零的待在那里。 它左右看看,变大之后威风凛凛的脸仍旧能摆出愚蠢的表情,扫过全场,他最后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蹭到了牢狱旁边。 它没有对手,那就看守逝修得了。 这也算是在做事情,再说如果逝修跑出来了,对王来说压力一定很大。 小黑如是想着,就乖乖的蹲下了,不过这屁股还没沾地,就听到逝修雷鸣般的吼声,那一嗓子把小黑吓的毛都呛起来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的下场好像都好不到哪去…… 小黑开始沮丧。 两边都打起来了。 就在他们身旁。 惟公卿却看着那男人没有动作。 战场是他们的,还没结束。 青白的力量已不可小觑,看样子在这段时间它和江沐磨合的很好,似乎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成为江沐认可的护法。 青白的模样愈发威风,那灵焰让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幽蓝色,那冰冷光芒向红逼近,有种乌云照顶的感觉。 红蹭了下鼻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俯下身去,单膝蹲地,歪着脑袋看了江沐一眼。 地面一沉,浓郁的邪气在脚底涌现,红像蹲在一个黝黑的洞口,似乎随时都能将他吞没。 灵焰若雨点般落下,邪气在同一时间聚到红头顶,他被黑色的巨蛋包围,与此同时,脚下的邪气散开,成了一个向上的屏障,将红护在里面。 红从容应对,但很显然,他并不轻松。 无论是邪气还是灵力,青白都能焚烧。 灵焰砸在那黑色的屏障上,屏障抖动,越来越薄,红无视头顶的危险,迅速逼近江沐,只是跑的太快,那脚不小心冲出屏障,蓝色的火焰瞬间燃烧,从脚到小腿都被灵焰缠住。 红连眉都没皱,向后的手臂向前去,邪气为刃,直冲向江沐心口,青白的力量在加强,红被压的往下一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攻击。 江沐没有躲闪,他冷冷的看着那仍旧带笑的红,俩人碰撞的一刻,仍在半空的青白突然飞来,红的刃砍到了江沐的手臂上…… 他没能伤到他。 青白幻化成了幽蓝色的灵盾,将他的攻势搪住。 江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护变化…… 红惊讶的功夫,江沐开始反击。 另外一边。 白的能力与红不同,战斗力也相对要弱,她能制造幻境,让人产生错觉进而被迷惑。 可是重华的心不像寻常人那般脆弱,或者说,坚硬如铁,坚不可摧。 白提着竖琴,这一首曲子还没终了,周遭的树木同时一动,伴随着沙沙声响,那树枝似有生命一般,向她游来。 对重华来说,这充满灵力的地方,这满是植物的空间,让他优势占尽。 任何一株草木,都能为他所用。 他基本不用自己动手。 白跃起,曼妙的身体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重华连眼也没眨,那树枝飞快跟上,企图将白的脚踝缠住。 不过碰触之前,琴弦一动,那树枝被整齐切断,白站在了回廊扶手那惟妙惟肖的石狮上。 脚尖轻点,白却没有丝毫晃动,站的稳稳当当。 乐声再次响起,急促高亢,那声音震慑的树木簌簌抖动,像是失去了方向感,到处乱撞再也找不到目标。 重华看了眼被扰乱的树枝,这女人竟是连植物都能影响。 白没有任何骄傲的神情,那精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心态和这表情相同,无论胜败,白都会保持一颗不变的心情。 冷静,理智。 她深知自己无法干扰重华,那琴声带着灵力,每一道音符都如一把利刃,迅速拨动的琴弦就是白的武器。 重华衣摆一动,劲风拂面,让他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他看不到白的攻击,但能感觉到强大的力量。 地上抖动的枝叶突然跃起,在重华面前织起一张细密的树网,很快那枝叶被砍的七零八落,哗啦落地。 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枝,如今已变成巴掌大小的断枝,堆在地上成了一堆柴火,再无用处。 重华毫发无损,他缓缓抬头。 他向白走去,断掉了枝叶没了生机,但那绿叶却慢慢浮起,在重华身后,密密麻麻,组成了翠绿色的队伍。 白的乐声再次响起,绿叶同一时间从重华身侧掠过,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每一片树叶都从正中被分成两半,而白的攻击没有一片落下,都被重华挡住了。 谁说植物离开水土,就没有用处…… 植物和人不同,它们没那么容易死。 除非变成灰烬,否则永远都是你的威胁。 面前,背后。 …… 红和白很强,但明显不是那天两人的对手。 两边的战役同样激烈,用不了多久胜负就会分出。 这场仗,闻彻完败。 在他们没有成长的时候,红与白会让人忌惮,可是现在不同了…… 任由他们战斗,不同的力量吹拂着惟公卿的衣袖,在红与白被彻底压制前,始终沉默的惟公卿才开了口…… 他一直没动,不是他累了,不力气了。 而是他的话没说完,一直被打断的话…… “闻彻,还有必要再打下去吗?” 结果早就出来了。 “我们势均力敌也好,你比我强也罢,但是闻彻,你赢不了我。” 刚才他就发现了。 “因为你不会杀我。” 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惟公卿是想置他于死地,而闻彻,所有凌厉的攻势下都带着一丝不舍。 他是想抓住他,但是不想杀他,每次危及性命的招数,在最后闻彻都会收回一部分力量。 就像刚才。 就算没有身后那道墙,闻彻使尽全力攻击,他这个凡人的身体早就七零八落了。 “你不杀我,不是因为我死了你就会死,因为你不想杀我,你想让我好好活着。” 不管多愤怒,闻彻都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杀害他。 他说了,要保护。 所以到最后,闻彻再强,在这种不公平的战斗中他也只能是被一再削弱,而有着不同目的的他,只会越战越勇。 惟公卿是为了自己的自由,必定全力以赴。 第二一O章 放手不管 在闻彻没办法对他下手的时候,他就输了。 两旁的战斗愈发激烈,他们的飞速成长,其实力早已超过红与白,但那二人毕竟是闻彻得力手下,想当初没少在他们那里吃苦头,想要速战速决一下子占据优势是不可能的,赢,也是要凭实力。 玄灵殿在摇晃,整个怪山因为他们的战斗也在晃动,怪山内的平衡在无数种力量的冲击下被打乱,拥有强大灵力的灵池如今像沸水一般翻腾着。 这座拥有数千年或是更久寿命的宫殿,今时今日,怕是要走向尽头。 “闻彻,你不会杀我,最多用各种手段折磨我,但是现在我不一样了,我不会再屈服,而你,平心而论还下的去手么?” 伤口隐隐作痛,惟公卿抹了一把脸,他发现自己的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是的,不管多惨烈的伤口总会有痊愈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我说过,我不是惟九怀,我可以照顾自己,我也不会为任何人牺牲,所以闻彻,你放心吧。” 惟公卿说完,力量自袖下涌出,两股强大的气流砸在地面,那一直平整的地瞬间崩塌。 地动山摇,惟公卿要毁了这地方。 就算他不毁,这怪山也撑不住了。 惟公卿不知道闻彻都没动,但在此之前,巨大的石块已经落下,玄灵殿在迅速摇晃,用不了多久就会坍塌。 石块滚入灵池,水花此起彼伏,红与白惊愕的看了过来,战斗被迫中断,他们的身体也是血肉之躯,特别是红,曾经受过一次致命伤,要是被乱石击中,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尘土落叶,乱石滚动,眨眼间一切都变了模样,惟公卿也是凡人,他也一样逃不出乱石埋葬的命运,他相信那俩人不会弃闻彻于不顾,所以力量一放出,他就奔着那摇摇欲坠的阶梯去了。 先到个安全地方才是重要的。 一切都乱了,顾不上别人,大家都迅速离开了玄灵殿。 那巍峨的宫殿在颤抖,要彻底坍塌还需要一段时间,怪山内隆隆作响,巨大的声音充斥着耳膜,那绝美的景象被彻底破坏,如今能看到的只有将要毁坏的模样。 怪山的出口在山脚下,只有闻彻才知道的地方。 惟公卿停在那里,没有多久,大家也聚来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不过惟公卿却是不慌不忙。 在被质问之前,他先开口。 “江沐,你……”脱口而出的你大爷紧急时刻又踩了刹车,这三个字已经被惟公卿潜意识默化了,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战役,他面不改色的调整词汇,“皇叔,不是闻彻杀的。” 闻彻刚才的话,证明江尚的死和惟公卿无关,可真相却非他诉说那般,他不过是为了激怒江沐罢了。 江尚不是任何人所杀。 为保护线索,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闻彻出现在竹屋,江尚就知道他辛苦得来的东西保不住了。 他不能被闻彻抢去,这里面包含太多东西,同时,他也不能给闻彻任何机会,让他顺藤摸瓜找到他得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闻彻当时就坐在他的竹屋前,大摇大摆也似模似样的喝着他酿的酒,他对江尚很客气,但他的目的已然明确。 “来吧,让我们来看看,皇叔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闻彻笑呵呵的说着,这话音一落,一旁的红立即靠前。 江尚无路可退,他看了惟公卿一眼,最后心一横,交那些东西直接毁掉。 灵力爆破。 他的身体连同那些东西一起。 闻彻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等他这酒杯落桌的时候江沐已经倒下了。 红翻了一圈最后摇头告终,那些东西江尚一直随身带着,如今他毁的干干净净。 闻彻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他之前一直忙着让惟公卿做最后的恢复,本打算在他们回来之前赶到竹屋,带走江尚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 既然没找到,人也没了,算了。 闻彻让红放了把火,就算江尚留下什么,这把火也都会给他弄个彻底的毁尸灭迹。 大火焚烧的时候,惟公卿走到江尚面前,那时他还剩一口气,但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惟公卿看着他那依旧带着神采的眸子,他知道江尚想问什么,想说什么…… 他对他摇摇头,他示意他安心的走吧,交给江沐,他会完成他没做完的事儿。 皇室,大洹的疆土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至于闻彻,惟公卿保证,就算有朝一日大洹真的面临危机,但那绝对和闻彻没有关系。 江尚闭眼了。 他相信惟公卿。 因为他没写完的那句话是…… 惟乃遥国姓氏。 唯一的姓氏。 再看闻彻对惟公卿的执着,江尚猜出惟公卿就是惟九怀的转世。 其中恩怨太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惟九怀不会让遥国的悲剧重演。 惟公卿见证了一切,只是他没机会告诉江沐。惟公卿不是为自己或是为闻彻开脱,他只是还原一个真相罢了。 当时他站的位置,所有人都会以为江尚死于他手。 江沐该恨他入骨,他能来救他,实属意外。 江沐对他,一直都没有感情。 江沐把他当成工具,棋子,所有物,逝修因他的堕落恼怒,重华因他的无情而心疼,只有江沐没感觉。 反而,他不齿于他。 一个不听话的玩具,又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以他的性格是要毁掉的。 很显然江沐没这么想。 他的想法具体是什么惟公卿不知道,他也不想再玩着猜猜看的游戏,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我和闻彻的恩怨两清了。” 事到如今,闻彻已难成气候,他不能再左右他的想法,至于那毁天灭地的心情,惟公卿相信他也不会再有。 因为,他在世间。 惟公卿还在人间,他活着,他生活,这是他想要的,闻彻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他也不会毁了他的生存空间。 “至于你们,要算账还是做什么跟我没关系,打个你死我活也跟我无关,悉听尊便吧,反正我要走了。” 怪山用不多久就会塌了,他不想葬在这乱石岗中。 身上很疼,却很轻松。 所有的担子终于卸下了。 惟公卿像出口走去,闻彻带他走过一次,他记得方法。 他期待外面的阳光。 惟公卿笑了下。 “对了闻彻,惟九怀想不想重生我不知道,不过对我来说,得感谢你,活着真好。” 他重生两次。 一次是莫名其妙进到小侯爷的身体。 另外就是,闻彻给了他二次重生的机会。 让他从一个卑贱也卑微的存在,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这个过程艰辛也可怕,但是他得到了力量,之前的苦算不得什么,余生他都不用再吃苦了。 他懒得和闻彻分胜负了,到头来只是他在单方面的欺负人罢了,至于怨气什么的,他们自己解决吧。 惟公卿真的走了。 干干脆脆,没有回头。 闻彻第一反应就是去追,但他被拦住了。 与此同时,玄灵殿从高处开始坍塌,之前承受最多攻击的牢狱是最先塌的,也不知那屋子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从高处滚落下来,还是方方正正的几道墙,根本连个缝儿都没有。 那屋子直接滚到灵池中央,不过这回不是毫无间隙,屋子与山体分离,有一侧没有墙壁…… 屋子滚到灵池中的一刹,逝修从里面蹦了出来。 水花落下,那张脸因气愤已经扭曲。 逝修犹如出水罗刹般狰狞可怖。 第二一一章 都不是人 他们竟然没等他就打完了! 他在里面呼天唤地让他们放他出来,可是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 那该死的凡人也就算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其他的…… 他们就是故意的! 逝修黑着脸蹦了出来,他抹掉脸上的水花,气势汹汹的来到几人身边,那个本该被他视为仇敌的闻彻他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逝修凶狠的眼神扫过一周,最后唰的定格某处。 小黑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想溜,可在它动爪之前,逝修已经如魔鬼般站在他面前了。 “见过蠢的……”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又慢又狠,很在威慑效果,小黑吓的尾巴都夹起来了,可是仍旧没能逃脱逝修的愤怒。偌大的拳头举起,照着小黑的脑袋就砸了下去,“老子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然后,就听一连串的咚咚声,小黑的脑袋像鼓一样被他狠敲着。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脑袋是干什么使的?!以前蠢也就蠢了,现在还这么蠢!” 小黑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砸在地上,它嗷嗷的叫着,可愣是不敢还手。 红与白的表情愕然,看到这画面他们再糊涂也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 小黑背叛了他们。 不然,他们不会找到灵池。 当今皇室再本事,能查到的最多和遥国有关,祈国的一切,包括这玄灵殿,无人知晓。 二人看向闻彻,可从他们踏上牢狱的阶梯后,闻彻的脸就始终阴沉着没有表情。 接连的背叛,闻彻的愤怒已经无法抑制了吧…… 早在数千年前,他们就在闻彻面前立下誓言,誓死追随。 所以,哪怕闻彻的怒火殃及人间,他们也会忠心不二。 死,也跟着闻彻。 逝修打够了,恶狠狠的一甩头,他先看了闻彻一眼,那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可是最后,这拳头根本没往闻彻身上招呼,逝修直接跑了。 比起闻彻,他先要找那凡人算账才是真的。 他被关着的期间,他们还真是翻了天了。 他要不好好教训他一下,那凡人还真不知道谁是主子! 还有他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更主要的问题是…… 他刚才说的, 惟公卿还没给他回答…… 那个…… 咳。 挺重要的事儿。 逝修的耳朵通红通红的。 …… 小黑一脸委屈外加无辜的看向青白,可是后者就是傲然的挺着胸膛,根本没看它一眼,无奈,小黑孤零零的垂下脑袋…… 被逝修打的很疼。 它真不懂,自己哪里错了…… 明明就是…… 在小黑郁闷的时候,那边的局势依旧紧张,只是它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闻彻很想像逝修一样追出去,不过看样子他是没这个机会了。 没关系,只是耽搁一会儿而已,把这几个碍眼的东西处理掉,他再去找惟公卿也不迟,反正他们早晚都是死,现在主动送上门来,他也省些精力…… 在动手之前,闻彻突然想起了惟公卿站在牢狱前的模样。 严肃的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是透着柔和与湿意。 所以这些人,早就该死。 惟公卿走后,战役继续。 …… 小黑没有背叛任何人。 对它来说,闻彻是他的王,是它永远追随的王。 远在遥国时期,小黑和惟九怀并不熟悉,他们几乎没见过面,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祈国被灵兽袭击。 那是它第一次见到惟九怀。 那是个严肃却让人舒服的男人。 他问小黑,要不要回到灵兽世界。 小黑在人间长大,所以它拒绝了。 看着那比它高大也强悍的邪灵兽,它想着的不是回到那个世界,而是要超过那个世界任何一头灵兽。 它留下了,可是人间却发生变故。 它心甘情愿跟着闻彻,蜕化到幼年时期的它一直沉睡,直到有天突然清醒…… 它遇到了惟公卿,自此开始了人间的生活。 小黑不需要冬眠,只是一到冬天,人间异常的气温会对闻彻的力量有所影响,所以小黑无力支撑,只能沉睡。 这次的情况不同。 因为邪灵珠,因为惟公卿在恢复。 小黑的逝修的影响下清醒,又在惟公卿愈发强悍的中率先恢复。 伴随它长大的惟公卿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人也热血,他们的性格倒是有几分相像,可是自打嫁了王爷,惟公卿的性格就不一样了。 他对它不好了。 也不照顾它,还总欺负它。 可是这个主子它讨厌不起来。 它喜欢看惟公卿不屈服的眼神,就像被他感染,小黑发誓一定要像主子一样强。 后来小黑恢复了记忆。 它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惧怕闻彻,哪怕是他的眼神都能让它落荒而逃。 闻彻是它要效忠的对象,不然它也不会跟随他沉睡这么久。 它理所应当的回到闻彻身边。 它又没脸面对惟公卿。 它不是故意骗他的,小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没那段记忆。 闻彻让它去杀逝修。 很简单。 这是闻彻惯用的方式,让它表示衷心。 小黑领了命令,却不知如何执行。 它不想杀逝修。 对逝修的感情很不一样。 在远古时候就在人间生活的小黑,第一次与真正的灵兽相处,逝修大人对它那么好,它怎么下的去手…… 小黑带着迷茫踏是征程。 可在它动手之前,突然与青白偶遇。 青白的出现就代表江沐在附近,青白是江沐的护法,他不放它出来,青白不会现身。 小黑不喜欢青白,不过满腹抱怨也无处可说,就干脆都倾诉了番。 青白听后,还是那副高傲的让小黑炸毛的模样,青白这次没光顾着挑衅,它倒是给它出了个主意。 逝修死了,惟公卿肯定会恨它,或许这辈子它都没办法在他面前抬头,逝修对惟公卿很重要。 可同时,闻彻又让他杀掉逝修。 小黑两边为难,索性,他就两边都不得罪。 把人生擒了。 逝修没本事被杀了,那是他和闻彻的事儿,闻彻没本事杀了逝修,那也是他和逝修的事儿,不管哪一点,和它小黑都没关系。 青白还说了件事,那就是惟公卿最近托人给逝修带了话…… 他不让逝修再找他。 不管他表现的多冷漠,他,还是挂记着逝修的。 青白这办法不错,可是要怎么做才对? 青白就又给它出了个主意。 把逝修关在他出不来闻彻也进不去的地方。 事情的关键是惟公卿,也许在决定逝修生死前他就起到了作用。 这么做既不得罪闻彻,还能变相的保护逝修。 小黑恍然大悟,按着青白的意思做了。 青白回来,但凡有点脑子的肯定会想到江沐。 这一切,都是他们几人的计谋罢了。 竹屋一役,江沐从走了江尚的路,将他被销毁的东西重新找到,那之后他们就开始寻找灵池。 具体的位置不清楚,但一定在祈国国境。 他们拟出了大致的地形图并冲着那边进发。 他们四处寻找,直到官府来报…… 有线索了。 可具体的位置还不清楚。 正巧,小黑前来执行任务。 他们早就知道小黑来了,可是那家伙一直没露脸,鬼鬼祟祟的尾随着他们,也没有下面冲突,直到听到惟公卿的口信才知道小黑此行的目的…… 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将计就计,让逝修假装被擒,这样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灵池,所以,青白去了…… 第二一二章 游山玩水 小黑兴高采烈的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玄灵殿刚好有这么个地方。 那个牢房是闻彻当初特意给惟九怀建的,说是牢房,不如说是闻彻的一种手段,因为那道墙是专门对付惟九怀的力量的。 那地方对寻常人来说就是个屋子,但有力量的就不同了。 现在的闻彻绝非一般人,所以连他都没办法再开启那道门,这是一道单项门,打开可以,可一旦有能力者被关入,那道特殊的墙就开始发挥作用,除非找一个普通人来,否则里外都无法再次将门打开。 把逝修关进去,想放出来,只能找一个普通人来。 放眼整个玄灵殿,根本没这样的人的存在。 小黑满意的把逝修关在里面,整个过程其实俩人是无交流的。 小黑偷袭,逝修不敌,被生擒。 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小黑将逝修带回玄灵殿关押,在送进牢狱前它还美滋滋的想,这下它都不得罪,闻彻进不去,逝修也出不来。 好在闻彻回来之后没立即决定逝修的生死,它说逝修在玄灵殿的时候是提心吊胆的。 闻彻当时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这让小黑松了口气。 拖的时间越久对它越有好处…… 只要拖到惟公卿发现,它就功德圆满了。 惟公卿肯定不会让逝修去死。 它没杀逝修,也没背叛闻彻,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完美极了。 它真是太聪明了,越来越聪明。 以防万一,这其中小黑还耍了点小聪明。 闻彻设计的牢狱,绝对是为惟九怀度身定制的,不仅可以阻挡力量,还以阻挡遥国那特殊的感应力量,他们能感觉到对方能力的强弱,并判断方位。 就像现在,他们能察觉到旁人的靠近一样,不需要看到,凭力量就知道对方身份。 这个牢狱的功能很全面。 闻彻能够封住惟九怀的力量,能让他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关进牢房,就算有人找上门来也无从寻找他的存在。 小黑没对逝修做任何事情,牢狱可以阻挡逝修的气息,但他从玄灵殿走过势必会残留一些。 只要稍微有一点,惟公卿就能感觉的到。 小黑当做不知,这算是它耍的小聪明。 也正是因为这个做法,才将江沐等二人吸引至此。 逝修本来就是诱饵。 就算小黑阻止了,逝修也会留下线索。 这计划是他们定下的。 逝修只负责听和行动。 至于那二人的小心思,他根本没留意,谁会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动歪心思。 青白给小黑的提议逝修也知道,只是他压根就没想到玄灵殿真有那么个死地方,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关住他逝修的,要是有,他也会破坏。 他只要假装被关起来,必要的话还要装成重伤。 一切都是假的,可是…… 这玄灵殿真的有那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地方。 这个世界果然是无所不能的。 江沐和重华没有靠近怪山,因为惟公卿不在。 为防止被红和白发现扰乱计划,俩人离怪山有一定的距离,这边惟公卿一回去,他们立即动身。 不过,这动作稍微迟缓了点。 其实他们觉得吧,让闻彻先把逝修除掉也不错。 当然逝修不会那么容易死,让他半死什么的也挺好,顺带还能削减下闻彻的战斗力。 等到了地方发现逝修是真的‘出不来’后,他们一方面感叹小黑的‘才智’,另外一方面直接就把逝修无视了,不管他怎么喊叫,干脆就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好了。 所以这俩人不是试了发现牢狱打不开,而是压根就没想管。 有没有逝修都无所谓。 更何况那家伙是战友也是敌人。 所以小黑无辜的中了计中计。 当逝修发现他们真的不会放他出去之后就知道被那两个阴险小人耍了,可小黑到最后都没发现,愣是把他关到房子塌了,要是这房子不塌,他真的会在里面待一辈子…… 逝修错过了收拾闻彻,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出来,那该死的凡人跑掉了。 他们竟然让他跑了。 这事儿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他大显身手让那凡人敬仰膜拜的时候,他没参与进来不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威武的英姿,整个过程他都在砸墙…… 那小黑他真是平时少教育了,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邪灵兽! 明摆着被人耍了还不知道! 逝修咬牙切齿,一个一个都记得,他会回来算账的。 不过现在,姓惟的你给老子站住! …… 秉承着没有银子没有好日子的原则,在离开玄灵殿前,惟公卿大摇大摆的去取了些金饰,反正玄灵殿要塌了,这些东西最后只会埋藏在土里,再说他相信闻彻不会和他计较这么点东西,玄灵殿的宝物不计其数。 他们都守在入口处,怪山内的力量被破坏,即将坍塌,所以惟公卿很轻易就破开个地方,偷偷折返,没人知道他回去,也正因为这个回头路让他与随后追出的逝修错过了。 逝修本来就没什么方向感,怪山爆发又让周围的力量混乱,俩人往这不同的方向去了。 自由。 这两个字对惟公卿来说是遥不可及。 他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压力,他以为那枷锁一辈子都卸不掉了,但是,他解脱了。 上辈子没成功,这辈子终于能做一次自己。 惟公卿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小学生一放假就那么兴奋,他现在也想哼着小曲跳着步。 去哪里呢? 惟公卿惦量着,第一晚他在野外露宿,坐在石块上看着满天星辰。 其实他应该回宽阳去,看看谢乾怎么样了,还有他的货栈,另外,挺长时间没见到那招人烦的梅管家,倒是有点想他…… 不过,在此之前,惟公卿决定出去玩。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在一个地方消消停停的待上几天,反正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如就继续。 他要游山玩水,把银子花光再回宽阳。 惟公卿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从南方回到北方,他走的时候年关刚过,现在回去正巧赶上第一场雪。 他还是怕冷。 不过衣衫穿的很多,原来重华喜欢皮草不是没原因的,这玩意真的很暖和。 重华那家伙没有体温,他感觉不到人间的温度,也就没有所谓的畏寒一说,所以每次看到皮草,惟公卿都觉得重华穿这个就是为了故意气逝修。 重华的皮草五颜六色,就是没有一件正宗的黑,和逝修一样的颜色。 他记得有一次小黑被青白欺负了,跑去告状,可逝修恰巧不在,小黑一个没留神就扑进了重华的怀里…… 重华当时垂着眼睛,没什么感情的道,“其实,先打一副皮帽也不错。” 逝修的裘皮还有些远,不过这帽子…… 小黑的大小刚好够。 重华说完,小黑嗷的跳下地,呛着毛冲他低吼,自此小黑与重华绝对是保持距离的。 想到那画面惟公卿不禁莞尔,雪花刚巧落在唇上,那微凉的感觉让他仰头,看着那飘飘洒洒的雪花,他有种想要休息的感觉。 冬天,就该在缓和的家里涮羊肉。 也是时候回去了。 惟公卿往城门走,还没出城,就被半路的热闹吸引去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儿是最后一次游河,举办这游河活动的,是当地有名的一家青楼。 据说里面的姑娘各个才貌双全,特别是某某系列,更是如何如何。 这样的说辞惟公卿经常听到,每个青楼都有自己的招牌,不过是是否和传言一致就不清楚了。 反正无聊,惟公卿拢了拢领子,就去看了下。 这河很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两岸已经上冻了,唯有河中央还有水流,三艘偌大的花船停在中央,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游河,所以这次比的不是银两,是文采。 规则很简单,即兴写一首诗,由小厮送至船内,船里的姑娘过目之后,会选出自己满意的诗词,而诗词的主人,则有幸与姑娘共度三日良宵。 在封河之前,留下最后一片春光。 这规矩听着怪好玩的,在小厮派发纸笔的时候,惟公卿也取了一张,思量片刻,他飞速写下…… 第二一三章 请上船去 惟公卿写了一首诗。 一首对他来说印象深刻的诗。 他几乎是看到之后就记住了,他对古人的诗词歌赋没有太大的兴趣,但这首诗实在是太特别了…… 手铳诗。 他依稀记得,是乾隆四十六年版本《笑林广记》里的,貌似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手作妻。 看着纸上干净利落的字体,惟公卿一边感叹自己书法水平的进步,又觉得这首诗以这种形式出现实在有趣。 他看乐了,这一抬头小厮就站在他面前,那轻蔑的眼神仿佛把惟公卿看成了正在肖想的银贼了…… 惟公卿抿了下嘴,连忙收住笑容,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的时候说了句有劳了。 那小厮连看都没看,一甩手就放到一摞纸里了,以他的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般在这儿淫笑的,就只能想想了,真正有本事有财力的,都是一些深藏不露的。 小厮带着他的经验把这些诗送进船里,半个时辰左右,结果出来了。 当他带着一张愕然的表情出现在惟公卿面前时,惟公卿也是一脸愕然。 他都准备走了。 不过又想看看被选中的人是什么模样。 这次比的是文采,他实在不想用衣冠禽兽来形容…… 幸亏他没那么说,否则就等于骂自己了。 小厮请他进去。 在一旁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惟公卿用力咳了一声。 他实在没想到,他压根也没抱希望自己能进去。 这不是在比文采么? 怎么里面的那些姑娘一样的,嗯,口味独特? 不管怎么说,他算是被选中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他一起想看的‘衣冠禽兽’长什么样儿很遗憾的错过了。 他进了中间的花船。 才一掀开帘子,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那是只有女人家才会有的味道。 胭脂,花香,还有雌性特有的气味。 雌性…… 惟公卿摇摇头,他是被逝修影响深远了么? 居然用了这个形容词。 摇头的时候,余光突然扫到角落里的一盆花,这花船是名副其实的装满花朵的船,只是寒冬之中有的花儿没办法摆在外面,故此这些花都在船内。 靠在最外面的,是几盆霜美人。 看到这个惟公卿狠狠的皱了下眉。 那个该死的记忆太糟糕了。 山洞那晚,那个疯狂的花匠,他对这花有阴影。 霜美人,这东西他消受不起…… 看样今晚注定会是一个‘难忘’的夜。 希望那些口味独特的妹子们别太‘特别’…… 惟公卿又咳了声,里面等着他的应该不是那又嗲又壮实的‘哪吒’吧…… 要是这样的话,他一定死的很惨。 惟公卿被自己的想法再次逗笑,没有束缚,人放松了,心情也不一样了,惟公卿觉得自己现在特有幽默感。 在小厮的引领下,他进了花船,不过心情倒不忐忑,就算遇到五大三粗的妹子,他也不怕被强迫了,就算他没有力量,单凭他的身手对方也不能把他怎样。 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他开始游山玩水,大洹的风土人情领略了,地方美食尝到了,就连一些鲜为人知的东西他都去尝试了,唯独忘了个最重要的事情…… 他还真就没参观过青楼,也没想起来任何女人。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其实比起游山玩水什么的,女人应该是摆在第一位才是吧…… 不管去哪里,女人都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他竟然一点一点都没想起来…… 他的思维习惯也往着奇怪的地方发展去了。 而这次事情也同样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去了。 最后的帘子一掀开,他看到的不是一张貌美的脸和一具粗犷的身体,而是一群妹子…… 她们随意的坐在桌案前,小声的议论着什么,这帘子一掀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惟公卿被笑懵了。 这些娇滴滴的笑容,这些花枝乱颤的妹子们是什么情况…… 就连老鸨样的都在笑。 谁能告诉他,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笑过一轮,才有人擦擦眼泪看了过来,惟公卿听到她说,你很有意思什么的,他没听清,因为姑娘一说完,又是快要笑到阵亡的节奏,其他人更是有砸桌子的冲动。 不过看的出,这里的姑娘很有规矩,虽然笑的厉害,但都是用手帕遮着嘴,露在外面的眼睛笑的边缝儿都没了。 惟公卿迷茫的站在那里,他是有多久没接触过女人这种生物了,她们经过这次邪灵珠的事情进化了么? 换做一般人,这种阵势早吓跑了,或者会有其他反应,惟公卿一动没动,镇定的等到她们笑完了。 “所以,诸位姑娘,能否给在下个解释,这,有什么可笑的?”小臂微张,惟公卿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更不会出现脸上黏着米粒或是奇怪的东西的画面。 笑点到底在那儿? 惟公卿这淡定的态度让姑娘们有所收敛,桌子中央的姑娘擦擦眼泪,举起张纸,这是她们笑的原因所在。 她们在这风月场所,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雅的痞的有钱的没钱装有钱的,有文采的没文采装有文采的,不过来她们这儿的目的无非都是一个,就是寻得温香软玉女人笑。 今天这些诗里,有故作高雅的,也有字里行间满是暗示,更有的干脆就是粗鄙庸俗不堪入目。 可惟公卿这个,属实逗笑了一群人。 诚实直白,但不粗俗。 还能表达出他的苦闷与无奈。 “所以和诸位姐妹商量了下,看你过的这么……嗯……凄凉……” 这个形容词再次让姑娘们笑了,不过不是刚才的大笑,只是有几个没绷住而已。 那姑娘继续。 “我们瞅着怪心疼的,你给我们展示下这首诗里的内容,让我们切身实际的感受一下,如果你委实可怜,那么这里的姑娘,你随便选,这几天,这些船,你随便走。” 惟公卿干咳,他有点尴尬。 “那个,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姑娘反问,她低低笑着,“也就是你平日的模样,我们得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他一开始就没想着会上船,那首诗也是写着玩的,没想到人家当真了。 这个‘展示’就算了,他没那表演天赋。 惟公卿固然淡定,但这场面也是有些窘困,他那模样再次逗笑了姑娘们,有人起哄让他快点,也有人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更有人问他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不然她们都藏到帘子后面去。 女人起哄的能力,一点不输于男人,反而更甚。 就在惟公卿真的感觉到尴尬无比的时候,姑娘们放过他了。 那边客人已经请上船了,她们没功夫在这儿继续逗了,老鸨吆喝着姑娘起来,花枝招殿的美人们在镜子前走了一遭,看了妆容就准备出去了。 但在走之前,她们将一个姑娘推到惟公卿面前。 又是一阵笑声。 俩人被人群簇拥到一起,肩膀挨着,挤的很紧。 “这位小哥,这几天就先冷落你的‘妻’,让她好好陪着你吧,说不定你喜欢了,明儿就把‘正妻’休了,留在这儿不打算走了。” 也有人推搡着那姑娘,调笑道,“你可得伺候好了,不然人家找‘正妻’去了,看你咋办。” 惟公卿臊个红脸,那姑娘也是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 在一连串的笑声中,他们被推来推去,不过都是紧挨着,还越来越紧,最后惟公卿被迫抱住人,那些姑娘才哄笑离开。 这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了…… 第二一四章 气氛融洽 早在惟公卿上船前,他的那首诗就被船上的姑娘全部过目了遍。 游河无非是青楼的一种揽客方式,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正式的评判,姑娘们从送来的诗词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再邀请诗词主人上船来就算完了。 惟公卿这首诗,第一个看到的姑娘愣了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她把诗递给隔壁的姐妹,效果一样,没有多久大家就都看了一遍。 本以为是个穷酸秀才,秉性猥琐下流什么的,大家笑笑也就罢了,可是有一人持不同意见,那就是惟公卿现在抱的这位。 这姑娘叫木香,这个楼里的姑娘都是以花为名。 木香独树一帜的看法引得姐妹们一阵哄笑,在她臊红的脸蛋中,大家替她做了决定,既然木香觉得这人特别,干脆就请这人上船来,是好是坏她自己受着。 还有人说,这人一定是道貌岸然,但骨子里极尽下作,手段不一定得多厉害。 这游河是楼里举办的,人是姑娘自己选的,所以客人提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 这个选择可得谨慎。 大家这么一说,木香姑娘反倒不干了,她坚持己见,果然到最后没有失望。 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到惟公卿作诗时的模样…… 木香不好意思。 大家走之前那些话让她更不好意思。 出身风月之地,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伺候过,可是现在,木香有种待字闺中的感觉,羞的抬不起头。 这里就剩他们了,可是俩人还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惟公卿眨着眼睛,他看着怀里的脑袋,为什么突然有种洞房花烛的感觉…… 人家闹完洞房跑了,让他们抓紧时间早生贵子什么的…… 这气氛弄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抱着啊。 “咳……”自打上船,惟公卿就一直干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嗓子不好,事实证明,他嗓子是真的不好,“那个,要不要先去坐坐?” 他这么一说,气氛竟是朝着更加怪异的方向去了。 那姑娘更是害羞,就像他说了多么的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然后俩人莫名其妙的垂着脑袋,坐到了桌子两旁。 楼里一共准备了三艘船,每个船都有几个单独的房间,游玩取乐,互不影响。 惟公卿给俩人分别倒了杯酒,看到那灰姑娘羞成那样,他也愈发的不自然,端杯就口,他连看都没看,就一饮而尽了。 他很少喝酒,现在,又很快为自己斟了一杯。 俩人就这么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内坐着,惟公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就在这时,那水晶帘子哗啦一声掀开了,那声音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那姑娘一抬头惟公卿再吓一跳,这脸咋红成这样。 “你这个该死的凡人竟然给我跑到这里来了!” 熟悉的咆哮拔地而起,让这偌大的花船跟着晃了两晃,摇晃的珠帘前,凶神恶煞的逝修抱臂而立。 看到他,惟公卿意外,不是意外他找到了自己,而是…… “你也被请上来了?” 他这一问,让要继续发火的逝修一顿,他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哦,没啥。”继续喝酒,他就觉得逝修不可能是因为才华洋溢而站在这里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个该死的凡人也知道错了就打算躲着老子么!你以为你能躲的了老子多久,老子翻遍整个人间也能把你找出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背后骂老子了!” 合着他以为他是为了躲着他才离开的。 他没躲逝修,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他也没走什么奇怪的路线,就是按着最合理的旅游路线走,没有刻意穿越大山,也没去攀什么险峰急流,官道,城镇,如果逝修真的从那天开始一直在找,那他们早就遇上了。 好吧,他对逝修的方向感一直是放弃的。 地球是圆的,这个世界应该也不特殊,以逝修的方向感来说,搞不好他绕着地球走了一圈,然后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就找到他了。 对一般人来说,这种想法很可笑,但逝修不是一般人。 在他身上发生这种事儿一点都不奇怪。 惟公卿乐了。 “你这个凡我竟然还敢笑!” “你一直在找我?”无视逝修的愤怒,惟公卿笑呵呵的问他。 “老子找你是来算账的!” “我知道。”看看那梗着脖子的家伙,惟公卿往自己边上指了指,“你要不要坐着说话?” 逝修怒气冲冲的杀了过来。 他没坐下,一拳头砸桌子上了,叮叮咣咣一阵响,不过这些碗碟都很坚挺,没有一个落地的。 “下次再乱跑老子砸断你的腿,赶紧跟老子走,别惹老子生气!” 逝修没有坐下的意思,反倒催着他走,惟公卿仰着头,笑问,“走去哪里?” “废话!跟老子回去!”见惟公卿还在看他,逝修皱着眉头耐着性子补充,“回家去,回宽阳!回逝府!” 宽阳,逝府。 家么…… 这个说法,突然让心里跟着一暖。 “所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 “老子是来找你算账的!” 惟公卿撇了下嘴,继续喝酒。 “跟我回去!” 对惟公卿的冷落,逝修的反应是又砸一拳。 这一下桌面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惟公卿看了眼,确定没断。 他这才叹了口气,看向那摆出凶相的家伙。 “好好说话会死么?” 或者说,承认了会死么? 就直接说一直在找他,找他回去又能怎样? 非要给自己找借口。 这家伙就是这样。 明明担心着急的要死,还要摆出副无所谓的样儿,用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激动…… 幼稚。 大男人的小心思。 逝修看着他,那双眸子永远都是熠熠发光的,惟公卿以为这家伙接下来又要用他暴躁的脾气来掩饰被他戳穿心思,这回他猜错了。 好好说话是吧…… 逝修会。 “行,那就好好说,”逝修难得没发火,他点点头,语气意外的平静,“上次的事儿还没说完,你还没回答我。” 这口酒呛到了。 怎么他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逝修的拳头再一次落在桌面上,这回不是用力砸,而是支撑着身体看向惟公卿,他问他,“你是怎么想的?和我在一起的事儿。这么久你应该想通了吧?好,就算你没想通,我等着你,不过惟九你记得,接受以外的回答我不接受。” 他不允许他拒绝。 任何惟公卿可以拒绝的理由,逝修都会让它变成没有。 “过去的不算,重新开始,这回,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喜欢的,什么我都接受,前提是,你必须信任我,不要再瞒着我。哪怕你的决定是错的,只要告诉我,我都陪你到最后。” 逝修早就说过,帮他分担,不需要他自己扛着。 逝修过去是想把他保护起来,任何事情他都挡在前面,可是现在他愿意陪着他一起,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共同担着。 惟公卿是男人,比起被人保护,他更想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和去保护别人。 他不会再左右他的想法,只要惟公卿想做的,他都陪着。 “你不想回去也行,你想去哪都可以,但是,你得让我跟着你。” 惟公卿抿了下嘴,这笑还没露出,逝修一抬头,看着某处说…… “还有件事,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她是谁?” 逝修看着的,是木香。 被遗忘的木香。 第二一五章 喝完就睡 她是谁? 惟公卿会说自己随便写了首诗然后被请到花船上来么? 如果逝修知道他上船的意义,恐怕这三艘船都得孝敬龙王爷了。 惟公卿跟着逝修一起看过去,两个男人的目光让木香心头一悸,本来就羞的不行的她,那袖子更是直接变了麻花。 一个霸气,一个温润。 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同时被两个人注视着…… 青楼女子也是女人,哪有女人家见到俊俏的小哥不心动的。 木香陷入了一片粉红的世界,而那俩人却在状态之外。 他们的眼神也绝对没有木香看到的那么招人…… 逝修在看那奇怪的女人,他只是很纳闷,为什么这会儿会有个女人。 目光停滞片刻,在逝修第二次问出前,惟公卿先开口了,他问木香,“你是谁?” 他不是喝糊涂了,事实上他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木香的身份他很清楚。 惟公卿这问题问的避重就轻,却让人找不到漏洞。 木香娇羞点头,“奴家名为木香……” “木香。”后面的话惟公卿根本没听,知道名字之后就冲着逝修道,他在给他们介绍,这是木香。 逝修点点头,他听到了。 今晚终于有机会开口的木香,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腰斩,然后她再次被当成空气,问过之后那俩人再没看她。 怎么说木香也是楼里的金字招牌,可是…… 惟公卿把酒喝完了,摇摇酒壶,空了,他擦擦嘴,甩甩袖子,站起身。 “走吧。”他喝的小脸通红,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 逝修哦了一声,率先掀开了帘子。 这二人头也没回,先后出去了,至于那木香,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惟公卿本来也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他知道青楼的规矩,就像抛绣球,你有心去抢,抢到了就不能说我不玩了,既然他的诗被选中,他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不然他这是砸场子。 惟公卿上船了,艳遇什么的没想过,不过见识见识古人的青楼花船也是不错的事情。 可惜被打断了。 船舷边,清冷的河风一吹,惟公卿先打了个酒嗝,对一个基本不动酒水的人来说,突然喝了这么多酒是一定会醉的,更何况他什么都没吃。 出来的时候还算利索,这会儿腿就不听使唤了。 不过他还是很镇定的模样。 惟公卿往岸边看看,船不知开了多久,聚集的人群也早已不见,他没看到一张抱憾或是羡慕的脸。 冬天的河面冷冷清清,岸边的薄冰渲染着这个清冷的氛围,呼吸变成白色的烟尘,被河风吹散。 “我们得怎么下去?” 这是河中央,据说游船结束后,下游会有专门的梯子,可是现在船才起航,两边都是冰,他们得怎么下去? 他不觉得逝修会选择游泳。 逝修看了他一眼,一俯身冲着后背甩了下头。 他示意背他过河。 看着男人的背,惟公卿回想起了很多事情,在逝修不耐烦之前,他爬上了他的背。 熟悉的味道,脸一歪,惟公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逝修踏着船舷轻松跳到远处的河岸,别说沾水,他连冰碴都没碰到。 这一颠,惟公卿就直接糊涂了。 要睡着了。 逝修往上驮了下,然后侧着脑袋看肩膀的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人是干什么的……” 逝修又不是傻子,那场面一看就懂了,他也看的出,那俩人啥事都没有,或者说是他来早了些,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人间的事情他有的比惟公卿还清楚,他只是不屑与凡人交往而已。 “我不会强迫你做事儿,你想做什么,你高兴就好……”这种事情也算上,逝修同样不会反对,惟公卿想做就去做,不过他逝修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有机会发生,他会破坏一切先决条件。 惟公卿很有主见,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有他坚持的道理,否则他不会浪费那个精力。同样,他的决定,也没人可以左右。 惟公卿是块石头,砸不碎也敲不烂的石头,一直和他硬碰硬,两败俱伤,无数次的征战中,惟公卿还是棱角分明,但是逝修为了他,把自己的角磨没了。 他会包容他,为他所想,不过逝修不是没有底线的。 “我说了,以后你想去哪儿都行,我必须得跟着你。” 就算惟公卿不愿意,逝修也不会走了。 任何事情都能发生,唯独不会再有分离。 “还有……” 后面的话逝修没说,那天他已经说过了。 他不会再为难他。 他会对他好。 哪怕他真的把他伤透了,逝修不用原谅,就,给他一个能让他继续对他好的机会就行了。 这是逝修做的最糟糕的打算,不过在他满满的自信中,逝修倒是觉得,惟公卿迟早是他的。 所以这立场一定得摆明确了。 他来接他回去,是过一辈子的。 就算现在惟公卿接受不了,反正时间还长着,日后无数的岁月中,他一定把他耗同意了。 惟公卿在他背上蹭了蹭,不知道这话他听到没有,逝修皱了下眉,好的不学,乱七八糟的学了一堆,一段时间没见,又变醉汉了…… 不过他驮的倒是很稳当。 …… 逝修直接把他带到了客栈。 酒醉后的惟公卿并不麻烦,就是呼呼的睡觉,逝修给他换衣服脱鞋子他全不知道,睡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逝修很不耐烦,那眉头始终皱着,他不喜欢那凡人身上有这股味儿,还有这么长时间没见,难道他不应该和他聊聊天说说话撒撒娇什么么?! 这家伙竟然在睡觉。 逝修盘着腿,一脸不悦的看着床榻上的人 。 不过看着看着,那眉头不知不觉就舒展了,连表情都跟着变了…… 惟公卿的脸很红,嘴也很红,可能是在做什么美梦,睡觉时那嘴角还微微翘着,逝修歪着头,左右来回看,他总觉得惟公卿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不是第一次看他睡觉,以往惟公卿只有安静二字,存在感都不是那么强…… 但现在,他突然有种原来他睡觉也能让他很…… 激动的感觉。 于是,逝修差不多看了一晚上。 每一刻都会看到变化,他就这么美滋滋的,直到惟公卿睁开了眼睛。 醉酒之后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惟公卿这一醒,先被逝修大型犬一般的举动逗笑了。 他很想问他在看什么。 他整个人都快趴到他身上了。 鼻尖更是贴在一起。 可逝修一点没觉得尴尬,见他醒了就坐起来了。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吃完饭我们就上路。” “上路?”惟公卿揉着额头也跟着往起坐,逝修顺势拽了他一把。 “嗯,回宽阳。”马匹干粮他进客栈的时候就让小二去购置了,一大早小二就帮他准备妥当了,他们随时都能出发。 “宽阳……”惟公卿还在揉脑袋,这反应有些迟钝。 “你不想回去?” “嗯?”顿了下,又摇头,“没有,也该回去了。” 这一趟他走的够远了,就算逝修不来找他,他也要回去。 “那好。” 逝修说着就要往榻下跳,比起惟公卿,他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等下。” 在逝修下去之前,惟公卿连忙拽住了他。 逝修一顿,身子朝前,脑袋别到后面看他,惟公卿的脸色有点难看。 “咋了?” 第二一六章 和和睦睦 惟公卿那表情,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逝修被他影响的也跟着严肃起来,可是惟公卿一张嘴,说的却是…… “我头疼。” 用逝修的话讲,那就像在某个激动人心的场面,所有人屏息凝视,万众瞩目于一人之身,他们在等待奇迹的发生,可那家伙只放了个屁一样…… 害他白跟着紧张。 逝修想骂他几句,可是看他表情实在难看,就嘟嘟囔囔的回到床榻上,把人往面前一拽,帮他按起脑袋。 逝修的手劲儿很大,惟公卿当即嘶了一声,“轻点,再轻,你不觉得你的指头要穿进我脑壳里了么?” “你哪那么多废话!” 逝修按一句,他说一句,一个没绷住,逝修又吼起来了。 惟公卿回头看了他眼,那表情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他默默的往前蹭了蹭,抱着脑袋自己按去了。 逝修看他那样儿,火气值再次攀升,他很想一拳砸在他脑袋上,让他故意摆出这可怜兮兮的样儿,像是他欺负他似的。 这手伸出去了倒没真揍人,而是又把惟公卿拽了回来。 “这次呢?” 气哼哼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轻点……”惟公卿嘟囔。 逝修放轻了力道,可是他还是一个劲儿嚷着让他轻点,最后逝修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力气了,惟公卿倒是没再让他轻,片刻之后,他又回头问他,“怎么你没吃饭么?” 逝修那指头,差点把他的脑壳穿出两个窟窿。 这家伙是故意找茬的吧?! 可惟公卿抢在他发火之前先说话了。 “逝修。” “干啥!”语气明显的不满了。 “我饿了……” “……” 逝修真有心砸了这个客栈,最后他气哄哄的一甩袖子,去给惟公卿弄吃的去了。 看着那晃动的门板,惟公卿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笑。 他不是故意折腾他,只是觉得逝修这样特好玩。 一想到他睁开眼睛看到的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他的笑容就止不住。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到他的睡颜,都觉得幸福。 他会说逝修刚才的模样就很蠢么。 可是,那家伙是为了他蠢,也是因为自己,才会露出那愚蠢的表情。 明明很傻很蠢,心里就是舒服,暖暖和和的。 发生了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再次见面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彻夜长谈都不够,但惟公卿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提起了也只是给自己添堵。 至于其他的,四个字,顺其自然吧。 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只要活好当下就行了,保证让自己不后悔。 吃过早饭,饿了,渴了,头疼了,惟公卿总是会蹦出一两个无理要求,逝修起先不满意,不过后来觉得这是那凡人和他撒娇,心态一变感觉立即不同,这伺候也变得心甘情愿。 就这样,俩人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回程之路。 当惟公卿被他拽上马时,他突然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还有,轻松。 回家了。 这个期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好的。 那一刻,逝修的心情也应该挺激动吧。 …… 宽阳城。 他们的位置离宽阳不远,惟公卿本来也做好了回去的准备,所以没有多久俩人就出现在宽阳城门前。 看着那熟悉的城楼,惟公卿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这地方,回忆太多。 宽阳一共四个城门,拜逝修所赐,他们走了个最远的门,货栈与逝府中间的城门。 对他的方向感惟公卿一直是放弃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进城了,可这前脚才一进去,俩人后脚就争执起来了。 在城门前产生分歧。 逝府与货栈是两个方向,俩人一进城就奔着不同的地方去了,走了两步发觉不对,再一回头发现对方也在回头看自己。 “你干什么去?” “回货栈啊。”惟公卿说的理所当然。 逝修立即皱眉,“跟我回去!” “为啥?”货栈才是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要跟他走。 “少废话,回逝府!”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往前走。 他的反抗让逝修相当不满,他几步就来到惟公卿旁边,拽着人胳膊就往逝府的方向走。 在逝修的眼里,逝府才是家,货栈只是惟公卿和他怄气才去的地方,那是他的不假,他想去随时都能去,但是落脚的地方必须是逝府。 他这一拽惟公卿也不干了,俩人就在城门前撕扯起来了,守城的士兵抱着武器看的一乐呵,逝修抬眼的功夫正巧看到士兵在看热闹。 当即,炸毛。 平地一声吼。 惟公卿趁着他丢人的功夫连忙撤退,可刚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这阵势对逝修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要惨烈的多。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许久不见有些想念的梅管家。 梅管家还是那样儿,一本正经,又不卑不亢的,他那下巴永远比其他人高出一些,那向下看人的眼睛也总是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这张以前被他嫌弃过很多次的脸,这会儿突然觉得很亲切,惟公卿刚想打招呼,那张脸就在他面前幻灭了。 梅管家差点哭出来。 他浑身颤抖,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皱纹在这个表情的衬托下都显得无比深刻。 惟公卿还没见过梅管家这样,他不觉得他是因为见到自己而过去激动。 “您可算是回来了!您看看您都给我带来了些什么人!” 梅管家第一句话,声声泪字字血,简直到了撕心裂肺的境地。 惟公卿一头雾水,他不在的期间,梅管家被人怎么了? 还是说,他把梅管家怎么了? 他不觉得有谁口味那么重,什么都吃的下去…… …… 梅管家指控的不是别人,正是惟公卿前阵子安排来的谢乾。 谢乾带着他的一干兄弟壮大了逝府的人气,但同时,也让梅管家头疼不已。 他是管家,这个逝府是他说的算,在没有惟公卿没有逝修这府宅还是鬼宅的时候他就说的算。 可是谢乾一来全变样了。 没人听他的,府里的那些下人起先不敢吭气儿,可后来也被收买。 当然在梅管家眼里,下人们是被威逼利诱的,谁叫惟公卿带来了一群地痞流氓。 梅管家是日日等夜夜盼,可算把惟公卿盼回来了,他再不回来,这逝府就看不到他梅管家了。 他的地位尊严岌岌可危中。 听完梅管家的控诉,惟公卿恍然想起被他安排到此的谢乾,他也该问问谢乾怎么样,是否适应。 “谢乾现在人在哪儿?” “在货栈。”梅管家立即答道。 谢乾平日都在货栈帮忙,晚上才会回到逝府去,梅管家就纳闷了,他就不能一直待在货栈不回来么! “我去看看。”惟公卿说着就往货栈的方向走, 梅管家抚着衣襟松了口气,可这手还没落下,主感觉到背后两道犀利的视线,再一回头,逝修那眼神差点让他惊声尖叫。 梅管家连忙加快步伐,跟上惟公卿。 如果可以,他觉得今晚他住货栈也不错…… 这么久没见,逝修还是一样的可怕。 逝修本打算让惟公卿和他回逝府,有什么事儿过后再说,梅管家横插一杠,无奈他也只得跟上他们。 等惟公卿处理完货栈的事情后,再跟他一起回去,可是这事情永远不如想象般顺风顺水…… 第二一七章 小小意外 惟公卿还没进货栈,就在门口听到有人争吵,他示意梅管家不要说话,带着一干人等悄悄的走了进去。 货栈的伙计大柜站在柜前,一脸无奈外加一筹莫展的看着那人拿着某个东西叫嚷着,辛掌柜也是哈哈的笑着,他本意是将人拉到后堂去谈,可是对方根本不买他的帐,手一挥,声音更大了。 他说今天不把这事儿解决了,他不走。 里面闹的越来越欢。 惟公卿往旁边看了眼,他身边已经开始有人聚来,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不管哪个时代都是这样。 辛掌柜焦急的往门边看了眼,他也瞅着这情况不对,对方显然是来闹事儿的,这么下去对生意势必会有影响,可能是过于心急,也可能是分开太久,他的视线从惟公卿脸上扫过,竟然没把人认出来。 惟公卿就开始心安理得的看热闹。 可最后这热闹还是没真正的热起来。 谢乾来了。 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儿,惟公卿觉得就算他穿上龙袍也依旧是个山大王的模样。 谢乾把胳膊往那人身上一勾,笑嘻嘻的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东西,“你别说,你这么一说,我瞅着这东西也像假的。” 谢乾一开口,辛掌柜反倒闭嘴了。 惟公卿挑挑眉,怎么辛掌柜不怕谢乾给他添乱? 他们也不是一个职业的…… 谢乾出身山寨,而这是货栈…… 看这情况,恐怕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习以为常了。 谢乾在这里不是生活的很好,是相当适应,如鱼得水的感觉。 “你看吧,连你们自己人都说是假的。”引起这场争端的原因就是他手里那镇纸。 哪家店里都有点镇店的宝贝,辛掌柜这里也有,只是这些东西价码不菲,很多人听听也就罢了,今儿这人一来就说要买他那个白玉镇纸,辛掌柜一看是大主顾,就请他到后面去看,可是对方说着急,辛掌柜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这人一看,嚷着假的。 白玉在大洹并不常见,但辛掌柜这白玉很特殊,并非温润细腻,而是难得一见的寒玉,这玉石拿在手中,有丝丝凉意渗出,辛掌柜还拿它试验过,放在水中,那水片刻之后就如井水般彻骨。 这是好玩意儿。 可是对方偏偏说这就是普通白玉,要用普通的价码来买,他还说辛掌柜拿次货骗人。 辛掌柜干这一行很多年了,什么样儿的人都遇到过,可今儿这位实在难缠,各种方法都用了,还是不行。 谢乾把镇纸拿过去了,随手掂量了两下,他那轻佻的态度让识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旁边的人更是两眼发直。 “假的自然不值这些价钱,不过能做到以假乱真,假也假出他的价值了,这位老板,你刚才说这种做工的外面很多,也就十几两银子,既然这样,那你看,我给你两倍的价钱,你到外面把你看到的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镇纸都拿来,我们货栈都收了,车马人力费你别担心,货栈出,当然好处也少不了你的,咱们对半分。当然老板可能不在乎这几十两银子,那就这样,你把地方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到时候银子一分不少,这个镇纸,我做主就白送你了。” 谢乾说了一,但就最后一句话被重视了。 一听白送,对方眼睛一亮,刚要张嘴报地方,谢乾一摆手,后面就蹿出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你们俩,送这位老板回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不把货全提回来,你们和老板就都不要回来了。” 谢乾的意思是,看到货才放人,当然他不会绑架囚禁,他只是让人跟着。 他们什么都缺,就不缺人。 要多少有多少,外面一堆。 这些兄弟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一个个身上都透着戾气,那眼神让人看的腿都哆嗦,被一群这样的人盯着效果可想而知。 “我这些兄弟脾气不好,但你是老板,他们都会顺着你,货拿到了,我们皆大欢喜,否则……” 否则之后的话,谢乾不用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又看了眼镇纸,最后心一横把手伸过去了。 谢乾没给他,冷冷一哼。 “最近来讨这镇纸的人真不少,什么节目都出了,行,我今儿正好让店里消停消停……” 谢乾眯着眼睛把镇纸递过去了,男人睫毛间透出的凶光让那人手一哆嗦,转身就跑了。 谢乾啐了一口,他真当这人能坚持到最后,还是这没出息的样儿。 这已经是这些天的第三人了。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辛掌柜的白玉镇纸。 价码太高,他们买不起,就用各种手段骗,辛掌柜之前还能应付,后来就是耍蛮耍横了,谢乾什么都怕,就不怕有人和他装无赖。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大无赖。 谢乾把那白玉镇纸一扔,那价值不菲的东西直接掉进了辛掌柜怀里,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掉地上了,辛掌柜不得心疼出失心疯。 谢乾对此却没什么感觉,事儿办完了,吊儿郎当的就往后面走,不过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了跟着人一起看热闹的惟公卿。 他挑眉,这动作让他脸上的疤更加狰狞。 “我说,你就这么当老板的?”和大家一起看热闹,要不是他来,那白玉镇纸搞不好就让人讹去了,人家一口咬定这是便宜货,这开门做生意,辛掌柜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东西不一般,到了官府也没有用。 再说他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好道来的。 被发现了,惟公卿这才笑着进店。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有人迷茫有人惊讶,辛掌柜倒是挺高兴,虽然店等于被惟公卿抢走了,但是惟公卿给他带来的生意比他自己经营时还要大。 在邪灵珠横行于世的时候,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什么原因,只有这里没被殃及。 店里的伙计跑了大半,但是余下的都相安无事,也没人来店里抢东西,他们顺利度过了这一难关。 逝府也同样如此。 宽阳之前受了一次灾,这回整个大洹乱作一团,这里因为已经损伤大半了,所以闹也没闹的太凶。 “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谢乾撇嘴,在哪都是混,这边有吃有喝兄弟们又有地方住,他要求不高。 而且,他一直走黑的,能洗白了也不容易。 俩人随意的寒暄,背后的梅管家已经是怒目圆睁了。 他看谢乾的模样,就像狗看到猫,毛都呛起来了。 “既然你这么适应,不然就一直住这里,免得两头跑还麻烦,这货栈这么需要你,万一你不在出了问题咋办。” 梅管家那咬牙切齿的话让谢乾看了过去,他望着脸皮紧绷的梅管家,流里流气的摆了下手,当是打招呼,“你好啊梅管家!” 梅管家的额头冒出几根青筋。 “我不住这儿,府里同样需要我啊,你是日夜操劳的老人家,我是年轻气壮的少年郎,多干点儿活也是应该的,你就好好的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兄弟们伺候好你的。” 一听这话惟公卿就明白了,谢乾他们去的时候梅管家肯定没少折腾。 想当初他是怎么对自己的,会出现这个局面他也不意外。 谢乾和格张牧之有,其实在惟公卿心里,他觉得就是一个正直一个狡猾,虽然谢乾之前是做黑的。 但是比起老奸巨猾的梅管家…… 谢乾绝对是耿直的好青年。 谢乾说完,也不管气的直捂胸口的梅管家,拉着惟公卿就往里走。 他回来的挺是时候。 帘子掀开的时候,逝修听到谢乾说了这么一句…… “他一直在等你。” 惟公卿狐疑的表情被下落的帘子挡住。 第二一八章 流落人间 等待他的人,是重华。 这是惟公卿没有想到的。 重华很早就来了。 谢乾才到宽阳不久,重华就带着一批货物来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来帮惟公卿打理货栈的。 店里的事情他不管,他只负责让人送货。 重华这人性子本来就冷,鲜少与人交流,所以他的事情没人知道,也猜不透,倒是那谢乾,心里有几分掂量。 他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重华会来,会等在这里,必然和惟公卿有关系。 第一次见时,他和重华在一起,可重逢时,惟公卿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这次回来,又换人了。 逝修和惟公卿没有交流,谢乾看的出他们的关系。 所以,谢乾觉得惟公卿可能和重华分开了,然后重华企图挽回什么的。 重华的脸万年不变,不过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轻松,谢乾感觉到了这家伙有点心事重重,现在惟公卿可算是回来了,他们的事儿自己解决。 谢乾不跟着掺合,他只是帮他带个话儿而已,毕竟重华就在货栈内,看他那样儿谢乾也不自在。 至于他们的身份…… 谢乾一开始是讶异的,可能时间长了,接触久了,对这种事情就免疫了。 在大洹,男人之间的感情是下作不齿,更是一种罪过。 可是惟公卿身边就没断过男的,多么别扭的事儿看久了也都觉得正常了。 现在再这么一看,惟公卿要是真跟个女人在一起谢乾才奇怪。 习惯一直是件挺可怕的事儿。 不管,他到底要哪个男的? 这几个,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谢乾抓头。 不管怎么说,总之谢乾对男人的感情一点都不排斥也不反感了,当然这只局限于惟公卿他们,至于他自己,打死他他都不会去跟个男人。 他接受无能。 惟公卿还在纳闷谁会等他,待他跟着谢乾进了后院后,当场就愣住了。 他原来住的屋子,重华在里面。 重华正在翻帐,那小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堆看不出什么的清单,不过这笔已经放下很长时间,上面的墨迹已经干透了。 也许,在惟公卿回到宽阳的时候重华就知道了。 只是他没有去见他而已。 面对惊愕的惟公卿,重华的表情很淡定,他直直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只有安静,不见喜怒。 逝修看到他脸也一下子沉下来了,他意外的没有发飙,只是这气氛突然之间就有了千差万别。 感情这种事情是最麻烦的,特别是捋不清的感情。 谢乾压根就没打算掺合,这人一带到他扭头就走,至于他们是拆房子还是砸断胳膊腿都和他没关系了。 几人杵在门口,惟公卿旁边是逝修,后面是梅管家辛掌柜,阵容很强大。 梅管家一看,咦,这是对门那家伙!跟他家爷抢人那混蛋!怎么到现在还阴魂不散,他家爷还没回来他先到货栈来等着了!爷干掉他啊! 辛掌柜一瞧,咦,这老板怎么不进去?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么?当初不还一起合谋把他的店抢走了。 几人各怀心事,内容丰富多彩。 这时,惟公卿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逝修,他知道那家伙现在心里的想法,可是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有什么事儿得解决。 但在此之前,他觉得他应该先和重华谈谈。 逝修和重华要是碰头,搞不好就会打起来。 “那个,我和重华先聊聊,你回府去,我待会儿就回去。” 逝修看了看他,闷闷的嗯了一声,他没有反对,事实上他也没有道理反对。 怪山一役后,他再没见过重华或是另外几人。 他不知道那边的结果如何,闻彻是生是死,孰胜孰败。 他就想赶紧把惟公卿找到。 现在,人找回来了,有很多事情也跟着一起来了。 打从一进宽阳,逝修就感觉到了重华的存在。 他不想让惟公卿来货栈,就是不想让他们见面,但是腿长重华身上,这事儿阻挡不了,与其自欺欺人,不如一起面对。 无论惟公卿见过重华的结果是好是坏,逝修都能抗住,他也不会安于现状,若是对自己不利,他会抢回先机。 逝修没和重华打招呼,往门外走去,梅管家一看这架势不对啊,刚要提醒逝修这可不能走啊,就被拎着领子直接提出去了。 他们走了,辛掌柜也不好多留,他也跟着出去了。 惟公卿关了门,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边。 “你怎么来了?” 进城的时候,他光顾着感叹,再加上身边又一个不消停的邪灵兽,惟公卿没有留意到重华的气息。 到了货栈有所感应,可是这里面有太多重华的东西,就算有他的气息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他没想到,重华真的在这里。 谢乾说有人等他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重华,然后很快驳回。 重华怎么会来…… “我来等你。” 惟公卿惊讶的睁了下眼睛,随即笑出,他没有说话。 他和重华之间的事情太复杂,千丝万缕,说不太清,也没人能捋顺了。 “我也想去找你。” 他也相像逝修一样去找惟公卿,可是后来重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没办法像逝修那样理直气壮的站在惟公卿面前。 所以重华决定等他回来。 替他守着他最重要的东西,等着他回来,无论是他还是惟公卿,都需要时间好好聊聊。 他们的事儿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 “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就在这儿等着。” 这货栈是惟公卿的,以他的性格来主,他不会放着不管,惟公卿也不可能找一个深山野林去隐居,他会回到宽阳,无论是这货栈还是逝修的执念。 重华说到这里,突然又没了声音,这阵子他想很多,他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是看到人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冗长的寂静后,惟公卿突然笑了下。 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突然有种相亲冷场的感觉。 “你不是应该回玲珑园去了么?” 重华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回?” 停顿,重华缓声道:“回不去了。” 是的,这话在闻彻那里听说过。 重华被善广尊者放逐了。 “怎么回事儿?” 善广尊者不是最喜欢最宠着重华么? 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重华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他道,“我犯了错,善广尊者让我回去,自此再不下界。” 他几次把自己弄成重伤,他是善广尊者的宝贝,但也是玲珑园的蛇藤,善广尊者的纵容不是没有底线的,重华用命去换一个凡人的性命,这本就坏了规矩。破坏命数,这是仙者都不允许的事情。 不然善广尊者及其他仙者怎么会对闻彻的事情坐视不理。 好在惟公卿命不该绝,重华还没算犯下不可赦免的罪过。 胡闹够了,善广尊者让他回到玲珑园去,不许再踏入人间。 重华不干。 他和惟公卿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回去。 善广尊者勃然大怒,给他最后的机会。 重华拒绝,他恳求善广尊者再帮他一次。 最后,善广尊者将他治愈,并驱逐出玲珑园。 重华被剔除仙籍。 自此,和玲珑园,和仙家再无关系。 他变成了,被遗弃的仙草。 流落人间,无家可归。 第二一九章 纠纠葛葛 “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还有没做完的事儿。” 重华说了,他在等他,这个没做完的事儿,必然和他有关。 重华的出现,和他的等待,都在惟公卿的意料之外。 他甚至没有想过。 “你不是,应该……”他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怎么说,斟酌片刻,惟公卿才找了个他觉得还算恰当的词,“恨我入骨么?” 重华差点因他丧命。 不是意外,是阴谋。 是他设计陷害的,他要的就是重华的命。 惟公卿也不否认,如果没有重华的‘牺牲’,他达不到现在的境界,他恐怕还不能顺利的恢复。 他利用了重华的感情,重华对他,应该万念俱灰才是。 特别是,在此之前他对重华的态度…… 什么都可以谈,可以做,但在重华背叛的一刻,他们就没有感情了。 重华被他伤成这样,他应该回到玲珑园,自此再不下界才是正确的选择,就算善广尊者没有这样的要求,重华自己也该这么决定。 “不恨。”重华道,“我愿意的。” 由始至终都都是他重华自愿的,惟公卿没逼他也没有任何要求。 惟公卿摇头,他当然知道重华是自己愿意的,可洞悉真相之后,他为何还不改变主意…… “是我错了。”用感情当报复的棋子是普天之下最愚蠢的事情,自己钻进自己设下的圈套是更愚蠢的事儿,重华一次办了两件蠢事,他利用了惟公卿,把自己也折在里面。 “我说过,我们打平了。”重华耍他一次,他耍回来了,他们之间已经站在公平的立场,没有所谓的对错了。 “不一样。”他错,是错在惟公卿信任他时,他推开了他,后悔莫及,莫过于此,时至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如果当时…… 如果…… 一个代表后悔的词。 如果真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还何必有那么多遗憾。 “就算现在,我也一样会那么决定,我不会让你去死。哪怕是圈套,我也认了。”就算闻彻当时告诉他真相,重华也会义无反顾吧。 惟公卿那个情况他哪有心思去想那么多,他马上就要死了,他不能让他死,他怎么会让他死呢…… “我怎么可能恨你,不是你把我救了么……” 看到闻彻的出现,重华与所有人一样震惊,他已经不懂思考了。 木然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他们走了,他和逝修等人回到竹屋,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惟公卿背叛也欺骗了他们。 但是只有重华知道,如果没有惟公卿那狠狠一口,恐怕他已经化成原形了,正因为他突如其来那么一下,重华下意识的拨开,才阻止了他的力量外流,阻止他自杀一样的行为。 善广尊者让他回去。 重华不回。 惟公卿还等着他。 这个阴谋之中,惟公卿也是被害者。 他怎么能把他放下不管…… 哪怕,再死一次。 惟公卿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 是的,他最后是把重华救了。 他和重华扯平了,没有关系了。 可是,这心里还是放不下。 惟公卿漠视生命,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无论男女老幼,他从不同情任何人,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重华要是死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重华过去欺骗了他,但是他对他的好,是绝无仅有的。 也只有重华才能记着他的喜恶,也只有重华才能每次都能送来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对他的关心,是无微不至的。 如果重华不在了,那么,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他。 所以,哪怕让重华恨他,他也不能让他死了,不在身边没关系,重华不是还活着…… 他用尽全力吸收重华的力量,他狠狠的咬他。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他的胳膊咬断。 他想抽他,他不用他救他,心里,也跟着着急和心疼。 这混蛋,可千万别死啊。 共同经历了磨难,之前的打打闹闹都不重要了,劫后余生,他们还能活着,能这么坐在一起,能看到对方并聊着天,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 那些所谓的仇恨,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恨才证明你心里想着,你放不下,如果真的没了感情,那这个人,都应该无视才是…… 重华与逝修先后出现,两者之间惟公卿偏重前者,因为重华给了他想要却从没得到过的东西。 他喜欢重华。 第一个真正动心的人。 他让重华尝到苦头,不也是因为当初他的不懂珍惜么…… 说不在乎,怎么还会想着要给他教训。 如今,看到重华在这里,其实很多话都不用说,惟公卿就有种想抱着膝盖让感情决堤的冲动。 他和重华之间,根本是捋不清楚的。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只有一点最为清楚…… 在迷雾中,最明朗的一块。 “我被赶出玲珑园了,”对着惟公卿垂下侧脸,重华说,“我无处可去,真正的无家可归了,你要不要收留我?这三界之中,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最后一句,是重华的感叹。 玲珑园是他的家,他被家人拒绝,三界固然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落脚,但那不是家…… 没有一个期盼的理由,没有一个依靠依托,落身哪里,都只是个屋子罢了。 不过,这世间仍一处在重华心中与玲珑园同等重要,或者更甚的地方。 他可以不要家,不要一切,他只想陪着这个人。 跟他在一起,他就是一棵无论在何等恶劣环境下都能生存的蛇藤。 …… 惟公卿一夜没归。 他一宿没回,逝修就等了他一宿。 天亮之后,他回到了逝府。 惟公卿脸上透着疲惫,但也有一丝轻松。 逝修不知道他和重华说了什么,再他看到自己后,惟公卿顿了一下。 俩人在清晨的薄光中对视着。 逝修有种将要被审判的感觉。 他想听他说话,又不知该不该听下去…… 逝修坐在石凳上,这一刻的画面和竹屋那个清晨重叠,惟公卿还记得那天他就是这么一直坐着。 腰身笔挺,在清晨的雾霭中静静坐着。 这两次的心情,应该不尽相同吧…… 他走到男人身边,看着逝修紧绷的脸。 沉吟,良久之后,惟公卿还是打破了这沉闷的安静。 “逝修,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这些天,惟公卿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个反问,让逝修的心情跌宕不已。 又,无尽失落。 就像是被抛到空中,又被狠狠掐在水底。 淹没一切,全都没了。 “没关系。”男人看向别处,眼睛里满是固执和倔强,“我也说我不接受拒绝,你不喜欢拉到,不碍事。” 他不喜欢他没关系,这不影响什么,这也不耽误他继续喜欢他。 逝修想过最糟糕的局面。 他也做出了决定。 他会坚持不懈的。 重头开始,重新来过,他们有很美好的未来。 很多很多美好的画面,可是…… 如果真的无法挽回…… 那么,他也还是会守着他的。 “我都说了,不会再逼着你,你想怎样就怎样,你高兴就行,只要是你愿意的,我都没意见。” 他觉得快乐,他觉得会让自己更好,那,他就去做。 第二二O章 进退两难 惟公卿看着逝修硬邦邦的脸,他知道他说的实话,逝修真这么打算的,他也知道逝修此刻的心情。 “你这个家伙,怎么会这么蠢……” 蠢的,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倒是宁可看到逝修对着他吼…… 往前一靠,惟公卿抱住了那家伙的脑袋。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这么让他想哭。 他不想聊这些事情,人一旦涉及感情,就会变得软弱,他一直避而不谈,用最自然的姿态继续,可是不行,混不过去…… 突然被他抱住了,逝修的鼻子被压的扁扁的,喘不上气儿。 他该骂人了,也该一脚掀翻这石凳。 逝修怔怔的眨着眼睛,一把将面前的人抱住了,脑袋也埋在他身上,有种要憋死的感觉。 在这世上,惟公卿会扔下任何人,但他不会丢下逝修。 这家伙对他来说,很重要。 不知不觉他就成了最重要的存在。 逝修对他的誓言一定会做到,无论何时都不会将他抛下,惟公卿曾想过,如果他有本事了,这回换他来保护逝修。 他主动,重新来过。 他喜欢逝修,但在看到重华的一刻,惟公卿不可否认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 那个本以为此生无缘的人在他面前,问他是否愿意收留的时候,惟公卿迷茫。 人的感情不是只能给一个人么…… 可是为什么他不忍拒绝重华。 那绝对不是同情。 在他以为不在意的时候,重华也一直没从他心里离开。 他可以不介意和任何人做那种事情,利益使然,他别无选择,当他不再需要用这种事情换取自己的安危后,惟公卿和所有人一样,感情是纯粹的,是两个人的事儿,这其中掺杂不进他人。 他喜欢逝修,重华同样让他纠结。 他从这个屋子换到那个屋子的时候惟公卿没有什么羞耻的感觉,可是现在,他觉得他糟糕透了。 竟然会这样摇摆。 竟然没办法真正的拒绝。 他决定不会再伤到逝修,可他真能放着重华不管? 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伤害。 这种混蛋事儿,惟公卿不想做。 更好的办法,他又想不到。 抱着逝修,惟公卿的心乱成一团。 惟公卿可以偷窥的在几人之间周旋,因为那时他是有目的的,单纯的面对感情,他无所适从,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让他更加纠结的,还在后面。 这个局面已经够复杂了,可他根本连缓口气儿的机会都没有,大麻烦又来了。 那一刻惟公卿觉得,他真不应该回来,他该继续游山玩水,管他什么货栈什么宽阳,都一边呆着去得了。 可惜他已经回来了,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就得面对。 …… 重华暂时住在货栈里,惟公卿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顿他。 本身惟公卿就在学习如何管理经营货栈,才有点进步就把这摊子撂下了,现在得重新捡起来,基本上就是从头学过。 所以白天他会到货栈去,晚上在逝府过夜。 这期间逝修没出过门,重华也没离开过货栈,一个宽阳,两个位置,这俩人再没碰过面。 这个局面对惟公卿来说很轻松,至少他们都没给他找麻烦,可他的心情是否真如这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自打上次谢乾收拾了那些人,货栈就再没遇到来找麻烦的,那白玉镇纸还是卖掉了,以一个很高的价码。 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那东西,又不忍割财,就想出了这么多下三滥的手法。 不过有谢乾在,所有找麻烦的都只能笑着进来,跑着出去。 用辛掌柜的话说,有了谢乾,连小麻烦都遇不到了。 生意兴隆不说,那些阿猫阿狗都绕路走。 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一晃来到这世界已经可以过个周年了,距离过年还有个把个月,白玉镇纸的款额收到了,惟公卿让辛掌柜给伙计们提前发了红包,并承诺如果年底生意还这么好,这个不算,货栈还会包个红包给大家过年。 在这欢天喜地气氛中,惟公卿把谢乾找去了。 这事儿多亏谢乾帮忙,在他不在的时候,谢乾撑起了一片天。 他知道重新开铺面临的麻烦和问题,企图浑水摸鱼的人大有人在,辛老板不夸奖,惟公卿心里也有数。 所以,他给他准备了个大红包。 他的兄弟们人手一份,这个,是他谢乾的。 看着那轻飘飘的大红纸,谢乾也不客气,笑呵呵的往怀里一揣,以前这些银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现在毕竟不同了,平心而论,这么拿到的银子反倒让他觉得充实不少。 “这阵子有劳你了。” 谢乾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废话,他单脚踩着炕沿,没骨头一样的往桌上一靠,谢乾没胡子,象征性的捋着下巴,几下之后他突然把脑袋一歪,冲着惟公卿看了过来,“对了,你那边咋样了?” 惟公卿一愣,随即明白了谢乾的意思,他苦笑,“还那样儿。” 谢乾在问他重华和逝修的事儿。 那天之后这事儿再没人提过,看起来是过去了,不过却是表面安宁。 惟公卿的沉默和终日避而不见的逝修及重华说明了一切。 要是真有个分晓了,就是一家欢喜一家愁,肯定不会是这种沉闷的局面。 “瞅你挺精挺灵个人儿……”他们的事儿谢乾无意掺合,不过既然拿了个大红包,他这个旁观者就言语两声,这不是意见,就是给惟公卿参考的,“这么点事儿你就整不明白了……” 惟公卿一听倒是乐了,“看你这样是挺有经验了?” 谢乾嘿嘿一笑,“不敢当。” 他没有个正经婆娘,但是风流韵事也不少,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太正常。 他真不懂惟公卿怎么就弄不明白了。 “我跟你讲个事儿,”谢乾摸着下巴,美滋滋的回忆起自己当寨主的美好时光,一说到这个,谢乾的眼神都变了,“一小姐一丫鬟,都挺水灵,瞅着哪个都喜欢,所以嘛……” 前情提要谢乾省略了,毕竟现在他是‘好人’了,反正他不说惟公卿也知道咋回事。 兄弟们绑回来女人,他瞅着都喜欢,都满意,难得有看上眼的,兄弟们没意见,他就都留下了。 然后他和惟公卿分享了一下当时美好的经验。 以及后来有人来赎人她们都不愿回去的悲壮场面。 谢乾讲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惟公卿听了也只是笑,他就当个乐子听了。 谢乾斜了他一眼,见他没能领略其中真髓,敲敲桌子,引得他的注意后,他又道,“既然都喜欢,就都留着呗,男人嘛,娶两个三个都正常,只要你有那个精力,百八十个也不是问题,你看看人家皇上,皇宫那么多女人,他为哪一个纠结了?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巴巴的求着入宫,人家心甘情愿,人家愿意,那皇上干啥拒绝,姿色相貌不错就留着呗,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拿来玩玩,不然撂那一辈子不也是他皇上的人。” 谢乾这是歪理,不过,好像也有他一定的道理。 惟公卿斟酌着,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和江沐投宿的村子…… 那老太婆说的话…… 什么喜欢就多挑几个,高不高兴都得受着,敢和他闹,就直接不要了…… 也不担心争风吃醋,巴着他都来不及,要是不听话,冷落几天就都有了…… 多么相像的话。 难道这个朝代就是这么管理内院的? 他正思量着,伙计连滚带爬跑进来了。 “主子,出事儿了!” 惟公卿和谢乾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可在动之前俩人下意识的看向对方,惟公卿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第二二一章 兴师动众 惟公卿问那伙计是怎么了,可他什么都不说,就是告诉惟公卿去看看就知道了。 多大的阵势他都见过,也没什么能让惟公卿震惊了,既然伙计不说,他就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谢乾和他一样,一点也不紧张,俩人一前一后出了,谢乾走路的时候还在摸衣服里的大红包,似乎在思量要怎么花这银子。 那伙计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带路,他们从后堂穿过,惟公卿一看是往货栈里去的,以为店里又来了什么无赖,刚打算让谢乾去处理,就看到货栈里面空空如也。 大柜伙计都不在,就连辛老板都不知所踪,光天化日的,他的店被扔下了。 惟公卿这脚步没有逗留,直接出了后堂,然后跟在那伙计身后,出了货栈门口。 惟公卿才从门里出去,就看到外面阳光明媚,具体的景象还没映到眼中,他就听到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声音,再定睛一看,面前齐刷刷的跪了一片人。 惟公卿站在台阶上顿住了。 他后面的谢乾也愣了,不过比起他,惟公卿倒是很镇定。 只是这阵势……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闻彻。 因为面前跪着的,是士兵。 不是宽阳城的兵,也不是江沐上次带来的虎翼军,而是穿着另外一种服饰的士兵。 惟公卿没有见过,谢乾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见过。 士兵是他想到闻彻的原因,另外就是这么大的规模,恐怕只有一国之君才能调动。 在惟公卿思考的功夫,那些士兵齐齐低头。 “参见王妃!王妃贵安!” 这一声王妃,道出了真相。 其实就算他们不喊,惟公卿也能猜到。 这普天之下,除了闻彻,能有这般本事的又和他有交集的,只剩一人。 再说,闻彻如今只剩那几个属下,想要调集这么多人是不可能的,这么大的规模不管在什么朝代都叫非法集合,官府必然会在闻彻之前有所行动。 所以,这些士兵的主子,只能是…… 江沐。 现在该到惟公卿不解了。 江沐来了他倒不意外,那男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和正常人不一样,江沐有无数种理由可以带兵来抓他,但是这声王妃…… 就让人费解了。 士兵这一跪,辛掌柜连同店里的伙计都跟着跪下了,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随大流都跪了,所有人都低他一等,放眼看去只有脊背和黑色的头颅,惟公卿成了独树一帜的存在,还有他后面同样震惊但没有下跪的谢乾。 乖乖,这宽阳竟然有个了不得的人物。 王妃。 这是睿武王爷的王妃。 江沐上次已经兴师动众一次了,只是大家不清楚惟公卿的身份,现在算是明白了,感情这王爷一次次带兵来是接媳妇回家…… 这夫妻二人的情趣,还真特殊。 当他走出门的时候,他就仔细感应了下,周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没有闻彻,也没有其他人,现在,惟公卿再次仔细分辨,他能感觉到逝修的气息正在靠近,而另外一旁…… 江沐来了。 凭感觉判断,他比逝修应该先到。 惟公卿的猜测是准确的。 士兵没有起身,百姓们也都跟着跪着,就这么一直跪了一段时间,江沐慢悠悠的骑着马过来了。 看到马背上的男人,惟公卿眯了下眼睛。 这就是爱民如子的睿武王爷? 让他的士兵百姓就一直这么跪着。 士兵是一个国家最坚固的堡垒,而百姓则是堆砌这些的力量,还是给了他些颜面,穿过重重士兵,他来到江沐马前,他不擅长行礼,所以这回也只是简单的躬身,喊了声王爷。 江沐也没为难他,嗯了一声便跳下马来,惟公卿后退了步,他本意是给江沐让路,可是那男人一伸手就把他的手拽住了,然后亲昵的靠在一起。 “王妃,这次你该跟本王回去了吧……” 江沐这语气和这话让惟公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就像是野性未泯,不安于室的妻子?好吧,他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正确,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大洹对男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忌惮和鄙夷。 而江沐是一个苦苦等待的好丈夫,他一次又一次耐着性子来接他回去,软的硬的都用了,就是想让他跟他回家而已。 “我能说不想回去么?”既然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惟公卿也懒得扭转,他顺势道,“这辈子都不想回去。” “当然不能。”江沐笑了,声音很小,带着宠溺和无奈。 这让惟公卿又看了他一眼,他承认江沐很有演戏天赋,但是扮演温柔男人这一类,至少他惟公卿受不了。 鸡皮疙瘩接连不断。 “为什么不能,京里很闷,外面多好,山清水秀不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多自由的,所以我不想回去,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去了。”惟公卿也笑呵呵的回答,看似玩笑,可惟公卿的态度却很坚决。 “这可不行,”江沐带着他往货栈里面走,俩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王妃若是喜欢,本王就陪着你在这儿,但是咱们不能说走就走,怎么也得和皇上打声招呼不是。” 毕竟,他是王爷。 还是身居要职的王爷。 江沐要是突然撂挑子了,皇上怎么办? 再说大洹现在还没稳定。 惟公卿那话说的半真半假,江沐也是模棱两可,这让惟公卿再一次看过去,可还没等看清男人的脸,他就被带进了货栈。 门关上了。 外面的士兵也不用人指挥,自发的起身清场,没有多久那壮观的场面就已不见,看热闹的百姓都走了,货栈的伙计也临时下工了,货栈今天不开铺,整个货栈只剩江沐和惟公卿。 还有在后院的重华。 谢乾挠挠头,这惟公卿到底有多少这种理不清的帐。 那两个不算,这又多了个王爷,他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多彩。 和他没关系,伸个懒腰,今儿休息,谢乾准备去消化他的大红包。 …… 江沐一进门就把他放开了,他负手而立,打量着货栈内的情况。 比起上次,这货栈的货品又多了不少,装潢也稍有改变,看这情况,惟公卿这阵子过的相当不错了。 “王爷突然来此,是为何事?”现在没有别人了,也不需要卖关子,惟公卿直言道。 “来接你回去。” 惟公卿一怔,随即笑出,“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替王爷办事儿,事成之后,王爷放我离开。” 江沐连头都没回,打量的同时冷哼,“你和谁说好的。” 那是他一厢情愿,他江沐可没同意。 “王爷,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用拐弯抹角,惟公卿直截了当的说。 “王爷也没有带我回去的必要,我说过,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想怎么‘安置’我就怎么‘安置’,客死异乡,死于动乱,随便什么理由,王爷满意就好。我不想回去继续给你做玩具,同时,大洹的睿武王爷,也不想一辈子都背着个招人非议的理由吧,什么跟个男人在一起……王爷在外面还要作秀的,还要对我‘宠爱有加’的,何必呢,这么做多累,王爷还不如行个方便,让我们都轻松一点。” 他是肯定不会和他回去的。 江沐现在,已经没办法控制他了。 他若不想,就不会发生。 在惟公卿第一次对江沐摊牌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了。 那时虽然江沐还占据大部分优势,但是他有牵制他的东西,江沐杀他断了线索,其他人也不能让他动手。 现在,他更是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江沐就算想弄死他,都做不到了。 他能保护自己了。 第二二二章 去趟京里 重华感觉到了江沐的存在,犹豫片刻,他还是打算过来瞧瞧,在重华起身的一刻,逝修一脚踹开了货栈的大门。 似曾相识的画面,打从那伙计说出事儿惟公卿就有这感觉。 还有,逝修用不用每次都用踹门的形式烘托他的威武霸气。 “你来这儿做什么?” 江沐和重华不一样,惟公卿当初毕竟倾心于重华,他和江沐的关系虽然不一般,他对江沐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但这其中不包含感情。 江沐对惟公卿来说,是梦魇。 闻彻之前的梦魇。 逝修也曾答应过替他摆脱江沐。 所以这人现在出现,就是纠缠,是惟公卿的威胁。 “来接王妃回京。” “你有病吧?!” 江沐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换来逝修这样的回答,惟公卿差点没绷住笑。 这家伙,太直白了。 在逝修眼里,江沐这么说话就是有病。 谁是他王妃? 谁用他接了? 那个被称为王妃的人都不承认他还有必要挂在嘴上么? 惟公卿不会跟他走,逝修的意思也是他哪来回哪去,毕竟算是共患难了,逝修不想和他撕破脸。 江沐对那二人的态度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恼火的意思。 他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向一旁带着笑意的惟公卿,缓声道,“这事儿京里人尽皆知,也惊动了皇上。” 惟公卿也看了过去,他知道江沐指的是他们的婚事,可是他也说了,随便找个理由说他死了不就完了。 江沐没必要这么较真。 可是真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皇上早都知道这婚事的原由。” 江沐还是第一次说他娶惟公卿的理由,他这个说辞惟公卿一点都不意外,如果皇上不是事先知道江沐的打算,以大洹的民风来看,皇上死活都不会同意江沐的婚事,别说赐婚,恐怕得把江沐抓起来洗脑,免得他踏上不归路什么的。 “查案期间所发生的一切,皇上也都清楚,你当皇上那么好骗?”基本上算是实况转播,江沐知道的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报给皇上了,所有的一切及细节。 包括惟公卿的身份。 他只隐瞒了一小部分,和案情无关的部分。 也就是说,皇上早都知道惟公卿的真正身份,也知晓了这场灾祸的原因,他说他死了,皇上怎么可能会信。 “皇上在等你的交代,还有,这门亲事也得有个结果不是。” 一朝君子一朝臣,如今是江氏江山,不管惟公卿有万般本事,现在他也只是个平头百姓,他无权无势,麻烦因他而起,江尚还因此丢了性命,他是得给个交代。 还有,看着江沐的眼睛里带着思量。 他也得给江沐个交代。 这门荒唐的亲事,也是时候做出了结了。 自此,他和江沐就真没关系了。 江沐和他之间有婚约的束缚,却没婚约的情感。 充其量算是互相利用。 江沐需要他查明真相,而他也需要江沐的力量相助。 他对江沐来说,就是个筹码或是棋子,助他成就大事的辅助工具。 可又因那婚约在身,江沐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复杂多了。 江沐不在乎他,甚至在看到他不知羞耻的模样是嫌恶心的,但惟公卿又是他的人,他的人在他眼皮底下勾三搭四。 还做出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 江沐瞧不上他,又因为他的行为而恼火。 在江沐眼里,他惟公卿一直是他的所有物,不管惟公卿怎么跳,最后都只能在他身边。 惟公卿把他捧得很高,让人了成为特殊的存在,江沐是很满意的,他只是在寻找优越感罢了。 他对他,一点点都不在乎,必要的时候,江沐会眼也不眨的除掉他。 和他终于划清界限,惟公卿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轻松。 还有一点空落落的感觉。 江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遇到的人,当初的斗智斗勇,那片干枯的没菜花地,那个被人误解的吻,如果没有那个凭空冒出来的未婚妻,他们的关系应该会挺和睦吧,他擅长伪装,江沐同样的深藏不露,真的照那样发展下去,倒会是个意外的和谐画面。 可惜,那些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惟公卿自认对江沐了解的十分透彻,江沐的想法他全都知道。 自己应该摆正的位置,还有他的价值,当他把这些说出后,江沐近乎扭曲的表情他记得清清楚楚,不是被说中心事的恼怒,那其中还夹杂着什么…… 回忆到此为止,就如同他和江沐的关系。 也许有很多遗憾和无奈,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 他决定和江沐去趟京里。 他不担心这是江沐的圈套,以他现在的本事,江沐就算在京里给他准备了千军万马,他要想走也没人能留得住。 而且,他也需要出去散散心。 谢乾的话仍绕耳畔,他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关于他和逝修,还有重华的事情。 这次京城之行,他得做出最后的决定。 把一旁已经呛毛的逝修拉开,惟公卿道,“我去趟京里。” 逝修当即挑眉,在他爆发前惟公卿又拽了他袖子一下。 “我必须得去见皇上,不然我们现在在大洹的地界上,日后免不得麻烦,而且皇上想见我,我不去,那就是抗旨,你知道凡人的规矩很麻烦,到时候就没个消停日子过了。我去看看,为了日后清静。” 凡人就是这么麻烦。 逝修伸头看了江沐一眼,他要去京里逝修不反对,但是他要和江沐在一起他就不爽了。 他就是看江沐不顺眼,从头到尾就不顺眼过。 最后,逝修还是妥协了,“我跟你一起去。” 逝修说了,以后不管去哪儿,他都得跟着,是对是错都带着他。 所以,他要跟着。 “逝修,我自己去。”惟公卿拒绝了,在逝修有所反应之前,他先一步抓住他的手,他怕逝修发火,也怕他激动或者往歪了想,“现在这样僵着,我们都挺不自在的,给我点时间去想想,这次去京里,就当放松一下。还有,我不是把你丢下,你在家里等我,行么?” 前面一句话,逝修没多大反应,他也知道他们三个现在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儿,凡事总有解决的一天,或迟或早而已,让他觉得满意的,是后面那句在家等着。 逝修的耳朵动了动。 在他们的家等着。 等待,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好吧,那就赶紧回来,你知道我没什么耐性的。”等久了,搞不好就自己跑去了。 “嗯,快去快回。”逝修和重华在宽阳,他在京里也待不下去,正事儿办完了,该想的事情想清楚了,他立即就回来。 逝修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惟公卿很想说声乖,不过最后就是拍了拍他的手,从刚才他就感觉到了重华的存在,只是他一直没有现身,重华在那帘子后方。 安顿了逝修,惟公卿又去了后面。 掀开帘子,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重华。 “我去京里一段时间,等我回来,我会考虑清楚的。” 重华没逝修那么多要求,他立即点头。 “好的,不好的消息,你都能接受么?” 重华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等你回来。” 他的本意是把惟公卿推出去,可是最后,忍不住抱了他下。 不算用力,但很深刻的拥抱。 “我等你。” 重复一遍,他这才放开他。 逝修和江沐在大堂里,以他们的听力,里面的声音他们听的清清楚楚,逝修一脸不悦的看向别处,而江沐的眼神则是变了又变。 第二二三章 买卖交易 惟公卿跟着江沐回了京。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落脚,却也是印象最模糊的地方。 和之前赶路不同,这回是打着王爷的旗号,他们有分别的马车,前后都有军队跟随,基本上这一路他和江沐都没怎么交流,各做各的,这架势倒真有点皇室风范。 惟公卿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跟着大部队回了京。 进京前一晚,江沐来找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江沐表示他会忙安排让他与皇上见面,这期间他可以继续住在王府,也可以回到惟家。 王府和惟家对他来说都是个陌生地方,他不是真正的惟公卿,和他的家人生活在一起肯定会露出马脚,毕竟生活习惯什么的完全不同,可是惟公卿一经权衡,惟家总比王府让人舒心,至少他不用天天对着江沐,在他的安排下过活,他也受够了王府的下人看他的眼神。 虽然那会儿只有很短暂的记忆,但是他们对他并不友善。 对惟公卿的决定江沐没有任何意见,点点头就去安排了,就这样,大部队进京后,惟公卿被送回了惟家。 这么兴师动众的,一路必须引来百姓围观,惟公卿在马车上偷偷看了看外面,马车所经之处百姓跪成一片,这阵势让他隐隐皱眉,闹腾的这么大要怎么收场,他听到有人议论这是睿武王妃的马车。 更多人来此,是来一睹他真容的。 京里的人都知道江沐娶了惟公卿,但是这王妃是谁可没人知道。 他们应该悄悄的来,再悄无声息的离开,江沐不会考虑不到……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他没安排妥当,这烂摊子他就自己收拾,和他惟公卿没关系。 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的到了惟家门口。 在下马车的时候惟公卿突然迟疑了下,他们这么热闹的进了城,一路都有百姓,他没想看睿武王妃的真容,可这马车最后停在了惟府门前…… 这算怎么回事儿…… 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是江沐娶过门的,睿武王爷的王妃出身惟家或者说和惟家有渊源…… 惟公卿有点不想下车了,可马车对着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这些,都是他的‘亲人’…… 等他回府的惟家人。 躲不了了,惟公卿只能继续。 众人一见惟公卿出现,就立即要跪拜行礼,惟公卿连忙制止,他不是王妃,犯不着行此大礼,而且,他受用不起。 士兵们把他送到地方就走了,看样子这也是江沐的安排。 外人一走,其中年纪最大的男人就冲了上来,惟公卿一点都不怀疑,这人就是他‘爹’…… 对方热泪盈眶的拉着他的手,那真是既激动又悲伤,看这样子他爹很疼小侯爷,可是不知为何,惟公卿就觉得这份‘疼爱’很不正常…… 这个‘真情流露’也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惟家的爵位是世袭制,惟家的老爷也就是现在的侯爷,按照大洹律法,这个爵位要长子继承,且无需削级。 惟公卿在惟家排行第九,但他却是惟家长子嫡孙,很简单,因为他上面有八个姐姐。 在士兵走后,在他被惟侯爷拉住小手的时候,诸位姐姐全都围了上来,一时间那场面热闹到让人头疼…… “九啊,爹很担心你啊,爹也知道王爷的性格,爹生怕他对你不好啊,可爹也没有办法啊,爹没办法阻止这门亲事,你受苦了啊,我的儿受苦了……”惟侯爷情绪最为激动,拉着他的手都一直在抖,就差老泪纵横了,他在回忆当初的事情,这架势颇有捶胸顿足的感觉。 他很后悔,可又没有办法。 惟公卿倒是很理解。 江沐根本是不容拒绝的存在,他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皇上。 “算了,都过去了。”惟公卿不想再提那亲事,他这次回来就是把那个错误解决掉的。 惟侯爷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九说的对,爹能看到你今时今日的模样,爹也放心了,我家九就是厉害,总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九能有现在的地位,爹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不过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了。” 惟公卿侧了下头,“什么……地位?” 惟侯爷一怔,随即狠狠摇头,又开始追忆痛苦的往事。 那些姐姐们也嘁嘁喳喳开始说,场面各种混乱,基本上听不清一段完整的句子。 不过内容都是他们的惋惜忏悔心疼外加思念。 惟公卿的脑袋都要炸了。 两个耳朵像是贴着大频率的音响,让他的脑仁都跟着颤动。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思考。 惟公卿觉得,这老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这‘热情洋溢’的样儿,他越看越不对劲儿。 “爹。”惟侯爷是这样自称的,那惟公卿就这么跟着叫,“您说,当初,王爷是怎么‘威胁’您,让您同意这门亲事的……” 这问题一落地,混乱的场面突然有一刻的凝滞,看着众人定格一样的表情,惟公卿觉得他的猜测很正确。 他的亲事,恐怕另有隐情。 “九啊……”惟侯爷咳了一声,面露为难,那热情的态度有所收敛,不像之前一样夸张,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好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当初……当初……当初爹不是因为王爷下了大……聘……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实在是王命难违,没办法拒绝王爷啊……你也知道王爷多厉害,他……” 后面的话,惟公卿自动消音了。 视线扫过诸位突然开始紧张的姐姐。 惟公卿心中有了答案。 “大聘,是多大的聘?” 他们说了一堆,惟公卿每次都能戳中重点。 这让在场的人表情再度一变…… 他们家的惟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眼看着这个问题躲不过了,惟侯爷只得说实话,他缩着肩膀,念出的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连串的…… 他每说一样,惟公卿就点一下头,要是以往他肯定不知道这些东西真正的价码,但是在货栈待了一段时间,对大洹的行情和物价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一个翡翠雕饰要多少银子,也知道一个金杖有多难得…… 这江沐真大方。 恐怕这门亲事,除了他这个当事人之外,所有人都觉得相当不错…… 都很满意。 看着惟公卿似笑非笑的模样,惟侯爷和诸位姐姐再次觉得,他家的惟九不太一样了…… 这让他们很不安。 不安的原因是,为什么他突然变得这么犀利这么聪明。 惟侯爷念完,惟公卿长长的哦了一声。 这一声让惟侯爷跟着一哆嗦,他再咳,“九啊,你也知道咱们当时的情况,家里都没有银子了……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干什么的,这一大家子人什么地方都要银子,眼看着惟家就要垮了,要是没有……咱们这爵位也就没了……” 惟侯爷支支吾吾的说出了真相。 他说的很含糊,但是惟公卿弄明白了。 他们这一大家人,女人居多,再加上看这惟侯爷就不是什么懂得省钱的主儿,他还是小侯爷的时候恐怕就过惯了挥霍无度的日子,现在继承爵位后,自己当家作主了,这银子更是随便花,对子女也同样大方不加节制。 所以,就导致惟家被他败空了。 生活不仅拮据,恐怕当时还欠下了不少债款。 按照现代的说法,那就是惟家即将面临破产的危机,一旦真的破产了,按照大洹的律法,削去世袭爵位,这惟家就变成平头百姓了,这宅子要拿去还债,他的这些女儿,怕是就…… 而这时候,江沐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救世主。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是心甘情愿外加敲锣打鼓的接受了这门亲事。 他们巴不得江沐立即把惟公卿带走。 他就是这么理所应当的被他的亲人卖了。 惟公卿冷冷一哼,步伐轻快的越过所有人,径自进了惟府,看来,在惟家的生活他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第二二四章 惟家关系 惟家住前一堆酒囊饭袋。 惟公卿不想这么形容他们,可是除了吃喝玩乐,这些人什么都不会。 惟家目前就他一个男丁,他嫁了江沐,惟家就算断了香火,这惟家的爵位按照律法是要长子嫡孙来继承的,他注定没有子嗣,这么下去这爵位到这儿也就断了。 那惟侯爷另有打算。 惟公卿也挺佩服他的,他的聪明才智全用在如何挥霍奢侈的生活上了。 也许这也是他答应江沐婚事的条件之一,惟公卿确信他不敢威胁江沐,不过抱腿求通融的画面也不是不会发生。 在小侯爷‘出嫁’后,惟侯爷竟然开始努力造人。 平时吃的好用的好,惟侯爷也算是宝刀未老,他的七八个老婆里,真的有三四个有了身孕。 这个产量还是很高的。 据说,一旦有儿子出生,那惟公卿的爵位就自发转给那个小儿子。 这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长子嫡孙继位的个例。 当然,不得到江沐的允许惟侯爷也不会这么做,所以说,他真的是被里应外合卖出去的。 卖他的价码,可比一般姑娘家要高多了。 惟公卿觉得,他快赶上皇亲国戚了。 惟公卿这一回来,大家心虚是不假,再加上他从一个无名无分充其量算做暖床工具的存在变成了睿武王妃,惟家人都开始巴结讨好他,惟公卿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戳穿,现在就算他说他不是惟侯爷的亲儿子,那老东西都会连连称是。 睿武王妃这么出类拔萃仪表堂堂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儿子,那可真是折煞他老朽了。 大概差不多就会有这样的答案。 所以,惟公卿吃的好住的好,在惟家一切顺利。 至于他的那些姐姐们…… 惟公卿排在末位,他年纪最小,在这个盛行早婚的时代,女人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家里人就会急着替她们找婆家,惟家也是,所以他的八个姐姐,全都嫁出去了。 夫家天南地北,各行各业都有,这次她们回来也是因为惟公卿要回京,还有惟侯爷即将寿辰。 而上一次在娘家聚集齐,则是因为惟公卿的婚事。 江沐看上惟公卿了,惟侯爷找她们回来商议。 惟侯爷铺张浪费了一辈子,仗着女儿多,每次出嫁都能收到不小的聘礼,女儿嫁完了,惟家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江沐的出现是惟家的救星。 所以他的‘出嫁’是全票通过。 惟侯爷有自己的打算,姐姐们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惟公卿嫁给王爷,她们不但可以稳固地位,还能从中分得好处。 惟家当时亏空太大,就算求夫家帮忙也没办法填补漏洞,她们是以侯爷之女出嫁,这惟家一旦垮了,她们立即会受到影响。 江沐解了燃眉之急,这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儿。 再说惟家这些子女。 惟侯爷一共娶了八个老婆,他很讲究,大老婆生两个,余下的每人一胎,不管是男是女,日后都不再要,所以直到生到惟公卿惟侯爷才没有再娶,也没有再生。 从十六岁成亲至今,惟侯爷刚好入五旬,今年是他五十岁生辰。 过了五旬就是长者,按照大洹的规矩要大操大办,这么一看江沐让他回惟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江沐应该是想让他陪他爹过寿辰。 只是那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事儿,要不是惟家上下都在张罗,惟公卿根本不知道。 惟侯爷的寿辰是腊月二十八,临近年关,过完寿辰就要过年,惟府上下喜气洋洋,可谓充满节日气息。 回京之后江沐就没露过面,倒是让人送了些衣衫食物,江沐送的东西百上乘之品,在众人的惊呼中惟公卿很淡定,江沐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表面功夫,走个过场,免得惹人非议。 腊月二十八,惟侯爷的寿辰当日。 惟府上下热闹非凡,宾客络绎,道贺连连,惟侯爷的老脸乐开了花,因为众人给他的颜面,还有那源源不断的贺礼。 通过惟侯爷的笑脸,惟公卿就能看到他心里正有个小人儿正兴高采烈的数银子,对于他这个‘爹’来说,没有什么比银子更重要了。 惟公卿对这个家没有任何感情,对这些人也很陌生,王妃的名号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他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参与这场在他看来就是骚乱的寿宴。 他只要宴会开始前走了个过场,跟着惟侯爷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等这边宴席一开始,他直接就往后面走。 宴席十分热闹,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惟公卿贴着边走,他的身影被忙碌的下人挡住,基本上没人看到他。 所以这闲聊,也就没了忌惮。 来惟府参加寿宴,聊的最多就是惟公卿出嫁的事儿。 当初这事情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惟公卿的抵死不从,到最后的江沐将半死不活的人抬进王府,后来的事情没人知道,王府的下人嘴巴很严,唯一清楚的就是江沐在惟公卿还没痊愈的时候就带着他出府查案去了。 这期间江沐回过京,但都是只身一人,没人见过惟公卿,有人说是没救活,有人说是死于灾祸,各种说法众说纷纭,可是谁也没想到,惟公卿会以这种形式回到京里。 睿武王妃。 这可真是震惊了全城的百姓。 不过…… 事实是怎样还不一定呢。 以江沐那性格,惟公卿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儿,他不可能姑息,搞不好这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实质上,惟公卿在江沐那里没有一点地位。 别说王妃,就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些话惟公卿全听到了,周围的下人都在偷瞄他,他们想提醒那些宾客惟公卿的存在,可是场面实在太热闹,根本没人留意到他。 本以为会看到震惊或是受伤再不济也是恼怒到掀桌的画面,可是惟公卿就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太大反应。 在心里,其实他是挺佩服这些人八卦的水平的,竟然猜的全中…… “就是说嘛,如果王爷真把他当回事儿,至于把他扔回惟家,连个面都不见。” “再者说了,这是惟侯爷的寿辰,王爷就算再忙也得来瞧瞧,人不来就算了,连个礼都没有。” “礼?问都没问,恐怕根本没把这当事儿。” “瞅瞅那小侯爷也挺可怜的,怎么就招上了王爷,好端端的成了玩……”后面的话不好说,不过彼此都会意了,“做不成男人不说,过阵子这边再有男娃落地,他这爵位也没了……” 一下子就一无所有了。 那边的惟公卿表情一滞,一无所有了…… 是啊,那男人让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全都没了。 身份,地位,男人的尊严,差一点连命都搭给他了。 “也只有惟家还觉得自豪……还好意思以王妃自居……” “我倒是听说,好像王爷打算让皇上取消这门婚事,说是当时糊涂什么的,他和惟家那小侯爷,根本啥事儿都没有,就是赌气……毕竟当初……” “我也听说了,据说王妃另有他人。” “这不等于变相打脸么?” “嘁,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打脸的。” 他一说完立即有嘘声传来,示意他不要说,江沐被打脸这事儿是说不得的。 “所以啊,咎由自取,还是太年轻,年轻气盛没好处。” 惟公卿的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从容,下人们瞅着不对劲,刚想做些什么,就听那边喊…… “王爷驾到!” 跟着满场哗然,惟公卿与所有人一起看向门口。 江沐来了…… 那个始终没有出现的人。 这是,来宣判结果了? 第二二五章 江沐到来 江沐来了。 之前惟侯爷不是没有邀请,江沐还是上宾,可是惟侯爷亲自上门,没得到任何回复就回来了。 他连江沐的人都没见到。 王府的下人说临近年关,王爷很忙,这事儿他们会告知王爷,让他回家候着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寿辰这天王府也没有一点动静。 所以宾客间才会有这种议论。 江沐的出现引起骚动,谁都知道这种寿辰江沐是不会参加的,当朝官员不会,更别提惟侯爷这种有名无实的官。 会让江沐屈尊降贵的,可能只有一个原因…… 大家四处张望,这会儿才发现惟公卿不知道去哪儿了。 倒是之前一直看着的下人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连腰板都比刚才挺的直…… 谣言不攻自破。 王爷会来,自然是因为王妃。 “本王被事情缠住了,没迟吧?”江沐很随意的问了句,没有王爷的架子和威严,说话的功夫往堂上一坐,目光由始至终都看着惟侯爷。 堂上摆着个大桌,正中是惟侯爷的正位,如今那位置让给江沐,他一点都没不高兴。 江沐能来,这是多大的颜面,惟侯爷都合不拢嘴了,他连连摇头,表示江沐来的正是时候。 江沐也没提他被什么事儿绊住,倒是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放到桌上,下面的宾客不敢大张旗鼓的打量,但一个个也都是抻着脖子,小心的往桌上瞄。 江沐不仅来了,还备了贺礼。 这就证明江沐不是临时起兴,而是做好了准备…… 这惟侯爷好大面儿啊。 惟侯爷给江沐斟了杯酒,江沐也很给面的举了杯,下人送上新碗筷的时候,惟侯爷差人去唤惟公卿。 吩咐后他跟江沐解释,“王妃不适抛头露面,所以只走了个过场,这会儿正在屋里歇着。” 言外之意就是惟公卿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懂事,没有给王爷添麻烦,他知道他的身份不一样,抛头露面的事儿不会去做等等等等…… 杯中映着江沐垂下眼瞳,惟侯爷说完,江沐才将喝了一半的酒杯放下,涟漪将男人那黑色的眼瞳放大,又很快消失。 江沐看向惟侯爷,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问了句,“谁是王妃?” 这四个字,让所有的喧哗同时消失。 江沐的出现让众人的热情有所收敛,这句话后,则是鸦雀无声。 惟侯爷一怔,看着江沐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冷汗直接就往出冒,就连笑容都有些僵硬…… 谁是王妃…… 他硬着头皮道,“我家九……” 惟侯爷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江沐听了突然一乐,好像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他问,“谁说他是王妃了?” 惟侯爷连带惟家一干人等,全都傻眼了。 他们就差跪地磕头了。 可江沐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问道,“是皇上封的,还是本王封的,或者是惟侯爷觉得这个封号更适合小侯爷?” 这阵子,惟公卿成了睿武王妃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就连街边的小贩都在议论此事。 江沐来参加这寿宴,恐怕是来辟谣的吧…… 这个说法假的,惟公卿被送回惟家,那个要求皇上解除婚约的才是真的吧。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这个结论。 惟家的颜面,并不大。 这寿宴,来不来吃也没必要了。 碍于江沐在场,他们没有立即离开,不过惟家的面子,已经倒了。 江沐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他道,“只有皇上和本王承认的人,才是本王的王妃。是王妃,也是我江沐的妻子,相守一生,共同白首的妻子。” 江沐不喜欢这种谣言。 惟公卿是他娶过门的。 但是,却不是得到他及皇上认可的人。 “宫里不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去处理,这酒也吃过了,惟侯爷长寿。”江沐只坐了一坐,就起身离开,在惟家惶恐的恭送中,男人阔步走出惟府大门,他来时一派喜庆,他走时一片黯淡。 这寿宴吃不下去了。 有的人给惟侯爷几分薄面,坐着没动,但也有人本来就是因为王爷想和惟家攀附关系的,一见惟家根本没用,筷子一摔直接就走。 惟侯爷两眼发直的坐在那里,这寿辰,最后竟以这个局面收场。 惟公卿见证了整个过程,江沐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清楚的落进他耳中。 江沐说的是实话,他本来就不是他的王妃,只是大家的猜测罢了…… 江沐来辟谣。 那个男人,不管多冷漠无情,王妃对他来说,也应该是珍贵也值得珍视的存在吧…… 在下人费解又惊讶的眼神中,惟公卿漠然的转了身,接下来,就是等着取消婚约,结束这场闹剧吧。 …… 大年三十。 经历过劫难的大洹今年过的比往年还要热闹。 人们让喜庆赶走悲伤,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 宫里也是一派喜庆祥和。 倒是惟家…… 之前还风生水起的,惟侯爷的寿辰一过完基本就没什么动静了,他的那些姐姐们都被接走了,临行之前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想来也是,她们会来,无非是听信了那个谣言…… 他成为王妃的谣言。 所以前来巴结。 就像惟侯爷当初不慎走嘴的话,如今他地位如何如何…… 现在可好,一个个都蔫了,谁也不提这事儿。 对惟公卿的态度虽不像之前一样热情,但也没改变到哪儿,这毕竟是他的家,也没人敢给他看脸色。 他现在还是小侯爷。 如果取消了婚约,他仍旧是爵位的继承者。 对这个场面,惟公卿倒是很满意,清静多了。 惟家这个年,怕是得在沉闷中度过,好在惟侯爷能张罗,在寿辰之前就把新衣等物赶制好了,惟公卿也有一套,颜色亮丽的袍子。 惟公卿瞄了下那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衣服,他思量着是否真的要把这些东西穿到身上。 古人的衣服太麻烦,特别是冬天。 他还是喜欢过夏。 他还没做决定,下人就又送来了一套衣服。 “我的衣服不是在这儿?”你可以每天都穿新衣,但节日的衣裳只有这一套,惟公卿费解的看着那下人,怎么他还可以选择? “这是王府差人送来的,”下人连忙道,“轿子就在外面候着,王爷让您换了衣衫跟他进宫。” 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进宫。 在大年三十儿…… 江沐这日子选的…… 好像是,有点不太合适。 还是说,江沐觉得新一年新气象,把过去,都往在前一年,过了今晚,他们就彻底断绝关系。 可能吧。 反正那男人的心思他摸不透,就按着他的规矩来就行了。 惟公卿穿上了江沐送来的衣衫,那鲜艳的大红色让他一怔,过年穿红色他不奇怪,但是这衣袍的样式…… 过于繁琐。 还有上面的刺绣。 这是男人的衣衫,但是衣领袖口绣着凤凰,很小,却栩栩如生。 层叠的衣襟,带着各种珠宝的宽腰带,错落的衣摆,红色的短靴…… 每穿一样,惟公卿的奇怪就涌上一分,待看到那金凤发冠时,他再次迷茫。 为什么有种喜袍的感觉。 他见过大洹的喜袍,不是这样的,可是这么夸张又繁琐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真有这种感觉…… 特别是那发冠,很沉,压得他脖子都要断了。 他刚换完,下人就催他快一点,王府的轿子等急了。 惟公卿应了声就出去了,轿子可以等,但时辰等不了,宫里还有个最大的皇上。 拽着繁重的衣摆,惟公卿在各种束缚下,气息不顺的上了轿子。 直奔皇宫。 第二二六章 进宫面圣 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大洹的规矩律法惟公卿还是知道一些的,可宫里的礼仪他完全是一头雾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应该从哪个门进去,或是这第一步该怎么迈。 他就带着这些问题进了宫门,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本来那小侯爷也是没进过宫的人,用‘紧张’和‘局促’掩盖他的‘无知’,只要做的巧妙,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轿子慢慢停下,轿门打开,软帘掀起的同时寒风涌进,惟公卿拢了拢领子就躬身出去了,这一抬头,看到的不是庄严的皇宫,而是同样盛装打扮的江沐。 轿夫之外再无他人,这里只有江沐自己。 在这个空旷的环境中,那男人是个很显眼的存在。 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打扮,江沐永远都有种让人一瞬间就被吸引的魅力。 无论在什么场合,第一个留意到的肯定是他。 “我迟了么?”迈过轿栏,江沐顺势就把他扶住了,惟公卿也没拒绝,有江沐带着,总比他一个人傻傻的跟在后面要强很多。 至少江沐会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没有。”江沐这不算是搀扶,扶着他胳膊的同时亲昵的揽着他的腰,很体贴的姿势,男人看起来也比平时要柔和很多。 没有那种犀利的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可能是过年了,连江沐都敛起锋芒。 今晚,应该会很轻松的过去吧。 惟公卿点点头,跟着江沐一路前行。 他对皇宫不熟悉,江沐要带他去哪儿他也不清楚,不过看着那堪称壮观的景象,这让惟公卿想起了电视上看到的画面…… 天蒙蒙亮,大臣们穿着整齐的官服,穿过云龙浮雕的阶梯,跪拜在太和殿前。 大气恢弘的场面。 当然,这只是影视剧为了烘托效果而刻意为之,真正的历史并非这样,惟公卿对那些东西不太熟悉,但是,他现在却是切身体会到了影视剧中的感觉。 那空旷的广场,他不知在大洹这座宫殿叫什么,但却是惟公卿见过最壮观的宫殿,每一块石板,每一个阶梯都有精致的浮雕,每一处都是一个让人震撼的画面,闻彻的玄灵殿是画卷,而这个,则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让人踏在这片土地上,敬重油然而生。 江沐扶着他,走上那雕刻着不同图案的阶梯,惟公卿下意识的往江沐那边看了眼,江沐一脸肃然,这心境应该相差无多,这一刻的心情除了激动还有从未有过的认真。 仿佛,他和江沐将要进行某种仪式。 殿堂之上,没有文武群臣,那一身明黄的人坐在龙椅之上,与江沐神似的面庞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垂着眼眸看着二人,江沐带着他跪地,惟公卿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皇上已经示意他们平身。 虽然朝堂之上只有皇上一人,可这阵势还是让人难免心惊。 “你的事情,朕在睿武王爷那里听说了。” 睿武王爷就是江沐的称号,突然从皇上嘴里蹦出这几个字,惟公卿第一个感觉就是不适应,可能是习惯唤他江沐,就连王爷那称呼都忘记了。 不过他倒是没忘江沐的身份。 江沐对皇上毫无隐瞒这毋庸置疑,听到这里惟公卿连忙颔首,等待皇上的下文。 对这件事情,皇上得给个宣判。 哪怕不是面对大洹子民,惟公卿也得知道这结果。 他是引起灾祸的根源。 而他的身份,对当今皇室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大洹因你陷入动荡,百姓流离失所,人间人心惶惶,朕本该治你的罪,不过,念在你并不知情,又助睿武王爷有功,这事儿,功过相抵,朕不追究了。” 这皇上,还真干脆。 惟公卿以为他会拐弯抹角先吓吓他,然后最后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感恩戴德,可是皇上根本没卖关子,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让惟公卿突然对他好感倍增。 他道谢,皇上没有反应,倒是问了这么一句,“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这看似随意的问题,才是关键。 惟公卿权衡片刻,缓声道,“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那些责任和使命在遥国灭亡的同时就已经卸下,若我真是当时那人,那上一世我为百姓苍生,让它一世,我就为我自己而活。” 他用同样简短的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对江山毫无兴趣,过去的一切和他也没有关系,这一世他只想做他惟公卿。 过去的事情对他,只是负担而已。 皇上看了江沐一眼,那若有所思的视线才慢慢飘回惟公卿身上。 殿内陷入沉寂,皇上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很久,他才又一次开口,“朕相信你的话,但,朕不放心。” 人是会变的,人心更是莫测,惟公卿今时今日这样决定,时间久了未必还会坚持。 皇上不怀疑他现在的说法,但他不敢保证惟公卿日后是否会改变主意。 “所以,你得让朕安心。” “安心?”他要怎么让皇上安心,“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我囚禁起来?” 这直白的问题让皇上再一次目光投向江沐,这惟公卿竟然这样聪明,一点就透。 “朕是有这个打算,”他承认,“但这种做法也许会弄巧成拙。” 这种极端的方式搞不好就会激起惟公卿的逆反心理,这不等于他逼着他造反。 “那皇上的意思是……” “不如找个人看着你,你看如何?” 如果上面坐着的不是皇上,惟公卿真想冷哼,初到大殿时的紧张感没了,他望着皇上,问,“皇上是想找人监视我?” 惟公卿不觉得这比囚禁好到哪去。 背后无时无刻不背着双眼睛,这种被人窥视的生活不过也罢。 “正是,”皇上也不客气,直接承认,他看出了惟公卿的不满,他不会直接拒绝,但也会婉转的表示不会接受,皇上在他开口之前道,“这种做法实在有欠妥当,不过朕也是无计可施,至于这人选,太疏远了朕不放心,你也不会舒服,所以,朕就想找个亲近的人跟着你。你放心,朕不是要时刻留意你的举动,朕只是确保你不会改变主意罢了。” 换言之,惟公卿只要没有谋反的意图,那个人对他来说就形同虚设。 但惟公卿却不觉得会有这么个‘合适人选’。 “皇上,实不相瞒,我本无意回京,我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如果王爷不去,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京城半步,更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给皇上带来任何困扰,皇上这点大可放心。我原本就打算见过皇上直接离开,今儿是年三十,如果皇上不放心,我出了宫立即离开京城,惟家我不会回去,也不会和任何人接触。我没那么多贪念,这辈子,能让我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就够了,所以皇上,希望您能理解,也成全。” 惟公卿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接受,囚禁监视,任何会影响到他的他都不接受。 皇上没有勃然大怒,在惟公卿发表完这一番言论后,问他,“那朕的……睿武王爷怎么办?” 这个问法让已经准备好反驳的惟公卿一愣,怎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江沐身上了…… 他茫然的看向那始终没插一言的男人,转而他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江沐,似乎还没跟皇上说这件事情。 他们关系的了结。 今儿除了面圣,就是要说这事儿,或迟或早,江沐要是没来得及,他就替他说了。 “皇上,您知道我跟王爷的婚事建立在误会的基础上,那时我年轻气盛不识大体,我感谢王爷当时的鼎力相助,事后我反省也悔过了,所以我用行动回报王爷。我们两个充其量算是合作关系,如今事情已经结束,还是不要让这个误会继续,我和王爷都是这个意思,还望皇上收回成命,取消我们的婚事。” 惟公卿说完,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补充了句。 “如果皇上为难,那我不惊动任何人,立即离开京城,至于我的动向也不会有人知晓,我不会给皇上及王爷惹来任何麻烦,王爷可以继续娶亲,本来我就没有名份,连妾室都算不上的我,暴毙或是失踪没人会去深究。” 惟公卿再三表示,他会‘人间蒸发’,他绝对不会给他们添一点点的麻烦。 第二二七章 满堂意外 惟公卿的话说完,皇上没有震怒也没有讶异,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将目光转向江沐,“你没跟他说?” 江沐摇头,“还没有。” 皇上做了个让惟公卿意外的举动,他撇了下嘴,然后视线越过江沐,看向别处…… 这明显是给他们时间沟通。 这,有点不对劲。 惟公卿警惕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可是江沐连头都没回,他向前一步,再次跪地,他的举动引来皇上的注目,惟公卿清楚的看到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江沐的举动不满也不解。 “皇上,大洹动乱已平,本王心力交瘁,无心过问朝野之事,故,请皇上撤掉本王册封,削去本王王位。” 江沐说完,脑袋直接低了下去,皇上倒是一拍龙椅,愕然起身。 皇上那模样,似要吃人。 他倾斜着身子,手紧紧抓着龙椅,那双眼睛,已然凸起。 惟公卿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皇上。 起先他以为江沐是请皇上取消他们的婚事,可是没想到…… 江沐这是要…… 辞官。 不单是要辞官。 他要削去王位,这就意味着,他和朝廷再无关系。 不拿俸禄,也没资格再进京面圣。 他将成为平头百姓,连死都进不得皇陵。 大洹,将再无睿武王爷一人。 这和江尚还不同。 江尚辞官,但王位权利仍在,而江沐,则是将一切化无。 和皇室再无关联。 “为何……”好半晌,皇上才问出这么一句。 江沐仍没抬头,他道,“在外面游荡惯了,觉得皇叔当初的选择也是不错,闲云野鹤,归于田园,自由自在也不需要再考虑那么多事情。” 江沐说完,皇上竟是先看了惟公卿一眼。 那眼神焦急也带着…… 妒恨。 他应该没有看错,皇上那一眼里,绝对带着妒恨。 “朕需要你,大洹……” “皇上,”打断皇上的游说,江沐道,“本王心意已决。” 江沐素来说一不二,皇上当即露出摇摇欲坠的模样,自家的弟弟他比谁都清楚,大洹不能没有江沐,他同样不能失去这个弟弟。 江沐替他解决了很多事情,让他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之上,江沐先他之忧而忧,有这个弟弟在,他不担心出任何问题。 江沐比他适合做皇帝。 体恤百姓,忧国忧民,可江沐不想做皇帝,他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为苍生百姓做事儿。 皇帝,有太多的顾虑和犹豫。 江沐与他一样爱着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竟是要放下这些,要和皇叔一样,去过那悠闲自在的生活。 那样的日子适合江尚,但不适合江沐。 “朕不同意。”皇上重重的坐回龙椅,负气一般的将头转向别处,“你回去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再来见朕,其他的话,朕不听。” 江沐抬起头来,他们不蒙受就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倔强。 认定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要么就打个头破血流,胜者为王。 他下定决心,皇上这样儿也是下定决心。 “皇上,本王要走,你拦不住。” “你!”皇上狠狠的瞪了过来。 江沐不卑不亢,道,“就算你绑了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江沐连王爷的自称都省了。 可见他的坚决程度。 “那朕就毁了让你离开的理由。” 惟公卿从皇上近乎狰狞的眼神中看出了认真,他和江沐一样,说到必然做到。 江沐的头已经完全扬起,听完这话,不等皇上开口,他自己站了起来,他没看身边已经震惊的反应不过来的人,抓着人的手就往门外走。 “那皇上,你一起毁了吧。” 江沐执意要走,皇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决绝,心急之下他咆哮而出,“江沐!” 这两个字,在恢弘的宫殿上方回荡。 震耳欲聋。 后面的男人双肩垮下,垂头丧气的重重坐下,“朕,依了你就是。” 江沐这才满意,他再次跪地,拉着惟公卿一起跪下,“多谢皇上。” “但是,王位不削,册封不撤,否则,朕不答应。” 这回轮到江沐皱眉了。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僵持片刻,最后江沐让步,“好吧。” 皇上无力的叹气,这一口长气吁完,他像是把所有的精力及威严都呼了出去,他无奈的看向惟公卿,这次,语气是由衷的佩服,“你可真厉害。” 被江沐辞官震撼,再听到皇上这话,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很想问江沐,好端端的你辞什么官…… 在江沐眼里,大洹,百姓,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么? 他怎么突然要把这些抛下。 见惟公卿一脸茫然,皇上刚要继续,江沐就先他一步转向惟公卿。 从进到这宫殿,他第一次直视他。 皇上见状,将视线再次移开。 “本王再娶你一次。” 惟公卿的嘴巴,以他能感觉到的速度缓缓张开。 这模样不比刚才皇上的好到哪去,只是没有怒火,只剩惊讶。 “可、可是……”惟公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向条理清晰的他这会儿开始结巴,看着江沐,好半天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他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不是说好了,进宫面圣,给皇上解释的同时,请皇上解除他们的婚约。 他们今儿,应该算是来离婚的吧……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与那男人,彻底划清界限。 可是,重新娶他一次…… 江沐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欠你个名分。” 不知怎的,江沐这句话一出来,惟公卿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总之整张脸都抽到了一起,胸腔里更是有什么堵的难受。 “上次本王为了查案,这次本王当着全天下的人,娶你过门。” 江沐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你不也说,本王只是利用你查案,现在,案子结束了,本王重新娶你。” 惟公卿不止一次说过,他们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江沐承认,他是在利用惟公卿。 但是利用结束了。 重新来过。 “本王已禀明圣上,为我们重新指婚。” 他是去见了皇上,也说了他和惟公卿的事儿,但不是取消婚约。 “今儿,本王就将睿武王妃,接回王府。” 他要为惟公卿正名。 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他江沐的人。 “惟公卿,你觉得,朕给你选的这个人,怎么样?”他之前就说了,要选一个亲近的人‘看着’惟公卿,而这个人,就是江沐。 只是没想到,他被江沐摆了一道。 当初商议此事的时候,江沐也没提辞官,皇上以为他们会在京里,就在他眼皮下面。 这样既满足了江沐的心愿,让自己也能放心。 所以刚才惟公卿第一次提出要走的时候,皇上还很吃惊的问他,那他的睿武王爷怎么办…… 他要离京, 江沐怎么办? 好家伙,原来那边做好准备跟着了。 江沐辞官,无非就是想跟着这人一起走。 这惟公卿真是好大的本事,让他那个固执的弟弟都能改变主意。 皇上一直以为,江沐这辈子,都会为黎民苍生而活…… 这样的江沐,要辞官,要离开,要放下一切,连爵位和权利都不要了…… 第二二八章 牺牲太大 江沐对他,不是只剩厌恶么? 他是棋子,是江沐的所有物,仅此而已。 江沐根本不在乎他。 他甚至为了顾全大局,不介意他爬上其他人的床榻。 可是…… 摊牌那一晚,江沐近乎没说几句话,他那近乎扭曲的表情他现在还记得。 那,不仅仅是他对江沐的顶撞与反抗,也不是被说中心事的恼怒,那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其他东西,可惟公称根本没去细想,因为没有必要。 他和江沐是稍微倾斜的平行线,线的两端是往着不同的方向去的,这线拉的越长,他们分的越远。 这辈子,注定没办法碰到一起。 江沐享受的,只是在其他人面前的优越感,惟公卿对他的特殊,对他的言听计从他都很满意,但谁也没有想过为何江沐会有这个心理。 他不在意,怎么会去攀比,怎么会有这个优越感。 还有,他一直很想知道,江沐为什么会去救他。 他被闻彻绑走之后,以江沐的性格来说,灾祸已过,一切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他被认定是杀害江尚的凶手不足为过,连带着,想要救他的逝修和重华就成了敌人。 他们的合作关系并没取消,反过来,江沐和重华还联手坑了逝修。 这就代表,一开始江沐就没质疑过他。 就算他没说出真相,江沐也不认为是他杀的江尚。 江沐对他,有信任吗? 就算他信了他,认为凶手是闻彻,那天在玄灵殿上,江沐有手刃仇敌的机会,可是,他让给了他…… 很轻松的同意了。 连反驳都没有。 按照江沐的性格,不应该是让他滚开,神挡杀神,佛挡诛佛么…… 给他最重要的皇叔报仇的唯一机会。 江沐兴师动众的到宽阳去接他,美其名曰让他给皇上个交代,还有取消他们的婚事,但今日看来,以皇上对江沐的态度,就算他不来,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他来了,反倒是让那个本该结束的事情,继续了。 他们的婚事。 江沐要重新娶过。 惟公卿的脑子彻底乱了,因为江沐这几句话。 脑袋里不时就蹦出几个画面,这件事儿还没想通下件事儿又蹦了出来,完全没了逻辑,他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地儿,惟公卿很想蹲下抱着脑袋好好的思考思考。 “睿武王爷来找朕,让朕给你们重华指婚,现在,礼队就在外面。”皇上说完,重新端坐,他肃然道,“惟公卿爵位不变,指婚江沐,惟家世袭爵位,由次子继承。” 惟公卿成了唯一的特例。 惟家将有两个小侯爷。 但不同的是,他未来出生的弟弟继承世袭爵位,而他的爵位,是皇上另行册封。 这句话他听懂了,可另外一句…… 这次不是赐婚,是指婚。 皇上手里拿着根线,直接把他俩捆绑到一起了。 江沐的想法他猜不透,能弄清楚他就不是江沐了,惟公卿现在没功夫去研究那男人的心思,皇上说完之后他连顿都没顿,直接问了句,“我能拒绝么?” 问完后他又觉得不妥,他应该直接说,他要拒绝才是。 他和皇上一起开口,但俩人都没等发出声音,一旁的江沐先说了…… “不能。” 惟公卿立即看了过去。 “本王还得看着你。” “什么意思?” “不然,就把你关在天牢一辈子。” 对江沐他始终有点忌惮,但是这会儿什么顾虑都没了,惟公卿一着急,张嘴就道,“你敢!” “你可以看看本王敢不敢。”惟公卿若是拒绝,他将永远无法离开京城,江沐有的是办法把他关起来,尽管他现在有了一身本领。 牵制他的方法有很多,是人,就都有弱点。 惟公卿的弱点是什么,江沐知道。 惟公卿顿了下,对这男人,硬的不行,他决定采取迂回政策。 “江沐,”压低声音,惟公卿道,“王妃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你的妻子,相守一生,共同白首的妻子,你不能这么武断的决定,让责任断送了你的幸福。” 看着那人灼灼目光,江沐问,“那天,本王的话你听到了?” 惟公卿一怔,错开视线,“嗯……” “哦。”惟侯爷说惟公卿去休息了,他顾及自己的身份不会抛头露面,他以为他不在,“本王是这么说的,只有得到皇上和本王认可的人,才是我江沐的王妃,是与我相守一生,共同白首的妻子。” 是的,江沐那天就是这么说的。 惟公卿连忙点头,他希望江沐不要食言。 他这个反应,让龙椅上的男人噗嗤笑了出来。 他瞅着惟公卿挺精灵的,怎么脑袋到这儿就转不过来了…… 皇上的笑声引起了惟公卿的注意,他下意识的往那边看去,等那明黄色在眼中放大,他突然明白了江沐这话的意思…… 皇上和江沐的认可…… 也就是说…… “本王不需要任何人的猜测,这名分,就要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士兵称呼惟公卿王妃,是江沐的意思,但京城百姓口中的王妃,只是猜测而已,一部分人通过江沐的反应判断,而更多的人,不相信这个说辞。 信与不信, 江沐都不在乎,他的王妃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他也不会让那些流言最终变成现实。 他的王妃,就要被皇家的礼队,送进他王府大门。 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 “本王要娶的人是你,本王的王妃,也是你。” 肯定的语气,笃定的眼神,这让惟公卿没由来的心慌,他还是想问为什么,他还是想不通…… 江沐对他,不是很…… 就算江沐突然抽风转性了,可是至少他们得问过他的意思…… “江沐你不该问问我是怎么想的么?”虽说这是封建社会,皇上最大,不民主也没人权,他的旨意没人可以违抗,就像当初他为他们定下的婚约一样。江沐拿皇上来压他,威逼利诱将他的退路他全部堵死,但是惟公卿还是说了,“你想娶,我未必想嫁。”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儿,如果江沐真有那个心思,就不该像以前那样逼他。 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当然他不认为江沐真会对他有那个心。 “没关系,那当你娶我好了。” 惟公卿再度把眼睛瞪大。 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好吧? 他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等一下…… 江沐刚才说什么?! “子时之前,你得时我王府,时候不多了,我们得快一点。” 怎么就快一点? 他压根没同意! 江沐你的耳朵自动屏蔽了拒绝么?! “不管是娶是嫁,我都拒绝,江沐,我没打算跟你继续这门婚约。” 这次,他说的够明白了。 江沐本打算出去了,听他这么一说,又停住了,他道,“你同不同意都得进我王府。” 这算逼婚还算明抢? 惟公卿也急了,“江沐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干嘛非要娶我?!” 他不是烦他都来不及么! 江沐又停住,“我说了,我得看着你,余下的日子,我都得在你身边盯着你,一旦你有谋反的心,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所以说,到最后江沐娶他还是为了大洹,名正言顺成为王妃是假,名正言顺看着他才是真的? 江沐你用不用尽职尽责到牺牲到这么大啊。 江沐说完,就迈出大殿。 惟公卿想跟着出去,他想拽住他再商量商量,婚事岂能儿戏,而且他不同意,这个才是重点! 可是回头的功夫那男人已经不知所踪了,他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好吧,皇宫这么大,他自己走很容易迷路。 惟公卿想仔细感应下江沐的气息,可还没闭上眼睛,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皇上笑呵呵的站在他背后。 皇上比江沐大不了多少,可能是身份使然,他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如今这一笑,下意识的就让惟公卿联想到慈眉善目。 他不想判断皇上有多慈祥,他只想把握最后的机会,如果还是没办法让他们改变心决心,那,不然他就硬闯好了…… 第二二九章 睿武王妃 “我拒绝这门亲事。”无论说多少遍,惟公卿的态度都不会变,江沐和皇上给他下了个套,让他给皇上交代是假,这场婚事才是真。 礼队现在就在门口,他们早已准备妥当了。 惟公卿这会儿激动的心情缓和了点儿,他转向皇上,“希望皇上不要让我为难。” “此话怎讲?”皇上费解,“现在礼队就在皇城之外,全城百姓都知道今儿睿武王爷娶亲,这到底是谁在让谁为难?” 惟公卿很想回他句咎由自取。 是他们不经他同意擅自决定,在睿武王妃那个流言传出时惟公卿就想,江沐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处理妥当了,所产生的后果只能他自己负责。 他不管他这烂摊子。 “和我无关,让江沐自己解决。”纵是气度再好,遇到这种情况惟公卿也平静不下来,他的语气有些冲,“他爱娶谁就娶谁,爱嫁谁就嫁谁,我不跟着掺合,天色不早了,皇上,恕我先告退。” 惟公卿不知道宫里的礼节,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和他讲什么规矩,他甚至将旁边这人的身份都忽略了。 一改进殿时的紧张,他只想快点离开。 惟公卿说完就要往出走,皇上在他背后呵呵冷笑,“今儿你是嫁也得嫁,不嫁,朕捆了你也得嫁。” 惟公卿唰就转了回来,“合着你们打算明抢了?” 这种说法可能不恰当,可是他们做的这事儿和明抢也没什么区别了。 惟公卿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价值,让江沐和皇上成了土匪强盗。 “迫不得已……” 被逼无奈,他们不得不为。 “皇上若是觉得,你的兵马能拦得住我,那大可一试,总之,我是不会跟着礼队进王府的。” 他不想,没人能逼得了他。 要是想探探他的底,看看他本事如何,惟公卿不介意展示一番。 狂妄的口气。 惟公卿这脾气和他弟弟倒是有几分相似。 “朕不拦你,这婚事也可以取消,不过,婚礼没了,不代表其他东西也跟着一起没了,该你面对的还是等着你,这根本没影响到什么。” 皇上这句话,惟公卿殿,但也不解。 “我这个弟弟啊,就是太骄傲,”皇上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如果不是他想的,就算拿整个大洹来要挟他,他也不会做,他是以国家百姓为上,但他也是有他的原则的,就像这事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责任使命利害关系什么朕都说过了,可他就是不改变心意,没有什么,能阻止这场婚事。” 换言之,如果江沐真的厌恶他,即便是用大洹作为前提,江沐也不会同意办这场婚事。 他可以把惟公卿接进王府,但那和王妃毫无关系,就像过去一样,只是一种控制的手段。 而这回,是江沐想给他个名分。 “他本来就是你男人。”江沐之前已经娶他一次,他们的关系早都坐实,“不需要这么做,他也有理由看着你。” 办不办这场婚事根本不重要。 江沐也没必要辞官,随他离开京城,这个身份关系也不能对他有什么约束,本来,他们就是夫妻。 江沐根本就没有为责任牺牲幸福。 “你还不明白?” 惟公卿张张嘴,“我……明白。” 皇上说第一句话时他就懂了,只是…… “你和他一样,在这种事情上,笨拙的可以,”他这个弟弟,文韬武略,才智过人,可偏偏这种事情弄不清楚,这惟公卿也是,和他谈判时有理有据,从容应对,这么点小事儿他说了这么久他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儿,“他认真,他在乎,他要让全天下的百姓知道他的王妃是谁,那个唯一的王妃。” 惟公卿可以拒绝这场婚事,但他改变不了江沐的心意。 今日的婚礼取消了,江沐的感情还在。 所以,他要改变的不是婚礼,而是江沐。 惟公卿有些头疼。 礼队的乐曲悠扬而至,他们正向这边走来。 皇上将红花递给惟公卿,之前是威胁也逼迫了他,但那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惟公卿,他想嫁就嫁。 惟公卿看着那鲜艳的颜色,兜了这么多圈,思绪被弄的乱七八糟,现在他算是懂了。 今儿,他嫁不嫁这形式都会走完,今晚之后,江沐对天下为他正名,他是睿武王爷的王妃。 他甚至有个想法,生死不拘。 如果他死了,伤了,不在了,消失了,那这场婚事也一样会举行。 江沐要娶的,就他一个。 不管他是何许模样,不管他在与不在,这个位置,就是他惟公卿。 男人的这个执着,让他无奈,同时,又有种莫名的轻松。 惟公卿也不知那是什么,仿佛心中的尘埃,在霎时间被一扫而空。 拒绝与否,结果相同,惟公卿捏着红绸,走出殿门。 礼队到来,那男人跨坐马上,那一身红袍醒目也霸气。 甫低头,惟公卿看着自己同样颜色的衣袍。 今儿,江沐送来的就是喜袍。 一切,都在那男人的计划中。 被算计了,彻头彻尾的。 江沐翻身下马,冲他伸手,惟公卿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掌放到他向上的掌心中,江沐把人拽到怀里。 目光相撞,彼此的面容映于眼瞳,传于心间。 看着他,江沐抱他送上马背。 他给惟公卿准备的不是花轿,是相同的马匹。 红绸那段在两匹马上,两人各执一处。 惟公卿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豪气的礼队。 他一直以为江沐不懂尊重,但他错了。 他身上穿着的是喜实我,但不是女人的霞帔。 而是江沐为他特别准备的,睿武王妃的喜袍。 他娶的是惟公卿,他没把他当成女人,而是与自己相同的男人。 江沐开了大洹的先河,在这个封建的年代,他是第一个敢当着天下百姓,将一个男人娶过门的人。 礼队浩浩荡荡的走向王府,所经之处鞭炮轰鸣。 大年三十儿,京城百姓围在街道两旁,翘首观望这盛大的婚事,他们并不清楚这场婚事,只是在看到礼队之后聚集而来,当他们看到马背上的二人,所有人的目光与心情皆不相同。 不管他们认可与否,他江沐认可的人,就在他身边。 红绸那段。 在鞭炮的红光中,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江沐看了眼那人被照亮的侧脸,微笑着又看向前方。 …… 王府。 惟公卿对这地方不太熟悉,之前他一直躺在榻上,如今再次踏入,这王府上下遍地喜红,这不是过年才有的气象,而是为江沐这场婚事。 他被江沐抱进王府,大洹的规矩,新娘的鞋不沾地,不染尘,富贵一生,被夫家视为珍物。 这个应该是喜婆来做,背着惟公卿送至江沐面前。 但江沐亲力亲为,他不用寓意,他一定会做到。 在江沐怀里,看着男人认真的模样,惟公卿恍然想起,江沐不止一次给了他安心的感觉…… 这家伙不算计人时的,还是值得依靠的。 他们在大堂拜了天地,高堂之上坐着的之前才在皇宫见到的皇上,他笑着给出祝福赏赐,但他眼中盛着的泪光让人难免被感染。 惟公卿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在大喜的日子掉泪,这种感觉让人无法不去动容。 江沐的婚事相当隆重。 皇上亲自到来,而宴席,则在皇宫之中。 今儿的年宴,变成了江沐的喜宴。 在大臣们把酒言欢的时候,江沐将他费尽艰辛娶进的人抱进新房。 洞房花烛。 春宵一刻。 第二三O章 新婚之夜 没有喜帕喜秤,没有桂圆莲子,也没有蜜枣花生。 一壶酒,两个杯。 合卺酒。 卺,一种匏瓜,味苦不可食,俗称苦葫芦,多用做瓢,成亲时用它做盛酒的器皿。 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王府用的不是卺,而是造型独特的两个杯子。 这杯子线条相连,图案相同,是一副连接的画。 这杯子是一对儿,缺一不成画,与卺的寓意相同。 江沐将酒杯递给他,惟公卿的视线从那平稳的酒杯转向男人的脸,犹豫片刻,他还是将杯接过。 双臂环绕,这一杯酒含进口中,辛辣的味道在身体中燃起一道烈火。 喜婆说了一堆吉祥话,类似于早生贵子一类的都消失了,只有百年好合举案齐眉什么的,江沐对此还真是挖空心思。 该走的仪式走完之后,喜婆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新房,王爷的洞房能来闹的恐怕只有皇上,但身份摆在,皇宫的宴席也已经开始,皇上没这个闲工夫闹洞房,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们…… 不用闹,直接洞房。 俩人并肩坐床榻上,满眼的红在烛光的映衬下,连眼中都带着盈盈红色,笔挺的脊背有所放松,惟公卿率先看向自己的小指。 那上面拴着一根红线,红线的那头,在江沐指上。 这条线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做什么都不方便,惟公卿想把它解下来,可刚要动手,红线就被人一拽,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被扯进了 江沐的掌中。 惟公卿看着那红线,原来这东西还有这个用处,可以当钓线使。 “这个不能解。” 惟公卿挑眉,江沐你不是认真的吧? 他很想去拍他的脸,让他不要再装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皇上的话历历在耳,他记得很清楚,也弄明白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 江沐的态度太奇怪了。 “栓着这个太麻烦。”惟公卿动动手指,看着上面那条红线。 “不碍事。”江沐说着,就解开了自己的衣扣,正如他所言,一点都不耽误事儿。 惟公卿看着他这个举动,他很想知道江沐要怎么把这相连的袖子脱下去…… 还不碍事儿。 可江沐压根就没打算把喜袍脱了,手被绑着,其他地方都能用,当惟公卿明白他的意图后,他连忙后退。 退到床榻另外一头,紧紧贴着。 “你这是要做什么?” “洞房。”江沐理所应当的回答,“误了吉时不吉利。” 惟公卿很想把枕头掼到他脸上,还吉时?!不吉利?! 好吧,算他厉害,惟公卿绷不住了。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说话的功夫,江沐解了床幔,大红色的绸布落下,阻隔了外面的光线,让这床榻间显得昏暗也暧昧。 喜被上的图案惟公卿印象深刻,想当初他一眼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可这绝对不是当初那个,这是新的。 再说,之前那条被江沐祸害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那个惨烈的洞房。 “就是……”惟公卿刚要,江沐就开始帮他解衣服,他之前光顾着看江沐,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松了,他慢半拍的阻止,但江沐的速度比他快很多,“你……哎,你别碰我衣服……” 惟公卿拨他的手,江沐很执着的继续,俩人撕扯了一小会儿,惟公卿突然不动了。 他抬头,看着男人整齐的发顶,“江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这一晚上,皇上都在暗示。 江沐动情,但不肯承认。 他找出各种理由维持俩人的关系,实质上,原因只有一个。 他这么一问,江沐也不动了。 男人抬头,俩人的视线慢慢交汇到一起。 这个环境,这个氛围,让人想不被影响都不行,天干物燥,稍不留意就会烈火焚天。 这就是一个引人犯罪的场景。 还有两个现在的状态…… 江沐的回答柔情似水,一番剖白,接下来就是浑然忘我难以自持,可是…… “没有。”江沐冷冰冰加硬邦邦的扔下两个字,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这场婚礼及这个画面而改变。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还这么坚持? “本王不会给你谋反的机会。”他会看牢他。 “……”惟公卿有些无语,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江沐这么固执,他不是一个圆滑的家伙吗? 现在这较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皇上说的那些仿佛都是在给江沐找借口,找个美好的理由,但事实上…… “江沐,”惟公卿也不跟他拉据战了,他爱拽就拽,他重新坐好,面对江沐,“你确定要跟我回宽阳?” “是 。”他心意已决,也和皇上达成了共识,他随时都可以离开京城。 “你心里清楚,我不会谋反。” 闹腾了一晚上,他是时候和江沐好好谈谈了。 他了解江沐,那男人同样了解他,他深知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江沐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惟公卿真觊觎大洹江山,那他早和闻彻同流合污了。 好,就当江沐防患未然,他真的是为这个要跟他去宽阳。 那么…… “我不介意你看着我。”惟公卿让步,他阻挡不了江沐,索性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你去宽阳我没意见,但是你知道的,逝修和重华都在宽阳。” 惟公卿首次在他面前提起他们。 俩人相似而望,谁也不再动弹,那条红线拴着彼此的小指,紧密相连。 “我拒绝过了,我不想坑你,是你执意如此,江沐,我成了你唯一的王妃,但是,却没办法成为你唯一的人。” 有些话,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江沐的眼神有所改变,惟公卿却没有就此停住。 “他们两个的事儿我还没弄清楚,也没想出更适合的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其实只是个选择题,很好做,逝修或是重华,选一个他喜欢的。 可是惟公卿发现,他都喜欢。 然后再去想他们的缺点,惟公卿又发现,这俩人都是一堆缺点,要是单挑他们的毛病来说,俩人不相伯仲,都不是什么好货。 再一想,失去之后。 哪一个,都是无法忍耐,只是个开头,惟公卿就不敢想下去。 谢乾给了他好提议,两个都接受。 在现代,这是不道德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惟公卿坚信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可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真的是都放不下。 所以,这个婚约对他来说改变不了什么,名分之外,他仍旧挂记着那两个人,如果江沐以此来做文章,那他不会接受。 在矛盾引起之前,惟公卿先说出来。 “我和你直说,那两个人,我都喜欢,我不会容许有人动他们分毫,我也不想再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新婚之夜,惟公卿在他面前坦白,他喜欢的人,是两个,其中没有他江沐。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岂止是一种打击。 烛火静静燃烧,那一道床幔将两人隔绝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惟公卿的小指动了下,他低头看去,顺着那条红线,他看向男人相同的位置…… 他和江沐闹了,争了,勾心斗角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了,也该够了。 “江沐,我们该打够了,”也是时候休战了,惟公卿想和他心平气和的聊聊,“你只是为了大洹才跟着我去宽阳,江沐,你看到他们,或者看到……一些事情,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第二三一章 说不清楚 江沐一直沉默。 惟公卿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所反应。 就是一直看着他。 沉着张脸,表情不是太好。 惟公卿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嘴巴一张又收了声,他好像说太多了。 他不是在暗示江沐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你跟我去宽阳,以后免不了会碰到,防患未然,我先给你提个醒,免得大家都尴尬。” 皇上说江沐对他是用了心,江沐说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惟公卿愿意相信江沐的理由。 所以这场婚姻对他来说和形婚无异。 只是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 江沐觉得这样好,他就尽量配合,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扮演‘模范夫妻’了。 与此同时,惟公卿也不会和重华及逝修拉开距离,人前人后都是,他先说清楚,省得到时候江沐不高兴。 他尊重江沐的想法,江沐可以在京里继续做他的睿武王爷,他惟公卿肯定不会谋反,他跟着他去宽阳,惟公卿既然跟他进了王府,默认了这场婚事,他就不会再去反悔。 本来他想跟江沐彻夜长谈,开诚布公的说说自己的,不过江沐一直沉默,根本没有和他聊的意思,他只能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再说下去,搞不好就会换来江沐自不量力的嘲笑,惟公卿往里面爬了爬,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 也许应该说一句合作愉快,或是一切顺利,看江沐那样儿惟公卿也没提,爬到里面就和衣躺下了。 喜袍脱不了,但其他衣物包括发饰都被江沐解下去了,这么躺着有些不自在,惟公卿就将那喜被一扯,就留个脑袋在外面。 年三十,换了新衣去吃团圆饭,被江沐这一搅合,晚饭根本没来得及吃,肚子咕咕叫着,对三餐要求不精但饱的惟公卿来说,这感觉有点煎熬,他就听着这声音,心说把这当成催眠曲赶紧睡了吧。 这这么想着想着,竟是也有点效果,困意渐渐上来了,也有稀里糊涂的意思了。 这时候,背后的男人一动,挨着他趴下了。 惟公卿有了片刻清醒,但又很快迷糊了。 江沐不动,他都忘了他的存在。 这家伙真反常…… 间歇性的反常,根本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如此想来,江沐有很多次这样的反常…… 红线牵着彼此,尾指的束缚让江沐将手举起,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那延伸到另外一处的线,旁边的人已经熟睡,那身红袍喜庆的耀眼,他说了,吉时过了就不吉利了,他们应该洞房的…… 江沐侧过身,将手搭在了他身上,带着红线的手碰到了惟公卿的,他怔了下,然后将那手轻轻握住,红线纠缠到一起,解不开,也剪不断了…… …… 第二天一早,惟公卿跟着江沐去宫里祭祖,他的身份已经落实,在全城百姓的哗然与祝福中,惟家人更是惊讶无比。 之前寿宴上拂袖离去的人更是被抽了狠狠一巴掌,时至今日他们才弄明白江沐的意思,他不是说惟公卿不是他的王妃,而是说在他和皇上认可前,他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 惟侯爷战战兢兢的在三天后接待了他这个永远都捉摸不透的‘姑爷’,整个过程惟公卿都是但笑不语,没人猜的出这夫妻在想些什么,感情不错倒是真的。 所有的礼节走完,大年初五,他们踏上了通往宽阳的路。 温暖的马车,相同的位置,只是这心境已大不相同。 江沐卸下了所有负担,责任权利,只带着个秦云杉。 路途遥远,俩人偶尔闲聊几句,惟公卿问过江沐闻彻的事情,江沐说当时逝修走了,重华的心思也不在这边,那怪山因为他们的战斗彻底坍塌,可打了几天也没分出个结果,最后在闻彻那两个手下的干扰下,闻彻跑了。 惟公卿问他是否还要杀掉闻彻,江沐倒是给了他个意外的回答。 皇上的意思是,闻彻只要一心向善,过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皇上大度,但实质上皇上是在担心,以大洹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已经经不起劫难了,稍微再来个风吹草动,怕是就要坚持不住了。 如果执意缉拿闻彻,或是要斩草除根,成功便好,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他们现在暂时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找闻彻。 与他相争,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儿。 皇上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江沐也同样不会意气用事。 惟公卿倒是觉得,江沐卸下了王爷的身份,就代表他和朝廷再无关系,他与闻彻的冲突也就变成了私人恩怨,身为大洹的王爷,他要大度的不和闻彻计较,但于私,他可以随意报仇…… 闻彻没有杀害江尚,但他也是间接害死他皇叔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遇不到还发了,要是遇到了,恐怕又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儿。 …… 赶在正月的尾巴,惟公卿到了宽阳。 因为江沐突如其来的举动,导致他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本来是想散心的,没想到反倒又带了个麻烦回去。 当逝修看到与他一同归来的江沐后,惟公卿觉得,他毛都炸了。 他苦笑着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是被算计的,但同时也拒绝不了。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去安抚逝修,秦云杉那边风轻云淡的一声王妃让一切彻底乱了套。 “秦大哥,”他们现在是平头百姓,那些称呼在这里不适用,江沐一王位仍在,他辞去官职,只是放下责任,不再参与朝中政事,他王爷的权利也在,逢年过节他还是要回京里看看,“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不介意就叫我惟九。” 至于他和江沐的称呼,他们自己研究。 江沐给了肯定的眼神,秦云杉这才点头称是,可那边的逝修不干了。 “姓惟的,你是不是该和我说清楚?这个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他们称他为王妃,是江沐的一厢情愿,可现在,惟公卿这话听着不对劲儿。 再一想,现在全宽阳的百姓都知道惟公卿是睿武王爷的王妃,江沐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们的关系在所有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逝修一问,惟公卿再次怔住。 他还没跟逝修说明白…… “那个……说来话长。” 在他组织词语的时候,秦云杉替他把问题解决了,他理所应当也忠实的转述了大年三十的那场盛大婚事…… 看着秦云杉那自然的表情,惟公卿心说江沐是故意的吧…… 没有他的授意,秦云杉怎么会那么多事…… 什么都说了。 “我也听说了。” 随后而来的重华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一句。 冬天了,他身上穿着的仍旧是华贵的皮草,惟公卿这会儿没心思看他穿的是什么皮,他的注意力在重华的那句话上。 重华的消息一向灵通,只要他想知道的,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他和逝修不一样,乖乖的等着他回来,年三十儿那场婚事,不久之后重华就知道了。 他倒是挺意外,惟公卿这个思考,是一边把自己嫁出去,一边思考的。 除了他之外,大堂里有四个男人,秦云杉是单纯的看客,而另外三个,让他头疼不已…… 回到宽阳的第一天,惟公卿就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 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他还不如不去…… 还有他和江沐这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不管这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是理由,他们都成亲了…… 他到底,该怎么和他们说清楚…… 至于那三个人…… 在惟公卿头疼不已的时候,已经有了各自的打算…… 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表面宁静,暗潮汹涌。 第二三二章 一番警示 江沐这番行径,给他们深深的上了一课。 媳妇这东西,不是靠等,而是靠抢的。 惟公卿举棋不定,他们之前强迫他太多次,这回就想给他时间慢慢考虑,可是他们发现这么做行不通。 适当的放松还是可以的,但要是一直让他这么犹豫下去,搞不好没个尽头了。 比起等待,主动出击还是更明智的选择。 之前的教训让他们投鼠忌器,重华和逝修都消停了很久,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同时时间还有另外的作用。 那就是淡化一切。 他们再次大胆起来。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也有了江沐树立的榜样,方向方针有了改变…… …… 回到宽阳,惟公卿理所应当的住在逝府,他和逝修一样,潜意识已经把这当成了家,他习惯了这个当初的鬼宅,还有那聒噪麻烦又自恃清高的梅管家。 在他走后不久,不需要再帮他盯着生意,重华也住回了自己的府宅,依旧和逝修面对面,继续做他们的‘好邻居’。 他们都有地方住,想到江沐的住所惟公卿就有些犯难了,把他安排到客栈又不是那么回事儿,江沐以后要长居此地,可去货栈也太委屈他了,惟公卿没有更好的办法,可那边江沐根本就没想过让他安排。 他买好了宅子,就在这两座府宅附近。 比起王府,那宅子要简单很多,但在宽阳百姓眼中,那也是实打实的毫宅。 宅子原本就有,达不到江沐的标准,所以正在翻修中。 卧房等处修建妥当了,其他地方还停止,工人们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干了,可他们只是凡夫俗子,没办法像重府那样迅速建成。 江沐有意让惟公卿跟他去,可是那宅子还没到他满意程度,所以这个念头他就打消了,也因为宅子的工程,免去了第一场战役。 惟公卿觉着,这几个都像动物一般,自己有自己的地盘,绝对不会踏足他人地界。 江沐没在逝修这待多久,带着秦云杉就去自己的宅子了,惟公卿的目光追随着离去的二人,江沐在来接他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他连宅子都买了…… 那男人瞒了他那么久…… 他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他威胁你了?”惟公卿的思绪还在江沐身上,就听重华这么问,他连忙收回视线,对着他摇头。 “没有,只是不得不为。”这个婚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听惟公卿这么说,重华就明白了。 他关心的不是惟公卿嫁给江沐,那个婚约对他来说等同虚设,他只是想知道惟公卿的心意罢了。 如果他不是真心嫁他,那重华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至于那些理由,他也不关心。 他要解决的…… 重华抬头,目光与逝修不期而遇。 “你好好休息,货栈那边不用担心,出了点小问题,我能解决。” 重华这么一说,惟公卿反倒是担心了。 其实货栈的事情他根本没在意,辛掌柜经营那么多年,没有什么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再说还有谢乾在,可是…… “货栈怎么了?” 重华示意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要走,听惟公卿这么一问就停住了,“嗯?没事儿,你不用挂着。” “到底怎么了?”惟公卿沉下了脸,他不喜欢人把话说一增,这么吊人胃口的感觉太糟糕了,特别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没……”沉吟,重华道,“前阵子路滑,送货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连人带车,从山上滑下去了……” 惟公卿的眉毛当即皱起,这还不严重。 “出人命没?” “没有,就是货没了。” “货不要紧。”惟公卿想了想,“我现在就去看看。” “不用,你歇着,养好精神再去。”重华拦住了他,“不在宽阳,离的有些远,不差这一会儿。” 一天的时间肯定回不来,舟车劳顿的,惟公卿不适合再出门。 惟公卿想想也是,正月眼看着过完了,他这个年没在宽阳,这时候再走就不太好了。 “那好,过几天去,你先帮我安排。” “你可以不用去。”重华已经表示他能处理好了。 “不用。”惟公卿坚持己见。 重华没再劝阻,说了声他明白了就走了。 重华走的干脆,久别重逢也没多说几句,可是这却让里面的逝修把眼睛快眯到一起去了。 重华摆了他一道。 很好。 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没关系,他逝修是最后的赢家,不管重华耍什么小心思,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任何威胁。 逝修冷冷一哼。 …… 惟公卿的身体情况已经大有不同,赶了这么多天路,他觉得疲惫,就是马车里的空间太小,身体会展不开而已。 回府之后他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快黑了,在王府过惯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回来这一路食物也都是秦云杉准备的,惟公卿习惯性的等人把饭菜端上来,可是他面前只有一壶凉茶…… 这茶不知道什么年月的,惟公卿看一眼就放弃了。 逝府的下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随性。 根本没什么规矩可言。 惟公卿唤来梅管家,这件的事情他们得好好谈谈,要根治,他也得从头来过,让梅管家好好的起个表率作用。 可是那梅管家一耸肩膀,没办法,府里谢乾说的算,他排不上。 府里的下人练就了自己觅食的本事,他们能自己填饱肚子,谢乾的人也不用他管…… 梅管家那义正言辞的样儿,惟公卿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当初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处理谢乾,再说他也不觉得谢乾需要他提醒什么,所以梅管家家是跟这儿等着报复呢…… 惟公卿看出了梅管家的小心思,后者也不害怕,还明目张胆的说了句…… 厨娘伙夫招不到,也不知他们府上是怎么了,就是找不到会做饭的…… 惟公卿不听他暗示完,一撑桌子就站了起来,没人做饭,他自己去。 在梅管家心满意足的眼神中,惟公卿去了灶房。 至于逝府的规矩,惟公卿觉得,他应该给他们好好立一立。 他不在的期间,这逝府已经是一团散沙,不成样子。 …… 三十没在宽阳,他包了饺子,弥补当时的遗憾。 惟公卿不在,逝修也不吃饭,他一回来,逝修和梅管家像以前一样,准时准点的就坐在饭桌上了。 可是,惟公卿只准备了两碟蘸料,连筷子都没有梅管家的。 和他们同桌吃饭已经是默认的事儿了,突然来这么一出梅管家受不了,看到那香喷喷冒着白烟的饺子,他瞪着眼睛咽口水。 惟公卿权当没看到,自己吃自己的,可这饺子刚要放到嘴里,梅管家期期艾艾的开口了…… “主子……”他也饿。 惟公卿把饺子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又慢条斯理的咀嚼一番后,才抬头看他。 “梅管家,他说,府上为什么招不到厨娘呢……” 逝修不会用筷子,这饺子很滑,他夹不上来,那饺子就像条小鱼一样,在蘸料里来回游,他好容易弄上来了,刚要张嘴,梅管家就看了过来…… 逝修手一抖,饺子摔回蘸料碗,他的前襟满是污点…… 梅管家在看逝修,惟公卿也微笑着看了过去,那家伙一改常性的突然低头,惟公卿这才把笑脸再次转向梅管家…… 他让他考虑清楚,答案他不满意的话,这辈子他都别想吃饭。 梅管家咽了口唾沫,权衡片刻,他做出决定。 逝修固然可怕,但是一物降一物,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既然不能两个人的腿都抱,那就选择一方有优势的不得罪,于是,梅管家义正言辞的道…… “其实是爷不让招厨娘!我真的再找了!但是爷不让!” 第二三三章 暴躁逝修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惟公卿示意梅管家灶房还有饺子,不过是生的,还没煮,如果他想吃,就去自食其力。 反正梅管家之前也在说,最近大家都是自力更生什么的,既然这样,他也得‘入乡随俗’,不要坏了他们的规矩才是。 梅管家有口无言,最后灰溜溜的去想办法弄熟饺子了。 其实逝府招不到厨娘什么的挺好,比起那些厨娘做的东西,梅管家更喜欢惟公卿的食物,他做的比最上乘的酒楼还要好吃。 嘴巴和胃口一样养叼了,惟公卿都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招人厌的谢乾是一方面,梅管家没日没夜的盼着,希望赶紧解救他的胃口,可是…… 梅管家突然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了。 …… 梅管家走了,就剩一个正在和饺子搏斗的逝修。 逝修不会用筷子,再加上心虚,那饺子在蘸料碗里滑来滑去,酱汁弄的满桌都是,饺子从白色变成了黑色,可是他愣是一口没吃着。 惟公卿就笑吟吟的看着他这举动,就像是在看猫追尾巴一样,不过看着看着就于心不忍了,他打破了这份安静,“不是不用吃饭么……” 逝修吃饭是随心情来的,心情好了就来吃点,不然连着几天水米不动都没关系。 所以这招不招厨娘和他没多大关系吧…… 他又不用吃饭。 逝修的脊背一僵,那模样就像是被吓到的大型犬,逝修心虚的表现就是咆哮,害羞激动也是咆哮,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似乎就这一种,不过这回倒是没咆哮,他把碗筷一推,粗着嗓子问,“老子想吃你做的不行么?!” 惟公卿眼睛一睁,满是讶异,真难得,逝修竟然没找各种借口,而是坦然承认。 只是那表情,还是有点不自在。 这让惟公卿想起了玄灵殿时逝修的坦白。 他说那些话时,恐怕连耳朵都是通红通红的。 这头害羞的邪灵兽。 惟公卿夹了个饺子,沾了点蘸料,送到逝修嘴边,逝修看了眼那红白相间的饺子,这比他那个已经泡成黑色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没拒绝惟公卿的好意,一口把饺子吞下去了,逝修心满意足的嚼了两下,他那模样像是在说,你早就该这么伺候老子了…… 这个愚蠢的凡人一点都不会伺候人。 也不懂得讨好。 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笨。 逝修心里各种不满,他的想法全从他的表现表达出来了,惟公卿不禁莞尔,他又递了个饺子过去。 在逝修张口的时候,他问,“那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好不好?” 饺子在逝修张开的嘴前,蘸料滴答落下,融进了他的蘸料碗中…… “废话!” 恶狠狠的咬掉筷子上的饺子,那竹制的筷子差点被他整齐咬断。 惟公卿说的是废话,他就该给他做一辈子饭,老老实实的伺候他一辈子。 逝修不需要吃人间的食物,但是惟公卿做出的东西,他都不会浪费。 这对他来说,不是填饱肚子,而是一种满足。 他的努力,他的赞许。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逝修再次把碗筷推开,他心满意足的站起,这场景并不陌生,逝修经常吃完了自己先出去溜溜,所以惟公卿也没当回事儿,头也没抬,可逝修今儿站起来后没直接离开,他看着那还在吃饺子的人说。 “一辈子。” 饺子上有他的牙印,惟公卿没有咬断,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男人,“嗯。” “到死。” “嗯。”惟公卿笑。 逝修是邪灵兽,他有不同常人的寿命,惟公卿是凡人,恢复力量的他也恢复了遥国长寿的本领,他的力量不枯竭,他不会死。 他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但肯定不会死太早。 这个漫长的时间里,他都和逝修在一起。 一个过去不敢奢望,现在却能轻易说出的答案。 …… 晚饭过后,铜锁来收拾碗筷,她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条消息,下人们把水准备好了,逝修让他吃完饭去沐浴。 惟公卿正喝着茶,听到这里难免一顿,那逝修,竟是知道了‘体贴’。 以往哪一次不是他准备好之后,再去‘请’那大爷,然后人家还非常的‘不情愿’,最后勉为其难的跟着他去做什么什么事情。 当然,沐浴这事儿除外,逝修一向很积极。 但也从来不会帮个忙什么的,连吩咐下人烧水的心情都不管。 今儿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对了,铜锁,府上现在还缺人手么?” 铜锁麻溜的把碗筷放进木桶里,听到惟公卿的问题,那小脸顿时露出不满的情绪,“怎么不缺?!主子您没看到全府上下就我一个丫鬟么?” 跟梅管家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连语气都有几分相似。 惟公卿思量着这些臭毛病都得给他们纠正纠正,与此同时心里也有着另外一番打算。 府里招不到女人和招不到厨娘的道理,恐怕大相径庭吧。 铜锁说,府里其他位置都人满为患了,可上上下下仍旧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每天都要忙死了。 打扫的工作都交给别人,她光是帮忙煮饭洗衣什么的就够忙了,她希望惟公卿忙给她安排几个帮手,铜锁现在都不奢望像对面重府了,只要她能喘口气儿就行。 惟公卿表示他清楚了,就去澡房了。 他经常使用的浴桶里面空空如也,倒是里面热气升腾。 惟公卿进去的时候,逝修已经在泡了。 试了试水温,偏热。 逝修喜欢这个温度,他也习惯了。 他才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不适宜直接下到热水里,惟公卿就在边上坐了会儿,逝修像是没感觉一样,闭目养神在水上飘着,直到惟公卿站了起来…… 缓的差不多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他还真需要好好泡个热水澡。 把衣衫挂一旁,等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逝修俩眼发直的盯着他看,他没躲开,反而慢悠悠的下了水,他感觉到了逝修的躁动,那家伙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他很想笑。 但是忍住了。 被热水包裹的一瞬间,他只想喟叹。 心满意足的感觉。 逝修就一眼不眨的盯着他,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缓缓落下,在逝修脸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痕迹。 惟公卿坐在另外一旁,向之前的逝修一样,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眼睛闭着,逝修的视线却是不容忽视,他看不到也能清楚的感觉,逝修那眼神,真可谓是‘望眼欲穿’了。 惟公卿一直忍着,他就当他不知道,俩人僵持了很长时间,战败的人是逝修。 他绷不住了。 迎着水的阻力,他来到惟公卿面前,惟公卿就觉得他被水流狠狠的推了下,再一抬头,逝修就如恶鬼般站在他面前…… “做什么?” 逝修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把惟公卿同样粗鲁的扯进怀里。 抱住了。 惟公卿咯咯笑了出来,他费解的回头,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逝修,他又问了一次,“做什么?” 逝修回了个能让人鲜血淋漓的犀利眼神,不过倒是没有再用沉默回答,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搓背!” 这一晚上,好几次他差点被逝修的古怪行为噗笑出声,他最后都忍住了,不过这回他破功了。 虽然没笑出声音,但是那笑容再也绷不住。 哪有人这么帮人搓背的…… 这是在帮忙,还是要打架啊…… 逝修这样,要是在澡房伺候人,根本赚不到银子好不好…… 第二三四章 都不重要 逝修的动作也没温柔到哪去。 他还是第一次帮他洗澡,但惟公卿总有种扒皮的感觉,他也想看看他手里拿的到底是布巾还是砂纸,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砂纸一说,可那家伙愣是把布条弄成砂纸的效果也真够厉害的。 水面因逝修大幅度的动作晃动着,有种海面的感觉,惟公卿就在那水波的浮动下起起伏伏,等逝修洗的差不多了,他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皮还在不在。 很疼。 他想让他温柔点。 逝修的布巾这会儿就到了脸上。 他粗鲁的给他擦了把脸,水冲进鼻腔,惟公卿有种马上就溺死的感觉,在他去扒他手的时候,逝修开始蹭他的脖子。 惟公卿借这个功夫喘气,这家伙是打着憋死他的主意吧,可喘着喘着,惟公卿的声音小了很多…… 逝修在蹭他的脖子,不同于刚才的粗野,这次的动作很轻。 布巾包着指头,他在来回的擦着某个地方。 惟公卿的呼吸声跟着水波一样,越来越小,最后澡房里静悄悄的。 逝修这家伙,粗枝大叶又自命清高的,他不像重华那样体贴入微,也不像闻彻那样懂得察言观色,逝修的好和他的性格一样,粗糙的很。 逝修的行为不被人理解,可惟公卿却很了解他。 往后靠去,他倒在了逝修的怀里,后者自然的环住了他,布巾掉到水里,他还在摸刚才的地方。 惟公卿喉咙上的伤。 那细长的疤痕。 那疤淡了很多,基本上看不太清楚了,不过仔细看还是有痕迹的,用手一碰立即就能感觉到和别处的不同。 这个伤,当初给了惟公卿很多痛苦的记忆。 逝修一次都没提过,但是他很心疼,就像现在…… “早就不疼了。” 这个疤痕惟公卿一直避而不谈,过去的事情毕竟过去了,时间久了,那种感觉就淡了很多。 这也许就是命,是他的劫,他躲不过。 逝修还是没停下,惟公卿干脆握住了他的手,他不让他摸了,这伤早就好了,他也不疼了,这伤口给他带来的一切,他都淡忘了。 指头一离开那疤痕,逝修突然把他抱紧了。 他的头埋在他带着水的肩窝,这个高度水都没进了逝修的口鼻,可是他没有把头抬起来。 很久很久了,他终于能再一次好好抱他了。 重华出现以后,一切就都打乱了,他和惟公卿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就算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也没有最初来到这宅子时的感觉。 那一段过往,逝修很想把它掐掉,从前到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那该多好。 很多次,他都想伸出手,可是看到的是惟公卿寡淡的背影,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也没有在意,哪怕是对他掏心掏肺,最后也换不得他一句真话。 那时就是这感觉。 失望,也揪心。 揪心,让逝修几次想要发狂的揪心。 憋不住,脾气发出来了,可等到的还是一杯淡水。 不温不火,能让他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也能让他的平静霎时间被激动取代。 惟公卿就是有这个本事,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 不过,总算是过去了。 “你没事就好。” 惟公卿笑了下,“是啊,没事就好。” 像现在这样的画面,他过去都不敢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惟公卿咦了一声,逝修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没有紧张,没有尴尬到浑身肌肉都硬邦邦的,他带着狐疑的笑回头,可是看到逝修的表情后,他攀住了他的脖子。 脑袋与他的额头贴在一起。 患难与共,劫后余生,就是说他和逝修吧…… “我没去找江沐给你讨回公道,我也没和闻彻算账,我只想确保你没事。”逝修不管旁人怎么看他,惟公卿受了这么大的罪他不去给他报复回来,他没心思管那些,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健康的他更重要,“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在想,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接受。” 哪怕惟公卿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不再理会他。 哪怕他和其他人在一起,逝修只要看到他好就行了。 “那时候想了很多,也有最坏的打算,可是看到你了,就后悔了,死都不会放弃。” “逝修……”惟公卿感觉到了逝修的不安,野兽的本能反应,他察觉到了什么。 “你答应我到死的,”逝修没让他说下去,他只要记得他的承诺就够了,“不管到哪,都带着我。” “逝修,我不会……” 惟公卿的话再一次被打断,逝修捏着他的颈子亲吻上去,阔别已久的吻…… 带着点酸涩。 那个脾气臭,性子急,没什么耐性又喜欢炸毛的家伙,只有面对他时,才能表现出他的温柔体贴。 逝修的关心只给他一个人,不需要大张旗鼓,也从不刻意表现什么,逝修永远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 病了,疼了,逝修跟着他一起,他无法体会惟公卿的感觉,但是那心疼程度绝对不亚于他。 麻烦,问题,不等惟公卿要求,逝修会默默的做好一切,他做这些要的不是惟公卿的感动,在逝修眼里,这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替他分忧,让他不再因此苦恼。 一些微小的细节,逝修也都能发现,他的性格粗糙,可对他,却细腻的很。 这是逝修的习惯。 还有就是…… 逝修的承诺。 永远,都不让他失望。 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逝修对他的好,有时候逝修自己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这份简单,才更让人感动。 这世界上有个唯一,叫逝修,绝无仅有也无可取代的。 …… 逝修的心情,这一宿,他切身体会。 第二天,惟公卿因为‘舟车劳顿’没能按时起床。 等他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晌午了。 可是他还是不想动…… 犹如一只巨大的蚯蚓被扔在烈日底下,他觉得他是干瘪的,一动都不想动,稍微有动静,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他挣扎着是不是要起来,他饿,也累…… 逝修没让他就这么死了,在关键时刻,他出现了,还带了食物。 惟公卿犹如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被他扶着进了食,看着那家伙依旧神采飞扬的脸,他觉得昨晚那些触动人心的场面只是错觉,一场梦…… 太不真实了。 要死了才是真的。 “你歇着吧,其它的事儿我帮你处理了。” 他不想歇着也不行啊,吃了点东西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惟公卿终于有力气爬回榻上,逝修帮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又捧着他的脑袋吧唧亲了一口,看的出逝修是不想走的,不过犹豫的眼神闪过,他果断的起了身,“你睡好了我再来。” 逝修走了,惟公卿一个人趴在那里,好半晌之后脑袋才转动起来…… 谁做的好吃的? 还有,逝修要帮他处理什么? …… 当晚,逝修又抱着他美滋滋的睡了一宿,这晚上很消停,没有什么大风大浪。 睡了一天惟公卿也精神多了,俩人在被窝里聊了半宿,当然,和逝修的闲聊肯定不能是什么温馨感人的场面,床幔里不时就爆出一声怒吼,让屋里的锅碗瓢盆都跟着颤抖的声儿,就是这个声音,一次次驱赶了惟公卿的睡意,这也导致他第二天又睡了一天。 第三天他才真正出门,等他迈出门口之后,等待他的却是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他终于知道,逝修要帮他处理的事儿是什么了。 第二三五章 逝修干活 几天没离开卧房,这逝府上下竟是换了副模样。 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惟公卿颇有走到门口看看,那上面挂着的牌子是姓逝还是重…… 这哪里像逝修待的地儿。 以往这就是一盘散沙。 下人们没个规矩,乱作一团。 可是,现在看看。 梅管家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有气节有气度不卑不亢又礼貌谦逊的管家。 谢乾的人也被安排妥当,再没看到有人不服的情况。 所有的下人礼貌恭敬起来不说,惟公卿惊讶的发现,府里多了几个女人…… 看着清一水的小姑娘,惟公卿愕然的视线终于转向旁边的男人,逝修正翘着二郎腿玩自己的手指头,感觉到他的视线,逝修斜了过来,“怎么样?” 后知后觉的点头,怎么样?要不要太好?! 惟公卿之前还想着一点点把逝府的规矩立出来,可短短两天的时间,他的理想就成为了现实,更重要的是,他一点心没操。 得到了允可,下人们逐一退下,回到各自的位置,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没多久,食物端了上来,惟公卿往桌上扫了眼,这明显不是酒楼的东西,“你请到了厨娘?” “嗯。” 果然,只要想做,没有做不成的事儿。 逝府请不到厨娘的魔咒彻底被破了。 不过,惟公卿觉得,他应该先吃吃饭,压压惊,然后再去思考。 他吃东西,逝修就坐在一旁继续摆弄自己的指头,他没有把这些东西吞到腹中的想法,等快吃饱了,惟公卿的心情也缓和了,再看逝修,忍不住就笑了下。 那家伙说了,只吃他做的东西,果然,不经他手的逝修碰都不碰一下。 擦擦嘴,惟公卿这顿饭算是到此为止了。 “怎么,不介意了?”逝修不说,但他的小心思惟公卿全知道,就像当初他提醒梅管家看着他和铜锁一样,府里没个女人,是因为逝修的小心眼。 惟公卿一直都知道,但是懒得和他计较,反正他也不会对那些女人有什么想法,他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逝修挑眉看了他眼,怎么不介意,不过不在乎倒是真的,惟公卿不能和那些女人怎么样,他应该提防的也不是她们,逝修这点反应的迟钝了些,但还不算晚。 “明儿你要出门。”见他吃完了,逝修就把人拽到了怀里,惟公卿也没反抗,顺势靠在他肩上,脚往前一伸,搭在前面的椅子上。 “嗯。”他和重华约好了,明天出门去看看出事的伙计。 “我不介意府里多多少女人,但是,离重华远一点。” 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散,惟公卿的眼睛都开始发直。 逝修还是第一次正面说这件事情。 提及重华…… 惟公卿之前的态度是模棱两可,谁都知道他和重华有段过去,再看到他时的犹豫逝修也感觉到了,逝修不安,他也在等待,什么结果都想过,在惟公卿给了他肯定的承诺后,他还是放不下心。 他没忘了重华。 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那家伙就是个危险,随时都能要了人命的致命危险。 但是,他比重华有优势。 惟公卿一直是偏于他这边的,逝修感觉到了,而现在,惟公卿做出了选择。 虽然没有清楚的说出来,也差不多了。 逝修没有顾虑了。 重华让他放不下心,那他就想办法让这颗心放下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忍辱负重’的日子,也该够了。 如果惟公卿选的重华,只要有机会逝修就不会放弃,但他选了自己,他就不会给重华任何机会。 彼此太过了解,他的想法,想必重华也有。 逝修不会给自己留隐患。 知己知彼。 “这次事情之后,我会让他彻底的消失。”逝修不会弄死重华,但他有办法让重华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出现在惟公卿面前。 他说完了,惟公卿仍无反应,见他迟迟没有表态,逝修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你也给我离他远一点,别再给他留念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惟公卿一点机会都不给他,重华就算有那个心也没用,他和重华的立场是相同的,惟公卿要是和他划清界限,那逝修也只能默默的守着他,不会再去强迫为难他,“别惹我不高兴。” 逝修没用他的暴躁的脾气表达他的想法,他这态度平静也随意,可越是这样,越能体现他的认真。 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逝修都不会允许他们靠近惟公卿,至于那个江沐,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虽然他很不高兴,他过去对惟公卿的独占他也不舒服,但江沐压根就不是逝修的敌人。 他没把他当回事儿。 而且江沐对惟公卿的态度,也和重华不一样。 首要的,还是解决重华。 “听懂了没?” 捏在他下巴上的手传来压力,惟公卿闷闷的嗯了一声,他当然懂逝修的意思。 感情是双方面的,他该选择一个人,他没办法决定,谢乾的提议让他心动过,可是,这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是逝修还是重华,都不会接受这种事情…… 他们要的,是唯一。 他的选择,就代表另外一个永远消失,被放弃。 逝修说的对,他既然决定了,就要说到做到。 那种荒谬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他一开始就决定了厮守一生的对象,在被闻彻带走之前,重华的出现让他摇摆了,可是,该结束了。 这么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 犹豫了,纠结了,迷茫了这么久,一切都没变化,还是回到了原点。 …… 翌日。 逝修把他送出了逝府大门。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逝修看了眼对面阔气的府宅,替惟公卿把领子拽了拽。 过完年天气暖和了,但只是表面现象,春暖花开前风里夹着的寒冷依旧刺骨,他不当回事儿,惟公卿这身子可不行,所以说凡人就是很麻烦。 “快点儿回来。” “把事情办完了我立即就回。”府里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逝修以前就是个甩手掌柜,但他一旦认真起来,他的能力不亚于任何人,他有威严有魄力,还有与生俱来的领导风范,只是平时逝修太懒散,他懒得管,把一切都交给他,现在,他站出来,也是不想让他太累。 他要忙着货栈还要管府上,基本就是分身无术了,逝修帮他分担一些,他轻松的同时,也明白逝修的目的。 逝修巴不得把所有的事儿都替他做完,这样他就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他了。 至于陪他做什么…… 惟公卿的思绪戛然而止,他清咳了声,今天要出门,本该充分休息,可是他没睡好。 惟公卿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逝修没好气儿的哼了声,“你别以为这么就溜了,等你回来的,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到时候,连本带利……” 他这么一说,惟公卿更不自然了…… “这事儿就算了吧……”他商量。 “不行。”转念,逝修把脑袋往前一凑,“你要说算了也行,那就改成……” 他不知说了句什么,惟公卿的脸瞬间就臊红了,他这模样让逝修很是喜欢,同时心痒的实在不想把人放走。 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把他一抱,逝修恶狠狠的亲了他一,以此来安慰下这段期间的等待…… 还有预祝他把事情顺利解决,他们顺利继续。 逝修这焦躁又焦急的样儿让惟公卿也跟着躁动起来,他低着脑袋,脸红的跟什么似得,就在俩人腻腻歪歪的时候,重华从对面的宅子里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他停住了。 第二三六章 看到伤患 习惯了马车的颠簸,还没等出城惟公卿就睡着了,他昨夜没睡好,实在赶不走困意。 这马车不敌江沐的,里面没有那么宽敞,各方面条件也略差一点,惟公卿抱着毯子,歪着脑袋靠着墙,就这么个挺不舒服的姿势也睡的很沉。 他的摇晃中熟睡,也在这个频率中醒来,上辈子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时间,这是一种习惯,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可看的东西,身边有人他会下意思的问一句什么时辰了,不然就是往窗边看。 这次也是,他感觉到旁边有个人,惟公卿没忘他和重华要去看那伙计,视野还模模糊糊的,惟公卿问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到哪儿了?” 重华没回答他,惟公卿以为他也睡着了,就往后挪了挪,他占了大部分空间,惟公卿想着让重华睡的舒服一点,可模糊的视线一恢复,他才发现,重华根本没睡觉。 他就在他面前,看着他。 什么都没做,就是一眼不眨的看着。 所有的困意都没了,惟公卿直接就精神了。 重华的目光,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本来他就往后挪了,如今更是要贴到墙上。 重华看着他那闪烁的视线,什么都不用说,他全都懂了。 只是几天没见,生分多了,这个生分是惟公卿刻意表现出来的。 距离,也是他拉出来的。 和他刚回来时完全不同。 那时,惟公卿在犹豫,所以对他的态度很温和,他没接受,但也没拒绝。 现在…… 从上车他就在看惟公卿,重华移开了视线。 难受吗? 岂止。 那种感觉,是按耐不住,也压不下的。 重华不能发狂,没有用,他也不想让惟公卿难过,这事儿,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么…… 决定,留下逝修,抛下他。 …… 马车在沉闷的氛围中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宽阳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受伤的伙计有好几个,本来想着把他们送回宽阳,这边无论是条件还是环境都更适合他们养病,但有的人情况实在太糟糕,动不了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这要是再折腾恐怕命就没了。 所以重华接来了这些伙计的亲人及大夫,所需物资也在第一时间准备齐全,重华在尽他最大的努力,让这些人过的舒适一点。 他们到的时候,天都差不多黑了,在那简陋的土屋里,惟公卿看到了受伤的伙计。 他去的时候那伙计正在吃饭,他伤的是腿,算是这几人中伤势最轻的,他不认得惟公卿,看到他时还一脸茫然,可当重华说这是货栈老板的时候,那人立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没想到惟公卿能来看他们。 这阵子重华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受了伤他们固然痛苦,但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天冷路滑是一方面,他们的警惕性不够也是一方面,如果当时多留意点,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货物比人命值钱,老板没让他们赔偿,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这让他们感激万分,至少货栈的老板把他们当成人了。 见到伙计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惟公卿下意识的往重华那看了眼,后者正在询问大夫伤患的情况,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惟公卿很清楚,没有重,这伙计也不能这么感激他,在他不在的时候,重华应该做了很多事情。 出来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惟公卿挨个屋子都去了,最后去的是伤势最重的人家。 那伙计到现在还没醒来,他的婆娘在一旁正抹着眼泪,她没留意到惟公卿,倒是一见重华就扑了过去。 “这都这么多天了,还不醒,这可怎么办啊……”她死死拽着重华的袖子,重华依旧站得笔直,倒是那衣服快被她扯了下去,她那颤颤巍巍的模样看的人都揪心。 重华虽没什么表情,但也不是不为所动,他没扯回袖子,也没推开女人,“没事。” 这是重华的安慰,话不多,但是他那坚定的模样,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安。 女人怔怔看了他半晌,抹着眼泪就回去了。 在惟公卿有所反应之前,重华先到了床榻边,他把被子掀开了,惟公卿也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男人没穿衣服,但也看不到一处皮肤,他被绷带裹的严严实实,这个时代的医术还不够发达,做不到立即止血,那白色的布条随处可见干涸的血渍,还有的地方颜色是新鲜的。 那人的胳膊腿的样子都挺奇怪,不过有绷带包着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重华仔细看了看,这种氛围也没办法问他的情况,他示意惟公卿出去,俩人就沉默着离开了。 “他怎么回事儿?” “被车压到了。”车滑下去的时候,这人刚好在下面,车连同上面的货物全压在了他身上,仗着那几个兄弟仗义,带着一身伤愣是把车掀过来了,他这才算捡回条命,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身上的骨头七零八落了,特别是胳膊和腿,就算救回来了也保不住了。 现在伤口还在出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起色没有。 惟公卿听的直皱眉,怪不得看着那么古怪。 “行了,待会儿说,外面冷。”天一黑,这气温跟着也下降了,重华不觉得怎样,但惟公卿的鼻尖已经泛红了,他示意他到屋里去说,他已经安排好住的地方了。 这是这村子条件最好的人家,重华每次来都会住在这里。 惟公卿也顾不得冷了,他接受了重华的提议,不是为了取暖,而是把大夫请来,细细问了一遍。 大夫把他们的情况如实相告,惟公卿越听越觉得沉闷,他问大夫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后者摇头之后,他就让大夫走了。 那大夫离开的时候悄悄瞄了他几眼,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一般东家遇到这种情况,赔付些银两也就罢了,毕竟这事儿和东家也没太大关系,没让这些伙计赔银子就不错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家。 这么好心。 好人有好报吧。 大夫搓搓手就回屋去了,这阵子可把那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哥忙坏了,要不是有他,恐怕那几个严重的都救不回来。 真是好人啊。 …… 这一事儿,惟公卿不管也在情理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伙计的失误,他只需要负担一部分银两就行了。 重华没按照规矩来,他把这些伙计养起来,目的不是为了别的,是给惟公卿奠定基础,收买人心。 惟公卿作为一个外来人,在宽阳城落脚,他抢了辛掌柜经营多年的货栈,当初谢祖德的事情也是闹的满城风雨,铜锁被山寨绑走,牵连出一个不为人知的寨子,这些年宽阳都相安无事,惟公卿一来就乱了。 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接连不断,好的坏的都有,有逝修在,没人再敢欺负他,但是那恭敬也是表面的。 大家只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而已。 面儿上过的去就行了。 后来惟公卿挂上了睿武王妃的名号,大家对他的态度更是有所转变,恭敬有加,但这更多的,是畏惧。 惟公卿要想在宽阳城真正的生活下去,首先他得改变众人对他的态度。 还有他们在心里对他的隔阂。 这是个契机,惟公卿必须要把握好了。 好点惟公卿也明白。 所以在重华第一次提及的时候,他就很重视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大意不得。 “重华。” 俩人都在思考,不过想的不是一回事儿。 听到惟公卿唤他,重华看了过去。 “你不是,可以医治么?” 重华不是蛇藤,是玲珑园中的仙草么…… 第二三七章 可以帮忙 惟公卿问完了,又觉得自己问的不妥,重华被驱赶出玲珑园,他的那身本事…… 所以他换了个问法。 “那个,你还能医治么?” “可以。”重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被驱赶出玲珑园,但是他的本领还在,他还是能医人救人,倒是依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罢了。 “既是这样,你能不能帮帮忙……” 帮忙吗? 他一直在帮忙。 惟公卿也知道要是没有重华,指不定现在乱子多大,虽然算不到他头上去,把银两准备好谁她说不得什么,但是这些人的命就保不住了,那些伤势较轻的,能活下来,伤处也未必能愈合。 恐怕就要来个终身残疾或是永远下不了床榻的结果了。 “我知道人一直跑前跑后的,但是这事儿,除了你,也没人能帮上忙了……” 惟公卿这原因一脱口,重华静静的看了他半晌,他那眼神让惟公卿有点不自在,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你知道,我是怎么治人的。”重华能治,他若是想帮忙惟公卿绝对看不到现在的画面。 他的说法让惟公卿怔然,脑海中立即浮现重华那张平静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然后问他,要不要,帮你治疗。 重华的治疗,是美妙且效果独特的。 处乱不惊的他垂下眼睛,让睫毛挡住动荡的眼神,可是烛火很快遮挡,那一小点温暖离开了他。 重华站在他面前。 “你让我去治他们?” 一经重华提起,两幅画面就连在一起,那个是惟公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不在乎了。” 这已经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重华的语气平淡,如水。 惟公卿做出了选择,所以他对他来说,只是个帮手,合作伙伴,或是友人…… 这个定位,重华来的这一路都在反反复复的想着,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他都接受不了。 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待在他身旁,也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和逝修在一起。 重华怎么能受得了…… “我去找你了。”回到宽阳后,惟公卿头影不露,那么久没见着了,重华怎么能不想,尽管说过几天来接他看受伤的伙计,但那真是片刻都等不了的感觉,可是,逝修不想管则以,他若是想要干预,就没人能够成功。 他不想让重华看到他,就算惟公卿就在几墙之隔的地方,重华也无计可施。 逝修的性子平时是随意懒散了些,粗枝大叶的,很容易被人捉弄,但逝修不是愚蠢,他只是懒得动而已。 就像一头打盹的野兽,不管旁人怎么撩拨,都不会有所反应,可一旦抬头,就是一口致命。 以前逝修没有咬人的资本,现在,他有杀掉所有人的理由。 逝修做了什么,惟公卿应该不会知道,但是他不会不知道,他想要见他。 “你当成不知。” 惟公卿的脑袋更低,倒是眼中的动荡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离开玲珑园是我的选择,”重华不会说是为了惟公卿才离开玲珑园,也不会说因为他他一无所有了,惟公卿用不着内疚,“我就是想陪着你。” 重华的心意,他明白,可是,三个人纠缠不清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终究得有个解决不是。 “我想陪的,就你一个。”唯一的理由,“能不能,别把我推给其他人。” 那个冷淡清高的得华,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怜又卑微。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没往其他地方想,因为重华的能力他才这样提议,他忘了重华的治疗方式,“抱歉,我没想到,你当我没说,我,没想把你推给谁……” “那你还要么?” 惟公卿一怔,脑袋又低了下去。 “你当真,对我就一点情分没有了?” 没有么? 没有他就敢抬头与重华对视,没有他就不会觉得这样不舒服了。 惟公卿捏捏拳头,快刀斩乱麻,迟早都要面对。 他选择了沉默。 “我不会放弃的。” 重华的执着让他心一紧,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前,惟公卿突然抬头,带着微笑,眼神却是动荡不已,“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送我的百草丹我还有,那个东西就算不能让他们的伤立即痊愈,但是能保住命是吧?” “那是你的东西。” 那是重华从善广尊者那里讨来的,原本不是什么新鲜物件,重华有本事让他吃一辈子,但是现在不行了,那是仅有的。 用掉了,就没有了。 他给惟公卿保命的东西,他不会让任何人碰。 “你不用担心,他们一个都死不了,我去救。今天先这样,你歇吧。” 重华这话撂的干脆,他言语不多,但是今晚的惟公卿比少言寡语的他还沉默,他等不到回答,惟公卿也不会回答,所以他走了。 重华说会帮他…… 等惟公卿抬起头后,屋里已经没人了。 重华要,怎么做…… 这颗心,揪的已经不成样儿了。 入夜,小村子黑漆漆的,重华安静的穿梭着,其实他没安排其他住处,一方面是因为这小村子太过简陋,另外就是…… 他一直在期盼着接惟公卿出来,俩人不被打扰的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 在这个房间里。 想到即将能看到他,能碰到他,重华几夜都合不了眼。 逝修从中阻拦,惟公卿沉默以对,尽管知道等待的可能是不好的结果,重华还是忍不住盼望。 见到惟公卿,就会不一样了。 可是呢…… 他睡不睡觉都无所谓,就是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是蛇藤,他修炼成人,有了人的身体,有了人的感情…… 手抚上胸膛,他竟是连心都有了。 不然,怎么会疼。 …… 第二天,惟公卿才一睁眼就接到了个好消息。 昨儿拉着重华手嘤嘤哭泣的女人今儿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说,她家男人醒过来了。 惟公卿条件反射的去恭喜,但整个人却是在茫然的状态。 凶多吉少,这是他听到的最多的话。 就连重华也说,这人未必熬的住,他们在尽量医治,用所有最好的东西。 昨天还是那个状态,今天,就醒了。 女人激动不已,看着她惟公卿好半天才做出反应,他问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他是,怎么醒的?” 怎么醒的…… 这要换做平时,听者肯定会觉得奇怪,哪有人这么问的…… 可是现在,女人根本没发现惟公卿这语气和话不对劲儿,她立即如实相告…… “今儿早上,我照常去做饭,那个小哥突然来了,他说他想单独看看我男人……”女人一直被绝望与悲伤笼罩着,听重华这样要求,也只是抹抹眼泪出去了,可等她回来,竟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虽然哑的几乎无法分辨,但是她认的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醒的,小哥也没说,但是他醒了!真的醒了!” 女人几乎是奔走相告,在所有人都说这男人恐怕命不久矣的时候。 他活过来了。 他们不知道重华的名字,都喊他一声那位小哥,惟公卿当然知道女人指的是谁…… 重华果然说到做到,他救了那男人。 但是,惟公卿现在很想知道,重华,是用什么方法救的…… 是用那种方式…… 重华治疗的方式么…… 在女人兴高采烈的声音中,惟公卿慢慢走了出去…… 他想看看,重华现在在做什么…… 第二三八章 重华消失 惟公卿没找到重华。 大家都在为那男人的苏醒而啧啧称奇,若不是他还虚弱不能见客,恐怕那屋子就要被人踏破门槛了。 惟公卿与这个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沿途看到情绪激动的人,他会礼貌的颔首示意,但对方说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他感应不到重华的气息。 毫无反应,不止是村子,别处也没有。 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从清晨到晌午,头顶的阳光开始变得温暖,甚至晒的头发有些发烫,但仍旧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惟公卿等了一天,无果。 第二天,他听说重华回来了,但是看完伤患又走了,他没见到人,重华倒是让人给他带了句话,重华的意思是,这边的事情他会处理好,如果惟公卿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宽阳去,马车还在村子里,车夫也在。 他问重华所在,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重华让他先走…… 这是不打算再见他了么…… 惟公卿看着愈发喜悦的众人,他发现,如果重华不想让他找到,他似乎就没有办法。 不止是重华,其他人也是。 素来只有他们寻找他的份儿,他还从没找过他们。 重华知道他的喜好,爱吃的,爱用的,爱做的事儿,他却不知道他的,就像现在,他丢了,他连个寻找的方向都不不清楚…… 伤害是有,但是,重华及其他人,也为他做过不少事情,他天生冷漠,这些东西都被他遗忘了…… 可却是无法掩盖的。 重华的来来回回,这些伤患以惊人的速度康复着,村里的人都说惟公卿给他们带来了福气,自他打来到村子,好事儿就接连不断。 惟公卿听了也只是笑,功劳在谁身上他再清楚不过。 真正治疗他们的人,到现在还没踪影。 重华每天都会来,不同的时辰,就算他想在路上堵着都找不到,重华总有办法错开他,他甚至将他的气息掩盖,有时连村子里的人都不清楚重华的出现,他们只知道,奇迹突然就发生了。 重华在躲着他,他感觉出来了。 日复一日,惟公卿在这儿待了几天,眼就剩一个伤者了…… 伤势最轻的,也是他第一天来第一个去看的,治疗与否不重要,但有重华的帮助,他能更快康复,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重华今儿,应该还会来吧。 惟公卿想在那人屋前守着,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等他蹲在那柴火堆后面,惟公卿突然无奈的笑了下…… 他这是在干嘛…… 重华不会消失的,货栈还需要他,重府也还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他迟早还会回来的,他只是现在不想看到他而已…… 重华不会说走就走的。 重华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 更不会扔下他。 ‘那你还要么?’ 这是重华问他的,他说他没想过把重华推给谁…… 是的,他怎么可能把重华推给别人。 就算他拒绝了,他也不想看到重华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种想法很卑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接受不了。 就像他听说那个男人苏醒一样…… 他知道是重华治的,他也知道是他让重华去做的,可他一直在想,重华是用什么方式去治的…… 他碰了那男人么? 用哪里,又碰了哪里? 他看不到重华,他也问不到,那些可能性让他有种想要发狂的感觉。 这几天惟公卿过的一点都不好,他瞧不起自己,对逝修的不忠诚,还有对重华的放不下…… 越想,那脑袋越低,最后,几乎埋到了腿上,惟公卿就这么蹲着,等他抬起头后,他忽然发觉到了重华的气息。 很淡。 重华来了,又走了。 他刚才光顾着想那些事情,他没发现。 惟公卿懊恼不已。 这个分神竟是让他错过了…… 重华的气息很淡,几乎细不可闻,惟公卿努力分辨着,他不能放弃…… 这气息,蔓延到村子外面。 他只是个凡人,有一身力量,却没办法像逝修他们一样‘健步如飞’,重华这一刻会在这里,下一刻就会在很远之外,单是靠脚程他追不上他,惟公卿左右看了看,这村子很小也很简陋,根本没有马匹,唯一能用的就是那马车。 拉扯的马和坐骑不同,惟公卿顾不得那么多了,有车太碍事,他把绳索一解,也不用马鞍,翻身就跨了上去。 没有马鞭,什么都没有,他就这么骑着那光秃秃的马,追着重华去了。 重华的气息很微弱,这就代表他离他很远,惟公卿驾着这马,没有停歇的差不多追到晚上,才算是跟了上去。 到了地方之后,惟公卿愣了一下。 这里,很熟悉。 裕河的北山。 他竟是到了这地方。 和逝修初次相遇的深山。 那个狠毒的咒,那个无辜的牵连,让这些羁绊开始却无法结束的源头。 裕河离宽阳很近,惟公卿记得当初逝修穿过北山,又带着他跑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宽阳,当然,逝修的脚程和凡人不同,他的速度也相当了得。 如此看来,这村子应该是在宽阳与裕河之间,中央的位置吧……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来到这里。 重华的气息消失在那大山之中,这家伙,怎么会来这里? 带着疑问,惟公卿牵着马进了山。 山路依然不好走,磕磕绊绊,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为路滑而摔跤了,惟公卿走的很稳当,直到闻到了那硫磺的气味儿。 逝修当时所在的温泉。 拨开枯枝,惟公卿看到了熟悉的场景,里面的,不是逝修,而是他追了一天的人。 他只看到一个背影,他认得出那是重华。 扔了马,他走了过去,他一动里面的重华立即转了过来,惟公卿靠近北山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你怎么来了?” 惟公卿不是跑来的,但看到重华那张平静的脸也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再听到他这同样平淡的问题,他的火气突然就冒了出来。 “你为什么躲着我?!” 情绪激动的他,一脚就踏进了温泉里,温暖的水流让他一怔,下一瞬惟公卿干脆跳了下去。 温暖的感觉立即涌起,寒意不见,可是惟公卿根本没感觉到。 他的眼里,只有那水中的男人。 他很想揪住重华的领子,可惜他无处下手,他干脆捏着重华的后颈,把他拽向自己。 “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让我先回去?!” “我没有。”他还从没见过惟公卿这样失控,重华道,“他们不知晓我的身份,我不方便去医治,所以只能在暗中进行。” 重伤昏迷的还好,他想怎样都行,那些清醒着的,一旦他着手治疗,肯定就会被人发现。 这事儿他处理了这么久,人家几次在生死关头徘徊,他现在突然展示出他的本事,不但不会被感激,反倒会招来怨恨。 当初做什么去了。 所以,后来重华就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村子,治疗结束后立即离开,他不能被人发现。 至于惟公卿…… “我不想让你知道……” 他说完,惟公卿的火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不想让我知道,你是怎么医治的,对吧?” 重华没否认,他点头。 这个肯定的答案,惟公卿早就猜到了,可是见他这么痛快的承认,心里那股子别扭的感觉更是愈发的激烈。 “你是怎么治的?用你……过去的方法?” 第二三九章 不治病了 重华沉默的看着他,那一瞬耳边只有温泉的水流声。 人是他让去治的,重华治疗的方式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他来问,岂不是晚了。 多此一举,他自找的。 可是,他后来改变主意了。 他放弃了。 在被重华提醒后。 他怎么能让重华去治别人…… “没有。”重华没说那让他自责或是因他遐想的话,他直接否认了惟公卿的想法,“我只治你一个人。” 重华说过,他只治过惟公卿一个人,这种方式也只给惟公卿一个人用。 惟公卿的心是石头做的,但不是实心儿的。 外表坚硬,里面却和常人无异。 重华了解他,也知道他的软肋在何处。 这会儿他若是装装可怜,在他的逼问和质问下,他能让惟公卿坦诚面对自己,和他真正的想法。 重华没那么做。 他不想让惟公卿着急,也不想看他难受。 惟公卿这激动的模样,他都看不下去。 “我不会去碰别人,哪怕是你的要求也不行。” 他不是盲目到惟公卿说什么都会去做,重华有他自己的分寸。 重华的答案让他放了心,可却没办法真正的放松下来。 重华治疗的方式是一部分原因,还有,这家伙为什么躲着他…… 若不是他一直守在那边,他根本不知道重华在哪里…… “在乎吗?” 情绪在达到至高点后,又很快下落,惟公卿这会儿有脱力的感觉,他没心情再去掩饰,他轻声道,“我后悔了。” 他不是在乎,他后悔了。 “我那天不是就后悔了!”惟公卿又突然抬头,声音高了一些,但和刚才的怒吼完全不同,喊完,惟公卿直接蹲下了,在温泉水中,穿着衣衫的他抱住头,“重华,我有病……” 他是有病,病的不轻。 两个人都放不下。 决定和重华划清界限了,可是重华还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他自己就和自己过不去了。 重华问他是不是不在乎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乎,他默认逝修的行为,他以为这样对他们都有好处。 可是根本没用,只要见到重华,就算被千万层土压着,也会死灰复燃。 根本就做不到无所谓,把他当成朋友。 重华不在的这几天,反反复复,他在煎熬中度过,一想到重华和这些痊愈的伤患联系到一起,他就坐立难安,那种心情就像他心里有只猫在挠,而他也想跟着挠墙一样。 重华坐的位置不深,可惟公卿这个姿势也很容易把自己淹死,重华把他的脑袋扶了起来,他半张脸都在水里了。 “没事,有我呢。” 这话,重华经常说,让他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任何事情,只要是能让惟公卿苦恼的。 “如果我离开,你真能好过,我可以走。”重华不是故意这样说,这些天也不是想给他教训,“不过,那都是骗人的,骗你的。我走,只是让你看不到而已,我还是会在别处偷偷看着你。你让我走,你也轻松不到哪去。” 这算是,相互折磨了。 何必呢。 “我没躲着你,我是躲着其他人,不想被他们看到。”至于惟公卿,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治疗的方式,也不想让他因此有什么负罪感,觉得对不起自己。 这是重华自己决定的事儿,他不会让惟公卿自责。 以重华的聪明程度,想装可怜用苦肉计易如反掌,反正惟公卿又不是真的放下他,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真是见不得惟公卿难受一点儿。 “你在那边也帮不上忙,而且住的吃的也不好,该看的你也看了,该做的你也做了,怕你无趣,我就想让你先回去。” 抹掉惟公卿下巴上的水珠,看着那张脸上纠结又复杂的神情,拖着他的下巴,重华把人温柔的带到了自己面前。 “本来,我是想把你接出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增进一下感情,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不生分,就是想的很。” 哪怕不说话,哪怕碰都不碰,只让他看着就行了。 很久了,惟公卿一直在他身边,却是碰触不得,这让重华的思念快要泛滥了。 “你知道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这样你就非来不可了。”关于货栈的事儿,他欲擒故纵,越是不让他来,惟公卿越是得来。 这是江沐给他们的提示。 如果不给自己争取机会,单是靠惟公卿一个人做出决定,太难了。 可惜他没有优势,惟公卿住在逝修那里。 逝修理所当然的阻断他所有的路。 所以他也得给自己争夺。 “我现在知道了。” 惟公卿的复杂心情他都感觉到了。 他说他有病…… “若这真是病,那这次,我不治你了。” 惟公卿抬眼,目光聚集在重华眼中。 “就这么病下去吧,挺好。” 惟公卿摇头,“你不懂……” “我懂。”重华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加重,他说,“顺着你的心思来吧,别逼着自己了,我走,你难受,我不走,你也难受,那就别让自己难受了。” 无论是重华离开或是他在他身边却不能有任何关系惟公卿都好不到哪去。 他想要的是什么,重华知道了,他的病症所在。 重华是蛇藤,他不是医者,但是惟公卿所有的病痛,他都了若指掌。 “我从玲珑园拔了根,就生在你这儿了,我是你的,”重华看了眼他被水淹没的衣衫,那下面覆盖着凡人的心,“不让任何人知道,就咱们两个……” 惟公卿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重华没有误会,他真的知道他的想法。 而重华的这个决定,惊讶的同时,心又跟着抽抽。 重华不和逝修争了,也不抢了,名号什么的他也不要了,在外人面前,他们可以继续保持距离,没有关系,哪怕不让他出现也行,但是在没人的时候,他是他的重华。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关系。 重华主动从明处走向暗处。 “我接受不了……”自己的人被别人搂在怀里,他跟逝修的亲昵和关系,“但是,这样都好。” 重华不是大度,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和灭顶之灾差不多,他宁可和逝修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他不这么做,惟公卿怎么办? 这是唯一的,能让他不再痛苦的方式。 至于自己的感觉,重华会想办法让这个伤自愈,也许用很久的时间…… 但是没关系。 “这个病不治了,惟公卿,你没事儿就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 “重华……”念了声他的名字,惟公卿的眼睛眯起又睁开,那眉头是拧了又拧,最后他勒着他的脖子,狠狠的抱住了他。 他该说对不起。 重华错过一次,他用无数个好来弥补那个过错,不计任何代价。 男人的手抚到了他的后颈,轻轻的摸着他的头,从后脑到后颈,温柔的抚着。 重华说没关系。 都说了,这是他愿意的。 …… 这事儿过去很久之后,惟公卿问他到底用什么办法治疗的,重华始终没有给过回答。 但是惟公卿侧面知道了一些事情,蛇藤有很长的寿命,几乎没有尽头,那只局限于在玲珑园内。 离开了玲珑园,重华的寿命就有限度了。 虽然比凡人长很多,但也不再是永恒。 他是一株仙草,没有仙气的庇佑就如同离开土壤,不会再生长,损失的就再填补不回来。 就像是剪去的枝叶不会再长出。 像善广尊者从他身上随意砍掉分支的画面再不会发生。 分支都砍没了,再砍就是重华的主干,他的命。 惟公卿依稀猜到了重华是怎样治疗的,精元对重华来说无关痛痒,但其他的…… 既然重华把根生在了他的身上,那他,就好好培养这根蛇藤。 他无法茁壮成长,他就让他被好好的保护,不再损耗一点。 第二四O章 分出胜负 差劲也好,糟糕也罢,总之惟公卿没能坚持住自己当初的决定。 不算被重华怂恿,他也不想拒绝,所以…… 他们回到那村子的时候,伤患们有了明显的起色,所有人都在往康复的方向发展,再没有那死气沉沉的感觉,伤势最重的那几个,可能日后都没办法再去工作,但能保住性命对他们来说就很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惟公卿都没说话,重华简单的和那些家人谈了谈,把惟公卿的立场表明后,他们就准备离开了。 那些伤势较轻的人这几天也会陆续回家。 回程的路上,同一辆马车,这会的氛围和之前大不相同,轻松一些,但也没有真正的放松。 重华的提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是这对他来说,太委屈。 重华宁愿永远站在暗处,惟公卿却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同样的感情,重华的情况让他愧疚也挂记。 眼看着就要回到宽阳,他是不再纠结了,但换上了更为沉重的负担。 惟公卿靠着墙壁,颠簸的马车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发沉,但是脑子却很清楚,他看着那紧闭的窗子,外面的景色被这小小的东西阻隔,就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他把窗子拉开了一个小缝。 冷风灌了进来,迷迷糊糊的他直接就清醒了,可惜这凉意没能把他心里的烦闷也吹走。 树木在眼前掠过,在惟公卿等待下个景色出现时,窗子被重华关上了。 他吹冷风不会怎样,但惟公卿不行。 惟公卿看了他眼,没有反驳的回到原来的位置,鼻尖发凉,他却没有去碰触的想法。 他为何事担心,重华很清楚。 来到惟公卿身边,他代替墙壁,让他靠在他身上。 视线一动,惟公卿才看到重华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树枝。 冬天,树木还在沉睡,这树枝没有枯死,韧性仍在,应该是刚刚折下不久。 重华摆弄着那根树枝,惟公卿的注意力下意识的被牵引,就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的时候,那树枝突然一动,紧接着用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开始抽枝发芽。 树枝上分出几个细长的杈,上面有几个绿色的苞点,很快,那绿色绽开,一个嫩叶慢慢舒展。 惟公卿惊讶的看了重华一眼, 后者示意他继续看。 树枝慢慢发芽,树叶全都长了出来,但不是那种浓密的枝叶,惟公卿发现,在枝叶根部,有粉色的花苞…… 重华拿着的,是棵桃枝儿。 桃花绽开,淡淡的香气萦绕,重华将那树枝放到惟公卿手里。 在大洹,冬天能看到梅花不稀奇,看到那诡异的霜美人也不奇怪,但桃花就是新鲜物件了。 “好玩吗?” “挺有意思的。”惟公卿翻看着那桃树枝儿,这东西和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没什么区别,折断的部分水分十足。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把重华的手拽了过来,反反复复的研究了一遍,“你是怎么做到的?” 重华摊着手,见惟公卿看的仔细,脸都快贴到手心了,心中一动,那手突然向上一动,惟公卿没有准备,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往后靠去。 霜美人给他的后遗症,他现在看到任何植物都有些忌惮。 “做什么!”他真不知道重华也能童心未泯的和他来这种恶作剧,他承认他这次真是被吓到了,对重华他压根就没防备过。 惟公卿这样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兽,毛都呛起来了。 换做别人,这会儿早就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大笑了,重华没笑,倒是一本正经的把人揽到怀里去了。 “吓到了?” 埋怨的看了他眼,“废话。” 指尖发凉,心跳加速,惟公卿觉得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把桃枝甩给重华,他摁着自己的胸口,他从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他还活着,这心跳的速度……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就算没吓死,吓破胆吓出心脏病了看你怎么办。” 重华不知道什么是心脏病,但是他知道惟公卿这个举动的意义。 “我帮你看看。” 没有歉疚的意思,他倒是摆出个严肃认真的模样。 他要帮惟公卿看看…… 检查检查。 心怎么跳的那么快…… 重华的手一靠近,惟公卿的表情就变了,那脸色也是由白变红。 他没拦着。 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他发出声音的一刻,重华吻了上去。 桃花枝儿滚到一旁,粉色的花朵尽情绽放着,马车之外,车夫恪尽职守,两眼盯着路,全神贯注的驾着车,他没留意到那淡淡的桃花香,也没察觉到背后那一片桃花之色…… 他们会在入夜之前回到宽阳,重华让惟公卿忘记了将要面对的,忘是忘,不代表真的不会发生。 他的逃避很遗憾的没能持续太久。 马车顶被掀开了。 重华在同一时间跃出车外,在寒意袭来的一刹,惟公卿这次真是手凉脚凉了。 反倒是心跳没有加速,而是停住了。 逝修来了。 他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外面很安静,那种僵持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能爆发出致命的危机。 他看了眼依旧湛蓝的天,惟公卿在车夫惊愕的目光中打开了车门。 马车外,逝修站在马车前方,他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让他看着脊背倏的凉了。 没人说话,逝修看了他一眼,惟公卿的模样一落入眼球,那根弦就崩断了。 没有一句话,俩人打了起来。 昏天暗地,这场战斗不比当时在玄灵宫的战役。 重华甘愿让步,他也愿意配合惟公卿隐藏一辈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既然挑明了,那就只能分出胜负。 那二人,都准备取下对方性命。 生死之战,重华和逝修,只能活一个。 爆发的力量让他的衣摆跟着胡乱舞动,马车的车顶不知被吹向何方,受惊的马儿不知所踪,那马车马上也有掀翻的趋势。 在这强大的力量下,惟公卿稳稳当当的站着,很多东西吹到了他身上,连砂砾都向刀尖一样,留下一个个尖锐的痛感。 马夫站不住了,他看了惟公卿一眼,本打算拉他离开,不过看那情形,连同大风一起,马夫连滚带爬的跑了。 他就说,不可能这么顺利。 自欺欺人罢了。 到头来,伤了两个。 他已经不是差劲了。 真恶心。 恶心自己。 惟公卿想要阻止这场战斗,不想让他们打下去,他也见不得争战的结果。 可是,现在他还有这个资格么? 从头到脚裂开了。 像是被人从中间撕开了。 其实,他们都不该死,该死的人是自己。 惟公卿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歉意,愧疚,无地自容…… 比起无数次经历的修龙阶,感情的抉择才是最痛苦的。 他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可是现在,惟公卿无所适从。 两股力量狠狠纠缠,突然,另外一道同样强劲的力量从另外的方向飞来,惟公卿就觉得有风冲着他快速吹来,他抬头的一刹人已经飞至半空了…… 重华和逝修的战斗被迫停止,俩人一起望向惟公卿所在的位置…… 天空之中,那凡人一脸愕然。 风幻化成实体,他被人拦腰抱着,而抱着他的人是…… 闻彻。 那个自从玄灵殿一役再没出现的闻彻。 眼前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路树木跑到了脚下,他后知后觉的回头,笑呵呵的闻彻,就在他脸侧…… 很近。 那双漂亮的凤眼,看着的是下面二人。 第二四一章 唯一目的 突然出现的闻彻让惟公卿直接陷入了迷茫的状态,看着身后的男人他一点反应没做出。 闻彻漂浮在空中,那华丽的衣袍犹如他第一次出现,雍容大气,气压全场。 闻彻的目光在那二人身上,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被怀里的人打断,闻彻瞄了他一眼,惟公卿不在状态的模样让他改变了主意,视线再次转向下方,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衣袖一摆,他带着惟公卿离开了。 风夹杂着闻彻的力量,漩涡一般快速转动,一圈不到,那半空之中哪还有人…… 闻彻再一次把惟公卿挟持走了。 但是这回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 闻彻把人放下,整个过程惟公卿都是温驯的靠在他怀里,别说挣扎,连句话都没有。 他甚至没注意到现在身在何处。 闻彻站在一旁看着他,惟公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儿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没了往日的精明与从容,垂头丧气的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儿。 很长时间过去,惟公卿还是没动,闻彻无声的叹了口气,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恐怕这个沉默一直会持续下去,没有尽头的。 闻彻很想把他揽到怀里,手伸出去后他改变了主意,他蹲在了惟公卿面前。 惟公卿坐在榻上,这个高度闻彻仰着头刚好能看到他的脸。 “你喜欢他们?” 惟公卿抬起了眼睛。 闻彻了解他,过分的了解,在他面前他永远是无所遁形的,那男人就是他肚子里的虫,有些时候比他自己看的还透彻。 所以面对闻彻,他不会隐瞒。 闻彻像是另外的自己,他也不需要欺骗。 “我是不是很差劲?” “没有。” 惟公卿不接受这个安慰。 “你都看到了,是吧。”闻彻应该不是这一两天才来的,他应该一直在附近,只是他没有现身而已,不然他不会这么镇定,也不会这样问他。 “嗯。” 惟公卿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别处,一改之前的沉默,他轻松了些,但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这语气还是透着清晰可辨的沉闷,“你怎么来了?” 惟公卿不想再谈那事儿,即便这会心神不定的,他也出于本能的保护着他们。 闻彻垂下眼睛,转而站了起来。 “来看你。” “江沐在宽阳。”看这样子不像是客栈,也不是一般的宅子,闻彻的玄灵殿塌了,这里虽没有玄灵殿气派,但这装饰看起来也极尽奢华,很符合闻彻的品味,惟公卿大致判断的出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只是来时他没有留意具体的方向。“他皇叔不是你杀的,但是他的死和你有关,大洹因此陷入动荡,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你不再作乱,之前的事情他既往不咎了。你也知道,皇上坐在那个位置,他必须得大度起来,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惟公卿转向闻彻,眼里带着深意,“江沐表面上辞去官职,但他还是大洹的王爷,只是现在这个身份更方便做一些事情,我说的话,你明白吧?” 没有王爷的身份,江沐可以不顾皇室背景的束缚,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惟公卿一开口,问的不是他的近况和来看他的理由,而是这过分冷静的话题。 “而且,你和逝修他们闹的也不是太愉快……”岂止是不愉快,简直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哪一个不是想将闻彻除之后快。 “上次是机缘巧合,这回不一定怎么回事儿了。”玄灵殿的战斗,其实只有江沐竭尽全力,逝修只想找到他,而重华的心思也不在那里,这给了闻彻脱身的机会,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们三个都没有负担了,这种状态最适合算旧账,闻彻的出现不太适宜。 “他们三个要是一起动手,你没有胜算。”说到这里,惟公卿忍不住揉了揉眉间,他突然很累也很疲惫,这几句话说完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以,你还是在他们找上门前离开吧,那俩人还好说,江沐一旦来了,就麻烦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揉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声音也是愈发的微弱。 看他马上就要倒下了,闻彻接替了他的工作。 他替他按了起来。 惟公卿想要阻止,可这念头只是冒了一下就消失了,手垂了下去,他接受了男人的好意。 “你担心我吗?” “什么?”惟公卿没听清闻彻说什么,等他追问的时候后者只是说了句没什么。 “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你这样逼自己,也没什么用不是。” 惟公卿直着眼睛,一想到最后看到的画面,那俩人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他的脑袋就蹦着蹦着的疼,好像有只青蛙在脑仁里,吵的他不得安宁。 “别想了。” “嗯。” 不想了,现在,让他逃避一会儿吧。 …… 惟公卿没问闻彻这是哪里,也没问他带他来做什么,在闻彻的揉按下,他渐渐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不累,但是这精神已经是极度疲惫了。 闻彻看着那熟睡的人,手上的动作并没停止。 他是早就来了,他也看到了惟公卿与那两人纠缠的模样。 闻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把人带走,可是他迟疑了…… 惟公卿和惟九怀不同,他警惕也聪明,他对自己相当防备,闻彻不是忌惮他恢复的力量,而是另外一件事…… 惟公卿对感情的执着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认定的事情,即便后来再有心动也不想改变。 惟公卿喜欢那头邪灵兽,他也喜欢蛇藤,这个感觉应该是不相上下的,但是他却为了逝修一再的拒绝重华。 这个人,让他放弃一切,他苦苦等待许久才又见到的。 这个人就是属于他的,是他闻彻的。 可是在闻彻立下那个咒的时候他便知道,惟九怀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便找回了他的肉身他的魂魄,他也不再是那个人了。 数千年后再遇到的,是过去的惟九怀,也不是过去的他。 闻彻能做的只有这些,即便知道他也不想放弃。 他失去一次,这回他要把握好,哪怕改变,他也要守住这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 也不管用任何方式。 闻彻不在乎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哪怕最后他杀光所有的人,他只要这一个在他身边就够了。 不用谈感情,也不用谈任何事情,管他是否愿意,管他是哭是闹,就像过去的惟九怀,这回他一定把他看的牢牢的。 他不会放他走,不管跑多少回,都要把他抓回来。 可真正看到他后,闻彻什么都没有做。 惟公卿教会了他一些事情,让他没办法再狠下心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宁可看着他安静的睡脸,也不想再看到他在自己怀里哭的模样。 他想要他,想抱他,想得到他,但更想让他快乐。 惟公卿在那二人间摇摆时,他们的痛苦纠结,闻彻感同身受。 这个他等了许久,爱了许久的人,不再属于他了…… 他教他把他放在心里,而他,却不在他的心里。 没有了他,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做这么又是为了什么。 比起数千年前的国家的陨落,他的沉睡,这一刹那闻彻才感觉到了一无所有。 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睑,闻彻很想把他摇醒。 他只希望,他双眼睛里,能给他留个位置,能看到自己…… 他在乎重华和逝修,但是他知不知道,他比他们更加难过…… 轻轻亲吻他的额头,闻彻将人温柔抱住。 别再让他失去了。 第二四二章 相处模式 惟公卿没有猜错,他是在一座府宅中,这宅子不比宫殿,闻彻住的地方自然差不到哪去。 江沐在宽阳的府宅他没看过,逝府那个一直在修葺仍旧没有完工的暂且不提,就是那凡事讲求完美的重华,那崭新的宅子都没这里阔气,这几人,一个比一个的夸张。 闻彻这宅子和玄灵殿差不多,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下人,只是这景色没有玄灵殿优美。 懒得刻意寻找闻彻所在,他到处走了走。 从卧房到正堂,惟公卿走了个遍,要不是到花园听到有人说话,他真以为这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一个。 闻彻把他放下后就离开了。 循声而去,惟公卿在后院看到了几个忙碌的影子。 小黑正用他的爪子在刨着地,红抱着锄头眉头打成了结,至于白,她在最远的位置,看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所以惟公卿一进门,白就看到了。 女人那张精致的脸孔上立即露出嫌恶,她蹭的站了起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似乎打算和惟公卿动手,后者不为所动,别说是白,就算他们三个一起上来,惟公卿也不会畏惧。 白最后还是忍住了,她的举动引来了后方的注意,红纠结的眉头瞬间舒展,没见那嘻嘻哈哈的模样,他就是盯着惟公卿。 小黑倒是挺激动,大有扑上来的架势,不过爪子才离地就又缩了回去,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惟公卿。 它是还在担心。 怕惟公卿生它的气。 惟公卿只看了它一眼,那目光就在白身上没有移开,对视片刻,女人一甩头,“红,走。” 没走离惟公卿较近的门,白翻墙走了,红紧随其后。 似乎,不太受欢迎。 过去他们对他算不上尊敬,但却当成上宾来恭敬,现在,很显然他算是不速之客的行列。 “你不走么?” 这花园没有什么植物,就是一个光秃秃的亭子,惟公卿径直而入,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淡淡开口。 小黑怯怯的看了他眼,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你……不生我气啦?” 惟公卿很想说,你这么大的身子摆出那楚楚可怜的样儿太违和。 他最后还是没伤小黑可怜的自尊,不轻不得的嗯了一声。 不生气了。 起先他以为小黑背叛了逝修,后来知道了真相他也就没有计较的必要了,更何况逝修都不在意。 只是…… 这家伙的智商真不值得人原谅。 如果小黑真坑死了逝修,那逝修真是这世上死的最冤的。 这俩人绝对蠢到合作愉快。 惟公卿腹诽的时候,小黑的表情已经是千变万化了,那黑黝黝的眼睛先是瞪大,然后收缩,紧接着就包含泪花,惟公卿就看到一个黑乎首的东西冲着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抓,然后,小黑倒挂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小黑缩小了,又变成以前的模样。 情绪激动的它想给惟公卿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又被揪住了尾巴。 小黑四脚乱蹬,惟公卿无奈叹息,不管邪灵兽多强,这个智商…… 把小黑放到腿上,那家伙立即抱着他的胳膊就开始嘤嘤哭泣,当然小黑是没有眼泪的,只是做出委屈的模样而已。 看它这样儿,惟公卿心里那一点介意也没有了,每次看到小黑撒娇都下意识的想去安抚,这回也不例外。 他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动物的脸再抬起,就有泪水横流的感觉了。 这次惟公卿没有嘲笑他,心反倒跟着一揪。 想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惟公卿想问问他们的近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好像不太受欢迎。” 他看向白翻过去的墙。 “怎么了?” 这个问题让小黑的肩膀一缩,惟公卿歪了下头,看来,这其中真是有隐情。 “其……” 小黑的话没说完,惟公卿的肩膀就是一沉,兽皮斗篷穿过脖颈,周身一下子暖了起来。 小黑和他一起抬头,见到身后的闻彻它的表情一变,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见,又变成了威风凛凛的模样。 从惟公卿的腿上一跃而下,小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闻彻坐到了另外一边,他将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碗热腾腾的蛋羹在冬日的寒冷中冒着白烟,那金黄的颜色看起来很有食欲。 惟公卿的三餐要应时,这是他过去提出的要求。 见到这东西,他也真饿了,他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闻彻还像以前一样,在一旁沉默的喝着酒。 吃到一半,惟公卿抬了下眼,他舀了一勺蛋羹送到闻彻嘴边。 后者无是一顿,看了看勺子里的东西,又看看惟公卿,最后一张嘴,把里面的东西含了进去。 闻彻早就不需要只吃粥一类容易消化的食物,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见闻彻把蛋羹吃了,惟公卿才又继续吃,“怎么样?” 闻彻的嘴巴没有惟公卿那么刁,再说他刚才一直在喝酒,这蛋羹是什么滋味他根本没品出来,他只能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你的舌头是装饰品。”把剩下的蛋羹都送进嘴里,这才将那干干净净的碗放回桌上,“我让你尝就是提醒你,这家的蛋羹不要再去买了。” 太难吃。 不嫩不滑不说,还糙的很,蛋羹里还一股浓浓的生油味儿。 连路边的摊位都做不出这么粗糙的东西。 他提醒闻彻,下次不要去买了,浪费银子。 惟公卿一向挑剔,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客气,对红的指责更是不留情面。 不过看今天这样儿,这蛋羹,应该是闻彻去买的。 除了小黑,那两个家伙对他似乎很大意见。 所以闻彻亲自出马吗? 惟公卿不太相信这家伙支使不动他们几个,看小黑的反应就知道了。 “还有,我不喜欢毛太长的,痒。” 惟公卿扯了扯肩膀上的斗篷,这是兽皮制的,很暖和,但有一个缺点,就是脖子附近的皮草太长,他没看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毛,黄色的长毛几乎将他的下颚掩埋,稍微一低头那毛就能钻进鼻子,他吃东西时很麻烦,而且这毛弄的他很痒。 好看是好看,华而不实,他不喜欢。 “知道了。”闻彻喝了口酒,一伸手把惟公卿的毛领子往下拽了拽,他的脸又露了出来,惟公卿伸着脖子喘了口气儿。 “对了,闻彻,我想吃梨。”惟公卿突然想到了叙,直接转了过去,“嗓子干,想吃点梨润润嗓子。” 梨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但这个季节想吃到就有点困难了,闻彻并没担心,反倒是看着他呵呵笑了,“怎么,上火了?” 惟公卿一僵,转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这眼神,让闻彻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这是在指责我明知故问?” “少废话!” 闻彻又抿了口酒,那笑容怎么都收不回去了。 “我要吃梨。”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惟公卿不管了,他起身就要走,才一站起来,胳膊就被闻彻拽住了。 把酒壶放下,闻彻把人拽了回来,“这就生气了。” 惟公卿又瞪了他一眼,他刚想说闻彻不要没事儿找事儿,那埋怨的表情和人一起僵住了。 面前的人,是闻彻。 是那个他过去闻其色变的闻彻。 在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他习惯在闻彻面前发脾气,也习惯了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他的喜恶他从不掩饰。 久而久之,他们竟是适应了这种模式。 闻彻懂得了包容,而他,却更加的骄纵。 闻彻纵容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真的发生了。 就像现在,他们习惯性的说话,相处…… 惟公卿想起了,闻彻也想起了。 第二四三章 层出不穷 命运就是这么有趣,想当初他最惧怕的人,现在却是能让他最放心相处的。 因为闻彻从没掩饰过他的目的,他很直接,这样的人,很好懂。 闻彻松手了,惟公卿也没离开,他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沉默让一切变得安静,却没有尴尬的感觉,感受着温度逐渐上升,就像这气氛一样,平和,温暖。 闻彻没提他们俩人的事儿,惟公卿也没说,逃避不是办法,可他现在,没有面对的勇气。 …… 他找不到惟公卿了。 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也找不到闻彻的。 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地现代战争玄灵殿,闻彻也没本事彻底的把惟公卿的气息封住,唯一的可能就是…… 惟公卿不想让他们找到。 他自发的将力量封起来。 自家爷跑出去一趟,回来就性情大变了,梅管家在后堂偷偷瞄着正阴沉着脸堆在椅子里的人,这两天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梅管家在心中祈祷,惟公卿的重要性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主子你赶紧回来吧…… 头靠在门框上,梅管家露出了嘤嘤哭泣的表情…… 可他不知,这一切的根源正是他心心念念期盼回来的人。 另外一边,逝修躺在椅子里,脚踩着桌子满腹纠结。 他生气也恼火,但更多的是焦躁。 他不放心惟公卿和重华在一起,为表示他对他的信任,逝修放任他跟他去了,在此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一切能让他们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他都切断了,但是心里那根藤,他碰不到。 不管他怎么努力,让那根藤干枯甚至死亡,可最后,它还是会重新生长发芽。 他掘不了根,斩断多少次都没有用。 逝修心知肚明的,这个冒险的尝试也让他得到了教训。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把惟公卿彻底关起来,让他除了自己谁都看不到,逝修很想这样做,可他这做法和惟公卿过去遭遇的事儿有什么区别呢? 而囚笼里的惟公卿,又是那个他想见到的么…… 那样的生活逝修想着就觉得焦躁。 他还是得弄死重华。 前提是在惟公卿不知道的情况下…… 惟公卿在闻彻怀里,茫然自责的模样阻止了他和重华的生死之战。 他们都看的出来,惟公卿不想让他们决斗,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任何一个人死掉。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有一个人死,他都会自责一辈子。 活着的那个,恐怕再也看不到他原来的模样。 他和重华停手了。 虽然很想直接拗断对方的脖子,可他们更在意惟公卿的想法。 逝修不想承认,但是重华在惟公卿心中那一席之地从来没有缩减,他的感情,也分给了重华一半。 他若是不顾一切直接和重华翻脸,那那天的局面还会发生。 他真的杀了重华,惟公卿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就像现在,他逃开了,躲在闻彻那里,再也不出现。 他除掉了一个敌人,却给了另外一个敌人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惟公卿还被伤害了。 逝修的性格就是横冲直撞,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处理问题,可是遇到惟公卿,思绪押了无数道弯儿,绕来绕去都是死胡同,逝修有种把那些想法拽出来好好捋顺的冲动。 还是得弄死他们,重华,闻彻,都得死,他得做的巧妙,让惟公卿发现不了。 难度很大。 不管多大,他都得去尝试。 逝修蹭就坐了起来,但很快又堆了回去。 他现在不能动手。 他得等惟公卿回来的,虽然现在是迫不及待的。 逝修又躺了回去,这会儿不像一滩烂泥了,而是僵硬的泥巴。 他没办法阻止他们见惟公卿,他要装作不去计较,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要的是什么逝修也知道…… 他真能忍耐这些? 毫不介意的看他们在一起,用那种眼神看着惟公卿,甚至他的碰触…… 逝修不觉得他是大度的人。 会抓狂吧…… 重华看惟公卿一眼,他都想立即把他的眼珠子挖下去。 手指被他捏的咔咔作响,再来几下指头怕是就要连根断掉,就在他邪灵兽那强大的自愈能力要展现的时候,江沐的出现将其打断了。 江沐的身份不再是王爷,来他逝主会也没有直接登堂入室,而是让下人来报。 听到江沐的名字,逝修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来那家伙也在宽阳。 他都把江沐忘了…… 忘了,不代表不存在。 他和惟公卿的关系是一根刺,还有他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重华,闻彻,还有一个江沐,他的敌人变成三个了。 愤恨的扯了下领子,逝修道,“让他进来。” 江沐此行仍旧只带了个秦云杉,换下那华贵的服饰,江沐的气场也丝毫不受影响,他走到逝修对面,不用他请径自落座。 逝修斜着眼睛看他,那身子倒是在江沐进门之前就坐好了,再不像一滩泥,同样擅长演戏的梅管家也没了之前的哀怨样儿,在他的示意下,丫鬟很快送上茶水,吩咐不要让人来打扰之后,梅管家昂首挺胸的站在了逝修身后。 逝修很想问你来干啥,他端着茶碗,似模似样的喝了一口,才缓声开口,“王爷来我逝府,有何贵干?” 逝修很想说的更客气一此地,比如王爷到此万分荣幸,有失远迎这一类的话,不过看到江沐的脸他实在没有客套的想法,他更想直接把他扔出去。 逝修对他的想法不言而喻,他们之间也没必要假装什么,江沐和他的感觉差不多,速战速决,谁都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江沐也直言,“来接人。” 逝修挑眉,心中却是一团火腾的就冒了上来,他没猜错,这家伙不能忽视了。 “我逝府没有王爷要接的人。” “我要接的人是谁,你很清楚。”没必要装糊涂,他没必要说出来,当然如果逝修想听的话。 江沐张嘴,那一声王妃刚要吐口,就被逝修蛮横的打断了。 他狠狠一挥手,他实在是不爱听那两个字。 “你们的关系我知道,不就是皇上派你来盯着他,虚名而已,没必要挂在嘴上。” “虚名?”江沐的声音里带着质疑。 “自然。”逝修理所应当的回答。 江沐顿了下,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声音问逝修,“谁说那是虚名……”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江沐道,“他是本王的王妃,有名有实,京城百姓,大洹子民都知晓的事情,这一声虚名,从何而来?” 逝修还没等说话,江沐又不疾不徐的说…… “之前府里在修建,王妃住在那里不方便,现在我来接王妃回去。”江沐当时没执意让惟公卿跟着他走,有一部分原因是府里的工程,虽然现在还没彻底结束,但已经不影响居住了,他第一时间来接人。 “方不方便和他没关系,他不会去。” “睿武王妃不在本王的府中,要去哪里?” 逝修指指脚下,这宅子才是惟公卿的家。 他的举动换来江沐的嗤笑。 他和惟公卿有名有实,他们的关系是天下公认的,所以惟公卿的家,只能是他江沐所在。 不是这一个府宅,是任何江沐会去的地方。 王妃的名号只是虚名,惟公卿也坦然表示这只是为了让日后少些麻烦,但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和江沐的关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者是名正言顺的。 逝修想到了江沐过去的那些特权…… 江沐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个名号成为虚名…… 他打着相同的主意。 利用他王爷的身份走了捷径,这个名份也是个捆绑,不管惟公卿和他们的关系如何,江沐都是唯一一个不会‘抛弃’的人。 他也,要惟公卿。 第二四四章 自知之明 第二天,惟公卿再次吃到了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的胃口是被养叼了不假,但他并不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他都可以吃进去,只是…… 树皮草根什么的他下不去嘴。 眼前这碗面虽比树皮草根强很多,但那滋味让他有种宁可去啃土地的感觉。 搅动两下,惟公卿很不给面子的把筷子放下了,看看旁边的闻彻,他又转了过去。 挑起面,他示意他张嘴。 闻彻还是看看他又看看面,最后把上面的东西吃进去了。 “怎么样?”惟公卿问他的意见。 “还不错。” 筷子啪嗒一声撂桌上,他仔细的往闻彻的嘴里看了看,他发誓那里面绝对有舌头,可那家伙的舌头真的是摆设吗? 昨天的那个蛋羹在尚可忍耐的范围,今儿这个就是人神共愤了吧,把东西做成这样那家店是不准备开了吧? “我问你,是不是还是昨天那家店?” “嗯。”闻彻点点头。 他就知道。 人的手艺是相同的,虽然菜色不同,但有的食物一吃就能吃出来自同一个人,这世间能把难吃程度做到相近的,恐怕也就这么一家了。 他吃的出来。 “不是让你换一家吗?”这是诚心不让他吃了。 闻彻没回答,处乱不惊的他继续喝酒,惟公卿看他那样儿,推着碗筷继续强调,“换一家!” 闻彻看了看他。 “午饭和晚饭就不错,那两家店我都接受,再不济你在街上随便买两个馒头,总之咱们换一家店行么?我真纳闷了那里有什么好,让你执着着接连到他家去。” 两天的早餐都出自同一家,他知道闻彻这人固执,认定的事情不想改变,但有些时候是不是得圆滑一点…… 不然他这是逼着他把早饭戒了么? 看着严正抗议的惟公卿,闻彻顿了半晌才又嗯了一声。 又是嗯…… 也不知道这家伙往没往心里去…… 不管,如果明天还是这家的话,他一定会翻脸。 不过话说回来…… 惟公卿再一次看向那安静喝酒的男人,这回再见闻彻,他的话少了很多。 人也变得安静了。 过去那张扬到不可一世的感觉没了。 还有…… 他不是应该找他算账么? 闻彻当时那愤恨的表情他历历在目,闻彻一直想抓他回去,可惜没这个机会,直到最后一刻闻彻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他给闻彻上了一课,他给了他个血淋淋的教训。 那个能为自己的执念毁灭世界的家伙,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他不是应该上他付出代价,并永远不敢逃离他身边吗? 这个才像是闻彻会做的事情。 在玄灵殿住了一段时间,在闻彻没有发狂的情况下,他习惯性的与他相处,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惟公卿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 闻彻,似乎不一样了。 那男人的执念,真的放下了? 看向那碗难吃到不行的面,闻彻的固执程度可见一斑,这突然的转变,惟公卿有些无所适从。 …… 没吃到早饭,肚子不舒服,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避开昨天遇到他们的后花园,惟公卿在别处转了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灶房。 不过看着那崭新的灶台他苦笑,闻彻的府上,怎么可能会有食物…… 想起玄灵殿,那里的灶房比卧房还干净,闻彻身边没有个会做饭的人,所以这东西只是摆设…… 想归想,惟公卿还是走了进去,哪怕感慨一下也不错。 才一进门,扑面就是柴火味儿,这熟悉的味道让惟公卿愣了一下,再一看,灶房里放着各种食材,蔬菜瓜果一应俱全,新鲜的不新鲜的都在那里,最里面那几棵菜不知道放了多久,愣是能在这种季节腐烂了。 还有肉…… 基本上,已经不能吃了吧。 闻彻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就有了答案,当初的逝府也是这个情况,菜贩会定时来送菜,梅管家不会做,也让人把东西留下了,所以就会产生这个画面吧…… 菜按照新鲜顺序摆放着,烂的那几颗应该是最初送来的。 这让他不禁冒出个想法,这么大的宅子没个人管可不行。 重华那边井然有序,逝修的府上规矩也重新立起来了,至于江沐那边,应该不会出现一点问题,只有闻彻…… 他是君主,他统治的是一个国家,他能交际应酬,能与其他君主间游刃盘旋,但这种琐碎的事情闻彻未必能处理的好,他是成大事者,管理个府宅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食材是现成的,他大可以给自己准备早饭,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惟公卿没有这么做。 在闻彻这里,他得是被人伺候的,就算饿着肚子,他也不会自己动手。 看了眼这些东西,他高傲的转身了。 这一转头,身后倒是站了个意外的人。 白。 正如逝修猜测,惟公卿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闻彻等人同样如此,这样逝修他们就不会寻找此处。 他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不可能躲一辈子,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但是这几天,先让他躲一躲再说吧。 “你不是会做饭吗?” 顺着白的视线,惟公卿看了眼身后的灶房,“会。” “那就自己动手。” 惟公卿扬眉,随即笑出。 他们这是不打算伺候了。 也是,他毕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闻彻的人。 他没资格支使他们,但同样的,他也不喜欢白这样和他讲话。 “不做,闻彻不会让我饿着。”惟公卿笑呵呵的回答。 白那张没什么感情的脸充斥着浓浓的厌恶,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这样,惟公卿很想知道缘由,不然他不会和她计较。 “你配吗?”白问他。 惟公卿露出不解的神情,他愿闻其详。 “我一直以为女人可以下贱到不在乎任何事情,”闻彻是君主,想要爬上他的床榻的女人不在少数,为了这个目的,那些女人的所作所为白全看在眼里,她也是女人,但是白不齿她们的行径,现在,这惟公卿倒是让她另眼相看了,“原来一个男人也能贱到这种程度。” 如果说那些女人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而惟公卿却没有任何目的的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过去是,现在也是。 “看到有人为你拼死拼活,很满足是吧?” 白冷声质问,毫不留情。 “你想和哪个男人纠缠是你的事儿,你没资格在王身边。” 岂止是不配,他连被闻彻看上一眼有,和他一同呼吸空气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话白没说出来,但是她的意思也清楚的表达了。 过去的惟公卿毫无弱点,他对任何事情都能淡然以对,现在不一样了。 白戳中了他的软肋。 与他们感情的纠葛,是惟公卿最苦恼的事情,他没有玩弄任何一个人,正因为对他们都是认真的,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画面。 白没资格抨击他,更没资格评论这件事情。 “我还真不知道,闻彻对他的人怎么纵容,竟是敢参与主子的事情。闻彻想怎么样是他愿意的事儿,我没逼着求着是他自己找上来的,我耍他骗他玩弄过他随你怎么说,还是那句话,他心甘情愿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没人有资格玷污他们的神。 “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惟公卿这连小人得志都算不上,白觉得他很可笑,拿着鸡毛当令箭,抓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当成王牌,“即便你和他拥有同一张脸,你也不是他,王的好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个人的,明知如此,你还何必自取其辱?其他可以由着你,但是王不同,趁着王还没后悔,奉劝你赶紧离开,回到真正心甘情愿被你戏弄的人身边去,不然到时,自食恶果的是你。” 第二四五章 极力游说 惟公卿知道闻彻要等的人是惟九怀。 他做这么多事情也是为了他。 他不是惟九怀,自打他走近玄灵殿的一刻他就在让闻彻分辨他们。 他们是不同的人。 闻彻分的清楚,但他心里是否也这样想,就不得而知了。 烦躁,除了烦躁就是烦躁。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让他没办法再保持他的镇定,换做以往,比这更难听的话都无法激怒他,可是现在,这些话从白的嘴里说出来,他竟是有种让她再无法开口的冲动。 撕烂她的嘴,或是把这个人都撕了。 “王真不值。”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不值得让她愤怒,白在等着看他的下场,她只是在为闻彻的选择与等待不值,这么个人尽可夫的东西,若是被迫还好,可是,他是自愿的。 在几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 “你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你们连比较的余地都没有。” 白承认惟公卿的话,他不是惟九怀,他们是一天一地,云泥之别,根本不存在比较。 “被人当成替代品还能沾沾自喜,那就守着你的喜悦,慢慢等着吧。” 白成功的激怒了他。 面对杀气腾腾的惟公卿,白仍旧觉得可笑。 “想杀我吗?可以啊,不过在此之前,你能找到理由吗?” 哪怕一个‘不是这样’,惟公卿能说的出来吗? 他心里明明白白的。 在别处受到委屈了,他想在闻彻这里躲藏,伤好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不用去在意闻彻,因为闻彻也不是为他才这样做的。 被人戳到痛处的小人。 “或者我让你看看,你最终的下场。” 白说着就要操纵力量,为惟公卿提前预知他的未来。 白能制造幻境,她能让惟公卿看到任何她想展示的东西,就在白要开始的时候,小黑突然从房顶跳了下来…… 它横在惟公卿前面,低着脑袋看白,那黝黑的眼瞳写满警告。 “够了,白,回去。” 小黑这凶猛的架势,与狩猎的野兽无异,白若是再向前一步,她不怀疑小黑会动手。 斜了小黑一眼,白冷哼着离开了,她没必要和小黑翻脸。 那个卑贱的人也不值得她这样做。 不配在闻彻身边,也不配破坏他们维持数千年的情谊。 直到白彻底消失了,小黑才转了过来,“主子,我来晚了……” 气息都隐藏起来了,小黑也无从判断他们的方位,不过它有敏锐的嗅觉,当它察觉到白与惟公卿的味道融在一起后,它立即赶过来了。 白对他的不满惟公卿早就知道了。 这原因,白也说了。 惟公卿没有回答,见他一副阴沉的模样,小黑欲言又止,几番挣扎之后,它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你最后,选择了逝修大人么?” 小黑的问题让惟公卿低下了头,没了与白针锋相对的犀利,惟公卿蹲了下来,就在灶房的门口,他直视小轩为的眼眸,“连你也那么觉得吗?我只是到闻彻这里来避难,利用他解决完事情了,我就走了……” 他喜欢的是逝修,遇到麻烦了,解决不了了,他才想起闻彻,就借用这个机会到他这里逃避现实。 等事情圆满结束了,就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开。 既然对闻彻没有感情,就不要给他任何机会,他这么做太卑鄙。 勾搭着闻彻为他所用,但实际上却是挂着别人。 利用闻彻对惟九怀的执着,姿意妄为。 这也是白生气的原因。 小黑连忙摇头,“不是,你怎么会欺骗王……” “是么……”靠着门板,他坐下了,目光放远,看向别处。 小黑踌躇片刻,缩小了身体跳到了他的膝盖上,那毛茸茸的爪子搭着他的衣襟,小黑说,“我知道你选了逝修大人,我们都看到了。” 闻彻知道的,小黑也都知道,他们一直在一起。 “我只想说,能不能不要抛下王……他等了你这么久,就这么把他扔了,王太可怜了……” 惟公卿揉揉小黑的脑袋,“你的意思是,让我抛下逝修么?那你的逝修大人就不可怜了?你光顾着心疼你的王,你不心疼他吗?” 逝修和闻彻比不了,但是逝修对小黑,也是从无恶意。 小黑又很快摇头,“不是的。” 惟公卿笑了下,没有说话。 “你既然能喜欢逝修大人,能喜欢重华,能不能,也有一点喜欢王……” 和逝修一样,小黑的语言造诣也不怎么样,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它有点表达不清楚。 但小黑不放弃,它坚持着。 “王做的事情,他是愿意的,王也不会后悔,”这点小黑比谁都肯定,绝对不会有白所说的情况,如果闻彻能轻易动摇,那他就不是闻彻了,他能放下江山放下生命等待这个人,他知道结果也知道会发生的事情,他毅然决然了。都已经这样了,闻彻怎么能后悔,“王说,如果他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该多好。” 玄灵殿的战役,闻彻损伤严重。 如果没有他们,恐怕已经命丧怪山了。 那之后,闻彻在养伤。 命悬一线的伤肯定好不到哪去,闻彻就在那磨人的伤痛中沉默度过,时醒时眠,昏昏沉沉,等他的伤好了,闻彻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能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该多好。 他想把惟公卿绑回来,像过去一样囚禁他,什么不都不在乎只要他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行了。 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而今,他只能让惟公卿去做他想做的事。 有些东西明白了,还不如不明白。 束手束脚了。 小黑不明白闻彻的意思,直到后来,它看到闻彻见证一切,却沉默着直到最后,它才懂了。 闻彻不难受吗? 怎么可能。 那愤怒的气焰压的小黑无法站立,通红的眼眸,僵硬的肌肉,那时的闻彻,能让整个宽阳不复存在。 他什么都没做。 就在一次次的愤怒中沉默。 “主子,你对王,真的一点点情分都没有吗?我知道你过去怕他,恨他,到现在,你还恨着吗?你不恨了对吧?主子,你对王好一点点好吗……” 不要很多,就一点点,一点点就行了。 小黑那模样,快哭出来了。 手掌压在它的头上,惟公卿不让它再说下去了。 他害怕闻彻,现在不怕了。 闻彻不值得他害怕,特别是知道了那男人的过往和他的执着后…… 至于这恨…… 和闻彻在一起,他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可是久了,那种感觉竟是淡了。 在茶摊上的意外,闻彻失去理智,不顾性命,那时候他觉得,闻彻过去拥有一切,可是现在,他只剩一个他了。 闻彻倾其所有,只要他一个。 只有他,才能安抚那男人发狂的情绪。 也只有他,才能让那不可一世的男人害怕。 是的,他怕闻彻,但是他给了闻彻同样的恐惧。 闻彻的拥抱,那紧张的神情,闻彻是真的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那时候,惟公卿的心跟着那男人的神情缩紧。 他不曾问过闻彻的去向,甚至他的生死惟公卿都未曾提过,可有时他会想起,那男人怎么样了…… …… 灶房的阶梯上,惟公卿抱着小黑,靠着门板,听着那小东西喋喋不休的讲诉。 小黑说了很多,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有时候小黑自己都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是他们都明白,小黑在极力为闻彻游说…… 不要放弃他。 第二四六章 说个清楚 “是谁告诉你蛋羹里要加面的?” 清晨,炊烟袅袅的灶房,闻彻正努力的将面放进蛋碗里。 他回头,看到双手抱胸的人斜靠在门框上,挑着眉头看他面前的碗。 闻彻和灶房,这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根本无法让他联想的存在。 可是闻彻就在这里,还一脸笨拙的打着蛋。 无奈的摇头,惟公卿把碗拿了过去,闻彻只放了一点面粉,鸡蛋还是粘稠的,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这直接证明了为什么那天他吃的那碗蛋羹糙的要命。 没有人会往蛋羹里加面粉。 而且,闻彻这里面只有一点点水。 看到这里惟公卿开始同情自己,他竟然把那一碗蛋羹都吃进去了。 再揉揉肚子,看来他的身体真是变好了,吃这种东西都没上吐下泻。 “那要怎么做?”闻彻看到他一点都没觉得不自然,他不会,干脆站到一边去,把位置让给了惟公卿。 重新拿了个碗,惟公卿一伸手,“鸡蛋。” 后者麻利的递了过去。 然后闻彻看到了熟练的打了蛋,加了水,又放了些油和葱花,就把碗放进了锅里。 “这就完了?” “不然呢?”一碗蛋羹,他准备加多少东西进去。 闻彻看向别处,他以为要放很多东西…… 这么简单。 “这个是谁教你的?”他就纳闷,为什么天底下会有那么难吃的东西售卖,那种店根本干不长,原来店家的招牌在这里,只是他不知道,闻彻这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这么的,粗糙。 “没人教。”闻彻自然应道,他自学成才。 愕然的看向身边的男人,半晌惟公卿把嘴巴闭上了,人有各种各样的天赋,但对厨艺这点,闻彻绝对一造诣没有。 没人教过也多少该有点常识…… 可是…… “你折腾了这么久,就这点成果?”惟公卿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黑的‘告密’。 不止是这蛋羹,还有种地。 闻彻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样,突然有天让他们研究下怎么耕种。 这种事情闻彻不懂,他们几个更是不明白。 于是,寒冬腊月的,这几个人没事儿就拿着锄头到后花园去开荒,可是无论怎么做都不对劲儿,这和印象里的耕地也不一样啊…… 他们在努力的研究农业,闻彻就开始捣鼓他的烹饪。 之所以那碗蛋羹惟公卿能吃的下去,是因为这是闻彻潜心修炼的结果。 他终于能拿的出手的食物。 可是被惟公卿嫌弃了。 闻彻觉得这东西和他见过的也差不多,惟公卿不喜欢只能证明他不爱吃蛋羹,所以,就有了第二天惨不忍睹的面条。 对闻彻的烹饪水平,惟公卿放弃。 这地方绝对不适合闻彻。 “这种事情算了吧,你做不来的。” 惟公卿这毫不留情的话没让闻彻受伤或是失落,男人的目光转向一旁,没给出回应。 闻彻打着什么主意,惟公卿很清楚。 他不否认也不争辩,不管惟公卿怎么说,闻彻都不会改变主意。 这家伙一意孤行惯了。 “闻彻,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无论是做早饭还是耕种,他过去说过的,他想过更轻松的生活,一切都没了,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惟公卿不会去做这些事情,他问闻彻可以吗。闻彻现在用行动回答了他,他不会,但是他可以去尝试。 任何事情。 只要是惟公卿想的。 惟公卿说他不懂感情,真正的喜欢不是强加束缚,而是为对方所想。 其实闻彻不想懂,懂了之后就要学会放弃,学会放开。 “你固执的真挺可怕的。” 听到小黑所说的一切,也许闻彻的行为其他人理解不了,就像白,她不懂闻彻做这些的意义,闻彻已经不想毁坏人间,也得不到那个人,不管他做的多好惟公卿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没有用。 他想吃东西,随便哪里都能买到,他需要的东西闻彻一样能让他得到,何必要亲力亲为。 白是不懂。 闻彻只是想对他好一点 ,哪怕是件很微小的事情,哪怕是一句无心之言,闻彻也能让其成真。 那个只懂得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的闻彻,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对别人好,只是他的办法很笨拙。 火燃烧着,热水沸腾的声音在耳畔回荡,蛋羹的香味儿弥漫开来,这是闻彻怎么努力也做不出的味道。 就是这么简单,他用了无数道工序最后还是失败。 “闻彻,我不是惟九怀。” 这话,惟公卿说过多次,再次提起,那沉重的感觉只增不减。 闻彻的努力和讨好是给惟九怀的,他很爱那个人,可是这爱是没办法转给他人的。 白说他是替身,惟公卿承认,他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优越感,他也没想过要利用这个达到什么目的,他想让闻彻分清楚。 “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他都感觉不到了。” 闻彻这火生的还,蛋羹熟了,惟公卿把锅端了下来,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感,他皱着眉头将灶台盖上,当那铁圈发出咣当一声的时候,他道…… “还是别把功夫浪费在我这儿了……” 人有七情六欲,是感性的动物。 惟公卿过去把感情摒弃在外,可在遇到逝修,遇到重华之后,他接触了,就没办法再改掉。 变成过去那个冷漠的自己。 他恨透了闻彻,但又觉得这人可怜。 闻彻的要求其实很简单,甚至卑微。 有时候,想起因为自己一个细小的举动都以那男人激动不已,或是一个简单的回答就能让闻彻发狂。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这让他没办法再去漠视。 他给闻彻上了一课,但这课,也是倾注感情的。 开始时他找到闻彻弱点并利用,但在他看到茶摊上陷入疯狂的男人后,在他说出那句回去的时候,惟公卿就想抱着他,跟着他走。 闻彻在害怕。 他的害怕,让人心疼。 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他对闻彻有了那么点不一样,至少恨没了,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闻彻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依靠。 就像在他隐藏在这具身体中,在危急关头保护着他。 现在也是。 他有种只要累了,一回头那男人就在身后的感觉。 闻彻能让他安心,他是无条件的属于他。 任他任性,发火,无理取闹。 这是习惯,真的是一种习惯。 自然而然的,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事情。 闻彻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可是他能得到什么…… 他什么都得不到。 他走了,闻彻还是一个人,等他需要了,闻彻还是会出现…… 这算什么…… 他没有利用闻彻,可这和利用有什么区别。 他还不如让闻彻早点醒悟。 让他看透,看清楚,他再给他上一课。 闻彻做的都是无用功,他心里有的是别人,闻彻再怎么做都没用。 他等的人不是他。 “你不适合做这种事儿,可以找个厨娘或者让他们来学,以后就别把精力都浪费在这里。这个你吃吧,感受一下咱们俩的差距。” 把蛋羹从锅里拿了出来,惟公卿轻松笑道,他将蛋羹推到闻彻面前,示意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我在这儿待太久了,那边应该鸡飞狗跳了吧,我就不打扰了,回去了啊。” 他要往出走,才一转身,他就被向后拉去。 闻彻抱住了他。 三天,第一个拥抱。 第二四七章 没有弄错 “你就是他。” 闻彻这固执的话让惟公卿多日的烦躁又涌了出来。 他要纠正多少遍他才明白,他不是惟九怀,连小侯爷都不是,他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的现代人,他的灵魂不小心住进了这个身体。 仅此而已。 闻彻根本就没有区分过,他就是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白话话仍在耳畔,惟公卿焦躁的即将发狂…… “这个身体,魂魄,都是他的,我没弄错。”赶在他发火前,闻彻道,“他和我不同,他死了,走入轮回,重新投胎,这世间不可能有相同的事情重复发生,也就是说,不管多少轮回,这世上都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惟九怀。” 相同的躯体里住着相同的灵魂,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让我醒来,并非我找到了他的转世。” 闻彻比谁都清楚,惟九怀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他。 他会转世投胎,但这个人已经不是惟九怀了。 所以,闻彻从没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因为他知道是不可能的。 “让我醒来的契机是,他的灵魂与身体同时出现。” 因为那个禁术的关系,惟九怀的魂魄与身体迟早会同时出现,在长眠的闻彻那里,他不清楚这两个东西在何处,他只知道他能将它们重新拉回到一起。 闻彻的解释让惟公卿愕然,他一直好奇的事情得到了解释。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闻彻做的。 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 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时间。 所以,闻彻醒了。 “遥国的禁术能够让我再找到他,物极必反,凡事没有绝对的顺利,有一利必有一弊,我能找到他的身体魂魄,但找到的也不是他了……” 闻彻早就知道,不管他等待多久,都等不到同一个人了…… “你……” 不可置信的回头,没把那招牌式的笑容挂在脸上,没有冷漠残忍,现在的闻彻,只让他觉得孤独…… 他一无所有。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他只想再见他一面,唯一的方向。 如果没了…… “我都知道。”面对惟公卿不可置信的眼神,闻彻坦然承认,“这些,在我知道那个禁术的时候就知道。” “那……” 既然知道,何必又那么做,明知道什么都等不到,为什么还要…… 惟公卿惊愕的眼睛猛地的眯起,心和情绪像被什么突然揪住一般。 闻彻是想把惟九怀救下来的。 他是去救他,去保护他…… 他迟了一步。 闻彻在大殿上,看到他被钉在椅子上的尸体,那种绝望…… 闻彻那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彻底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但是,他还不想放弃,哪怕只是…… 这办公,真是固执到愚蠢。 得知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对闻彻所做的事情,比起责备斥责不敢相信,闻彻主宰了一切,他牵动着他全部情绪,除此之外,一切都忽视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覆上惟公卿的脸,拇指摩挲着他,就像想碰触到里面的东西一样,他的脑子,还有里面装满的东西,“魂魄,身体,都是同一个,只是,记不得之前的事情而已……” 反正他又得到了那个人。 没什么差别。 “可是,不一样……” 惟公卿和惟九怀,无论性格还是处事方法,完全是两个人,没有一处雷同,哪怕是神态…… “我想把你当成他,重新再来。” 这一次,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守住他,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闻彻不惜任何代价,对惟公卿的伤害也毫不介意。 当他看到惟公卿的回应,当他主动牵起他的手的时候,闻彻知道这家伙很狡猾也很圆滑,他看的清清楚楚,为达到目的的惟公卿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既是知道,也没办法不为所动。 惟公卿给了他过去没有的东西,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天,在玄灵殿,闻彻想让他跟他走,不是为了继续束缚着他,他是想告诉他,他没搞错。 他也从没认错过什么。 他是想把惟公卿当成那个人,这是闻彻的愿望,可惜从他苏醒开始,他就没办法将那两个人合二为一。 他们长着相同的脸孔,可在闻彻心里,他们就是两个人。 惟公卿让他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同时,让他动容也有所反应的人,不是惟九怀。 他爱惟九怀,一直都爱。 知道了迟了,爱的晚了。 但这个爱,和对惟公卿是不同的。 苏醒之后唯一挂记的人,代替了惟九怀成了他的唯一目标。 上一世的爱是虚无的,可这一回,他能看到,也能碰触到。 如果说,惟九怀让闻彻想要毁灭这个世间,那他就愿意为了惟公卿守护这个世间,他喜欢的,他希望的…… “他不会记得我,永远不会,忘了也好,我亏欠他,没机会弥补了就让我给他的伤害和他一起,都消失掉吧……” 惟公卿教给了他什么是感情,如果能重新来过,闻彻一定不会那么对他。 那个庄重神圣的人,那个在所有人顶礼膜拜中高昂胸膛的人,一切都是色彩纷呈的,只有那是清淡的颜色。 在第一次见到时,惟九怀就让他印象深刻,不然他也不会冒出那么荒谬的想法…… 想要整个世间吗? 没人不想。 可闻彻找到了比世间更重要的东西。 “你是你,他是他,我现在看着的是你,碰着的也是你,我没把你们弄混过,任何时候都没有。” 玄灵殿喧宾夺主,是闻彻愿意让他与他一起成为玄灵殿的主人。 他放任他骄纵妄为,是闻彻想宠着他惯着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茶摊上的几欲崩溃,也是因为他以为他失去他了…… 不是再一次失去惟九怀,而是他连惟公卿都失去了。 所以,闻彻忘记了一切。 这些,都是给惟公卿的,在做的同时,他也从没想过惟九怀。 他是很差劲,但没差劲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惟公卿的一个回应,他在他怀里,低着嗓子问他,闻彻你能让我舒服为什么不那么做…… 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让闻彻激动到难以自持。 他握着他的手,只要能一直握着,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所以,现在这里装着的,是你。”闻彻把他的手拽到胸前,扣在上面,他爱惟九怀,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但这不影响他对惟公卿的感情。 惟公卿让他放下了那段过往,只记得过去爱过的人,而惟公卿,是他现在的唯一。 惟公卿的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再睁开,如此反复,每一次都用尽力气,却也压不下胸腔里那些东西。 像是被什么鼓胀着,那种感觉让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想要碰碰那男人,给他一个拥抱。 就像那天在茶摊,那一刻,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闻彻的孤独与可怜。 他没办法伸出手,也没办法去拥抱他,哪怕是一句安慰,惟公卿只能在一旁看着,因为闻彻那些都不是给他的,可是闻彻现在告诉他,搞错的人是他才对。 他心里住着的人,是他。 “惟公卿,你当真,就一点都没在乎过我么?” 真的只是想要让他明白,给他教训。 并,摆脱他吗? 他做的那一切,真的只是这样么…… 第二四八章 表面平和 他心里,是不是有一点在乎闻彻…… 不知道。 惟公卿回答不了。 他习惯了这个男人。 在那段相处的过程中,闻彻成了他理所当然依靠的存在,他可以在他面前做任何事情,任性耍脾气甚至是无理取闹。 之前他对他有所忌惮,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像面对江沐一样,察言观色,然后再去应对。 渐渐的,他忘记了。 江沐让他学会了不会掉以轻心, 可是闻彻的反应是真的为他改变的。 不像江沐的试探,逗弄猎物一般的感觉,闻彻的真挚让他忽略了很多事情。 在这个教训中,他同样投注了自己的精力与认真。 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闻彻理应如此。 继续惯着宠着包容着他。 白说他没有资格,他不配和闻彻站在一起,闻彻只是把他当成惟九怀的替代品。 这些他心里早就明白,是事实,就是之前没人说,现在经了白的口而已。 没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他却没能压住。 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哪怕他早就知道的事儿。 如果不在意,他又怎么会介意…… 他对闻彻更多的是同情和习惯,闻彻就像小黑一样,他所饲养的,他把他丢了,闻彻该怎么办…… 小黑糊涂,它没心,找个地方就能睡上一觉,它这种性格注定它不会苦恼,也没什么忧愁可言,可闻彻不一样…… 他扔下他,他就真的变成无家可归了。 重华问他,他无处可去,他要不要收留他? 重华没了玲珑园,但这个世间还是他所熟识的,闻彻呢…… “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也不会放弃。”闻彻没有最坏的打算,也没有退堂鼓一说,他更不会让惟公卿纠结不已,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这个人在一起。 不管他接不接受,闻彻都赶不走。 “闻……” 感动,动容,这一刻的气氛也让人心酸不已,就在惟公卿张口的瞬间,门外一阵喧哗,他的表情在霎时间凝固。 “没事儿,我在这儿。”捏着他的肩膀,闻彻安抚道。 惟公卿机械的转头,和他一起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 …… 大堂上,小黑对着半空的青白呲牙,红被逝修一脚踹到了地上,那巨大的响动就是因此而来。 逝修不是来杀人的,踹倒了也没再动,把自己扔在上位,翘着二郎腿往那一坐。 江沐在另外的座位,重华在他对面,这几个人位置不同,但态度都是一样的,对大堂内这几个严阵以待的人毫无反应,他们今儿,是来找闻彻的。 就算没听到外面的声音,闻彻也该感应到他们的气息了,他们不担心闻彻会从后门溜了。 溜的了一时,闻彻溜不了一世,他们还是会找上门去,迟早闻彻都得出来面对。 没过多久,闻彻从后堂出来了,他身后就是惟公卿。 一见那人,几人的表情各不相同,逝修直接坐直了身子,眉毛挑了半晌最后还是落了回去,倒是没见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惟公卿不意外他们会找上门来,在灶房他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逝修和重华他不奇怪,可是,为什么江沐也跟着…… “玩够了吗?”在惟公卿将狐疑的视线投向江沐的时候,逝修问道。 这语气没有咄咄逼人,也没见之前那目眦尽裂的模样,随意轻松,就像惟公卿真的来闻彻这里玩一样。 这让惟公卿又是一愣。 逝修的态度变了。 他应该是来质问他为什么要逃走,也该让他立即给出选择,他和重华的生死还没决出。 可逝修绝口未提。 这个轻松也不是假装出来的。 “货栈的事情还等着你去善后。” 惟公卿还在诧异,重华那边也问了一句,他木讷的将视线转了过去。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他被闻彻带走的时候,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的感觉,惟公卿之所以逃避,是不想面对他们的质问。 他没办法选择,也看不得他们为他的生死之战。 可是为什么,这回他们都绝口未提…… 连问都没问,那事儿像没发生一样。 而且,无论是逝修还是重华,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缺胳膊也没少腿…… 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应该没在做梦吧? 他下意识的往闻彻那里看,后者轻轻捏了下他的手,闻彻示意他不要担心,也不要想太多。 话虽如此…… 惟公卿还是反应不过来。 他们见到自己这个态度也就罢了,可对闻彻呢…… 闻彻被无视了,不是把他当成空气,而是没人挑起战火,也没人重提往事继续算账。 他们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么,如今只有江沐在看到闻彻后脸色变了变,但也没有掀桌发狂,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他弄不懂了。 “银子已经送到伤者家中,他们的亲人也已经安顿妥当,人都活下来了,现在都回自家去养伤了。”重华那伤患的事情都解决了,他向伤者保证,他们伤势康复,货栈还是会继续用他们,也许不能再做之前的事情,但是他会继续雇佣他们,让他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那边就不用你去忙了,损失的货物我已经帮你清点好了,赔偿不用你担心,但是你得出面和人解释一下,另外,官府那边你也得去一趟。” 辛掌柜是货栈的老板,惟公卿只是在后面分他的银子就行了。这件事情让惟公卿的身份浮出水面,而辛掌柜也表示这样他能更轻松一点。 所以抛头露面的事儿惟公卿避免不了。 这次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官府那边已经知道了,惟公卿得去一趟,把死伤的情况交代一下。 “赶紧回去。”逝修不耐烦的催促了句,他就差说这不是你的地方,你在人家这里住什么。 惟公卿被重华说的一愣一愣的,他明白他该去做的事情,可是除了这个之外,他们没有别的要说的么…… 他不辞而别,和闻彻消失匿迹这么久,他们找上门来,没有兴师问罪,连个愤怒的眼神儿都没有…… “你不打算回去了?!”见惟公卿还不说话,逝修这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 惟公卿回了点神,他迟疑的点头,“回去。” “那赶紧走!” 又是下意识的点头,不过点完头,他立即看向闻彻…… 就算他们没提,可是…… 逝修和重华他还没做出决定,现在,又多了个闻彻。 那边为了这事儿都以生死决胜负了,闻彻该怎么办…… 头疼。 越来越麻烦了…… 一个没解决,又多了一个。 还有,惟公卿又看眼绷着脸的江沐。 江沐一直没有开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淌水已经够浑的了,他能不能不要再来掺合…… 揉揉鼓胀欲裂的脑袋,惟公卿勉强维系了一丝冷静。 “那个,待会儿我跟你们回去。” 他肯定不能继续在闻彻这里住下去了,不然这屋顶不掀开就是奇迹,现在的平各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他们哪珍上都不是能沉的住气的人。 不过在回去之前,他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先和闻彻聊聊。” 惟公卿说着,就把闻彻扯回了后堂,情急之下他们是手拉着手的,惟公卿没有留意,倒是那几双眼睛一直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包括红和白,还有依旧和青白僵持不下的小黑。 第二四九章 不再为难 “我得回去了。”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在闻彻这里躲藏不是长久之计,惟公卿还是要回去的。 这事儿已是不言而喻了,可是说出来之后好半晌惟公卿都没能再找到下一句话。 突然就安静了。 看着那焦虑又迟疑的模样,闻彻倒是很轻松,他嗯了一声,表示他清楚了。 他这个态度让惟公卿更加的不自在,看他的表情闻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迅速抬头,惊愕一闪而过。 “我这离你那不远,你随时都可以来,偶尔,我也会去找你。” 其实,闻彻的宅子根本没在什么隐藏极深的地方,也在宽阳城里,只是和逝府在两个方向罢了,之所以他们用了这么久才找到,是因为闻彻这宅子一直没有人出入,大门常年紧锁,没人知道里面住着人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他们都将气息隐藏,再有白的幻术影响,所以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们遍寻不得的惟公卿就在眼皮底下。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闻彻有本事事实在惟公卿迅速消失到另外的地方,但他没本事将这个距离拉的太长,就像当初惟公卿是跟着白他们一起长途跋涉到的怪山,而不是闻彻带着他直接到来。 他们不会走太远,宽阳城附近,但凡他们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可是没有。 重华连树灵都问了,也没有结果,这不共戴天的二人联起手来,却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江沐找上门来。 他来接惟公卿回去。 可惜,惟公卿并没在逝府。 逝修和重华找不到,江沐也同样如此,不过他比他有一点优势,他的力量承自遥国,虽然经过漫长的岁月,这力量有了很多变化,但其中还是有一点维系的。 更何况,他还有青白。 青白能感应到小黑的所在。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的本事,再加上江沐那和第六感差不多的模糊感应,他们找到了这座宅子。 起先知道的时候是不可置信,他们竟然离的这么近,后来根据闻彻的能力及他们应该离开的范围,这个宅子都是最吻合的。 逝修和重华立即动身,顺带着江沐也跟着过来了。 他们没隔着千山万水,当然就算真是如此,也阻挡不了闻彻。 他们离的很近,随时都能见面,无非就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只要你不拦着我,没人能挡的住我。” 逝府也好,惟公卿的货栈也罢,没有闻彻去不了的地方,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唯一能将他挡在外面的,只有惟公卿的拒绝。 “你不会拦着我,对吧?” “我……”这会儿惟公卿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闻彻的话他还没彻底的消化那几个人就找了过来,这种时候若是摇头,不仅是对闻彻的打击,惟公卿自己也于心不忍。 白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很不舒服,也有不甘的感觉,想起之前的烦闷,像是在庸人自扰。 闻彻将他心头挤压的灰尘一扫而光,得知他真正想法的一刻除了震惊还有轻松,就算现在闻彻不问他,他恐怕也没办法把这家伙阻拦在外。 可这也变相的证明了,他愈发的差劲。 解决办法呢…… 如果能想到,逝修和重华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吗? 现在还多出个闻彻…… 看着那男人,那句很抱歉他能说出口吗? 答案是否定的。 “顺其自然吧,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闻彻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可能惟公卿还没发现,那几个人现在的打算,逼着惟公卿做出选择,最后只会把他推的越来越远,对他的伤害也更厉害,与其这样,倒不如他们自己分出胜负。 惟公卿和他们之间的纠葛,彼此都清清楚楚,说让他突然就放下属实强人所难,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惟公卿的心更多的倾向自己,得到他更多的感情,这样就能淡化他对其他人的想法,铲除异己的同时也不会让惟公卿太为难。 他们偃旗息鼓了,但只是在惟公卿面前。 闻彻倒是觉得,他们这个做法很不错。 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他是可以为惟公卿做任何事情不假,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残酷冷漠的闻彻。 那几个人一直很碍眼,必须除去。 不过他们在惟公卿心里的分量太得,而他明显处在劣势,他过去的所为,还有他和惟公卿复杂的关系。 比起强取豪夺,现在的闻彻能用的只有哀兵之计。 以退为进,攻心为上。 忍辱负重的事儿,闻彻做的多了。 就像当初,如果不利用他们惟公卿没办法恢复力量,他也苏醒不了,闻彻不想让任何人碰他,但是他也清楚,没有这一时的忍耐,得到的是长久的痛苦。 就算他阻挡了当时,也阻挡不了永远,没有实体的他,还有没有任何力量的惟公卿,迟早,还是要被人拆骨入腹,比之前还要惨。 闻彻只能忍着,等到事成之后,再一雪前耻。 凡事没有一帆风顺,变故时刻都在发生,再完美的计划也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按照设想进行,大部分棋子都掌握在闻彻手中,大方向也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只是有的地方…… 稍微的差池,等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闻彻想过,不管发生什么,结局都是不会改变的,可只有这点他猜错了,过程中遇到的事情他都预料也游刃的解决了,唯独这个结局,彻底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完全的不同。 没关系,换一种方式。 惟公卿还是他的,比起束缚威胁,这种‘得到’,闻彻更喜欢。 “回去吧,不用想太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不会为难你了。” 虽然想再跟他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他才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再给他一点时间,也能和惟公卿多增进一下感情,不过这样也好。 惟公卿心里有负担,早日挑明也能早一些让一切明朗化,到时候,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惟公卿促进感情。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闻彻仍有遗憾的感觉。 哪怕多一个拥抱也行。 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装了这么多日的君子,碰不得摸不得的感觉闻彻受够了。 他不能做过分的事情,一个吻,没什么。 捧着惟公卿的脸,闻彻吻上了他欲言又止的唇,这个吻不深,更像是一种慰藉。 轻柔,温柔。 吻罢,闻彻仍旧没有放开,他还捧着他,如视珍宝的感觉。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会是教训,如果不想失去你,他们不会再逼着你了,你过去不敢想也觉得荒谬的事情,也许,可能会成为现实,所以,不要排斥也不要担心,放心大胆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闻彻给了他心理暗示,也是提示,他可以随心所欲…… 惟公卿缓缓的瞪大眼睛,他想,却以为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 他们,真的能接受? …… 他们没在后面待多久,闻彻说要送他回去,就真的送他回去了。 被这几个男人簇拥在中间, 看着他们各自不同的模样,惟公卿仍旧有种雨里雾里的感觉。 特别是沿途路人投来的注目礼,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马车坐的多了,习惯把自己藏起来,现在,走在街头被人侧目的感觉实在糟糕,不是说他不想被人看,而是他周围这几个男人太惹人注目了,他们几乎一下子就成了关注点。 惟公卿心里有鬼,所以就觉得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 他硬着头皮往回走,一路上一句话没有,宽阳城不小,但这几个人没办法坐进一辆马车,马车太多会被人围观,在城里慢悠悠的骑马横穿也同样会被人围观,人太多,走路是最好的方式,可是…… 惟公卿就在这复杂又纠结的心情中往回走着,周围的景色熟悉起来,逝府就在眼前,这时候,变故发生了…… 第二五O章 横插一杠 秦云杉带着顶轿子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这东西惟公卿恍然想起,他们是在城里,不需要马车,可以使用轿子,一样能够遮人耳目,可能是习惯赶路,他都把轿子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了。 不可否认,他现在需要这顶轿子,但前提是,这个轿子的目的地他也同样需要。 秦云杉来接他回府。 回江沐的府宅。 惟公卿忍不住看了江沐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秦云杉不会擅作主张,这番举动必然是江沐授意,看着那崭新的轿子,惟公卿更不明白了。 “前些天府里在修整。”江沐自然的表示,他的府宅还没完工,不适合居住,现在活干的差不多了,对他们也影响不到什么,所以他来接惟公卿回去。 他昨天去找逝修,目的也是去接他,只是没想到他人不在而已。 惟公卿面挂微笑,但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他走到江沐面前,压着声音问,“你这算什么意思?” 从旁看来,俩人像是在说什么亲昵的悄悄话,无论是表情还是感觉都很自然,只是那边暗潮已经涌了起来。 “本王接王妃回府。”这没有任何问题,理所当然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他们只是形婚。 “本王不记得和你约定过什么事情。” 惟公卿挑眉,他抽气,江沐这是翻脸不认人了。 他答应了他的婚事,为方便他监视自己,他已经尽可能的让步了,权宜之计, 他们都明白的,江沐这得寸进尺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不过是表面夫妻而已。 他不过是江沐的监视对象,大洹的假想敌,只要他不作奸犯科惹到皇室,他和江沐不应该是…… 说好听的叫相敬如宾,说难听点,就是老死不想往来。 他这么招人烦,江沐又这么烦他。 又何必没完没了的找麻烦,大家过两天好日子不行吗? “王爷……”惟公卿情急之下,喊出了江沐的名号,这两个字一吐口他立即闭了嘴。 江沐的身份在宽阳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他几次高调出现,那睿武王爷的名号在闻彻第一次袭击宽阳时就已经传遍千家万户了。 如今他放弃王位定居宽阳,变成布衣百姓,身份的改变并没影响到宽阳城的百姓,他们对他依旧敬畏有加,江沐的事情没人敢去议论,甚至这一路上,鲜少有人敢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算有人不知也很快被旁人提醒,立即移开视线。 他的名号现在也不适合喊出,特别是在这街道之上。 这有这顶轿子。 江沐惯用的手段。 让他骑虎难下。 他不会跟江沐回去,可是轿子来了,他不上去,不知道要落下什么口舌,百姓们不去议论不代表他们不好奇,更何况他的身份还是睿武王妃…… 江沐强迫他,逝修肯定会和他翻脸,这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他是别想在宽阳好好待着了。 他勉为其难的接受,其他人必然会不依不饶,他才从闻彻那里回来,他们的事儿还吊在那里没解决,他们不会放他走,再说就算没有那事儿,也没人会让他去江沐那里。 他们不同意,惟公卿自己也不会接受。 他搞不懂江沐。 一直都是。 他真有心把江沐的脑子豁开看看里面装着的都是什么。 乱上加乱。 惟公卿抿着嘴,歪了几次脑袋,他想说话,可半天憋出一个字,秦云杉见状,机灵的掀开轿帘,就要扶惟公卿上去,可他这一动,闻彻突然抬头了。 闻彻说了,他送惟公卿回去。 他就在惟公卿旁边,离他最近的地方。 他看了秦云杉一眼,那眼神让后者突然钉在原地,一下子就不动了。 闻彻的气势,不言而喻。 在江沐有所行动之前,闻彻先转向了他,事情朝着让人意外的方向发展去了。 闻彻笑呵呵的扶住了江沐的胳膊。 很简单的搀扶,和熟识的友人相差无多。 “轿子已经来了,就别逞强了,不然下人们也难做。” 四两拨千斤,闻彻轻而易举的将问题解决了。 这个轿子是来接江沐的,跟惟公卿没有关系,他也不用上轿。 而刚才的僵持,在别人眼里也就和话别没什么区别了。 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很好,还依依不舍的。 “不用担心我,你回去吧。”惟公卿何等聪明,闻彻一开口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人提示,他连忙把话接了过去。 逝修本来看江沐就不顺眼,即便他帮忙找到了惟公卿,他对他也没有一点好感。 现在江沐又来了这么一出。 逝修的脾气不好,但也是分场合的,他不会平白无故发火。 他也会讲理,会和人周旋。 逝修走在最前面,他不想看到后面那一群人,他要用最快的时间回到府里,他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江沐耽误了他的时间,还用这种卑鄙的伎俩。 逝修笑着走了过来,这笑容很虚假,也带着同样虚假的尊敬,他走到惟公卿身边,肩膀紧挨着他,他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他在我那儿,住的挺好。” 江沐是什么人物,何等阵势没有见过,眼看着他们演了这么一出,他也不着急,顺着这戏唱了下去,“我知道货栈的事情很麻烦,官府那边我会替你去,其他的事儿也不用你亲力亲为,你喜欢开货栈,多少家都可以,但你还得分清楚,不能把这个当主事儿,我不想看你太操劳,不然这货栈,也不要开了。” 惟公卿的定位一直没变,就是一个野性未泯的王妃。 不安王府的束缚,到了这宽阳城来,而作为一个疼爱王妃的王爷,宁可抛弃权位,跟着他来这地方。 那货栈,也是江沐给他开着玩的。 “你在外面,我不放心,还是为了这种事情。” 最后一句话,分量十足。 江沐绷着脸,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不高兴。 王妃不想回府,还在街头说这件事情,换做是谁,都不会高兴。 惟公卿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跟着他乖乖回去。 “有些事情,在那边会更方便一些,”重华看着逝修,淡淡的表示,“伙计们找他也方便,毕竟那里有很多货栈的人。” 重府和逝府是对门,他有事找惟公卿很方便,其他人也习惯惟公卿在那里,更何况像谢乾也住在逝府。 重华的意思也是一样,惟公卿继续在逝府住着。 他没趁这个机会争抢,而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 他们三个的态度,神奇的一致了。 “那就让他们去府上。”江沐也不依不饶,那脸子已经彻底撂下了,他不再给惟公卿留情面,直接道,“跟我回去。” 惟公卿面露难色,看着江沐犹犹豫豫,最后他还是挪动脚步,到了他身边。 他没有听众他的命令,走进那坐着两个男人也不会拥挤的轿子,而是在轿门前握住了江沐的手…… “我知道你担心我,”他一你歉意,握着他的手也是紧了又紧,那模样,似为难也似不舍,“抱歉,我会记得你的嘱咐,下不为例,我马上忙完了,再等等我。” 江沐张嘴,音儿没发出来,惟公卿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他挑着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男人,“抱歉,等等我……” 惟公卿突如其来的吻让江沐直接僵硬,他措手不及,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而这时候,闻彻看准时机,顺势把江沐送进了轿子。 “我送他回去,你们走吧。”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道,“有劳了。” 闻彻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吧。 不再迟疑,惟公卿扭头就走。 轿子抬起,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而轿中的人…… 第二五一章 顺其自然 江沐是被他们塞进轿子的。 他们几人的态度竟是出奇的一致。 没人反对,包括重华与闻彻在内,他们都同意惟公卿住在逝府。 他们甚至联起手来。 所有人,都在和他唱反调。 摩挲着脸颊。 在惟公卿眼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实质上的作用。 他们是夫妻,但只是个虚名而已。 一场交易。 他可以和任何人搅和在一起,而他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一个名号。 …… 他们果真没有为难他。 回府之后,逝修甚至没有质问。 一切都和他走之前没什么区别,逝修没问他当日和重华在马车里做了什么,也没问他为何会跟那个他痛恨不已的闻彻离开,而他不在的这些天他们又做了什么。 梅管家就准备好了饭菜,他进门第一件事是去洗澡,换了衣衫就吃饭,逝修没有陪着他,倒是吃饭的时候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没吭气儿也不说话,但看的出他不是在冷战,他的心情还不错。 酒足饭饱,有种有待宰杀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让他吃饱了再算账,所民说人就不能做亏心事,惟公卿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好容易结束了,本打算和逝修好好谈谈,可他一张嘴就被逝修打断了。 逝修问他吃饱了吗? 他木讷点头,吃饱了,然后呢? 然后…… 逝修就把人一抱,大白天的关了卧房的门。 他不给惟公卿说话的机会,那一整天他们基本都没有太多交流,惟公卿的嘴一直忙着,但关键的问题却没功夫说。 精疲力竭了,逝修就抱着他睡觉,昏天暗地,忘乎所以。 第二天,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谢乾就在外面敲门,惟公卿费了很大的力气爬了起来,他想说今天他什么都不想做,可是谢乾不依不饶,要不是碍于逝修在里面,他恐怕就直接冲进来了。 在他的狂轰乱炸下,惟公卿不得不爬起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瞪着门的方向,他是真不想起来…… 能不能暂时把谢乾的嘴巴堵上…… 他顶着一头乱发在纠结,这时里面的人指了指床榻边,“衣衫在那里。” 逝修没有挽留他。 惟公卿眯着眼睛顺着床幔的缝隙看去,他的衣服果然整齐的叠在床榻边。 只是不是昨天那套。 “早去早回,晚饭之前没回来我就去接你。”逝修压根没醒,他一直闭着眼睛,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和说梦话差不多,不过那手倒是没闲着,嘱咐的功夫把人担心到怀里,心满意足的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行了,快走吧,吵死了。” 梅管家说的对,谢乾真挺招人烦的。 他吵的他睡不好觉。 逝修把惟公卿往外推了推,就这样,他莫名其妙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惟公卿不想起,可是再回头的功夫床幔已经被逝修粗鲁的拉上了。 他只能顶着张惺忪睡眼,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开了门。 门外清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机灵,谢乾还摆着敲击的姿势,见他出来,手一叉腰,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早啊。” 惟公卿看了眼天,是挺早的。 太阳还没出来。 然后他们踏着清晨的寒气,去了货栈。 冬天,天短,街道上虽然没见什么人,但货栈的伙计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如果昨天他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惟公卿也不会这样,但是现在,他呵欠连连,最近的生活过的太滋润了,人也跟着懒了,他很想睡觉。 “怎么了?”见惟公卿蔫蔫的靠在那边,不说话也没反应,重华走了过去。 昨儿把他送到逝府的门口,重华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府宅,这一大早的,他这算是在货栈堵他,还是等着他算账。 “没……困。”不过现在,他没力气陪重华算账,他很困。 两个字惟公卿打了三个呵欠,他那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惟公卿最近精神高度紧张,昨天的事情非但没让他彻底放松,带着提心吊胆的心情他自然更加紧绷,所以,损耗过重了。 “这样啊……”重华依旧一身华贵的皮草,只是这衣衫再暖也没办法让他的体温跟着上升,他还是冷冰冰的。 重华喜欢皮草,他只是喜欢把那种毛皮穿在身上的感觉罢了,而不是真正的想要做出个暖和的样子,除了皮草之外,他穿的一直很单薄,就连那手也是常年在外面,不管多寒冷的天气也不会藏起。 在谢乾去找惟公卿之前,重华就已经来了,他没进屋,就在外面站着,本来就属寒的他这会儿更是快成了个冰坨子。 见惟公卿靠在那里越缩越小,甚至有随时睡着的可能性,重华一伸手,插进了他的领子里…… 惟公卿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如果说开门时的冷空气是把他叫醒的原因,那重华这个,就是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的眼睛瞪的比平时还大…… “醒了吗?”重华问他。 惟公卿欲哭无泪,他缩着肩膀示意重华赶紧把手拿开,他醒了。 可不管他怎么缩,重华就是不为所动。 那种寒冷,就像是连心脏都冻起来了,惟公卿受不了了,在他去拽他之前,重华把他往后一摁。 “放在你里面,很快就明了,你还是这么热……” 他只是在说他凡人的体温而已。 他也只是把手放进他的领子里。 重华的模样也是一本正经的。 可是正与他对视的惟公卿,那被冻结的心脏通通一阵乱跳,仅存的那点困意,被其他感觉驱散了…… …… 江沐没有帮忙,惟公卿还是跑了趟官府,不过看在他‘特殊’的身份上,官府也只是大致走了个流程,没有做任何刁难。 后来重华又陪着他去见了几个商户,就是在这次事情中遭受损失的商家,重华沉默寡言,但交际能力绝非寻常,不用通篇大论,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解决,惟公卿只是陪衬,他跟着无非是他货栈老板的身份。 还有一个睿武王妃。 他们跑了一天,这事儿就算圆满结束了。 没有想象的困难,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 临近黄昏,惟公卿刚下轿子,就看到逝修抱着胳膊站在夕阳下望天。 “完了吗?” 惟公卿先看了重华一眼,才点头,“嗯,结束了。” “行了,那回去吧。”逝修按照约定,来接他回去了。 “他没吃饭。”回到了宽阳,过去的讲究也重新拾了起来,不过跟着惟公卿习惯了,用膳的那个雅称早就被吃饭取代,惟公卿习惯这么说,他们也习惯这么听。 他们忙了一天,没来得及好好吃顿饭,重华提醒逝修。 “知道了。”他来接他,就是回去吃晚饭的,早上说好了。 重华收回视线,和惟公卿道别,“早点回去吧,累了一天了。” 惟公卿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后知后觉的点头…… 嗯,是该回去了,也是该饿了。 可是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 这自然又礼貌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么? 为什么没人翻脸? 为什么他们能这么自然的交谈,比当初大洹动乱时的态度还自然,那会儿他们也一直是针锋相对的…… 还有,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人问他那件事情了…… …… 是夜。 银盘高挂,星斗漫天。 清冷且明亮的月光下,即便这一身衣衫与黑色同色,却没能巧妙隐藏。 宽阔的街道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影子,那影子慢慢向前,在某个建筑前停下。 黑影掠过,月前多了个腰身笔挺的人。 在光亮的衬托下,他的五官陷入黑暗,不甚清晰。 唯有那双眼睛,熠熠明亮。 逝修大咧咧的坐在宽阳最高的建筑前,他看着仿佛唾手可得的圆月,露出个不修边幅的笑。 这笑容张扬,也得意。 逝修坐了许久,待月亮升至当空,他突然站起,往相反的方向转身,在光芒从他脸上彻底消失前,他冷冷哼笑。 第二五二章 学习珠算 盯着算盘,惟公卿正在思考下一步要拨弄哪个珠子,面前就多了只手。 灵巧的手指轻轻一挑,算珠发生清脆的声响,愉快的撞到了上面。 惟公卿缓了口气,作为一个现代人,打算盘是小学数学里的一门课程,虽然只要求懂得操作和算法,但也属于数学中最基础的东西,可是他竟是算不明白。 这小小的算盘,真是要了他的命。 什么聪明才智到这里都派不上用场,他的手和脑子没办法协调,他习惯性的在心中计算,所以往往在算盘得出结果前他就已经算出了,遇到小数额还好,稍微大一点的,数目一多他就忘了自己算到哪里,然后就看着算盘发呆。 算盘在这个时代是必不可少的计算工具,可是他就是没办法灵活运用。 晃了晃脖子,最近打算盘都快打出颈椎病了。 让他打键盘还行,他真没办法像重华他们那样,能把算盘打得飞快。 “我恐怕这辈子学不会这东西了。”他苦笑着投降,算盘是他的克星,他认输了。 重华看了眼根本没有多少进展的账目,惟公卿在这儿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这点帐早就该算完了,“别着急,慢慢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像辛掌柜,他打了一辈子算盘,所以才会有今日的速度,惟公卿才开始学,先把数目记清楚就可以了。 “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男人都争强好胜,惟公卿也是,只是他的热血程度比别人少一些罢了,他想要完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就像当初他练字一样,他不是不想打好算盘,但是这东西他实在玩不来。 他是货栈的老板,他也想对账的时候劈里啪啦的拨算盘,然后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得出个数字。 那种感觉一定会相当的不错…… 现在,他放弃了。 “你一定要学会。”辛掌柜最近愈发有要回去养老的意思,他想把货栈一点点交给惟公卿,后者虽然不想主持大局,但现下也没有其他选择。惟公卿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重华现在只是帮着他,迟早这店他要一个人管。 管账是最重要的事情,惟公卿必须要学会,不然他有多聪明的头脑都没有用。 “账目必须要你自己来管。” 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信任。 重华是蛇藤,他和逝修一样不信任凡人。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管账的重要性,他只是放弃打算盘而已,惟公卿找了张白纸,将其摊开,并用镇纸压好,然后他指着其中一条账目,在纸上写下了一堆重华看不懂的东西,也就一小会儿,惟公卿得出了结论,“你看,这个结果对不对?” 惟公卿说了个数目。 重华看了他眼,将那条账目算了一遍,算盘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惟公卿一边感叹重华的速度一边为自己学不会而惋惜。 片刻,重华得出了答案。 与惟公卿的完全一致。 这让他很吃惊。 惟公卿笑吟吟的看着重华,他不会打算盘,但是他有很多种计算方法,他的数学学的还不错,至少加减乘除没什么问题。 “我有更简单的方法。”惟公卿指了指在重华眼里和鬼画符没什么区别的图案,那上面写着的是阿拉伯数字,而在大洹,根本没有这个东西的存在,把口诀背会了,比打算盘要快。 当然这也得看脑子的反应力。 重华不信,他又选了个账目,俩人一同开始,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结束。 惟公卿再一次感叹重华的速度。 答案依旧相同。 惟公卿的笑容里带着自信。 他很想提醒重华,不要低估现代人的智慧。 “怎么样?”比试几次,有几回惟公卿比重华先得出结果,数目越大他计算的越快,而乘除法及速算比盘算的速度要快很多,让他有了明显的优势。 “很不错。”重华由衷的赞叹。 他的这种方法不仅速度快,还没出过一次错误。 重华的称赞让他洋洋得意,惟公卿叼着笔杆继续算余下的数目,这些东西用不了半个时辰他就能得出答案。 惟公卿继续奋笔疾书,由于之前一直在讨论账目问题,他并没有留意两人的姿势,他也没注意到,重华一直在他身后,就连打算盘时,也是越过他的头顶,拨弄上面的珠子…… 俩人的身子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他这椅子没有靠背,本来他也不是特意来算账的,重华只是拿了个单日的账目让他练习而已,他没想到会坐这么久…… 一心一意和数字搏斗的他,一直都没留意后面的异状…… 直到,背上的压力愈发明显,他感觉到了…… 笔顿了下,雪白的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惟公卿的脊背跟着僵硬,他刚想往前挪挪,重华就握住了他的手…… “这方法不错,你教我……我看不懂你写的东西。” 重华带着他一起在纸上乱画,他效仿惟公卿在纸上写了个2,他第一次写数字,还是用毛笔,这个2写的是刚劲有力,棱角分明,别有一番味道。 “是这样吗?”重华虚心请教,那目光更是紧紧追随着他。 “这个是叫……”重华靠的这么近他不适应,特别是他问问题的时候,俩人的脸都贴在了一起,还有他的眼神…… 惟公卿在心里喊着镇定,并打算将注意力放在数字上,可这一开口,重华突然转了过来,拂过脸颊的气息让惟公卿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叫什么?”重华又问了一遍。 这三个字直接在他耳朵里响起,纸上的墨点越来越多,重华干脆握牢了他的手,不然这好端端的一张纸,就变成了洒满芝麻的酥饼。 “叫……” 重华是成心不让他说话了,话间颤抖着结束,惟公卿的眉头和身体一起蜷缩起来,男人那冰冷的气息转瞬之间让他躁动不已…… 重华什么都没做,就是贴着他,亲了他一下而已。 “别捣乱,我马上算完了。”拐了后面的男人一下,企图让他们拉开距离。 重华并没退开,反而靠的更近。 单手撑在桌沿上,另外一只手若有似无的摩挲着惟公卿的,重华用他惯有的正经模样问他,“我做了什么?” 他是什么都没做,可是他这样还不如…… “你这样,我没办法算账……” “我怎么了?”重华还是很无辜,不过这回他不用惟公卿回答,那手往回一收,他环住了他的肩膀,“我这样,你安不下心么?” 惟公卿僵硬的点头。 “你在想什么?怎么会安不下心?” 他又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在看他算账而已。 “最多,亲了你一口。” 重华这么说,倒想他想着那些事情…… 重华是很正经,很严肃,那他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他后面…… 他嘴上说的无辜,但实质上。 他靠的越来越近,惟公卿终于忍不住,突的转了身…… 不要得寸进尺了。 可这话没说出来,他就被重华托起下颚…… 亲了上去。 毛笔摔到了地上,那张纸彻底的不能用了…… 惟公卿心中不满,可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这个吻,水到渠成且一发不可收拾。 重华一向不客气,他也不想客气。 亲吻和拥抱一样,愈发用力,账岫掉在了地上,惟公卿写着数字的纸张飘飘洒洒,铺满地面…… 他被他抱到了桌上…… 发髻散开,头发垂至地面。 对视。 重华托起他的头发,突然又用力拉扯…… 他的发,与他的指,紧紧纠缠。 第二五三章 涮羊肉去 “主子——” 就在重华准备更进一步用牙齿咬惟公卿的衣襟时,可谓撕心裂肺的声音突兀响起,硬生的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还有重华的动作…… 重华那冰冷的眼睛,浮着明显的杀意。 在他杀人之前,一个不明物体冲着他们疾驰而来…… 惟公卿躺在桌上,那东西是冲着他来的,他下意识的一伸手…… 毛茸茸的,软软的…… 拎到面前,他看到了一双水汪汪黑黝黝的大眼睛…… “主子……”倒空让小黑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但这不影响它的激动,动物的脸摆出就差喜极而泣的表情。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等突然倒转的眩晕感消失后,小黑这才发现差不多要和他的尾巴紧贴在一起的重华的脸,它当即“咦”了一声。 小黑没发现它打断了什么。 它也没发现重华正准备拗断它的脖子。 小黑那茫然无辜的样让惟公卿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气氛彻底被打散,根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小黑这活宝一出现,比听相声还有喜剧效果。 就算把它扔出去之前的感觉也找不回来了,所以重华更有做一副兽皮手套的想法。 “你怎么来了?”他总不能一直拎着小黑的尾巴,惟公卿坐了起来,尽管不甘重华也还是配合的退后,只是那眼神里的凛凛杀意让小黑蹲到惟公卿腿上时,后背的毛不受控制的呛了起来。 小黑狠狠的晃晃脑袋,决定忽视那来自四方的压力,不过它还是小心翼翼的往惟公卿那边靠了靠,爪子也抓进了他的衣衫。 “今晚没有事情,我就来了!”说到来这里的原因,小黑又捡起了还没忘记的激动。 “没有事情?”这话本身就有问题,现在不是在玄灵殿,也不是在大洹动荡期间,闻彻会给小黑安排事情,其实它一直是闲兽一只,不过它是四使之一,必须要守在闻彻身边。 这个没有事情,有待商榷。 “闻彻在做什么?”做什么会忙到让小黑觉得没有事情。 “王在和逝修大人涮羊肉!” 闻彻,逝修,涮羊肉…… 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联系到一起,惟公卿的下巴差点脱窗,他猛的从桌上跳了起来,愕然的视线从重华扫到小黑,他没听错吧…… 他们两个在涮羊肉。 这比孙猴子和白骨精在一起把酒言欢还让人惊悚。 闻彻不是至尊宝,逝修更不可能是白晶晶,所以连一个阴差阳错坐在一起的机会都不该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惟公卿惊讶到已经兵荒马乱了。 “这、这……” “怎么回事?”惟公卿半天没问出个成句的话,重华干脆替他问了出来,前者连忙连连点头,他表示他正是想问这个问题。 小黑不知道他们在问什么,它只能把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一遍,让他们自己去找答案。 小黑说完,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今晚闻彻把逝修请到府上,涮羊肉。 这个中心思想让惟公卿再度一阵晕眩。 他已经无力面对了,不过他还不能晕倒。 “我得去看一下。” 这俩人在一起会发生的事情不也想象,他不放心他们在一起,他得立即去看看。 “我陪你。” 惟公卿这会儿已经冲到了门口,听到重华的话硬生的止住了脚步。 重华陪他…… 立即摇头。 “算了,我自己去。”笑话,两个他都未必能搞定,三个的话不一定又会出什么事情,他巴不得重华跟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扯不上,“我先走了,你不用担心。” 他说完就跑了,脚步声蹬蹬蹬,惟公卿还从没这么慌乱过,从他的声音判断,这阶梯他是三两个一迈。 很快,惟公卿从货栈消失,渐行渐远。 重华看着那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半晌之后才放下窗子…… 闻彻和逝修吗…… 重华的眼神带着深意。 …… 小黑一直被拎着尾巴,它那小短腿用力的挥舞着,最后一爪子拍到了惟公卿的胳膊上,后者才后知后觉的将它抱回怀里。 他竟是拽着它尾巴跑了一路。 尾巴根隐隐发疼,小黑心疼自己的时候突然想起,为什么自己刚才不变大,变大了不就不用被拎尾巴了…… 可怜的小黑,再度泪眼婆娑。 惟公卿一路狂奔,他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不过跑的太急,半路的时候,他岔气了。 蹲在路上,他痛苦的捂着肚子。 再看那条漫长延伸的路,惟公卿有种他爬也要爬过去的感觉。 这一动肚子又开始疼,他继续抱成一团轻哼。 小黑蹲在他旁边,其实它不懂,它好容易跑出来,为什么惟公卿还要让它回去,难得见一次面…… 今儿闻彻要不是说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包括他们几个在内,它也没这机会。 还有它这么回去了王一定会不高兴。 他都命令他们不要回去了…… 很苦恼。 这口气儿怎么也顺不了了,惟公卿暗骂自己没用的同时,也开始调整心态。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着急只会让自己自乱阵脚,再说急也没用,逝修早都去了闻彻那里。 想了一会儿,那颗躁动的心安静了不少,但还没到完全理智的地步,他抱着膝盖,安静的蹲着。 他的脑子里只有三个词,那就是逝修闻彻涮羊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得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开始努力的思考其他事情,不过不管想什么都在今晚绕着圈子,绕来绕去,惟公卿倒是真想件事儿。 他一直很想问的。 当初白给他还原了历史,让他知道了一切,但有关于闻彻的,很模糊。 白没让他看到太多。 他记得祈国有四使,白,红,青,另外就是镇国兽小黑。 在遥国禁地,当闻彻询问他们是否要追随他时,跪在地上的只有红与白。 小黑的祈国,那个青惟公卿一直没有见到,包括看到幻象的时候,青的脸都很模糊。 他记得那是闻彻给他们最后反悔的机会,在祈国时他就询问过他们的意见,然后立下咒术,当时的场面他没看到,那个青,也一直被他忽略了…… “小黑,是不是还有一个,叫青的?” 提到青,小黑一僵,惟公卿能明显的感觉到它不高兴。 不是闹脾气,而是压抑的气息。 小黑不太想提起这个人,但在惟公卿的注视下,它还是说了…… “青背叛了王。” 这几个人,对闻彻都是誓死追随,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闻彻是他们的神明,这样的四使,竟是会有人背叛…… “青不同意王的决定。” 在闻彻做出决定的一刻,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青强烈反对。 青是个固执也保守的人。 闻彻怎么能把祈国,把祈国的百姓当成儿戏。 大乱在即,闻彻却做出这个决定…… 当时他和惟九怀搅合到一起的时候青就反对,惟九怀是巫灵,巫灵从恶,世间会降下灾祸,而和他牵扯不清的闻彻也一定会首先被牵连。 闻彻不听他的。 酿成大祸还不知悔改。 不管青怎么劝说,闻彻心意不变。 闻彻一意孤行,青失望透顶。 他把闻彻骂了一遍。 他放弃了他的身份。 这样的王他追随也罢。 像闻彻这样的人,冷血自私,他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他得到了惟九怀,他们也没个好结果。 他会遭到报应的。 活该。 他一定会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比死还痛苦。 一定会的。 他诅咒他。 第二五四章 把酒言欢 和小黑聊完,他的岔气也好了,惟公卿继续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闻彻的府宅。 和来时不同,这会儿他已经彻底冷静了。 小黑说了,闻彻今儿单独请逝修,他们都出去了,府里没有其他人。 在小黑的带领下,惟公卿直奔后花园,人还没地方,就能闻到羊肉的香气,里面应该是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吧,前提是他们在冬末的室外也能吃出这个感觉。 闻彻过去过的再奢侈,也不至于一点常识没有吧,他还真就第一次看到人在这个季节在室外涮羊肉的。 再加上闻彻请逝修吃饭,两大奇闻同时出现,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不可能了吧…… 很快,那热气腾腾的桌子就出现在他面前。 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堆食材,火锅和现代的铜火锅差不多,只是样式更精致一些。 火锅里加着炭火,汤汁翻滚,烧的正旺,里面的食材跟着若隐若现,差不多把锅子填满了。 那俩人没坐对面,而是挨在一起,惟公卿到的时候,闻彻正在给逝修倒酒。 他的现出打断了那二人的对话,他们一起看了过来,随后,逝修率先站起。 “你怎么来了?” 这话正是他想问他的。 不过碍于闻彻在场,惟公卿只能维持镇定。 “忙完了,我听小黑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 “不是说要一段时候吗?”惟公卿这阵子都在学习,吃完晚饭才会回府,像是交接,逝修每天都会把惟公卿从重华的手里接过,今儿时辰还早,闻彻找他,他就来了,可他这才坐下没多久,惟公卿竟然来了。 “重华今天教我打算盘,不过那东西我不太会,所以我研究了另一种算账的方式,能稍微省些时候,重华觉得我的方法不错,他……” “行了。”听不下去了,逝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惟公卿在心里吐了下舌头,他就知道逝修不会想知道重华的事情。 这也让他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他来这里,其实是把逝修带回去的。 不过他没有走的意思,惟公卿只能在闻彻温和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也跟着坐下。 府里没有其他人,闻彻把自己的碗筷递给了他,惟公卿扫了一眼,面前的碗干干净净的,连个菜汤都没有,反观逝修的也是如此,筷子和碗都没动过,这俩人根本没吃东西。 不过脚边的酒坛子倒是打开了两个,其中一个看那架势是早都空了。 而且桌上放的也不是杯子,而是碗。 和绿林好汉一样,装着大碗的酒。 杯子不是没有,被嫌弃的推到了另外一边,恐怕是感觉喝的不够劲儿。 好家伙,这俩家伙其实是来拼酒的吧。 惟公卿接过碗筷,说心里话,他晚饭还没吃,闻到这肉味儿肚子应景的叫了起来,如果单独面对一个人,他一定毫不客气的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可是现在,就算是饿也难以下咽…… “怎么兴致这么高?”接过碗筷,惟公卿象征性的在锅里捞了点东西,天很冷,不用吹这肉也很快凉了,就口之前他随意的问了句,“也不叫上我,你们两个开小灶。” 那俩人挨着坐,惟公卿坐在什么位置都不适合,他索性坐在对面,这样也不耽误他们喝酒,所以吃菜的时候他一抬眼就能和闻彻对视。 “我请你,你会来吗?” 闻彻这个问题让惟公卿乖乖的把肉塞进了嘴里,用咀嚼来岔开话题。 自打从闻彻这里离开,他就没再来过。 忙碌是一方面,再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来这里…… 逝修和重华那两个劲敌突然偃旗息鼓了,他本来就适应,虽然他们不至于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但偶尔会绷着脸交谈几句。 更让他奇怪的是,无论是逝修还是重华,都不再反对他和对方见面。 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他们察觉到了,也当成没有看到。 只要不在他们面前有所举动,竟然都被默许了。 逝修不再介意他和重华有更亲近的行为,而重华压根就没提过他在逝府的事情。 闻彻说过,受过一次教训他们不会再为难他,但是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吧…… 还有现在这一幕…… 他的脑子真不够用了。 嚼了半天,等惟公卿回过神的时候羊肉还在嘴里,不是他忘记吞咽了,而是这东西…… 已经硬的和纸片一样了。 再看里面的蔬菜,根本就成了一堆泥,他们是煮了多久才会有这个效果啊…… 艰难的咽下,惟公卿觉得他吞咽的时候脖子都跟着一伸。 实在是太难吃了。 另外一边, 那俩人又端起酒,一饮而尽。 这气氛的并没像惟公卿想的那么紧绷,俩人相处的错,逝修和重华是仇人,在闻彻面前,他倒是少了几分不共戴天的感觉,亲近算不上,但彼此都挺客气。 这‘涮纸片’他也吃不下去了。 好在桌上还有其他的食物,冷就冷点吧,就让那火锅自己在那沸腾吧,他无福消受。 惟公卿吃了几口菜,这菜在外面放的实在太久,肉丝儿里都带着冰碴,惟公卿打了个寒颤,面前是热腾腾的火锅,可是其他地方都很冷,要是真这么坐下去恐怕会生病。 可是那俩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要不要来一点?”见他冷了,逝修把酒碗举了起来,喝点酒就会暖和一些。 惟公卿不想喝酒,不过实在是冷,他又没办法把这俩人留在这里,他只能把酒碗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 酒很辣,不过喝下去真的有种燃烧的感觉。 四肢一下子就暖了。 惟公卿喟叹,算是活过来了。 逝修把酒碗给了他,自己干脆拿了一整坛。 闻彻见状也把酒碗一推,大有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的感觉。 惟公卿张了张嘴巴,他想阻止,但又没有理由。 于是他只能看着他们继续喝,偶尔在觉得冷的时候也喝上这么一口。 惟公卿是全程作陪,也是在监视他们,他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可一切都很顺利。 地上的酒坛子空了大半,眼看着已经到了深夜,这俩人原本是在交谈的,可惟公卿来了之后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所以他们就在沉默中喝了顿酒,彼此的想法在酒杯中也得到了了解。 等他们喝完之后,再一看惟公卿,那人已经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在那边静坐了。 温度对逝修没影响,他就忽略了惟公卿,他暗叫糟糕,他把这事儿忘了。 闻彻也是忙着和逝修‘眼神交流’,等看到逝修站起后他也心有余悸,要是在这儿睡着了怕是要生病。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到了惟公卿身边,逝修推了他一下。 惟公卿没有立即醒来,倒是身子一歪,摔进了闻彻怀里。 他没睡着,只是…… 他靠着闻彻,满脸通红,那双眼睛也是勉强的睁开,他摇了摇脑袋,可惜还是没办法坐起来…… 俩人对视。 喝了几坛子酒的他们没什么事儿,倒是这个陪酒的,醉了。 惟公卿一口东西没吃,他光顾着看他们,冷了就喝酒,他压根就没留意自己喝了多少…… 今儿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脸很红,不过手却很凉。 闻彻试了试他的温度,道,“让他睡去吧。” 他需要温暖的床榻。 在闻彻的府里过夜,逝修有些不满,不过看他这样,也没办法弄回去了。 烂醉如泥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怕他生病了。 “好吧。”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闻彻把人扶了起来,逝修也在帮忙,他们两个任谁对付惟公卿都轻而易举,只是这醉汉很难伺候,他们两个也是手忙脚乱的。 那家伙现在像面条一样,摆弄不好。 好容易把他扶起来了,他肯定是走不了路了,逝修打算抱他回去,可他这一弯腰,惟公卿倒是先把他搂住了…… 胳膊勾着他的脖子,拉进怀里,不止是他,闻彻也同样如此…… 惟公卿一起搂住了他们,后颈有压力传来,紧接着他们在惟公卿怀里就对视了。 俩人离得很近,快碰到一起的鼻子里,满是酒气。 第二五五章 酒后真言 惟公卿还在施压,眼看着他们的鼻子就要碰到,这醉鬼该不会想让他们亲上吧…… 这想法不是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而是再继续下去,他们真的会亲上。 两个男人都发现了,他们立即往后躲去,惟公卿那两条胳膊,像蛇一样死缠着他们不放,这个姿势莫名的怪异,他们想到了被卡住脑袋的野鸡…… 幸亏,没人看到。 惟公卿也浑然不知。 他喝了多少他们根本不知道,但到达现在这个境界,就证明他醉了有一会儿了,刚喝醉的时候是有意识的,惟公卿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如果他是清醒的,他一定会有撞墙的冲动。 俩人持续的叫着劲儿,最后都敌不过醉汉的力气,当然以他们的本事来说,想要强行挣脱并非难事,他们只是不想伤到惟公卿而已。 哪怕是一点不舒服。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的抗争。 这时候,那胳膊再次用力,好容易拉开的距离瞬间没了。 就在他们决定不顾一切的时候…… 啵啵两声,让两个男人同时石化了。 惟公卿亲了他们。 揽着俩人的脖子,把他们的脸凑到自己面前,他大方的都亲了一遍。 很大声音,盖过了快要烧干的锅。 也让他们反应不过来了…… 比起那两个连动都不会的人,惟公卿倒是笑呵呵的相当高兴。 他美滋滋的瞅着面前那两张不同感觉一样帅气的脸,说道,“这左拥右抱的感觉还不错,哈哈……” 他的笑声,让两个男人再度沉默。 他们第一次这么亲昵。 在惟公卿怀里默然对视。 惟公卿很像在青楼里喝酒的大爷…… 那么的嚣张,那么的得瑟…… 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逝修上次已经见识到了。 只是上回惟公卿喝多了没像现在这样…… 闻彻倒是不意外。 惟公卿这阵子心理压力太大,一喝多了下意识的表现出来了,惟公卿越失控,表示他承受的越多。 闻彻就是沉默的看着,他想看看他到了什么程度,惟公卿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感觉。 惟公卿亲完了,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两手一张,顺带着往他们身上推了下,然后他就摇摇晃晃的往桌子那边走去了。 桌上还放着火锅,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怕他被烫伤,俩人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惟公卿捡起酒碗,把里面的酒咕咚咕咚全喝了,然后豪迈的擦了下嘴巴,手撑着桌沿看,眼睛上挑着看着他们。 “他得立即去睡觉。”逝修不太高兴,他决定以后让惟公卿再没机会碰到酒。 “嗯,跟我来。”闻彻同意逝修的提议,惟公卿是得去休息了,喝醉之后的他变得难缠起来,闻彻放弃自己处理他的想法,而是示意逝修把人抱着,他好领路。 逝修沉着脸弯腰去抱他,可他刚要碰到惟公卿腿弯,后者突然一伸手,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 脑皮很疼,惟公卿一点都不温柔,这一点差点把他的头发连根拔起。 逝修火大,可不可理喻的醉汉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怒火。 惟公卿就这么薅着他的头发把他‘拎’到了自己面前。 逝修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上面的五官已经黑了透彻。 清醒时的惟公卿懂得明哲保身,逝修出现这个表情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可是现在,他不知道。 他皱着眉头,嫌弃的看了逝修两眼,然后他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胳膊一甩,他把逝修的脑袋‘扔’了,如果现在没有脖子连着,逝修的脑袋应该甩到很远,然后骨碌骨碌撞到什么东西才会停下…… 既是有脖子,他的身体都跟着往后一耸。 他竟敢扔他! 这个该死的凡人竟敢扔他! 逝修咬牙切齿,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你想怎么死你说吧! 惟公卿的举动还有逝修的反应莫名的喜感,闻彻看那了画面差点笑出来,逝修的性格他很清楚,比起那俩人要直接多了,特别是一遇到惟公卿的事情,什么理智才智全都死光光,一腔热血到奋不顾身了。 一根筋的家伙。 这也是他找逝修的原因…… “闻彻!” 闻彻正想着,惟公卿突然对他招了招手。 对那边正在炸毛的逝修全然不顾,惟公卿的嫌弃表现的淋漓尽致。 见他喊自己,闻彻就往前一步。 “何事?” 惟公卿露出一副不想看到逝修的表情,脑袋一歪就靠到了闻彻怀里,他斜着眼睛看旁边的逝修,用一种逝修恨不得立即掐死他的语调说,“不要他。” 闻彻无辜的看了逝修一眼,忍着笑意他嗯了一声。 惟公卿倒是很无奈,那模样像是他也不想这样决定…… “都教了你那么久,还是那么糟糕……”惟公卿痛心疾首,他这话让闻彻缓缓的垂下了眼睛,惟公卿浑然不知那二人的视线,继续感叹,“你就不能和闻彻学学,你的技巧实在是……” 惟公卿皱着眉头,似乎在措辞,他在想要怎么形容逝修的糟糕。 看着他那紧抿的唇,逝修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现在绝对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特别是看到闻彻的视线又慢悠悠的转向他…… 里面带着点恍然大悟和同情。 “你教他!他太笨了!”惟公卿说完,就狠狠的戳了戳闻彻的胸口。 很疼。 闻彻低头,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尽量。” 逝修暴走了。 这凡人是觉得今晚是良辰吉日打算把每年的这天当忌日对吧! 既然他选好了他就不客气了! “其实也不是你不好……”脑袋在闻彻身上画了个圈,他又对上逝修,“很不错,至少比我过去见到的人都好,很勇猛,你知道我第二天差不多都不想起床……” 惟公卿给了个褒奖。 逝修的耳朵动了下,他这个赞扬他不算太喜欢,因为他拿他和过去那些人比较…… 不过这心里好受一些了。 可是…… “当然,比起闻彻差多了。” 闻彻差点喷出来,逝修的脸就像个牛皮,拉长了,好容易收回一些,这下拉的更长了。 “你还是要和他学学。” “好,我会和他‘好好学学’。”逝修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闻彻当即咳了一声,他真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场景。 听到他的声音,逝修恶狠狠的瞪了过去,“你弄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把他弄成这样了!” “烈酒。”闻彻也无辜,凡间的东西对逝修影响不大,酒和水基本没什么差别,既然是来喝酒的,就得有酒的感觉,所以闻彻这酒,是加了点东西的…… 能让逝修尝到酒的味道。 这种程度的酒,凡人承受不了。 惟公卿喝了多少他不知道,对于没有多少酒量的他来说,怕是一碗就要够呛…… 逝修没好气的瞪着他,他想说瞅他干的好事儿…… 而那个还在享受醉酒后的大胆的人,这会儿睁着迷离的眼睛,掰着手指头说道…… “还是闻彻最好……” 他还在嘟囔,逝修想让他闭嘴,但接下来…… “江沐那家伙,绝对是乐衷此道,胆子也大,什么都敢做……江沐进步最大……重华……重华他……” 轮到重华了…… 逝修和闻彻一起挑眉,他今儿,可真是彻底的来了次酒后吐真言。 第二五六章 难舍难分 “重华……重华他……” 惟公卿一直在重复重华的名字,尽管不想听,那俩人也下意识的立起了耳朵,他们在等待下文。 胃口被吊的老高,可除了那两个字惟公卿再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就在他们以为他忘记要说什么的时候,惟公卿突然把脑袋低下了…… 因酒醉而通红的脸颜色更重…… 那模样,是典型的不好意思。 惟公卿鲜少露出的表情。 他就差去抓后脑了。 这诡异的脸红发生的同时,他用一种很小的音量嘟囔了句…… “好……凉……” 两个字,浮想联翩,再看他那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天两个男人同时有种神经弦断掉的感觉…… 还不如不说。 闻彻也有点暴走的意思了。 逝修干脆粗鲁的把人拽到了怀里,也不顾他的反抗直接抱起来,逝修心里想着,这家伙要是再敢惹他,他拖也要把他拖进房去。 闻彻倒是觉得,其实他一直说不出话也挺好的。 自打嗓子万利了,牙尖嘴利,言辞犀利,每每都能让人哑口无言。 还是不会说话好,真的…… 他真后悔那会儿没直接弄死重华。 大不了打回原形,自己养着,等惟公卿需要的时候再给他吃。 虽说没有仙气,效果会差很多,但总比现在要好。 惟公卿这回没反抗,乖乖的任逝修抱着,他一靠过去胳膊就软软的搭在了逝修的脖子上,那双勉强睁开的眼睛望着男人那张紧绷的脸,逝修把他抱起的时候,脑袋像没了支撑一样,往后甩了一下,又费力的挺了起来。 “逝修……” 逝修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他还能认出他,他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你好不好,我都喜欢。” 明明气的要死,一句话就能让他毁天灭地的心情荡然无存。 看着怀里醉醺醺的家伙,逝修只有用脑袋轻轻摩擦他的想法。 野兽的习性。 安抚,爱抚伴侣。 惟公卿笑了下,不管这家伙的脾气多坏,性格多差,还是说他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他都是他的逝修,他都喜欢。 他也不会嫌弃他技巧不好什么的。 当然这话惟公卿稀里糊涂的没有说出来。 气氛有了变化,逝修的拥抱也变得认真起来,惟公卿靠着他的肩膀,有种相依相伴的感觉。 闻彻看着那陷入自己世界的二人,他知道惟公卿装着的人是逝修,可是看到这画面,他还是难免不甘。 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简单的睁着眼睛,都觉得微微的刺痛着。 “我只能喜欢你一个……”惟公卿呢喃着,那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还放不下重华……” 逝修没有发火,他安静的听着,那黝黑的眼瞳里不知包含着怎样的情绪,他的心思也无法察觉。 “你,他,怎么办呢……”惟公卿无奈的笑了下,眼睛对着逝修,那迷离的视线却是越过他,不知看向何处,“还有闻彻,我,丢不下他……” 惟公卿一直都不敢说,重华就够他苦恼了,可是现在,又多了个闻彻。 一个重华已经让逝修抓狂了,如果逝修知道…… 逝修对他失望很多次,这一回,他不想让他再失望了…… “真很差劲,我……” 放不下。 哪一个都是。 他连对不起都不敢和逝修说,他真是差劲透了。 惟公卿醉了,他和逝修那相濡以沫的感觉让闻彻感觉到了隔阂,他被他们摒弃在外,可当他从惟公卿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男人的身体抖了下,在惟公卿自责的时候他大步迈到他身边……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别为难自己了。” 闻彻轻轻亲吻他的额头,逝修没有阻止,他看着闻彻愧疚又心疼的低下头,停顿许久。 “没办法让喜欢的人安心,反倒一直让他不安,那算什么男人……” 他们的问题,他们自己能够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不会再为难惟公卿。 这句话,被白和红听到了。 他们刚才就回来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本以为逝修已经走了,没想到惟公卿也来了。 闻彻没有再次命令,他们就在外面候着,红很无聊,就趴在墙头看热闹,惟公卿那一番评价说出后,红强忍着笑把白拽了上来。 这家伙真有趣。 惟九怀绝对不会说这种事情…… 他竟然评论他们的…… 勇猛程度。 白看的倒是一脸平静,没做任何反应。 小黑一直趴在门边,感觉到他们回来,小黑懒懒的抬了下头又趴下去了。 这两人一兽沉默的见证了这一刻,包括惟公卿的丑态,还有那两个男人的反应…… 对他,他们是真的喜欢。 爱不释手,视为珍宝的感觉。 在小黑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是非观念,惟公卿既然喜欢,那就都在一起好了。 这个太难选择。 让小黑选,小黑也选不出来。 它喜欢逝修大人,崇敬的偶像,邪灵兽的典范,同时它又敬爱闻彻,它的王,它的主人,它唯一认可的存在。 所以,小黑觉得现在的画面不错,都在一起吧,它也省去了失一方的麻烦。 红对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感觉,他们的王喜欢,觉得正确,他就会义无反顾的跟随,不过看到惟公卿的态度,看到闻彻那孤独的模样,红也觉得不舒服,但他没白那么偏激。 现在看到这样,红竟是和小黑的想法一致,有种终于雨过天晴的感觉。 白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静静的看着…… …… 他喝多了,酩酊大醉。 酒醉后发生的事情他全不知道,如果他还有一点点的记忆,那惟公卿绝对不想再醒来。 像闻彻那样,沉睡数千年也不错。 他一定不会想面对。 可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不管睡的多沉,眼皮抖动了几下,惟公卿还是醒来了。 脑袋很沉,比上次沉多了,他感觉到了脖子的纤细,快要被这沉甸甸的脑袋压断了。 他捂着脸,等那不适感消失了才勉强抬起头。 视野一恢复,惟公卿愣了下。 这是闻彻的地方……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记不清了…… 他就记得那俩人在喝酒,他一直担心他们打起来,不过好像是没有,然后,他喝了不少…… 闻彻的酒真可怕,竟是能喝到失忆的地步。 “头疼吗?” 闻彻带着白走了进来,后者常年冷着张脸,她把食盘放到了桌上,闻彻没让她离开,白也就没走。 “还好。”揉揉额头,惟公卿看了眼食盘上的白粥,不管这粥是不是闻彻做的,他现在都没有把它吃下去的想法,他头疼的难受,胃也是,他随时都能吐出来,“我怎么在这儿……” “昨天你喝多了。” “逝修呢?”他知道他喝多了,他只是奇怪为什么逝修把他放在这里,就算一定要在这里借宿,逝修也一定会紧跟着他,他怎么可能给闻彻机会,可是现在,到处都没有逝修的影子,他也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至少逝修不在这府宅里。 “他回去了,他想回去待会儿我让人送你,不然就在我这儿住几天。” 闻彻的话让惟公卿瞪大了眼睛。 闻彻能这么说,应该是逝修默许的,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他留在这儿…… 可是,为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为什么闻彻会请逝修吃饭,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友好的坐在一起,又为什么逝修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他允许他和重华在一起,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不回逝府,这…… “昨晚发生了什么吗?”闻彻呢喃着,转而呵呵笑着,他回头,“白,过来。” 第二五七章 实况转播 白再一次让他看到了实况转播。 昨晚全程白都看到了,她给惟公卿还原了一个他死都想不到的场景…… 所以所有的画面都是真实可信的,没有一点虚构成分在内。 闻彻淡定的坐在一旁,欣赏着那才发生后不久的事情。 再次看到的感觉仍旧很有趣,特别是惟公卿生动的表情他义愤填膺的话还有逝修那憋着忍着马上就要绷不住的怒火。 他的评价,他的比较。 惟公卿的脸从红到白,从白到青,看到后来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都干了多么勇猛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逝修最后是什么反应,他更不敢想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一切…… 他真是活腻歪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这种死法和穿着个红裤裤跑进疯牛群里差的了多少…… “够、够了……”惟公卿投降,他趴到了自己腿上,举起双手示意白可以停下了。 闻彻点了下头,白面无表情的收起力量,再没看榻上快缩成一团的人,扭头出去了。 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惟公卿坐在榻上,半个身子还在被子里,如今他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大有就这么把自己憋死的意向。 丢人,太丢人了。 除了没脸见人就是胆战心惊,他竟然在逝修面前说了那些话…… 男人最忌讳的事情。 正中软肋,戳的又准又猛…… 算是一击必中么…… 他这个成功率也太高了…… 他还不止说了一次…… 他还让逝修去找闻彻学习…… 天啊! 惟公卿的心里有一群动物在狂奔着,来来回回。 “能被认可,我很高兴。”闻彻淡淡道,他露出了谦虚的笑容,并信誓旦旦的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抬起脸,看到闻彻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惟公卿的脸色又变了变,他声音颤抖的说…… “够了……”别再损他了,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真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这么的……高。”闻彻由衷的说。 酒后吐真言,惟公卿的那些话让他惊讶也惊喜,这种赞扬虽然是和他人的比较,闻彻听了也很有成就感。 如果不是昨晚他喝的烂醉如泥,那当时他就会表示感谢。 “行了,你别说了!”坚持不住了,无论是脑子里回话的画面还是闻彻现在诚恳的模样,他没有醉酒之后的记忆,不过隐约记得那俩人围在了他的身边。 那种根本不可能的画面,逝修和闻彻,就在他面前,自然的相处,任他拥抱。 不管是梦还是幻觉,惟公卿都觉得很美好,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他都想多拥有一些…… 他想告诉他们,这样他很高兴。 不用担心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不用再去纠结了…… 那些是假的,所以他就在假的里寻找一丝安慰。 现在看到这些,惟公卿一点都不怀疑这是闻彻在骗他,顺着当时的感觉发展下去是这样不会错,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嫌弃逝修…… 他承认几人之中闻彻的技巧最好,这只是他的感觉而已,他没想过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这下好了。 不敢面对逝修,没脸面对闻彻了。 “我头疼!我想睡觉!你出去!” 扯着男人的肩膀,惟公卿就往出推他,他巴不得闻彻立即从眼前消失,他一眼都不想看到了。 “要找大夫吗?给你弄些醒酒的汤药。”闻彻提议,随即又补充一句,“或者我把重华找来,他很凉,会让你立即清醒吧……” 嘴巴愕然的张开,好半晌之后惟公卿才弄明白闻彻这不是讽刺而是揶揄…… 可他更希望闻彻发火。 这句话让他想要逃走的退路都没了。 他不能回逝府,他只能去货栈,可是他要是去闻彻一定会让人送他,就算没人跟着,闻彻也会有办法‘不小心’让重华知道…… 天啊! 惟公卿再度哀嚎。 心里那点小秘密都没了。 “昨儿你还没说……”闻彻八风不动,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八卦,“蛇藤是什么感觉。” 闻彻没用重华的名字,而是加重蛇藤二字。 “我知道,蛇藤很凉,蛇藤也能延伸出无数分支……我也曾亲眼见证过重华帮你……” 闻彻指的是重华帮他解毒,还有午夜的那次偷袭。 重华是蛇藤,整株的蛇藤,可以随意变化的蛇藤…… 任何地方…… 随心所欲,想变什么,就变什么…… 惟公卿最后的那个脸红,那个欲言又止,那个似回味一般的模样,让人浮想联翩…… “他是不是……” 闻彻的话没问完,惟公卿终于坐不住了,平生他最快的一次飞下榻去,在闻彻下一句话脱口前,顾不上醉酒后昏昏沉沉的脑袋,他薅着他的衣服就把他塞了出去,大门用力的关上,他死都不想再见闻彻也不想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了。 前一刻他还在惟公卿的榻上,现在就被赶到了阳光明媚的室外。 闻彻看了眼头顶的骄阳,他这算是被人赶出屋了么…… 淡定的敲敲门,闻彻问他,“你今天怎么打算,是回逝府,还是在这里,或者我送你回货栈?” “哪都不去!”惟公卿在里面嚎叫,“我想睡觉!睡到我想起来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不然闻彻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闻彻耸肩,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他不害怕惟公卿的惩罚,相反的,他倒是很期待。 不过现在,他得给他个空间让他慢慢品味,他现在才知道而已,等过后,又想到什么,那才真是…… “对了,不要忘记吃饭,你想吃什么,提前言语一声,我帮你做,既然那事儿让你那么满意了,那我的厨艺也得赶上那事儿,你说是不……” 里面噼里啪啦响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闻彻笑呵呵的离开了,他给他时间慢慢发酵,等他彻底爆发了,才更加好玩…… 走下阶梯,当闻彻的脚踩在路上时,男人脸上的笑容全然不见。 …… 惟公卿果真在屋子里闷了一整日,没出门也不见人,送去食物也不肯吃。 闻彻也不着急,悠哉游哉的看着天空,直到月上当空,他才同样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来到了惟公卿的房间。 门在里面拴上了,但这东西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手贴着门板,沉闷的声响落地,门自发的开了。 屋子里没有掌灯,惟公卿在黑漆漆的环境里继续蜷缩着,闻彻知道他没睡着,他喝太多了,今天白天差不多都在昏睡中度过,到了晚上,人精神了,脑子也更灵活了,那些事情就又开始折磨他了。 闻彻拉开被子,里面的人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窜起,但闻彻没给他躲闪的机会,他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不是抱着,而是扛在肩头。 “做、做什么?!”失控的感觉很不好,惟公卿费尽力气扭头,企图看到男人的脸。 闻彻大步向前走着,听到他的问题就顿住了,思考片刻,他道,“去……再接再厉。” 惟公卿一僵。 闻彻呵呵笑道,“让你更加迷恋我,继续称赞我……” 两手一张,惟公卿直接扒住了门框,他不去…… 后方的阻力让闻彻笑出声音,下垂的手不知碰了哪里,肩头的人一哆嗦,他顺利的把他带到了浴房。 氤氲弥漫,热气升腾。 在这仙境一般的环境中,惟公卿看到了男人邪恶的笑脸。 这白雾也让他想起了玄灵殿的灵气。 浴房里蒸汽很多,基本上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只有一个轮廓…… 闻彻走下水去,惟公卿看到他在向自己靠近,他想后退,可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 男人伸手,将他拽了过去,他倒在他身上,跌进满池温暖的水中…… 第二五八章 悔不当初 “我很高兴。” 在惟公卿把脸转向别处的时候,闻彻亲昵的用鼻子蹭着他的下颚骨,顺着那个弧线,缓慢的磨蹭着。 “你能喜欢……” 对逝修的打击,就等于是对闻彻变相的赞扬。 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到这些。 也没有什么比让自己喜欢的人满意更重要。 “别说了……”冷静了一天,他仍旧无法面对,一想到那些话是他亲口说出的,惟公卿就无地自容,他是喝多了,他也可以把那当成醉话,信口胡诌的,可他是抬高一个贬低一个,现在要是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让谁颜面都过不去。 他只希望,大家把这事儿都忘记,自此不再提起。 “你说出来,我才知道你喜欢什么。” 惟公卿的脸都要歪到水里了,顺着他的嘴角,闻彻亲吻上去,轻轻的碰触让怀里的人一抖,呼吸一下子就乱成一团。 “以前是我不好……”为了控制惟公卿,闻彻故意让他害怕,让他疼,这样他就不敢逃离自己,闻彻知道怎么让他得到最大的快乐,也清楚让他在快乐的同时产生恐惧,“现在,还难受么……” 温暖的环境,轻柔的话语,很容易就能触动人心。 冰疙瘩这会儿也化了。 就连那份尴尬都淡化不少。 闻彻提起了过去事情,他也想起了曾经的恐惧。 他对闻彻的害怕达到只要一提起这人的名字他就抑制不住的颤抖。 但在不知不觉中,这份恐惧没了…… 感觉这东西,是很奇妙的存在。 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或许就能带来天差地别的效果。 每每想到,惟公卿都想感叹,他会和闻彻变成今日这样,那个让他畏惧的男人给了只有他看到也感觉到的柔情…… 惟公卿摇摇头,在他大胆的要求后,闻彻再没让他不适过。 “喜欢吗?” 惟公卿都那么高调的宣布了,闻彻还是又问了一遍。 那一直避而不谈的人这会儿也转了过来。 闻彻的眼神真诚也充满喜爱,他不是在嘲笑他也不是和白天一样的揶揄。 惟公卿点头,“嗯。” “那就好……” 俩人的距离在缩短,鼻尖上的水珠融到一起,嘴唇相触,温柔的吻。 “以后,都不让你难受了。” 惟公卿又嗯了一声,只是这次的声音,拉长很多…… 他们在浴房待了大半夜,闻彻给了他一个温馨到一想到就想哭的回忆。 整个过程,男人柔情似水,腻的让人无法呼吸。 闻彻会问他感觉,喜欢,不喜欢,他都想知道…… 他要把他的喜好记得牢牢的,余生,他给他的,只有越来越多的满足。 …… 在闻彻温柔的攻势下,那份尴尬淡了很多,第二天起来后,惟公卿又恢复了理智。 他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不可面对的,大风大浪都挺住了,这算的了什么。 可是当逝修出现在闻彻的府宅后,一切又不一样了。 春天将至,万物复苏,冰冻的土地开始松软,有些春菜这会儿就可以耕种了。 闻彻明明对耕种完全不懂,偏偏又固执的想要去做,他的心情惟公卿理解,但是凡事得量力而行。 他教给了他们正确的方式。 至少不可能在大地冻成冰疙瘩的时候去锄地。 白对他的不满仍在,不过碍于闻彻的面子,白没找他麻烦,惟公卿站在后花园,指导着红如何翻地,后者一脸苦闷,他真不知道王这个乐趣从何而来,他不觉得锄头适合他四使的形象。 惟公卿也是闲来无事,就指点一二,他对耕种也没太多了解,不过脑海里有一些印象,再加上那日和那村民聊了几句。 “渴了吗?” 红连忙点头,他很渴,他渴的不行了,可这如捣蒜一般的行径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根本没人关心他是否渴了,自家王问的是就在旁边指手画脚一点都没累着的人,反观正抱着锄头的他,根本没人理睬。 惟公卿点完头,那俩人就肩挨着肩走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红在心里,那个苦闷憋屈啊。 亭子里,甜汤已经盛在碗里了,这会儿凉热适中。 惟公卿最近心火旺,需要喝点去火的,所以闻彻给他准备的是冰糖莲子。 当然,这东西仍旧是产自闻彻。 惟公卿和他沟通了几次,做饭这事情他做不来,可是闻彻不信邪,他坚持己见,被逼无奈,惟公卿每天都跟着他在灶房忙碌。 他觉得闻彻这是没事儿找事儿,可是去了之后才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闻彻是不懂厨艺,不过他不会添麻烦,惟公卿教给他的东西很快他就能学会,而且他很虚心,不懂的就问,做饭渐渐的成了乐趣,至少看到闻彻成功惟公卿比他本人还高兴。 惟公卿尝了尝,提了点建议,闻彻欣然接受,惟公卿美滋滋的把这一碗甜的过分的糖送进嘴里,就当他准备咽下去的时候…… “你这生活过的不错啊。” 顿了下,他迅速把汤咽了下去,可能是速度太快,惟公卿呛到了。 汤从鼻孔里流了出来,好不狼狈。 他拼命的咳,闻彻递了条丝绢,惟公卿捂着鼻孔咳了个昏天暗地。 可纵是这样对方也不肯放过他。 逝修长腿一跨,坐到一旁,“挺滋润。” 惟公卿咳够了才转向逝修,这会儿他鼻子嘴巴都通红一片,连眼睛都像是刚哭过,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可这说出的话还是颤颤巍巍的,“你怎么来了?” 突然就冒出来了,吓他一跳。 “我不能来?”逝修不悦的反问。 “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你觉得我来了打扰到你什么了?”逝修说完,扫了闻彻一眼,后者很淡定,倒是惟公卿有些慌乱。 他生怕他们挑起什么话题,再来个针锋相对。 比如说,故意的挑衅什么的。 他连忙换了个说法,“你怎么才来找我。” 他以为逝修第二天就会来接他,没成想他在闻彻这里住了这么久,逝修还一直都没露面。 这个问题换来逝修阴阳怪气的冷哼,“我决定好你怎么死了再来接你。” 惟公卿再度咳了出来,比刚才还猛烈。 合着逝修这么多天就在府中咬牙切齿算盘让他怎么死了…… 他这边尽量的安抚着逝修的情绪,可旁边的人觉得不是滋味了。 “怎么,你不喜欢在我这里?”闻彻问的,很慢,很哀怨。 惟公卿竟然抱怨逝修这么晚来接他…… 他不想在他这里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惟公卿解释。 “你的意思是,这边比逝府好了?” “也不是……” 这个俩人左一句右一句,惟公卿顿时哑口无言,再无招架能力。 他扶额,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他怎么不记得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逝修……”他认输,他受不了逝修这种古怪的腔调,也受不了闻彻那故作忧伤的模样,“你到底来干啥的?” 肯定不会是为了和闻彻一起损他的。 他一问完,逝修又是一连串诡异的笑声,惟公卿心说不好,他刚想让他不要再说,逝修就道…… “来讨教的,学习,你喜欢的技巧。” 这几句话,逝修说的尤其缓慢,特别是某几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惟公卿不等反应,闻彻那边很快接过去…… “你想学什么?我会倾囊相授。” 惟公卿抓狂了。 他们两个够了! 差不多点得了! 第二五九章 合作愉快 闻彻一歪头,在逝修耳边说了句什么。 惟公卿光顾着抓狂,根本没听到,等他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后,逝修已经是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怎么就有道理了…… “我先试试。” 什么? 眼看着逝修突然靠近,男人带着一股强大的压力出现在他面前,惟公卿吞了口口水,“那……” 话没说完,男人的脸在眼前迅速下滑,下一瞬他的身体就腾空了,惟公卿惊叫一声,那声音连同他惊恐的表情一起,很快不见…… 在那二人离去前,闻彻轻飘飘的说了句,“待会儿我差人送到货栈说一声,你今儿没空,就不去了。” 惟公卿一直住在闻彻这里,但不代表他足不出户,只是没像过去那么频繁。 他每天下午都会到货栈去一趟,继续和重华学习东西。 逝修的消失,是指这段时间他都没出现,无论在闻彻的府宅,还是货栈。 惟公卿也没勇气回去看他,所以他一直过着自欺欺人,得忘且忘的日子。 如今,报应来了。 闻彻看了眼他还没喝完的甜汤,收回的视线对上了白的。 如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不过这一幕,应该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白不顾以下犯上,她问闻彻,“王,值得吗?” 一旁的红也抱着锄头,看向这边。 …… 那个对方向感极差的逝修,竟是轻而易举的把惟公卿带回了他的房间。 惟公卿觉得今天什么都有压力,无论是被用力关上的门板,还是他变成抛物线落点为床榻,或者那飘然而落的床幔间,男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还真不知道,你对我意见这么大,以前,可真是委屈你了。” 惟公卿蹭到墙边,可惜床榻就这么点空间,不管他怎么躲逝修都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逝修,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不会介意才奇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算是领教了。 这几天在闻彻这里过的太过滋润,警惕性骤减,他忘记了充满攻击性的逝修。 “你觉得闻彻比较好,他更能满足你是吧?” “不是……” “不喜欢你就说出来……”逝修倒是大度,“我会努力学习,直到让你满意为止。” 逝修加重了学习二字。 既然惟公卿喜欢闻彻,那他就在闻彻那里求赐教。 一想到闻彻那身本事被逝修学去了,惟公卿第一个反应是骨头发酥发软。 一下子连尾指都没力气了。 “听闻彻说,你很喜欢……” 逝修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惟公卿的脸腾就红了,他的表现是最好的回答,逝修环胸扬眉,“我还真不知道,那样你也有感觉……” 惟公卿下意识的摇头,这俩人果真沟通过了…… 想到他们沟通的内容,惟公卿就脸颊升烟。 “他还说……” 逝修又说了句什么。 惟公卿猛的拽住衣襟,企图遮掩什么,逝修冷哼,闻彻说的果然都对。 “你、你们什么时候……” 他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交流的经验,逝修不是一直没出现吗…… “你都忘了?” 他该记得什么? “你喝多的那天晚上……”逝修的眉毛挑到很高,惟公卿竟然都不记得了。 他喝多的那个晚上…… 第二天,白给他来了个实况转播,但是…… 后面他实在觉得丢人,就没看下去,后来,又生了什么…… 逝修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有愤怒,可是,那耳朵也是红的…… 那晚,惟公卿喝多了,他们把他送回房间。 逝修气哼哼的把他一扔,惟公卿自己就滚到了榻上,闻彻这会儿将布巾投湿,给他简单的擦了擦。 惟公卿一身酒味儿,刚才在外面还发了,一回到屋里,满屋都是酒所了,就连嗜酒如命的闻彻也觉得这味道浓的熏人。 逝修真是火大了,他懒得帮忙,就抱着胳膊看闻彻帮他擦拭。 从脸颊到脖子,再从脖子往上延伸…… 可能是觉得舒适了,惟公卿像猫一样抻着脖子,可擦着擦着…… 惟公卿开始‘纠缠’闻彻…… 是的,纠缠,或者说是骚扰。 闻彻很正经的动作,就被他这么搅乱了…… 闻彻那会儿心驰荡漾,碍于逝修在场,他什么都做不了…… 逝修黑着脸看惟公卿‘不要脸’的模样。 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勾搭别人…… 还这么的…… 可是看着看着,逝修黑黝黝的脸蛋上透出了一点红光…… 虽然勾搭的不是他,但是惟公卿那动作,那眼神,那表情,那声音,简直是…… 他们都有定力,很强的定力,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表面上的盟友,暗中的敌人。 可是,惟公卿成功的牵动了他们。 让他们忘记彼此的身份,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了…… 特别是闻彻的布巾向下时,他那个声音…… 闻彻看向逝修,后者明显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继续了。 “他喜欢……这样。” 闻彻展示了下,醉汉立即给出最直接的反应。 逝修恍然大悟的点头,虽然不喜欢被人指导,但是他很想看到惟公卿不同的变化…… 他也想让惟公卿更满意,满意到离不开他,满意到也到处去宣扬…… 刚才惟公卿的话,多少伤到了他男人的尊严。 所以现在,他没有拒绝闻彻…… “然后呢……” “然后……”闻彻低着脑袋,黑暗中的眼睛闪烁着别样光芒,“这样……” 逝修的脸都跟着红了。 这凡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也太…… 让他受不了了。 “他还喜欢……” 闻彻又接连展示了一些。 惟公卿很配合。 那晚的教程很愉快。 至少没人觉得不适。 在本能下,那两个男人第一次真正的展示放下仇恨,融入其中了。 事后,无论是闻彻还是逝修,都有种被人敲了一闷棍的感觉,他们竟是…… 色……熏心了。 接受不了。 可是,也有点不太一样,特别是看到惟公卿的变化,他的喜欢与喜爱…… 无论看逝修还是闻彻,兴奋的同时,都有最真诚也最诚实的感情…… 惟公卿从没有过的。 这点闻彻最清楚。 一提及他们纠结的感情,惟公卿永远都是沉默也沉重的。 能看到他这样,让人有种,只要他快乐,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 发自肺腑的。 …… 惟公卿真不知道,喝多之后除了豪言壮语,还发生了那些事情…… 逝修没有完全讲述,他也没有白那种还原过去的本事,他只是说惟公卿多不要脸,多不知羞耻,什么什么都肯做…… 惟公卿抱着膝盖。 别说了,别说了,还是让他死了能更痛快一些。 “所以,那天晚上,你们一起……”他吞吞吐吐的问。 “一起什么?”逝修不懂。 “一起……”犹豫片刻,惟公卿还是问了出来,他想知道,他们到底荒唐到什么程度了,“和我做了?” 逝修的眉毛快立起来了,然后,他暴走了。 “你这个凡人还知不知羞耻!你还想一起……一起……” 后面的话逝修实在说不下去了,他都不好意思说,惟公卿竟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逝修火大的跳上床榻。 他好想让惟公卿怎么死了。 惟公卿欲哭无泪,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确定一下…… 还有就是,他一直没觉得逝修那方面不好,无论是谁他都很满意,逝修也是让他爱不释手,只是闻彻懂的多一点,也晚游刃一些,他真没嫌弃逝修,也没说他不好的意思,真的…… 第二六O章 妥协让步 惟公卿发誓,他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不喝酒了。 闻彻只是让他难堪了些,而逝修怒火连同那把火一起,把他烧的体无完肤。 他感觉到了逝修的急躁,这事儿对他产生了影响,他只是无心一说…… 所以尽管难以招架,惟公卿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随心所欲了。 最后,他环着逝修的脖子,在他亲吻自己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问,“你这些天没来,是因为这事儿生气么……” 他之前一直在担心逝修爆发的可怕后果,今天看到他了,也切身实际的感觉到了逝修的不同,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他影响到他了。 逝修一僵,表情怪异的把脸错开,“我不是得好好练习么,免得又被你嫌弃。” 逝修嘟嘟囔囔的这句话让惟公卿笑了出来,这家伙除了发飙还会闹脾气,还闹的这么可爱…… 惟公卿去扳他的脸,逝修较劲儿,不顺着他来,最后惟公卿一用力,强迫他看向自己…… 勾着逝修的脖子,他费力起身,俩人的脸颊磨蹭着,最后他的嘴唇碰到了逝修的耳朵…… “我没说你不好,你和闻彻不一样……” 他没和闻彻聊过他的‘往事’,但身份使然,就算闻彻没有经验,见识也绝对比逝修他们多。 耳濡目染,再加上帝王那个特殊背景。 就算是为了爬上他的龙床,各种手段也够让闻彻讲上了阵儿了。 而且闻彻一身是收放自如的,比起他们,他更沉着一些。 “你总能让我忘乎所以,就像现在……”逝修是野兽,他能激发他潜在的野性,所以和逝修是疯狂到无所顾忌的,“就是那种,死去活来的感觉,而且你很……” 声音变低,最后的几个字只有逝修能够听到。 在他的耳蜗中,清楚的回荡着。 他们都很厉害,只是各有所长,都有优缺点,根本没个比较。 他的话说完,逝修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他惊呼,最后被淹没。 …… 逝修果真没让他去货栈。 这一下午也没人来打扰,就这闻彻的府宅,昏天暗地。 天黑之后惟公卿才醒,逝修靠坐在那里,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想到之前的疯狂,惟公卿就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他无力的翻了个身,然后就瞪着眼睛细细品味自己的‘报应’。 外面很安静,没有声音,他不知道闻彻在做什么,但是他放任了逝修在他府中胡闹。 闻彻和逝修算不上朋友,但他们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逝修,”有些话,不管逃避到什么程度还是要说出来的,惟公卿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不在意吗?” 他住在闻彻的府宅。 谁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言而喻。 惟公卿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不知羞耻,但旁边待着的毕竟不是陌生人,他对他们有感觉,他不可能视若无睹,也不可能在他们主动示好的情况下不为所动。 逝修心里明净的,可是现在他不像以前一样牢牢的看着他,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而且,他还放任他和重华在一起。 一整天的时间,都在货栈里。 逝修也从不询问他们发生过什么。 只要在逝府不提重华就可以了。 “在意。”逝修答道,两人平平静静,像是闲聊一般,“惟公卿,我和他们,你失去哪个更难受?” 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没有比较,是相同的。 “你很贪婪。” 这是逝修对他感情的评价,贪婪到第一个都不肯放弃。 可在同时又在自我责备。 “让你做出选择,否则你就会失去我,你会怎么选?”他替惟公卿回答了,“选哪一个都是一样的难受,只是比较之下,再多一个难受的人而已。” 如果逝修真逼着他做出决定,否则将会永远的失去自己,惟公卿的决定毕竟会让他难受,同时,被放弃的人也会难受,叠加的。 他不在乎别人的感觉,可是,惟公卿放弃的是他呢…… 逝修知道自己有优势,惟公卿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他们联起手来,那么…… 重华的态度一直在软化,从针锋相对到现在的沉默不语,而闻彻更是没有打算争抢什么,至少他在惟公卿面前是这么表现的。 他们若是给惟公卿第三个选择,那他该怎么办…… 逝修不想孤立无援。 他也不想被威胁。 闻彻先找的他而不是重华,这让他相当庆幸。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自己的地位稳固了。 有些‘让步’,逝修也可以做。 没办法独享让他愤怒,惟公卿就该是他一个人的,可是,这样总比彻底的失去要好。 暂时的忍耐,就像回到过去,惟公卿只要不偏不倚,他还是能勉强接受。 “只要不让我看到,你,随便吧。” 惟公卿的瞳孔猛然收缩,逝修清楚的给了他回答。 闻彻也一直在暗示他。 他们的妥协和决定…… 逝修和闻彻喝酒,也算是表达自己的诚意,让事情更进一步并落实。 所以逝修会让他住在闻彻的府宅。 所以闻彻会默认他在自己的府宅中随意胡闹。 谢乾的提议,惟公卿动心过,这几个人的性格太固执,也太骄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 重华早就静态了,闻彻也是如此,只是这逝修…… 他们说好的事情,他们的约定…… “抱歉……” 他再次食言,再次让逝修失望…… 他的心疼和歉意未等出口,逝修就打断了。 他不想听他道歉,他也不想觉得惟公卿亏欠他什么。 没能占据他整颗心,没能让他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难道和他就没有关系吗…… 这样也好,失去的时候也得到了一些。 看到了惟公卿如释重负的模样,还有就是…… 心中的负担放下了,逝修倒是发现了不少惊喜…… 还有,惟公卿酒醉那晚,虽然他和闻彻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那个记忆也是妙不可言的,美好到让他忘了闻彻是谁,也忘记了野兽的本能,他放任闻彻碰惟公卿,他甚至比闻彻还想看到惟公卿的反应…… 事后,后悔了,喝多的人好像是他一样,可是一回忆起来,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真是太…… 太不知羞耻了! 闻彻教他的东西,他试了,效果不错,他上次也和闻彻说了一些,他还没机会问…… 他应该不想知道的,不想知道惟公卿和闻彻发生了什么,也自欺欺人的当成他们只是住在一起而已,这样逝修能好过一些,可是,他更期待闻彻的回答…… 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些招数,对惟公卿到底有没有用…… …… 逝修没在这里过夜,半夜他就离开了,虽然他决定让步,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有隔阂。 惟公卿没拦着他,他也需要时间好好的消化一下。 那些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这一夜的心情,无法平复。 无快亮了惟公卿才有困意,疲惫的他终于慢慢阖上了眼睛,就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涌来。 不是一股,是很多股。 交汇在一起,犹如乌云一般,从高空迅速向宽阳城笼罩。 这气息,不太对劲…… 惟公卿想坐起来,他太累了再加上一夜没睡,他有些力不从心,扒开床幔,天快亮了,屋里的摆设朦朦胧胧的,正往清晰的趋势发展,他看着那股力量出现的方向,那边,是…… 不对劲。 惟公卿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去捡衣服,正当他准备提鞋子的时候,面前多了一双脚。 顺着那华丽的靴子向上,他看到了闻彻。 第二六一章 遭遇危机 “闻彻,出事儿了。”力量涌起的方向,在重府。 重府和逝府对门,但是那力量都偏在一边。 “重华有危险。” 随着气息的靠近,惟公卿已经能够分辨这力量来自何处。 是邪气。 但与邪灵珠的邪气不同,是邪灵兽的力量。 惟公卿能感觉到小黑的躁动,这股力量已经影响到它了。 重华是玲珑园中的蛇藤,虽然他被善广尊者驱逐并除去仙籍,但这不能改变他是仙草的事实,还有他强大的仙灵。 那对邪灵兽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补品’。 能够让他们更加强大的力量。 邪灵与仙灵的战争一直没有间断过,这就是其中缘由,他们企图抢夺对方的灵力,据为己有。 引起重华和逝修矛盾的梨树精也是因此丧命的。 他们是仇敌,也是天敌。 不可改变的。 如今,大量的邪气涌进宽阳城中,这对一个被玲珑园驱逐,独自留在人间的仙草来说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这不是单一的邪气,而是很多股力量混杂在一起,对方的数目无从判断,重华寡不敌众,十分危险。 他得立即去帮忙。 穿好鞋子,他一边拽衣服一边往出走,可这衣衫才拢到肩膀,他就被闻彻拽住了。 闻彻仍旧对着床榻的方向,他捏着惟公卿的上臂,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惟公卿被迫停住,他费解的看向闻彻。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现在不是说他累不累的时候,性命攸关…… 惟公卿扯了两下,闻彻依旧固执的握住。 “你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 摇摇晃晃的,而且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我扛的住。” “不行。”闻彻再次用力,“你需要休息。” 闻彻的意思,他明白了。 他与闻彻面对着不同的方向,肩膀挨着,不管是谁向前一步,他们就越过了。 惟公卿往门看去,“闻彻,你别拦我。” “自己的问题,自己能解决。”闻彻也不瞒着,他不让惟公卿去帮重华,“如果他救不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胜者为王,如果重华不能抵御来自各处的危险,那他就没资格留在这里,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太弱,毫无用处。 “他不能给你带来安全也就罢了,他没资格让你涉险。”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连喜欢的人都无力守护,还要让对方被牵连,涉足险境,那他还有什么资格……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是男人的骨气,也许重华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闻彻,我不能让他死。” 惟公卿后退一步,闻彻侧头,俩人视线交汇。 “我也是男人,我也有义务有责任保护我的人,我不是在逞强,我有这个能力。这种时候,我不帮他,谁又能给他帮助……” 闻彻不语,惟公卿笑了下。 “闻彻,你还有小黑他们,重华可真的只有自己……” 至少他还有在着急时刻能为他搏命的下属,重华呢…… “既然你之前对我说,只要我愿意,你可以忍受任何事情,包括容忍他们的存在。你就应该明白,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也不想做这么混蛋的事儿。我放不下,就代表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手心手背的感觉,惟公卿算是明白了。 “闻彻你别拦我,不管你和重华之间有怎样的过节,你也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遭遇危险,我不想让重华死。”沉吟,惟公卿又低声道,“要是他的死,真的解决问题,就好了。” 闻彻保持着他的镇定,但在惟公卿那类似呢喃的声音传来后,闻彻一怔,手上的力度紧跟着变小…… “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闻彻,你知道我的一个都不想失去,是什么意思么……” 就像他们的让步,宁可让自己委屈,也不想再为难他。 哪怕惟公卿放弃的人是自己。 同样,惟公卿宁可都不要了,也不想看他们任何一个人死掉。 死了,才真是什么都没了。 惟公卿挣脱了他的钳制,他步伐不稳的往出跑,闻彻依然面对着相反的方向,脑海中浮现的是昨日白问他的问题…… 王,值得吗? 值得为这个人这样付出,这个人,又值得他爱吗? 他能在他面前为别的男人纠结,他还当着他的面儿对其他人投怀送抱,惟公卿对他们的评价与比较,多么的荒谬可笑。 他的贪心和贪婪,让人不齿。 白不希望闻彻再迷失下去,惟公卿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他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她想让他醒来。 白的心意,闻彻明白。 他没计较白的以下犯上,他对她说…… “如果真在乎一个人,会不惜任何代价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没有意义的。” 闻彻的目光转身抱着锄头看着他们的红。 “就像耕作,就像做饭,一样的没有意义,”他做不做都无所谓,闻彻也知道惟公卿当初和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借此来暗示他,收回目光,闻彻看向白,他笑了笑,“白,你知道吗?这只是他随口一说,完全没有必要,可现在的心情就是,他提到的一切我都想要满足,哪怕明知道没有用……” 没有意义,但他依旧会去做。 只要是惟公卿想的,他就一定要让他成真。 那是一种恨不得把天地都给他的感觉。 “他不是惟九怀,但他是让我有这种想法的人。” 不管惟公卿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儿,也不管这个人在旁人眼里有多无耻,他就是他心里的人。 甘愿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没有任何回报。 “白,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 惟公卿没有求他帮忙,而是自己去了。 因为他清楚他不会管。 重华是他的对手,是他巴不得除而后快的人。 惟公卿不会强迫他,同时也不会对重华放任不管。 重华的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真能因为他的死而让惟公卿放下,那就好了…… 惟九怀死了,他却跟随了数千年,时至今日那感觉也没有淡去。 惟公卿也是…… 重华对他的影响深重,他的死,只能让惟公卿伤心,而不会让他放弃…… 闻彻想要得到他,他不想再伤害他。 慢慢转身,他身后是惟公卿没来得及关上的门…… 这次,是他失败了。 不是对惟公卿的迁就,也不是于心不忍,而是…… …… 天空即将破晓,沉闷的颜色将要被万丈阳光驱散,宽阳城的百姓即将醒来,开始崭新的一天。 而重府,此刻却是陷入炼狱。 越靠近那股邪气越让人难受。 那力量和逝修相差无多,有强有弱,不计其数。 重华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对抗这么多人。 惟公卿没命的跑,那两府相邻的府宅就在眼前,惟公卿不敢贸然出手,他得先弄清重华的情况。 他跑向大门,在进去之前,背后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逝府的朱红大门前,逝修环着胳膊一脸冷漠的看着对面的情况,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嘲讽也轻蔑…… 惟公卿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冲进了重府大门,而这时候,逝修的表情只剩愕然。 他怎么会来…… 大汗淋漓,一脸惨白的。 他连话都没跟他说,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而那时,他的眼神,他的心情,是什么…… 第二六二章 形势严峻 惟公卿手忙脚乱的跑进重府,他以为会看到个惨不忍睹的画面,重府上下乱作一团,丫鬟的尖叫声,伙计的咆哮及满地尸首。 穿过大门,惟公卿在屏门前停住。 预想中的画面没有看到,他甚至没在地上看到一滴血。 重华站在中央,身姿依旧笔挺,只是那素来整洁的衣袍脏乱不堪,上面有着无数道口子,翻出的内衫被血染红…… 若不是他穿着深色衣袍,怕是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个血葫芦。 重华的头发也散开了,微乱的发丝在面前轻轻摆动着…… “抱歉……”他来迟了一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身体状况又实在糟糕。他不知道重华将要面对怎样的敌人,也许他帮不上忙或者战胜不了,但是他想陪着重华,尽他最大的可能帮他脱离困境。 他来晚了。 重华抬手,掌心中一团黑色的灵体逐渐变大,惟公卿跟着那光亮抬起头。 那是邪灵。 不是一个,而是一堆邪灵纠结在一起。 重华拂袖,那破败的袖子一抖,邪灵被他收了起来。 重华赢了。 不需要任何帮助。 他用事实给了惟公卿答案。 重华只字未言,惟公卿却感觉到了…… 重华说,他保护自己,然后,他还得继续守护着他。 平淡的画面,熟悉的景象,那浴血的男人,让他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嗯。”惟公卿点了下头。 重华眨了下眼睛,但却没有再睁开,他身子一歪,直接倒了下去。 顾不得许多,惟公卿连忙窜了过去,他正好来得及接住倒下的重华。 一碰到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凉。 重华像从水里才劳出来一样,只是他身上的不是水…… 重华是蛇藤,他的血也是红色的,那味道,也是腥涩的。 轻轻摸了摸那男人的脸,惟公卿狠狠的抱住了他的头。 闻彻赶到的时候,逝修的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了,他紧盯着对面的大门,动也不动。 胜负就在一瞬间。 “结束了。” 闻彻知道已经结束了,就算惟公卿跑来也来不及了。 只是…… 好半晌之后,逝修才把眼睛转向闻彻。 在他质问的眼神下,闻彻摇头。 “我拒绝不了。”沉吟,闻彻又说,“我也,不想再看他难受。” …… “他需要治疗。” 闻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惟公卿恍然回神,他慢慢松开了被他紧抱着的人,重华身下的地面,湿成一片…… 他慌忙松手,手中无措的看向闻彻…… “我、我……”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闻彻说完,红就把重华接了过去,他把他带进重府。 府中的下人不知被施了什么咒术,现在依旧沉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闻彻紧随其后,惟公卿连忙跟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和闻彻说,那样子就像病人家属在乞求医生一般…… “我知道重华是仙草,他过去说过,不舒服了喝水就行,你看我要不要去挑些水来,凡间的水敌玲珑园,但也应该有点用处吧……或者我去弄点有营养的土……重华没说过土有用,但是阳光和水总是对的,啊,我这还有这个……”把在重华强烈要求下一直带在身上的百草丹拿了出来,他连忙塞进闻彻的手里,“这个是重华从善广尊者那里讨来的,集结了各种仙草的精华,把这个都给他吃了,还有,你还要什么我现在去弄……” 他在闻彻耳边喋喋不休,他故作镇定却惊慌不已的模样闻彻全看在眼里,他很想说,他根本不懂治疗,更不懂如何给一株蛇藤治疗。 “闻彻,”红把重华送进了屋,惟公卿在门口突然站住了,“你别让他死,行么?” 看着惟公卿通红的眼睛,闻彻点头,“我保证。” 惟公卿没有跟着进去,他不想看到重华遍体鳞伤的样子,他相信重华会好起来,他只是受伤了而已。 重府的大门,逝修这辈子都不会踏入。 可他最后,还是出现在了惟公卿身后。 那凡人蹲在地上,没哭没闹,就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逝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惟公卿见是他,就往后一靠。 “逝修……” “嗯,我在这儿。” “别死……” 谁也不知道惟公卿说的是重华,还是被吓到之后对逝修的嘱咐,他说完之后又缩了回去,抱着他的膝盖继续哆嗦。 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惟公卿会伤心,他们任何一个因为惟公卿死了,那他最不会原谅的,就是自己。 他宁可他们都活着,哪怕都失去。 逝修看向重华所在的方向,目光深沉…… …… 重华没有醒来,闻彻也一筹莫展,他们没人懂得治疗。 不过重华没死,他的仙灵也没受到任何损伤,他只是伤的太重而已。 应该能够自愈吧…… 闻彻也不敢保证。 但是,他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外面还有一个牵肠挂肚的。 “王,要不要去……”白说出了江沐的名字。 闻彻一顿,思考片刻,他摆摆手,表示可以去试试。 江沐是当今皇室,无论权位还是对凡间的了解都比他们强,现如今也只得去求助江沐。 只是…… 他和江沐是仇敌,逝修那边更是水火不容,思量片刻,闻彻走了出去。 惟公卿还蹲在那里,他与逝修对视一眼,他才碰了碰惟公卿。 “你要不要去江沐那里问问……他也许能有更好的办法……” 惟公卿两眼迷茫,这会儿他脑子乱成一团,但是闻彻的话他听明白了。 “江沐,对,我去找江沐。”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在那二人眼里,惟公卿就是这样的,站不稳了,爬也要爬过去。 “行了,在他回来之前,收拾干净吧。” 逝修沉默着走向后院,那里面,躺着无数尸首。 但不是重府的下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凡人,而是无数邪灵兽。 被夺走邪灵的邪灵兽。 …… 一大清早,惟公卿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或者说,狼狈不堪。 江沐还没开始用早膳,他才醒来不久,正站在府里的楼阁里等待天亮。 让他醒来的原因和惟公卿相同,那股突然冒出的力量。 江沐没让任何人去打探,他已经猜到了这些邪灵兽从何而来,也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江沐垂眼,与慌张不已的惟公卿对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着急,这么诚恳的模样。 大堂中。 江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惟公卿语无伦次的说明了来意,其实他要表达的很简单,重华受伤了,他希望江沐能救救他。 “你觉得,本王会去救和本王抢夺王妃的男人?” 或者说,他的情敌,给他冠了那么一顶绿帽子的家伙。 他和惟公卿是名正言顺的,可是现在,惟公卿要他这个正主,去救他的…… 姘夫。 江沐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人命关天,江沐,不管怎么说,你先帮帮重华,他的伤太重了……” 江沐冷哼。 “我求你。” 惟公卿那悲悲切切的声音让江沐缓缓抬头,“不用求我。” 惟公卿一僵,那嘴唇跟着抖了一下,却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做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自打来到宽阳,惟公卿就对他避而不见。 拒绝回府,也不与他有任何交流,完全的陌路。 还有他那句,他们只是表面的夫妻…… 形式上的。 “江沐,我……” “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我救别的男人?” 惟公卿抽了口气,他转身就走。 一改之前那乞求的模样,这个转身很决绝。 放下茶碗,在惟公卿迈出门槛的一刹,江沐道,“这世间,能救他的,只有本王,你可以出去,也可以永远都不踏进这里一步。” 第二六三章 咎由自取 “你能救他?” 江沐回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好,我应答你。” 江沐抛出各种问题,无非是想要和他谈条件,重华那边危在旦夕,惟公卿不想和他卖关子,他需要江沐的,立即。 混乱的脑子只在这会儿有一点清醒,他既然踏进江沐的府宅,想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拒绝,就等于与江沐翻脸,过去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去帮重华,先稳住他才是重要的,至于其他的,江沐的想法和要求以后再说,惟公卿实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那些。 而且他和江沐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这么吊着始终不是办法。 他们的身份,还有这个身份带来的影响。 那个形婚,江沐是否也是抱着同样的打算。 “你说什么,我都做,”说这话时,惟公卿揉着眉心,他身体不太舒服,一路狂奔不说,又有点惊吓过度,这会儿突然安静了,脑子一思考就开始发疼,他的脸色不是太好,比刚才进门时还要苍白,“快去帮重华,要是错过了,我不会……” 惟公卿的话还没说完,俩腿一软就倒下了。 扑通一声,直接砸在地上。 不过还好,他不是头先着地,而是慢慢歪倒。 江沐走到那人面前,看着连昏迷都带着担忧的人,好半晌才唤来秦云杉。 …… 江沐是皇族,他没有医人的本事,但他有救人的能力。 方法,还有治疗所需的一切,没有江沐弄不到的。 他若想救,正如他所言,这天底下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至少在这宽阳城中是如此。 既然他下令不惜任何代价把重华弄活,那秦云杉只有照办。 方法不得而知,但是惟公卿接到了重华脱离危险的消息。 他暂时还不会醒来,他也不会丧命。 他的身体受到损伤,仙灵也有不小的损耗,而且他一口气吞了那么多邪灵,单是吸收他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现在就像当初的逝修,已经没办法自主的吸收力量。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重华的情况不再恶化,等他醒来,他自己就能够调理好。 小黑带来的消息让惟公卿心口的大石落了地,同时他也知道这阵子江沐没少忙活。 虽然他看起来对此事漠不关心,但那些珍奇药材,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只有在得到江沐的允可秦云杉才能拿到。 “我暂时要住在这里,让他们帮我照顾好重华,我欠江沐人情,我得把这事情办好了。” 惟公卿让小黑转达给他们,他没说的太复杂,他怕小黑说不明白。 有闻彻在他不担心,只要一句话闻彻就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除非他主动要求,否则他们不会来江沐这里找麻烦。 他很喜欢闻彻这点,识大体,也够大气。 缩小的小黑困惑的看着惟公卿,它不明白惟公卿为什么不回去,虽然它很不喜欢重华,但那家伙差点没命,他不去陪着他么…… 惟公卿和它解释不清楚,他只能摸摸它的头,安慰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以后要多久。 小黑变强了,但是它的智商还在幼年阶段。 他问过逝修,逝修表示小黑仍旧处于幼年期,这和强弱没有关系。 小黑和现在的邪灵兽不同,它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日后的磨练与锻炼,当然,它勤奋的话会变得更强,强到连逝修也无法估量的境界。 所以,现在的小黑不管多厉害,它也还是个孩子。 惟公卿还问逝修,小黑以后能不能像他一样变成人,这个逝修就没办法回答他了。 因人而异,小黑这个品种逝修没见过,毕竟它属于上古灵兽,谁知道那些玩意儿会怎么个变化法。 现在,被称为那些玩意儿的小玩意就在他腿上,惟公卿揉着它脑袋上软软的毛发,可没摸几下,小黑的身体突然腾空了,幽蓝色的光铺满被褥,小黑扑棱着四肢被青白叼了出去…… 小黑固然很强,但跟了江沐的青白永远都比它霸气那么一点点,所以…… 小黑难逃哀嚎的命运,只可惜这次没人帮它,最后它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远…… 小黑被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沐。 重华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是时候谈谈他们的事情了。 江沐这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他被迫同意了这门婚事,惟公卿没想那么多,可是天上通过江沐的各种表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既然弄不清楚,干脆就问出来。 “多谢了。”他指的是重华的事情,惟公卿扯过床头的衣衫披了上去,江沐在桌前,他也不好一直赖在床榻上,虽然天才亮不久,他完全可以去睡个回笼觉。 “满意了?” “嗯。”惟公卿点头。 “那好,接下来,咱们该聊聊你的问题了,睿武王妃。” …… 江沐的要求,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不解之内。 他确定重华没事,江沐答应他的事情就圆满结束了,在同一时候,惟公卿要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在小黑被扔出府宅的一刻,他们和惟公卿就都没关系了。 江沐不允许他再与他们见面,也不许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他要在他的府宅中安安心心的做他的人。 还不是京城,他不是睿武王爷,而惟公卿也不是王妃,他们是寻常人,寻常的夫妻关系。 江沐下达完命令就走了,压根不给惟公卿追问的机会,惟公卿就披着个袍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根本上的问题一点没解决,他料想到江沐会这么要求,但是理由呢…… 江沐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的给他个理由? 江沐前阵子在忙重华的事情,基本上他们很少碰面,即便是在同一座府宅中。 惟公卿以为今天也是如此,可没想到早上才见过面的两人,在膳阁碰到了。 江沐这个厨子不是从京里带回来的,但手艺一样了得,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三餐就成了惟公卿唯一期盼的存在。 这里的饭菜每天都不重样,至少他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一道重复的菜。 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大饱眼福了。 他一向准时,不过今天才一进门,就看到江沐端着碗筷正要吃饭。 他竟是比他来的早。 惟公卿僵了下,然后笑呵呵的打招呼。 可江沐的心情却不怎么样。 特别是看到他之后。 他把碗筷放到了桌上,那咣当的声响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同时一激灵。 这情况不太对啊……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惟公卿左右看看,他迷茫也无辜,“没人让我来,可是我最近一直在这里吃……用膳。” 到了江沐这儿,就得守江沐的规矩,脱口之前惟公卿连忙改口。 “你当你是谁,有资格坐在这里。” 惟公卿很想反问一句,我不是阁下的王妃吗?虽然是你强加上去的。 江沐看透了他的想法。 “给你脸,你不要,现在想要,迟了。”言外之意就是,放着好端端的王妃不做,他非给脸不要脸,江沐可以对他很好的,可是惟公卿自己不懂把握,那就别怪他不再客气。 他是王妃,但是他已经没资格享有王妃的一切。 惟公卿明白。 他懂,他当然懂。 江沐骂得多了,他听的也多了,对他的羞辱渐渐的也有点免疫力了,看着江沐那紧绷的脸,惟公卿终于问出了他憋了许久的问题…… “那你到底让我住在这儿干啥?” 他瞧不上他,他厌恶也恶心他,他之前已经成全江沐了,守着这个名分不再招惹他。 可是江沐却一再为难。 他说他没资格享有王妃的尊重,他又逼着他留在府里,难道这家伙就是为了单纯的折磨他? 但是今非昔比,江沐那些小把戏已经不能再用,他不能再把他当成玩具随便摆弄,他有了反抗的本事,而江沐也有所顾忌。 很好,问题来了。 他为什么执意要留一个他看到就烦又没办法恣意折磨的人在他眼前晃悠? 惟公卿再问,“难道王爷不是打算把我接过来享福的吗?” 江沐用阴沉的表情回答了他这个恬不知耻的问题。 当然不是。 不过惟公卿这么一说,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提议…… “府里还缺一个打杂的。” 惟公卿挑眉,这王爷还亲自管理府里的下人么? 连打杂的位置空缺都知道。 不过他心里倒是明净的,江沐这不是缺打杂的,他只是在用行动告诉他,既然他不想做被人尊敬的王妃,那就做一文不值的杂役。 他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选择的。 第二六四章 分工明确 在满屋丫鬟的诧异目光中,江沐府宅的管家被请了过来。 管家姓蓝,叫蓝翔。 听到这个名字,惟公卿在心中默默看天。 没心肺,新东方,蓝翔…… 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名字啊。 这些人是串通好的吧…… 在同一个时代同时出现。 蓝管家和梅管家年纪差不多,但是没有梅管家那‘一身傲骨’,对江沐是恭恭敬敬的,连头都不敢抬,这让惟公卿再次有把他梅管家揪来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管家的…… 这才叫专业。 在惟公卿腹诽的时候,他的动向已经安排妥当了。 江沐不是因为他的无耻而随口说说,他是认真的。 蓝管家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转而将头压的更低了,“夫人,这边请……” 夫人。 惟公卿的嘴角抽了两下,他强忍着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再然后他这个夫人被请到了下人房,换了下人的衣衫,去做了下人的工作。 江沐果真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费尽心机,又用重华威胁他把他弄进了府里,然后让他打杂。 惟公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情,但他属实是来打杂的。 打杂的,顾名思义,什么活都要干,最辛苦最累的一个。 他的第一个工作,是把花园里花匠清理出来的草根扔掉。 很多很多的草根。 比一个坟头都高。 入春了,泥土开化了,这些草根带着湿润的土壤,沉甸甸的。 蓝管家说,他要把这些运到后面的板车上,待会儿有人会来拉走。 惟公卿不确定的问了句,“只有我一个人吗?” 这工作看似简单,但实质上麻烦的很,而且很累人。 府里伙计们都在吃饭,就连花匠都去休息了,他却一个人要在烈日之下辛勤劳作。 这太阳不歹毒,但大中午的,怎么说也得让他吃口饭。 蓝管家露出难色,惟公卿一见这样,立马让他打住,他明白了,这是江沐要求的,蓝管家希望他别为难他们做下人的,他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他懂,他都懂。 不止懂,连蓝管家现在的腹诽他都能猜到。 这夫妻俩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他们这个情趣儿也太折磨人了。 这让他们这些下人太难做了。 你说,惟公卿怎么说也是夫人,主子要求他给夫人安排最重最累的活儿,他不安排,主子要罚他,他安排了,搞不好俩人哪天和好了,他再被罚。 怎么说人家也是两口子…… 再者说了,全大洹都在传扬睿武王爷多疼爱他的王妃,为了王妃连王爷都不做了等等等等…… 惟公卿真有心和所有人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和蓝管家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沐是大爷,他们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得了。 那男人,得哄。 卷起袖子,甩甩脑袋,惟公卿开始了他的工作。 这也是他打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的苦力活。 …… 惟公卿忙活了一中午,好容易干完了立即又有别的工作,他没吃午饭,晚饭也是坐着末班车,吃了点残羹剩饭。 他干完活大家都吃完了,就剩点米饭和菜汤了,他倒是不嫌弃,比这苦的日子他也过过,还有的吃就是幸运。 饿了一天,他可算把肚子填饱了,揉揉那鼓胀的地方,他感叹,幸亏早上没遇到江沐,否则三餐就剩一餐了。 不过现在也好,虽然尝不到那可口的食物,但至少不用每天面对江沐的臭脸,辛苦也充实,在江沐身边,悠闲的日子总让他觉得不安。 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惟公卿喜欢往乐观的方面去考虑,可是很可惜,这次他想的太简单了…… 干了一天活,腰酸腿疼,小侯爷这金贵的身子实在不适合从事劳动人民的工作,拖着沉重的步伐他准备回去好好睡一沉,蓝管家这时来通知他,他换房间了。 惟公卿一想也是,他现在都是杂役了再住那么好的房间不对劲,于是问清房间的方向,他再次拉开了沉重的脚步。 按照蓝管家的指示,他来到了‘新房间’。 可是他左看右看这里也不像下人房啊。 “怎么,你是要等本王亲自去请?” 他正纳闷着,江沐的声音沉闷响起,惟公卿吓了一跳,我天,这是江沐的房间。 他有心扭头就走,他权当自己走错路了,可是江沐的话证明了他没走错。 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惟公卿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 他讪笑着,可惜那人根本没看他。 见他进门了,江沐一抖肩膀,惟公卿立即会意的走过去,帮他脱掉了衣衫。 “那个,还有什么吩咐?” 江沐整理着内衫的领子,仍旧连个眼神都没施舍,“那,您先歇着,我回去了,我这帮您把灯熄了,有事儿您再叫。” 反正再叫也叫不到他了,下人房离这里十万八千里。 惟公卿说着就要往出走,可是…… “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脚步顿住。 又来这套?! 王妃…… 悻悻转身,江沐这声王妃岂不是意味着…… 他是王爷,他是王妃,这是房间,一张床榻…… 他们是夫妻,他不睡这里要去哪里? “怎么?王妃还打算让本王亲自抱你上榻?” 惟公卿像是通了电一样,一溜烟跑上了床,可是上去之后才察觉不对,这也是被江沐吓出后遗症了,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上榻了…… 他再想要离开,江沐已经把床幔放下了。 狭小的空间,让人窒息。 惟公卿下意识的后退。 他那警惕的模样让甫回身的江沐怔然,然后冷嗤。 “你以为,本王会对你做什么?” 也是…… 江沐不屑碰他才是。 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 “本王若是想做些什么,谁也拦不住。” 可他才一放松,江沐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他把人一拽,抱着他裹上了被子。 这一晚,江沐什么都没做。 只是睡觉而已。 他又让惟公卿明白了一件事。 白天,他是杂役,晚上,他是王妃。 只是还好,江沐让他扮演了王妃,而没让他尽王妃的义务。 同时他又觉得,江沐朝着神经病的道路,越来越通畅了…… …… 再说小黑被青白扔出府宅那日。 小黑四肢乱蹬,无奈青白是灵体,只有它碰小黑的份儿,小黑的爪子不管多利都抓不到它。 小黑那叫一个懊恼。 按照江沐的指示,小黑变成了抛物线,它被粗鲁的扔了出去。 肉墩墩的身体滚了几圈,最后脑袋朝下的停下了。 倒置的画面,青白冷冰冰的看着它。 小黑磨牙,它发誓有朝一日它一定要让这个猫灵后悔成为猫或者灵! 就在它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时候,青白飘了下来。 它落在小黑面前。 小黑心里冷笑,呵呵呵呵呵,您这高贵的爪子也能落地,真不容易啊…… 青白不仅落地了,还把一个东西推到了它面前。 小黑一弯腰,骨碌着重新坐好了。 它看着地上那一团邪灵,愕然的视线又转向青白,“给我的?” 青白沉默,这就等于默认了。 这是重华被袭那日,青白得到的邪灵。 这东西它用不上,但对小黑来说,是绝对的好东西。 小黑咽唾沫。 它很馋。 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吃…… 邪灵啊,补品啊,那天那么多邪灵都被重华抢去了,它连个渣渣都没弄到…… 现在…… 青白看了眼那没骨气又一脸猥琐的家伙,甩动高贵的尾巴,飘走了。 小黑一口吞掉了地上的邪灵,美滋滋的吧嗒嘴的时候,它觉得,其实青白好像也还不错…… 第二六五章 撬开嘴巴 江沐让他来做杂役,没有故意刁难,也没有不给他吃饭或者让所有人都来欺负鄙视他。 惟公卿真的变成了一个杂役。 就是工作量大了点。 这是江沐的要求,但绝对在合理的范围内。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接受了新身份。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江沐逼着他来这里就是要奴役他么…… 后半生让他在这个牢笼般的府宅中度过,自此再没机会和那几人见面。 这是江沐的惩罚么…… 他不清楚。 他唯一明朗的一件事就是,白天他去当杂役,晚上陪江沐睡觉。 就是睡觉。 俩人躺在一张榻上,没有任何交流,哪怕是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各睡各的,各梦各的,互不打扰。 江沐没找他麻烦,按道理说这对惟公卿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儿,更主要的江沐这回不是在赌气,他是真的放任下去了。 惟公卿可不想后半辈子一直这么生活。 而且他在这里待十天半个月没有问题,要是再久一点,外面那几个家伙肯定坐不住了。 他要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江沐就要做到,过河拆桥对他没好处,这是大洹的地界,这是江沐的地盘。 可是江沐根本不给他任何沟通的机会。 他是杂役,他没资格进前院,白天他们没机会碰到,到了晚上…… “江沐……”试探着喊了声,旁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惟公卿再接再厉,“我们要不要谈谈……” “……” “江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能不能说出来……” “……” “发脾气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 “难道,你真准备让我在这儿做一辈子杂役?” “……”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王妃……咳……”搬出这俩字江沐都没给回应,惟公卿只得绞尽脑汁继续,“你看这让下人们怎么看,闹别扭什么的一天两天就行了,这传出去也不是回事儿啊……” “……” “江沐你看,我觉得……” 惟公卿嘟嘟囔囔说了一堆,那男人始终没给他反应,他就这么磨磨唧唧的把自己弄睡着了,声音越来越小,尾意拉的越来越长,最后…… 惟公卿打了个温柔的小呼,他正式进入睡眠状态。 他这边把嘴巴和眼睛一起闭上了,隔壁那岿然不动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江沐扯了扯被惟公卿压着的被子,身边的压力让那已经熟睡的人下意识的动了下。 胳膊腿一扔,他直接压到了江沐身上,脑袋在他脖子里拱了两下,他含糊不清的呢喃了句,“江沐你怎么这么难搞……有什么话说出来会死吗……” 江沐有心把他直接摔下榻去,不过最后还是任由那沉甸甸的家伙压在身上。 他闭上了眼睛,在眼皮阖上的一刹他看到了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 大婚那日,那条红线将彼此的尾指相连…… 他醒来时天还没亮,江沐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坐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条红线仍在昨夜的位置,紧紧纠缠…… 如今,那条红线已经不在,但那条线,却是将他们的后半生捆绑,连接。 江沐握住了那只手,跟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入眠。 …… 醒来之后,江沐不知所踪,惟公卿懊恼的抓着头发,让他溜了…… 他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可是都没有用,江沐现在变成了闷葫芦,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撬不开他的嘴儿,所以,其实他的大方向是错的…… 与其自己去找他,不如让江沐自己开口,至于逼他开口的方式…… 摸摸下巴,他得想一个绝妙的好点子。 …… 第二天,天还没亮惟公卿就起床了。 江沐也没拦他,杂役的荼就是这样,有事情就要去做,根本不分时候。 惟公卿走的进修江沐还在睡,关门的时候他看着虚掩的床幔,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太阳晃荡了一圈,又兴高采烈的蹦回了山的那一边,夜晚来临,江沐和往常一样梳洗之后去睡觉。 他进屋后没多久惟公卿也回来了,他连头也没抬就一耸胳膊,每天晚上惟公卿都帮他更衣,俩人都习惯了。 惟公卿乐呵呵的跑了过去,今晚他比平时勤快多了,也没有任何怨言。 惟公卿的手碰到了他的衣衫,背对着他的男人突然一皱眉头,他回过头来,看到惟公卿笑的一脸灿烂。 “王爷,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江沐默然的转了回去。 有什么不对……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气。 江沐是王爷,但绝对不是坐在高台之上不问民间疾苦的王爷,他亲自查案,亲自督办,只要有需要的地方江沐就会去。 哪怕是杀人现场或是更加恶劣的环境。 江沐不娇气,可是这个味道愣是让他的晚膳开始沸腾。 比腐尸的气味还要难闻。 可是惟公卿像是感觉不出来一样,美滋滋的冲着他呲牙笑。 江沐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故意的。 惟公卿的味觉在这难闻的气味儿中已经麻痹了,但通过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得以证实,他这个味道绝对是人神共愤的,他以为江沐会发火,可是…… 江沐照常让他更主有,然后睡觉。 江沐一身沐浴后的清新,他一身无法忍耐的臭气,俩人就保持着这种状态,相拥而眠了。 看样子,他这功夫还不到位。 第二天,惟公卿起的更早了,到了晚上,他身上的味道更浓了,而且这两天他还没换衣服。 江沐仍旧没有反应。 惟公卿觉得,江沐是想和他比谁先在这气味下投降,那赢的人绝对是他,最近几天他已经对各种臭味麻木了,完全没感觉了。 所以江沐迟早会败下阵来。 他一定会气急败坏的问他到底在作什么…… 惟公卿就这么殷殷期盼着。 在他的味道浓烈到隔着门就能闻到后,江沐把蓝管家找去了。 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惟公卿已经臭到没朋友,下人们恳求他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惟公卿这阵子都在院子里,他这味道,连耗子都不敢靠近。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流浪汉不洗澡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一旦适应了,不洗澡不换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很不错。 时辰到了,他乐呵呵的继续回去熏江沐。 一切照旧,没什么不同的,俩人躺下之后,惟公卿觉得无聊,这阵子一直处在报复江沐的快乐之中,所以他的精神相当亢奋,于是他开始撩拨他…… 他没洗澡,但是有洗脸和手。 除了臭,他身上倒是不脏,也没有任何污秽。 胳膊一甩,他搭在了江沐身上,指尖稍微插进了衣襟里,他轻轻的挑了下…… “王爷,你没见你府里有其他人,是不是这么久,你都没有……” 惟公然在暗示他。 用那臭烘烘的身体贴着他,露出暧昧的笑容…… “这么下去,可不好,王爷正值壮年,要是……” 接下来,就是直接的邀请了。 “怎么说,我也是王爷的妃,帮王爷……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改之前的说辞,惟公卿主动提出。 他们的关系放在那里,如果江沐有想法,他倒是不会拒绝…… 但前提是,江沐的口味儿,有没有这么重。 让他吃了,他能不能下的去嘴。 这就是江沐的问题了。 和他没关系。 第二六六章 不作不死 以前不管惟公卿怎么说,江沐都不会给他反应。 可是今晚,那一旦闭上就从来不会再张开的眼睛转向了他。 他看到了属于江沐的眼神。 沉稳,深邃。 惟公卿这会儿倒是有点得意洋洋的感觉。 江沐应该要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了…… 江沐是张嘴了,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他一翻身,出现在他头顶。 身体紧紧的贴着床褥,惟公卿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江沐已经在吻他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 他真是太小瞧江沐的本事了。 还有他的忍耐力和定力。 这味道虽然是难以忍耐的,一般人不行,但他是江沐。 现在,既然他主动要求了。 江沐更不会拒绝到嘴边的食物。 这世上,就没有他江沐不敢干的事儿。 “雕虫小技。” 江沐那轻蔑的眼神和他的人一同从眼前消失,紧接着,异样的感觉让他诧异…… 江沐这家伙,江沐这家伙,江沐这家伙…… 惟公卿的脑海里只剩这五个字。 他从没想过江沐会给他做这事儿,在江沐眼里,他一直是被征服也是用来让他满意的工具,可是现在…… 这本身就已经够震惊的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江沐真的能下的去嘴。 他身上这气味,现在点把火就能爆炸,可江沐却毫不嫌弃…… 也不知是震惊过度还是马失前蹄,反正一开始惟公卿忘记了那些坚持和原则,等他想起一些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 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个霸道又强势的男人。 但是江沐乐于配合,只要惟公卿提出的,他都愿意去尝试。 大胆,还会创新。 他已经很久没和江沐这么亲密的接触过了。 除了大婚那日的拥抱,几乎都没怎么碰到过。 有些恍惚,特别是有时候,男人紧追不放的视线。 他一直在看他。 那眼神,让人不忍移开。 也想去碰触。 …… 惟公卿以为,这样就能吓倒他,没想到适得其反。 江沐赢了。 完美的赢回一盘,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 江沐问了蓝管家,惟公卿那一身难闻的气味儿是怎么回事儿。 蓝管家也表示他很无奈。 惟公卿有一天突然来找他,自告奋勇要去倒夜香。 这工作是府里的杂役换着来做的,惟公卿身份特殊,所以排不到他。 如今他主动要求,再加上江沐也说了不要给什么特殊待遇,于是蓝管家只能默认…… 可惟公卿倒夜香不完,他还主动去挑泔水。 这些天的泔水夜香都是他在弄。 若是单是摆弄这些他也不会那么臭,可惟公卿不洗澡不换衣服,哪儿味儿大往哪去。 府里的花池清理淤泥他也去,嗖掉的鱼肉他也往前凑,还有江沐那几匹爱马他也经常去照顾,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在马厩里一待就是一天。 他还不挑干净的地方,就往马厩里面钻,越深越好,就算马厩清理的再及时,那也有味道不是…… 蓝管家阻止了,可是…… 一个想要送死,无论旁人怎么阻止他还是会去死。 惟公卿这种花样作死法儿,蓝管家纵是有三头六臂也看不住啊。 稍不留神就不知道他又干了什么好事儿。 江沐也看出来他是故意刺激自己的。 他忍着,没想到,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只是…… 第二天,惟公卿在这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臭气中醒来,如果以前只是为了做熏香也就罢了,现在不一样了……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的脸就发白,他像是坐了一年的长途汽车,他很想吐…… 特别是有些画面的回忆…… 他是为了恶心江沐,但是现在自己被恶心到了,他绝对会对这事儿有阴影,特别是味道方面的。 他等着江沐忍无可忍和他摊牌,他投降认输,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连滚带爬的去洗澡,惟公卿要仔仔细细的洗一遍,包括大脑里定格的味道…… 他是跑了,江沐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惟公卿跳下床榻的时候他也醒了,眼睛一睁就看到惟公卿踉踉跄跄,半跑半爬的出了卧房的门。 江沐跟着坐了起来,没有得胜后的喜悦,也没有占到便宜的满足,他抚着脑袋。 他的脸色和惟公卿一样难看。 惟公卿的臭气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们就在这封闭的环境内,又将仅有的新鲜空气挥霍了,然后还在这房间里待了一宿…… 他头疼,胃疼,他想吐。 单是坐着,他就有种随时都要跌到床下的感觉…… …… 秦云杉小心翼翼的给江沐检查着,那句‘何必呢’梗在喉间上上下下,一直没敢说出来。 何必呢,俩人叫这劲儿干啥。 惟公卿基本瘫痪,躺在榻上半死不活。 江沐情况能好一些,不过也是一天没吃饭,顶着个惨白的脸空洞的眼还有青青的眼底。 这都是次要的。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江沐竟是也能做出这种胡闹的事情。 就算是要让惟公卿知难而退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 秦云杉磨磨蹭蹭好半天没个反应,江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威严不变,只是没有往日的犀利,这让秦云杉在心中再度默默叹息。 “怎么样了?”江沐问他,他想知道自己的情况。 秦云杉看着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回禀王爷,轻微中毒。” 江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至于另外一边的惟公卿,他若是知道这情况,也不知是该仰天长笑表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内,还是说默默在心中留下悲情男儿泪……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的牺牲,也不小。 于是,这场战斗,江沐与惟公卿攻击力各损一半。 敌我相当,没输没赢。 同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型战役。 …… 惟公卿消停了,他不敢再用那消极的方式对抗江沐,至于谈判的问题,他暂时得再想他法。 重华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如何,江沐把外界的消息封锁的严丝合缝,连只带消息的苍蝇都飞不进来,惟公卿猜测那边不会有太大的变故,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住生。 又过了几天,江沐的府上来了客人。 不是那几个人找上门来,而是江沐的友人。 这二字让惟公卿有些惊讶,就江沐这古怪的性格还能有朋友? 这真是无理不公了。 可事实上,江沐还真有朋友。 太子太傅,唐马儒的儿子,唐翰。 唐翰算是江沐与当今圣上打小的玩伴,只是志趣不同,唐翰没有考取功名成为文臣,而是去做了他喜欢的教书先生。 比起贡献他的才知,他更喜欢把他的才智散播出去,让更多人为大洹效力。 当然,唐翰这个教书先生也不是一般的私塾先生,而是在皇家书院,官爵权位虽不及父亲,但这地位也相当了得。 也是朝野之中最受尊重的职位。 虽无实权,但也是举足轻重,让人忌惮。 江沐的婚事过于匆忙,唐翰没来得及道贺,他们俩连面都没见到,也没机会好好聊聊。 这不,和皇上告了假,不辞万里的来到宽阳。 他要和江沐叙叙旧,也要见见他那个生性顽劣的王妃。 第二六七章 调皮捣蛋 惟公卿不认识唐翰,他就觉得江沐这种人能有朋友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事实上,唐翰不止是江沐的好友兼童年玩伴,也是江沐少数认可的人之一。 他们的关系非常不错。 这点从江沐的重视程度就能看出来。 至少以江沐那种性格,他不会为任何人将刚刚装潢好不久的府宅返修,也不会对每一个下人都有要求,连惟公卿都被告知了一些可办不可办的事情,全府上下更是将唐翰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唐翰来的当天,用惟公卿的话说,那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江沐亲自去接,他听说那场面相当热烈,俩人一见面就是个热情的拥抱,他们还说,从没见过王爷笑的那么‘真诚’。 真诚二字让惟公卿忍不住腹诽,一个真诚的笑容而已,在江沐那里就和六月雪差不多一样珍稀了。 下人们热情洋溢的忙碌着,惟公卿也被叫到灶房去帮忙,他尽职尽责的完成着他杂役的工作,不是改刀就是摘菜,或者添柴生火,可谓忙的不亦乐乎。 厨房内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头眼不抬的忙碌着,根本没功夫留意旁人在做什么,只要旁边有人路过,扯过来就让帮忙。 惟公卿折腾的满身是汗,他干着干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奇怪…… 他江沐招待客人,他干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 环顾四周,周围烟雾升腾,连彼此的面容都看不清楚…… 在这种环境下,谁还能留意是否有人偷懒。 于是,他准备溜了。 江沐夜晚要招待客人,恐怕不会回房去了,正好,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上次的自食恶果换来的结果不是江沐主动开口,而是江沐理所应当的抱着他睡觉。 当然,他们没有过分的举动,因为江沐‘轻微中毒’…… 不适宜太过操劳。 更不适宜做体力劳动。 再次确认,没人注意他的存在后,惟公卿要溜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没人使用的灶台出现在他面前。 惟公卿越过了,迈开的脚又停在半空,他回过头,看着那火烧的正旺的灶台, 嘿嘿笑了一下…… …… 红木圆桌上摆满各类精致的菜品,吃惯山珍海味的二人始终没有动筷,比起这些东西,久别重逢的二人有太多话要聊,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直到…… 江沐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消失了,唐翰还在奇怪,就看到江沐把视线转向了堆满菜品的圆桌。 这不是宫中,也不是王府,但这菜品的奢华程度也不亚于那两处,唐翰对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毫无兴趣,见江沐一直往那看,他也好奇的扫了两眼。 “你在看什么?”唐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殊,他狐疑的转向江沐,求他的解答。 江沐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角落里一盘十分不起眼的菜。 炒鸡蛋。 很普通,很平常的一道菜。 寻常人家经常看到的菜。 可正是因为这道菜太普通,太正常了,在这个放满各种精致菜品的桌上才更能引起江沐的注意。 江沐敲敲桌子,报菜名的立即上前一步。 这里每一道菜都有雅称,还有独特的寓意,江沐反指指那盘炒鸡蛋,让他唱名。 报菜名的麻溜一点头,嘴巴一张就要喊,可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这道菜,也不在今晚的菜单里啊…… 报菜名的脸憋的通红,在江沐让人窒息的注视下,在唐翰充满好奇的眼神中,最后硬邦邦的蹦出三个字…… “不知道。” 江沐动了一下,确切的说只是眼皮轻轻一抖,那报菜名的立即一哆嗦,直接就跪下了。 他这一跪,直接连成一片。 这府宅的主人是谁所有人清清楚楚,王爷的膳食是经过无数道工序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旦出现问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负责的,要他们掉一百次脑袋也不够用。 可是现在,一道莫名其妙的菜出现在了王爷的膳桌上。 这就意味着,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疏忽,而是所有人都要被审问排查,这道菜出现的意义,以及是否对王爷的生命造成威胁。 而且,这一桌子东西都不能再碰。 从灶房到伙计,一个都跑不了。 送菜的听闻此事,立即跑了过来,他腿是软的,还没进门他就跪下了。 这道菜他记得,他还奇怪为什么王爷准备这么一道菜。 他按照顺序从灶房拿的,牌子也是按着号来的,他清楚的记得那菜名儿叫五谷丰登,虽然和炒鸡蛋的关联不大,但都是黄的,应该没错。 他不知道,但报菜名的知道五谷丰登是个什么菜。 于是…… 下人们战战兢兢,伴随着他们牙齿打颤的声音,江沐突然抬起了胳膊。 这是要掀桌的表现。 可是江沐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炒鸡蛋离他很远,他没用下人,自己站起来夹的。 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那个‘不明物体’送进了嘴里。 王爷这是要以身试险了,王爷这是要让摘他们的脑袋了。 下人们在心中哀嚎一片,他们这是被判了死刑。 江沐嚼了,咽了,他吃了。 唐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举动,好半天之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你没事儿吧?” 江沐看向唐翰,似乎有话要说,不过他皱眉,再皱眉,再再皱眉之后,他又默默的把脸转向了快要吓瘫了的下人。 “去把惟公卿叫来。” …… 他一身煤油味儿,惟公卿刚打算给自己洗香香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他奇怪的看向门板,没有立即回应。 江沐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那家伙,嘴巴应该没那么毒吧…… 而且现在灶房应该还在忙活,他们也发现不了他‘失踪’吧…… 他猜测的时候,敲门声越来越响,在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他不得不去应了门。 “何……” “王爷让你过去。” 话没说完,就被人拖出了大门,按道理说,府里的下人对他都十分客气,虽然会安排他工作,但也会‘您’来‘您’去的,现在这人已经顾不得礼节了…… 看情况是挺严重。 惟公卿摸着下巴,难道他真被江沐发现了……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往里面多加点料,坑死那丫的。 是的,他承认他是故意的。 有点幼稚,但是他就是想让江沐在他朋友面前丢脸。 还是至交好友。 谁让他之前被坑了一次,现在又被吊着还没个结果。 他已经开始焦虑了。 不做点什么,他觉得他可能会被自己烦死…… …… 膳房。 带着满脸的煤灰和一身煤油味儿,惟公卿背着手,一脸轻松的看向别处。 他没‘注视’着江沐和他的客人,也没有一点的尊敬可言。 唐翰一直云里雾里,如今看到这么个泥球他更是纳闷,江沐到底在搞什么…… 这一出出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刚才他要去夹那炒鸡蛋,被江沐一筷子拨开了。 他不让他吃。 怎么是太难吃了还是怕他中毒? 但江沐也不像是会以身试毒的人啊…… “这是什么?”江沐指着那盘炒鸡蛋问。 “炒鸡蛋。”感情王爷您没见过炒鸡蛋? 惟公卿无论是证据还是神态无一不透着鄙视。 他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寓意呢?”每道菜都有寓意,江沐想知道他给他‘特意’准备的这道菜有什么寓意。 “寓意嘛……”惟公卿想了下,但绝对不是认真思考,而只是估出个思考的样子,然后,他咧嘴笑,牙齿在黝黑的脸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雪白,“寓意就是,炒鸡蛋,吃完赶紧滚蛋。” 一句话,一片沉默。 就连唐翰都无语了。 他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震惊的忘记言语的能力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和江沐说话…… 那个江沐。 那个谁都惹不起的江沐。 第二六八章 好友唐翰 看着惟公卿那梗着脖子毫不屈服的架势,唐翰试探着开口…… “这位就是……睿武王妃?”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给了他统一的答案。 这让唐翰不得不重新打量。 早听闻睿武王妃神话一般的传言,今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本尊。 他得好好的看上一看。 江沐喝了口酒,没什么感情的嗯了一声。 唐翰一听,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嫂子,并迎着他坐下。 这声嫂子一喊出来,倒是惟公卿先不自然了。 他光顾着挑衅江沐,他忘记了这个友人…… 他也没想到江沐竟然会直接把他喊来。 还是他这副尊荣的时候。 惟公卿第一反应是蹭了蹭自己脸上的黑灰,他镇定的看向对方,但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特别是对方殷勤的请他落座。 以他和江沐现在的关系,以他现在这身行头,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坐下就更不合适了。 他下意识的偷瞄江沐,他觉得那家伙的脸色这会儿该堪比锅底了。 可是江沐还在那儿喝酒。 四平八稳的,连眼皮都没抬。 “我本打算过一会儿让你过来,我想和他多聊几句,没想到,你这么心急。” 江沐慢悠悠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啊?啊……”他这算是给他台阶下吗?惟公卿很吃惊,但很快也应了下来,这时候再惹他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首先他没想到江沐会这么快猜到是他干的,其次他更没想到江沐会这么冲动的当场把他叫来,至少他应该秋后算账才是。 “待也待不住,就坐吧。” “啊?啊……”难道江沐的下一句话不是应该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趁早回去歇着吗…… 惟公卿硬着头皮坐下了。 这算是给自己设了个套么…… “你还挺厉害……”在唐翰那热切的眼神中,惟公卿只得把目光转向江沐,他讪笑着说。 “王妃特意为本王准备的东西,本王若是品不出你的手艺,那王妃岂不是又要和我闹脾气。” 江沐风轻云淡的话让惟公卿只能继续讪笑,他想喝酒压惊,转念想起当初在闻彻和逝修面前丢的脸,就又把酒杯放下了,改咽自己的唾沫。 “怪不得……”唐翰呢喃,转而又撇嘴,“真小气,一口都不让我吃,让我也尝尝嫂子的手艺。” 江沐回给他一个想都别想的眼神。 自家媳妇的东西,怎么能给他一个外人吃,他想吃就让他的媳妇去做。 唐翰撇了下嘴,又把热情的目光转向惟公卿,后者当即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嫂子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儿?”然后他又回头去看江沐,“怎么你最近喜欢这口了?” “他一直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沐的回答,让唐翰的眼神变了变,惟公卿突然觉得,那家伙的笑容变得十分虚伪。 “所以你就放任了?” “这是我的事情。” “这可真不像你。” “什么意思?”江沐看向正在撇嘴的唐翰,他的语气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意思,”唐翰说,“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唐翰耸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咱们的睿武王爷这样仁慈,这种事情不计较。” 江沐保持了一晚上轻松愉悦的心情戛然而止。 就连那一丝从容都变得僵硬许多。 “他在接受惩罚。” 唐翰突然嗤了一声。 他这满是嘲讽的声音,让惟公卿看出了端倪。 这唐翰,是江沐的友人,也算是无所不知的友人。 他看他的眼神是赤果的,看似尊重,可实质上…… 满是不屑。 “这就是江王爷的惩罚,呵,真是成亲了人就不一样了,这惩罚可真温柔,恐怕被罚的人还乐此不疲吧。” 江沐沉默了。 这表情,代表他说中了。 至少戳到了江沐的软肋。 可唐翰还没结束。 他一点都不客气。 “背叛者的下场是什么……江沐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他直呼其名,证实了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还有那句再直接不过的话…… “下不去手了?”唐翰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他问,“要不要我帮你?” 他们在他面前高谈阔论他的生死。 惟公卿已经看明白了。 唐翰问江沐,对一个背叛者,他要如何惩罚。 江沐的意思是,现在他已经在罚了。 让他去做杂役,去奴役。 唐翰却觉得,这些远远不够,至少这不会是江沐会做的事情。 江沐没有回答,唐翰话锋一转,突然又问了句,“其实你这是做给我看的吧?” 直白的视线转向惟公卿,唐翰毫不客气的打量着他,从他插着草杆的头发,到他黑漆漆的脸蛋和下人的衣衫。 惟公卿现在的位置他看出来了,但是那有什么不同? 这个惩罚,也太无聊了。 “知道我要来,怕说不过去,就弄了这么一出……”唐翰在来之前就通知江沐,让他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到来,恐怕江沐接到这个消息后,除了必须的准备外,还有如何要应付他…… 关于这个‘不听话’的王妃。 其他人也许不清楚,真以为如外界传言般,江沐十分疼爱他这个‘野性未泯’的王妃。 任由他去开货栈,去在别处投宿,但只有他才知道,惟公卿和另外那几个人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很惊奇。 江沐会接受这种事情,他更惊奇的是,江沐明知道还要为他正名。 让他成为真正的睿武王妃。 让全天下知晓。 现在,又大费苦心的‘欺瞒’他。 江沐仍在沉默。 端酒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他没反应,但唐翰仍旧能从其中找到蛛丝马迹。 他看了半晌,似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其事的转向惟公卿。 “你走吧。” 这三个字,惟公卿梦寐以求。 他简直做梦都在等待,可是,当这三个字突然出现之后,他有些无所适从。 而这三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他更是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的看向江沐。 他应该立即夺门而出,甚至是飞跑出去,可是,惟公卿一动没动。 “这场闹剧是时候收场了。”唐翰宣布,“你很清楚你做过的事情,你有资格,又有资本坐在这里,跟着他吗?” 他是没有,但是他也没想过来这儿,是江沐逼着他的。 “你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唐翰知道,惟公卿也知道。 “他做的事情,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江沐没资格信口雌黄,哪怕是一句玩笑,他也得给出个恰当的理由。 “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他指的是,他们最开始的婚事。 “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他必须要把这事儿继续下去。” 那是皇族的秘密,唐翰知道,但是必须只字不提,否则就算是他,也难逃灭口的命运。 “他为此忍了很多事情,甚至为让这个谎言成真,不惜代价。” 他跟着惟公卿来了宽阳,他扮演了宠爱妃子的王爷,但暗地里,为了逼他和他在一起,江沐无所不用其极,软硬兼施,最后不得不利用重华的事情威胁。 唐翰不知道细节,但是大体他是清楚的。 “这事儿到此为止了,他没必要替你这个……”唐翰想用一个极其难听的词来形容他。 江沐没必要顾全他的面子。 他很容易就能摆脱这个名号,不需要背上任何非议。 “也是时候让所有人看看你的本来面貌,让天下人看看,这种东西有什么资格绊着江沐一辈子。” “一辈子。” 沉默的江沐突然开口,他还是在喝酒,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两辈子。” 他又喝了一口。 “或者三辈子。” 喝完,他看向唐翰。 “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也没有谁能为本王,为本王的王妃做出决定。” 第二六九章 嘴巴死硬 “我抱着个什么样的人,我愿意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愿意怎么罚他怎么欺负他也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儿。” “我认为对的,全天下都觉得错也和我没关系。” 江沐温吞的说着,他每一句话,都让旁边那俩人的眼睛睁大一分。 不管江沐说的是真还是假的,不可否认,江沐的担当和霸气都让惟公卿跟着激动。 江沐这家伙不管多狡猾阴险,但他也是个十足的爷们。 不是有那么一句放在,我媳妇我觉得好就行,别人怎么看和我没关系,而且,我媳妇你们有什么资格质疑。 虽然他不是他媳妇。 但是江沐这个表现不得不让人称赞。 可是…… “我心情好了可以阉了他,我也可以让他每天腌萝卜给我吃。” 他之前还在感动,听到这句话惟公卿立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某个地方传来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几颗火山石,如今那热量仍在,这也导致他每次都被称赞…… 这就是江沐的喜好。 也难怪唐翰会那么说。 江沐的惩罚手段哪一个不是变态到极致的。 单是让他去做杂役,这个实在是轻的不能太轻了。 江大变态变成了江大善人。 “这个轻重,本王自己高兴就好。” 说到一半,江沐又将他王爷的自称捡了起来,在那一杯酒被他一口品抿干净而重新落回桌面后,江沐为他这一段话做了简洁又力道十足的收尾。 “本王做事,需要别人来指点,来批判吗?” 如果没有中间那几段话,惟公卿真想给他鼓掌。 “果然……”可以说江沐一点颜面没给唐翰留,可唐翰非但没露出难以接受的神情,更没有一点难堪或是羞愤的意思,他喃喃道,“你果然是……” 唐翰又突然抬起头,语速飞快的冒出一句,“我还不相信,你这家伙,竟然真的动真格了。” 看样子,他们又拿自己打赌了。 江沐很不喜欢自己变成他们打赌的对象,可是不管他怎么不高兴,这事儿始终都没杜绝过。 和他有关的一切他们都喜欢赌,他们甚至赌过未来睿武王妃的身材相貌。 这个结局出乎意料,他们都输了,但却开始了另一个更加有趣的赌约。 皇上说,这次江沐栽了。 原本只是为了大洹的案子而不得不为的婚约到最后竟稀里糊涂的变成了真的。 江沐真的决定要娶一个男人。 虽然有很多先决条件,但这些不是不能解决的,江沐却选择了一个并非最佳的答案。 这只能说明,那是那家伙想要的结果。 唐翰不信,他宁可相信江沐是为了大洹的安定才去让那个带着各种目的的婚约变成真的。 他也不相信江沐会对人动心。 一个男人,一个他当初要利用的男人。 这回,皇上赢了。 江沐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大动干戈,可他竟是能一条条反驳了他的话,甚至没有私下去说,就是当着这个人的面。 让自己和那个人都知道他的想法…… 江沐这一招,可真是…… “没有。” “什么?”江沐突然冒出一句,唐翰没跟上他的思维,就下意识的回了问了句。 “没有,只是为了大洹……” 他否定了唐翰的猜测。 他娶惟公卿只是为顾全大局。 他没有动真格。 这时候在场的另外俩人心里默契的冒出同一个想法…… 承认了你会死么…… 唐翰看着江沐,又看看依旧一副杂役打扮的惟公卿,他叹气。 “我说江沐,你的表达方式绝对有问题,如果你真的……” “王妃不是说了吗?” 江沐又莫名其妙的开口,唐翰又下意识的回问,“什么?” “炒鸡蛋,”江沐指指那盘鸡蛋,又毫不客气的指向唐翰,“吃完赶紧滚蛋。” “不是江沐,你要是真的喜欢你就要弄明白自己的立场,你喜欢和别人喜欢你不一样,人家不会主动贴上来的,如果你要还是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伸长胳膊,唐翰就差站起来了,他道,“人家只会离你越来越远,这世上没有那么无聊的人,放着平坦的大路不走去爬那随时都能摔的粉身碎骨的悬崖,就算他口味独特想去爬了,但是那悬崖也得给人个攀附的地儿啊,光秃秃的比鸡蛋都滑,你说人家就算想上去他也得能上得去才是啊……” “吃!” 那盘炒鸡蛋被江沐放到了唐翰桌前,金黄色的鸡蛋上,翠绿的葱花像俏皮的雀斑一样,欢脱的印在上面。 江沐不让他废话,赶紧吃完赶紧滚蛋。 “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他大老远来看他,江沐竟然这么对待他,换做别人还行,他居然也和他耍起了脾气,“江沐你敢这么对我!” “有保不敢?” 唐翰瞪起了眼睛,江沐不甘示弱的回瞪。 惟公卿看着那大眼瞪小眼的二人十分无语,他们因为他在吵架,可是又同时把他无视掉了。 这事事情经常发生,惟公卿很想知道自己就真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唐翰瞪了一会儿,眼睛酸了,他不瞪了。 “就算你不让我说也要说!”唐翰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飞快道,“嘴巴硬的要死,干嘛不肯承认,除了你我们都看出来了,就你那种方法你要是能够……” 话没说完,炒鸡蛋呈暗器状飞进了唐翰喋喋不休的嘴巴里。 然后他拉起一直没插上几句话的人,直接就站了起来。 “王妃亲手做的,便宜你了,记得,仅此一次。” 警告完,扬长而去。 这个久别重逢的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江沐,你这种骄傲的性格真要人命,就你这种方法,我要是王妃我也离家出走! 喜欢还不敢承认,这不是逼着人红杏出墙么! 外面有大把大把的人等着喜欢人家,你这边近水楼台了还不伸手捞月,还等着月亮直接掉下来进到你嘴里,你是怎么想的! 再者说了,就算王妃对你有意思,你把不喜欢,只是为了大局才继续这门婚事,你让人怎么跟你好好过日子…… 唐翰脑子里冒出了很多话,可惜一字没蹦出来,倒是嘴里的东西被他嚼了个稀烂。 吞咽的同时他也骂够了,然后唐翰咦了一声。 王妃的手艺还真不错…… 千言万语,都在吃中。 唐翰暂时什么都不想了。 …… 一路被拉着回屋,因为出汗,他脸上的黑灰已经一条一条的了,惟公卿胡乱抹了一把,可惜情况更加糟糕,非但没有露出本来面貌,还让他的脸更加难以辨认了。 “这是你今晚的把戏?” 江沐的问题让他联想到了臭气战役,最后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惟公卿狠狠摇头,“其实我刚才就想去洗澡的。” 他不是想刺激江沐了,上次的教训够了。 江沐这家伙不挑食的。 “你做什么故意激怒我?” 等了多日,江沐终于开口了,惟公卿在心里比划了个胜利手势,然后轻咳一声,正经道,“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你是本王的王妃。” 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在一起,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是不是真的对我……” “我只是为了大洹考虑。” 惟公卿看了眼天,他放弃和江沐沟通了。 这家伙绕不出这个圈了,而且他的嘴巴…… 不是一般的硬。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他真的要一直在这里…… 再看江沐…… 那就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 该怎么办呢…… 俩人各怀心思回了卧房,他们谁也没有留意正巧路过的秦云杉,这二人,这种关系持续了这么久,就连身份都在变更,可是…… 该变的,却一点都没变…… 这么下去,可不对劲啊。 惟公卿在纠结,秦云杉也在纠结。 至于那边胡吃海塞的唐翰…… 他完全不顾他们的想法,他只要弄清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 第二七O章 方式方法 “王妃可真精神。” 他们已经在这儿看了很长时间,位置隐蔽,下人们在忙碌着,没人发现他们存在。 唐翰趴在横栏上,不得不为惟公卿的精力赞叹,入春了,花园收拾好了,准备开始种植新植物,小贩送来了一批花草苗,各式各样的都有,全部都是珍稀品种,这些花草价格惊人,每一个叶子都不能疏忽,下人们每人捧着一簇,小心又匆忙的往里运着。 花草的数目太多,没有重要事情的人都把手里的工作放下,来搬运花草了。 这个花匠的脾气不是太好,他吆喝着大家注意,每次一听他骂人惟公卿就一耸肩膀或是做个鬼脸,看在旁人眼里这叫童心未泯,实质上惟公卿是在腹诽。 他对花匠有阴影。 特别是他吆喝的时候,总能让他想起那些随风摆动的霜美人。 那些个人头花。 对江沐或是唐翰来说,后院或是柴房等地都不是他们会踏入的地方,俩人现在就在个角落里心安理得的偷窥着。 “你打算真就这么办了?”唐翰昨儿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为了试探江沐,他和江沐的感情不错,但对惟公卿,唐翰没办法突然对一个人热情起来,哪怕那人是他好兄弟的妻子。 感情是慢慢培养的,至少目前他觉得惟公卿给他的印象不错,也不如他听到的那么不堪。 “什么?”俩人的视线追随着同一个人,与其他下人一起一路小跑的惟公卿。 “就是……”唐翰努努下巴,“打算让他一直当杂役,或者安排其他工作?” “嗯。”暂时先这样。 下巴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唐翰道,“要是想跟人一起就好好的,你这样,就算你奴役他一辈子,你们也只能是主仆关系。你到底是想要个媳妇儿,还是想要一个随你折腾的人?” 唐翰的下巴又冲着其他人努了努,“你应该不缺下人,那么多被你差遣的,难道你费这么大劲儿,就为弄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 “要是没人惦记吧,还好吧,可是吧……”具体的事情唐翰并不清楚,但是猜也猜出来了,惟公卿的那些传闻,还有这个杂役事件。 如果惟公卿是心甘情愿在这里的,江沐也不用负气一样的惩罚。 “还有,人这心里一旦有了位置,就很难改变了,你从一开始就是王爷,是主子,你还要把这个印象根深蒂固了?让他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想法?别忘了,除了支配之外,你还是他丈夫。” 丈夫二字脱口而出,唐翰说完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点恶俗,他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男人嘛,有时候放下身段,去哄哄人,也没什么丢人的,不然人家一辈子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单纯的以为这只是你的喜好。” …… 江沐不喜欢别人掺合他的事情,特别和感情有关的。 所以昨天在饭桌上他才一再的打断唐翰。 他不需要任何人给他指点。 可是今天这些话,久久萦绕。 就在他脑子里,江沐差不多想了一天。 书房。 江沐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他单手拿着卷起的书,盯着其中某处就定格了。 他的心思全不在这书本之上,从今天坐到书房,江沐就没看上几页。 “王爷……” 这个称呼已经跟随秦云杉多年,他已经改不过来了,就像江沐,时常会摆出他王爷的架子,以本王自称,他们都需要逐渐适应这个普通人的生活。 江沐回神,翻了一页书,然后才嗯了一句。 “让王妃一直做杂役,不太合适吧……” 秦云杉没像往常一样感觉到江沐的压力,他倒是看了他一眼,随便扫了下,目光就又放回到书本上去了。 但是这一眼,已经包含了很多东西。 其中就包括江沐的默许。 秦云杉这才敢继续。 “王爷您总把人这么撂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儿……王妃之前不在府里,大家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有猜测的……”更何况上次江沐没把人救回来,惟公卿回府又是以这种形式,“看着王爷的面儿,大家都把他当成王妃来尊敬,但实质上……” 惟公卿的这个身份是否真能服众,就不清楚了。 王爷是真王爷,至于这个王妃嘛…… “王爷,您要是觉着不错……”秦云杉不敢像唐翰说的那么直接,点出喜欢二字,他只能迎合着江沐,在他觉得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可以王妃纵容一些,您看,那几个人,都不是按兵不动的,只是他们的方法,和王爷有点不一样……” 秦云杉比唐翰知道的多。 他提醒江沐的方式方法。 他没有说的太明白,江沐自己心里有数。 骄傲的逝修,高贵的重华,还有那个不择手段的闻彻。 他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骄傲程度不分上下,可是这样的人在面临这个选择时,做出的决定是一致的。 他们在退让。 或者说,他们采取的是攻心战。 没办法铲除异己,就让自己在惟公卿心里多占一分位置。 这样至少不会被排除在外。 他们也不会为难惟公卿,让他难受的同时也会给自己扣分,他们会在暗中做一些小动作,但在惟公卿面前,他们是隐忍又可怜的。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这样还能博取惟公卿的同情。 单独的霸占他没有用,心不在这里,人也迟早留不住。 而且江沐的习惯在主导的位置,支配别人,让人服从,但这件事儿是不一样的。 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做,惟公卿怎么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他们之前的关系又建立在那个基础上。 江沐做任何事都要给出理由,包括为什么要娶他,他总是说的那么明白,让人想歪都不行…… 他们都能容忍,都懂得迂回,江沐如果还这样,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惟公卿不会甘愿在这里待一辈子。 他已经不止一次从江沐身边逃开了。 是否能把这个人关得住,江沐自己清楚。 …… “真不知道娶他干啥。”府内有专门洗衣服的人,惟公卿正把装着脏衣服的大筐往井口搬,对着他的背影,那两个女人嘀咕着。 “做做样子吧……你看人对他也不上心啊。” 她们不敢直接议论江沐,所以把名字都省略了,但她们指的是谁彼此都清楚。 “也是,你说这儿……” “本王娶他,自然是因为喜欢。” 没人敢在江沐的府里嚼舌根,可是人总是好奇的,有些话憋得多了就忍不住,没想到第一次说起这事儿就被王爷抓包了,俩人女人脸色一变,做出了随时跳井的架势。 这时候惟公卿又搬来了一筐,以他的听力,无论是刚才那两个女人的话,还是江沐这句,他都听到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不过江沐经常弄这些让人臆想的话,转念又说的清清楚楚,不要让他抱着任何幻想。 惟公卿习惯的认为江沐这是在洗脑。 让人以为他们真的很‘恩爱’。 可是江沐这回不是说说而已。 他走到了惟公卿面前,他把他手里的筐接了过去,放在地上。 “本王娶你,是为了大洹。” 耳朵快磨出茧子了,他知道他是为了大洹,他深明大义,他身先士卒,他为国为民不怕牺牲…… “同时,也是本王想要这么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说了,王妃只有一个,是我江沐的妻子,相守一生,共同白首的妻子,也是本王认定的人。” 他说完,捧着惟公卿的脑袋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意思,只有江沐的热情。 那两个女人瞬间红了脸,那眼睛也不知该看不该看,可是王爷那认真的模样,王妃那傻愣愣的反应,真的,很让人心动…… “你想回去,就回去。不过,本王让你来的时候,你必须回来。” 第二七一章 正文完结 江沐给他的好处,永远是有前提条件的,惟公卿等着他提要求,可直到他被秦云杉送回逝府,他都没听到江沐那句,但是你必须如何如何…… 看到熟悉的门牌,挂牌那日的一切仍如昨日,眼前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惟公卿仍旧不敢相信。 他惊愕的看向秦云杉,后者冲他微笑颔首,“王爷的心意,王妃应该很清楚了不是么。” 惟公卿撑着脑袋,他应该好好的冷静一下,秦云杉这声王妃让他的思绪又乱了,就像他千辛万苦好容易找到了个线头,又被秦云杉搅成一团,他摆摆手,略显无力的说,“不要叫我王妃……” 单纯的名号,他不介意任何人这样称呼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声王妃他真受用不起。 他和江沐明明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江沐那么讨厌他。 瞧不起他,嫌恶他。 江沐拥抱他也无非是喜欢那种感觉罢了,刺激,新鲜,这对哪一个男人来说都很有吸引力,特别是对过去从未涉足过此类事情的人…… 他们是交易伙伴,江沐自己一再的强调。 无论是他娶他,还是跟他到宽阳来…… 江沐是不在乎他的,也不介意他和任何人发生关系,他惟公卿本来就不自爱,他不知廉耻,随便是谁都可以…… 江沐也把他当成一个不值钱的玩物。 可是…… 在他和江沐摊牌那天,江沐那看似平静却酸溜溜的话…… 他和逝修在溪边所做的事情,江沐不高兴。 还有他反问江沐,除了这个方法,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扭曲的队伍‘团结’起来,他这也不是在为江沐分忧么…… 江沐那时,还是不高兴,惟公卿甚至有种感觉。 江沐宁可另寻他法,宁可让大洹的动乱继续,他也不需要他这么做。 他说他愿意竭尽全力帮助江沐,所有事情都可以做,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脱离他的掌控,放他离开。 江沐那日,怒不可遏,但是他没机会表现出来。 那天江沐什么都没说,那之后江沐也没机会再说。 他做了很多让他想歪的事情,又很快将其扶正,江沐让他明白,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没有变化。 有些时候,江沐让他感动也惊讶过,可是他又让惟公卿有种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感觉,江沐根本不需要他的反应。 今天之前,他还不知道江沐在想些什么,他还一直在猜测。 他甚至觉得,那些事情就是真的,江沐娶他的理由,他们的关系…… 可是江沐说了,这个婚约,和大洹安稳有关,和皇上安心有关,也和他江沐有关…… 他想娶他。 他想让这个婚约继续。 他是他唯一的王妃。 “王爷想要彻底的拥有,他以为只要绑在身边就可以了,只要人在,其他都不是问题,不管王爷这个做法是对是错,他的目的始终没变过,他就是想和王妃在一起而已……” 闻彻是前车之鉴。 他把惟九困在身边,他得到了什么? 上一世他彻底失去了他。 这一世,他又差一点与他失之交臂。 强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秦云杉暗示他,如果想得到,就要有所行动。 就连逝修他们都能做到的事情,他江沐做不到吗? 他不是比他们有优势吗? 与其用这个来要挟惟公卿,不如让他欠自己人情,感激自己。 这样,他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现在这个局势,已经不是江沐或是任何人能够控制的了,想要成功,一味的强势只会让自己的优势越来越弱…… 江沐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说的他都懂了,就算他弄清楚了对惟公卿的感情,也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大度…… “王妃,一个男人,放任自己的妻子在外面,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后面的话秦云杉没说出来,他也说的婉转。 没人能够接受自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更何况是他江沐,他名正言顺的男人。 江沐突然的决定是想让惟公卿知道,他们能做的事情,江沐也可以。 但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他江沐也不输给任何人。 江沐要的,只是个平等的机会而已…… 虽然,他现在还很别扭。 他大方的放惟公卿回来 ,也大度的表示只要惟公卿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但是出门的时候他没露面,他的纠结可想而知。 恐怕这一刻江沐还在矛盾。 他真的喜欢惟公卿? 他真的要为他这么做? 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让自己这样? 他江沐竟然也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等等等等…… 江沐想要彻底的回过味儿来暂时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至少他从弯路上走了回来,他上了大路,位置落后没关系,迟早他会追得上去。 这就要看他何时能真正的想明白,也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能对江沐来说,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让他别扭纠结的原因只是…… 他竟然爱上了惟公卿。 他不想承认。 所以才有各种理由各种矛盾。 王爷想别扭,就让他继续别扭着,毕竟这边的王妃也同样的别扭。 他现在真是云里雾里,彻底的迷糊了。 他要接受江沐,需要的时间也短不了了,但是秦云杉不担心,他们虽然经历了很多不敢回想的过去,惟公卿对江沐至少不是只有恨意,只要江沐努努力,这结局可想而知…… 只是…… 这个结局,真的是王妃和王爷一起过上幸福甜蜜的生活吗? 那只有美丽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吧? 逝修出现在秦云杉的视线里,那一袭黑衣让将粉红色的场景从中撕裂。 他们的王妃犯桃花,这最后,是惟公卿选择了一个人,还是仍旧这么不清不楚的,谁也无法预料…… 秦云杉倒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还知道回来!” 人还没看清,就听到那熟悉的怒吼,惟公卿转过身,怔然之后一个灿烂的微笑。 逝修的表情有些纠结,他红着耳朵,那表情大有既然你看到老子这么高兴老子就不计较你才回来的意思。 “重华怎么样了?” 可是下一句话,就让逝修有种撕烂他嘴巴的冲动。 脸吧嗒撂了下来,逝修没发火,怒气冲冲的往对门指了下。 “没死。” “陪我去看看吧。” 逝修那表情岂止是不情愿,简直就要爆出一句你敢让老子去看他! 可是他还是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对门。 看着他那样儿,惟公卿忍不住笑,他刚要跟上逝修的脚步,秦云杉就喊了他一声。 惟公卿回头,“我知道了,江沐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 秦云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嗯。” “少废话!快点!” “来了。”听到逝修的催促,惟公卿加快脚步,消失在重府。 秦云杉看着天空叹息,他仍旧记得那个大婚之夜,那条被鲜血浸透的白绢,谁也无法想象会是这么个结局,王爷一心利用的人,却让他把心也栽了进去。 …… 重府内。 重华靠坐着,闭目养神。 他的脸色还不是太好,但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看到他没事,惟公卿终于放下了心。 “回来了?” “嗯。”劫后余生,惟公卿迟疑了下,突然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这一次他怀里没有一滴血,重华是健康的,“你没事,太好了。” “让你担心了。”重华道,“不过我不是说了,你没让我死,我不会死,怎么,不信我?” “信。”怎么会不信,“我相信你,不会死。” 重华满意点头,他亲吻他的额头。 逝修在一旁瞪着眼睛冷嗤。 重华受伤以来,他这是第二次踏进重府,他对重华的死活不感兴趣,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及时间的沉淀,他理智多了,至少没冲上来发脾气。 逝修也认清了一些事情。 让他不得不让步妥协的事情。 “对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多邪灵兽来到宽阳。 “这个嘛……”重华沉吟,片刻后,他说,“因为我的仙灵。” 他说话时,从头到尾都没看逝修,但说完之后,那靠着墙壁一脸不屑的人表情突然一变。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 “因祸得福,我得到了很多邪灵。”他重伤,但康复之后只会比以往更强,他赢了,那些邪灵是他的了,多到他暂时都没办法全吸收掉。 “太好了……” 惟公卿这才放心,他还想问叙,闻彻就走了进来。 他把寒铁炉放在重华榻上,这寒铁炉在他的改进下,对重华的伤势很有帮助。 也能让他更快的吸收邪灵。 “回来了。”他早知道惟公卿回来,迫不及待,但也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了。 “回来了。”惟公卿笑笑,转而想起重华的事情,他就把闻彻拽了出去。 他知道,重华没事,江沐的帮助有一部分原因,再有就是,闻彻的全力以赴。 他应该和他说声谢谢。 由衷的感谢。 只是这话不方便当着其他二人的面儿说。 房门外。 “闻彻,重华的事情,多亏……” “我很想你。”在惟公卿的感谢说出前,闻彻一把把人抱到了怀里。 惟公卿怔然,然后在男人怀中微笑,“嗯,我也是。” 不止闻彻,那几个人,他都惦记着。 “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惟公卿把脸又埋了埋,这时他的裤脚传来压力,俩人低头,看到胖墩墩的小黑,抬着脑袋用那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主子,这是不是就是和王在一起也和逝修大人在一起了?” 一个都没抛弃。 惟公卿看了闻彻一眼,冲着小黑笑了下:“你猜。” 动物的脸露出困惑的表情,两个男人额头相抵,笑成一团。 房间内。 “啧,怎么没说实话。” 重华冷淡的转向一旁,没看逝修。 “我以为你会和他‘不小心’的‘说走嘴’,让他同情,也疏离我们,这不是你惯用的手法吗?” “不想让他担心。” 重华的话,让逝修沉默。 这件事情,是逝修和闻彻联手搞的鬼。 逝修找来的这些邪灵兽,但在他们来到宽阳之前,闻彻先找了他。 那次涮羊肉。 闻彻知道逝修不会善罢甘休,表面上的和平而已,他要和逝修联手,先铲除掉重华。 两个人合作更稳妥一些,也不会被惟公卿察觉。 逝修犹豫之后做出决定,他要闻彻在邪灵兽出现的那晚把惟公卿彻底绊住。 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办不到,而且重府又在逝府对面。 惟公卿一定会去帮忙的。 他不能让他参与。 所以他选择接受闻彻的提议。 至于这俩人,除掉重华之后再想办法让对方消失。 逝修之前榨干了他的精力,闻彻只要稍微阻挠就可以了。 可是惟公卿还是来了。 那天,重华杀光了所有邪灵兽。 他是赢了,伤势过重。 放任不管也是死路一条。 逝修怪罪闻彻没用,当他看到惟公卿那凄惨的模样,逝修突然就后悔了。 他想让重华死,可重华的死换来的是他们的占有及惟公卿的痛苦,他宁可不要。 闻彻没拦着他,也是因为如此。 重华的沉默,是同样的道理。 没有什么,比他的快乐更重要。 得到一些,就要失去的更多。 他们不想让他受到一点影响。 还做那个惟公卿。 痛苦已经尝到了。 伤口也快愈合了。 还不如让自己一直承受着…… 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目的,让对方在自然的情况下永远消失。 逝修是第一个行动的,失败,也让所有人尝到了教训。 他们是后悔了,但是这场战役不会结束。 他们还没分出胜负,惟公卿还没决定和谁在一起。 不逼他了,不伤他了,他们也有办法解决。 很简单,让他最爱自己,爱到把其他人遗忘。 所以现在,他们要更加努力的让他多爱自己一点。 这是三个人的默契。 至于江沐…… 他在起跑线的最后方,希望他能早点迈开步子。 当然,前提是小侯爷得愿意看他一眼。 江王爷,努力之路仍旧漫长。 这最后,谁得到了小侯爷的真心,谁打败其他人独占鳌头,那就是日后的话了…… 不过咱们的惹狼,到今儿,就圆满的划上了个圈。 当然,小侯爷的爱,在延续。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